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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第五章-05-致命赤壁殺

K.I | 2017-03-22 22:38:17 | 巴幣 8 | 人氣 4232

完結.《鷹之道》(2016)
資料夾簡介
與命運死搏, 和機會戰鬥。


  廣大的水面上,是如此的炙熱,高溫的火焰遍布在湖上的所有船隻。

  炎火如猛鬼般的吞噬了整個浩大的船團,然而數百艘船用鐵鍊緊緊相連,即使火燒遍了,也燒不斷彼此的鎖鏈,宛如一大朵水上紅蓮。


  烽火連天,殺聲此起彼落,萬以數計的士兵與將士在賣命的奮戰著。汗水與血水交錯,為了國、為了家、為了自己,所有人無一不竭盡全力的殺敵。

  沒有用鎖鏈綁在一起的船都翻了、沉了,綁在一起的船都燒了、毀了。

  一陣強勁的東南風吹來,卻一點也不涼快,因為四處都有火在燒,如焚風一般,而伴隨著這股烈風而來的,是一陣箭雨,箭矢落下,人也倒下,每一陣弓與弩的箭雨都是無數的殺戮與傷害,即使是牽連在一起的連環船,也只能一艘連著一艘,沉沒、燒毀、斷裂、甚至粉碎。


  「呀啊--!」一陣狂暴的戰吼聲響徹雲霄,兇猛的咆嘯來自於一名黑髮染血、英姿挺拔、手持長刀與匕首,眼神宛如鬼剎般的武將。

  此人正是夏侯雲。

  他從瀰漫著煙霧,被火海覆蓋的連環大船中,隻身一人的殺進敵船。


  「那是誰?」、「敵人!敵人上我方的船了!」、「殺掉他──」在敵人的喧嘩當中,雲揮舞起武器,殺破敵陣,直入敵軍深處,無人能擋。

  衝鋒陷陣的戰鬥著,甚至將他們殺落於海,此處是第一艘吳軍發出慘叫的船隻。


  那血色的瞳,充滿著殺氣的眼神,以及那無情致命的劍法,嚇得敵方還活著的人,完全不敢再上前。

  「怪物!有怪物啊--!」在驚慌之中,殘餘的小卒紛紛往後逃,前往討救兵去。

  夏侯雲身後的,是友軍的船,烈火已經蔓延至全部,也逐漸的斷開與敵軍的接觸,此時雲發現了自己所在的敵船正在後退,慢慢的與曹軍的大船隊分離了,而此時又有數十名敵人前來包圍自己,全是東吳的士兵。

  眼見情況不妙,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孤立,於是他馬上撿起地上的一個鐵鉤,然後往船桅奔去,一個箭步跳上周圍的箱子等等物品,隨後迅捷的爬上。


  登上了船桅高處的站臺,見下方敵兵尚未登上,他便拾起站臺上的一條長繩,一端綁住鐵鉤,往附近一艘尚未完全燒起的曹軍船的船桅丟了過去。待確定到位後,往後一扯,鉤深入桅中,接著將繩子另一端繞了自己所在的船桅兩圈,緊緊打了個結,兩艘船之間便形成一條連結繩。

  此時敵兵已要上來,夏侯雲便以整把長刀帶鞘的環繞繩索,右手握刀柄,左手握刀鞘末端,隨後雙腳一蹬,就這麼滑行了過去。滑行過程,繩子漸鬆,特別過了中段幾度差點斷裂,所幸最後夏侯雲成功滑行回到了曹軍船上。然而夏侯雲絲毫沒有花時間休息,馬上又衝向了敵方剛攻上的友軍船上,再次拔刀,揮刃作戰,斬殺了敵人,拯救了友軍。


  不知不覺的,敵人好像越來越多,從剛剛到現在也沒看見任何一個曹軍的將領,現在甚至幾乎不見任何曹軍的士兵。有將近百人的士兵包圍著他,他仍絲毫不退卻,直到那些人發覺火勢仍在蔓延,不能再拖,才衝上前去。

  「殺啊!」一名敵方副將衝向他,但奔向他時,雲只是將刀放低,當副將即將從前方砍下他時,雲提刀往上一揮,副將的槍便被打飛,回神過來時,已遭到劈斬。


  十幾個人一同衝過去,十幾個人一同倒下來,完全沒有休息的時間。一個小卒試圖從背後突襲,夏侯雲只是往後一撞,將背襲者撞開,轉身又是一刀劈下。

  「都督的下令,把敵人殺的片甲不留,上啊!」一名敵卒長大聲的喊,吳軍的包圍網更加突進。

  圍一圈的長槍兵,在一聲令下後,一齊以槍劈下,夏侯雲見狀,直接蹲下,用左手匕首擋住劈下的槍,隨後旋轉一斬,劃過所有槍兵,接著將檔槍的匕首奮力往上一頂,包圍網就直接的破開了。


  儘管他無畏而意志堅定的作戰,可敵人仍不斷湧上,體力也漸漸到了極限。不論自己擊潰的敵人再多,也只是給自己身體徒增幾道無意義的傷痕而已。那些過去見過的友軍死去,熟悉的自軍旗幟被染血踐踏,如此正是戰場上的悲劇,任誰見了都會心裡痛苦。

  「跑啊!快跑啊--」
  周圍的人大叫著,轉頭一看,原來船上的旗子與船桅都快被燒斷,他們只能一邊呼喊一邊逃跑。
  「要塌下來了啊!」
  原本正在作戰的士兵開始快速的撤退,有些人已被船上的燃燒物砸中身亡。也有的人為了逃離火海而直接跳船,而剩下仍然在戰鬥的人,大多已經放棄生存的意念,只為了保護其他友軍,或者與敵人同歸於盡。

  所有友軍已不復在,留下的盡是包圍自己的敵人,而夏侯雲已經經過長時間不停的戰鬥,體力已耗盡,眼見就要撐不住時,一陣巨大的斷裂聲傳來。

  抬頭,一根燒斷的巨大船桅往自己的方向倒下,卻已經沒有力氣躲開。


  「呯--!」




  廝殺過後的戰場,已成荒蕪之地。

  死於海上的士兵,有些被海送回岸上,有些則就此沉沒,有些甚至漂到了未知的遠方。然而陸地上也是充滿著各種戰爭所遺留的痕跡,遍地盡是斑斑血跡,與戰死的殘骸。

  「唔──」一隻手從一大堆屍體中緩緩伸出,儼然還有一些些生命氣息。他將壓在他身上的屍體推開,以微弱的力量慢慢站起來,但雙腳站不穩,隨時都會跌倒。


  「啊,我還沒死啊……」摸了下自己的臉,隨後看了看自己的手,滿是傷痕與乾涸的血跡。「命真硬啊,呵呵……」

  自嘲的冷笑了幾聲,然後看了看四周,盡是死去的戰士們,有些的武器還插在身上。有些是身首異處,死無全屍,情況可謂慘不忍睹。過了不久,他便開始行走,似乎是在找著回去的路。


  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幾里的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上了哪裡的路。就是這麼的一直往前走,走上了一條狹隘又無樹無草的荒漠大道,路上還有著紮營、生火的痕跡,可見有些軍隊在這暫駐過。

  他繼續走,走到後來,到來一個了分岔路口,兩條似乎都是能回去的路,一條是平地路,但似乎蜿蜒曲長,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才可能到達目的地。而另一條,則是崎嶇的泥沼路,一路上都是起伏不定,甚至有沼澤,雖然路較短一些,但要花的時間與力氣,肯定不比另一條少太多。

  夏侯雲微微的抬起頭來,看向天空,見較為崎嶇的那條路上,有烽煙裊裊升起。

  「有那麼簡單嗎……」最後他選擇了走上那條不易行走,甚至可能會有敵人埋伏的那條路。「誰知道呢--」

  又這麼的走了幾里路,不知道是自己已經精神崩壞,或者真的聽到了人的聲音。他向前了,便見前方有一大群人,便馬上躲了起來,微微的探出頭,看著那邊的情勢。


  夏侯雲看的清楚點後,見前方原來是有兩群人,那兩群人的首領站了出來:一個搖搖不穩的站著,身後帶著少量狼狽虛弱的殘兵;一個騎著赤色寶馬,一個身後領著多數雄壯威武的騎兵。

  看的更仔細了點後,發現其中一人便是丞相曹操,另外一人則是看著相當眼熟,手執長柄大刀的綠衣紅面大漢將領。

  「將軍……別來無恙。」曹操先是開口。

  「在下尚好。」那將軍回道,「稟丞相,吾關羽奉軍師將令,在此專候。」

  曹操周圍的兵卒們聽到後,嚇得直發抖,有的直接癱軟在地。

  「雲長,孤隔著數里,都能感受到你的大刀之氣……」曹操直視著他,沉著的說道,「自許昌一別,孤常在夢中見到你,總盼何年何月能和你把酒言歡。但沒有想到,相逢卻是在這窮途末路之中……」

  「丞相,下馬吧,敝營雖小,不會讓你受苦。」

  「雲長--」曹操大聲叫喊道,「你忘了我們昔日的交情了嗎!」

  「丞相昔日之恩,關某永不敢忘,只是斬顏良、誅文醜,已經報答過丞相。」關羽正氣凜然的回應道,「今日相遇,怎敢以私廢公。」

  「那麼過五關斬六將的事,你也忘了麼?」曹操呼道,「你殺了孤這麼多的守將,孤仍傳令讓你過江且不得刁難你,讓你兄弟三人團圓,你要說你全都忘了嗎!」


  全場安靜了下來,頓時鴉雀無聲,甚至沒有任何人交頭接耳。


  「你我雖有高山流水之情,卻不得不在沙場上為敵,人生之痛,莫過於斯,而孤經此大敗,已經是孤家寡人,百無一用,心同死灰。」曹操望著關羽,凝視著說道,「不過,你要聽孤一言。」

  隨後曹操拔出自己的寶劍,緩緩的走到關羽面前,身後的兵卒們也都步履蹣跚的跟隨著。

  「孤曹操,生當豪傑,死亦鬼雄,斷不堪忍受楚囚之辱,如果雲長念在昔日的交情份上……」曹操高舉起寶劍,然後繼續說:「請執此劍,斬孤頭顱。」

  「丞相!」、「不可啊……」、「丞相啊……」話方說完,身後的士兵們紛紛懇求著曹操,在後方看著的夏侯雲也是十分緊張。

  「能死在將軍這樣的大英雄手下,此生無憾。」

  一旁的護衛聽到後,流著淚喊道:「丞相若執意要死,我等絕不獨生!」


  周圍的所有曹軍士兵隨後也跟著哭了起來,淚水紛紛落地,共同大喊:「我等願與丞相同生共死!」

  那些人也拔出了小刀,做好了與曹操一同死去的準備,隨時要自盡。關羽見他們這般忠肝義膽的模樣,顯得有些於心不忍,表情不再堅定,似乎動搖了起來。

  「哭什麼!」曹操閉著眼,仰著頭對後方的士兵們吼道,「雲長是蓋世英雄,爾等如此哭泣,豈不是讓他為難麼?」

  「丞相執意要死,我等絕不獨生--」,「末將願與丞相同生死!」曹軍的士兵再次流著淚喊道,已經潰不成型,重複著與曹操一同赴死的忠言。


「你要殺孤,孤絕不怪你。九泉之下,含笑相望,等著與你把酒言歡。」說完後,曹操橫持寶劍,半跪在地,是為獻劍的動作,「請用劍吧。」

  見他如此模樣,關羽說不出話來,只是一直看著曹操以及他身邊所有忠誠的將士們。

  安靜了好一段時間,關羽閉上了眼,低沉的聲音緩緩下令道:「散開──讓他們走……」

  「將軍,您立過軍令狀的呀!」一旁的副將與士兵想提醒他。

  「散開--!」關羽大吼一聲下令,便沒有人再出聲。

  「將軍……」副將看著他,隨後也只好跟著覆誦:「快散開,全軍散開!」

  關羽的騎兵隊們這才散於兩邊,讓出一條大道來。

  「走--!」曹操也大聲地下令道,但仍跪在地上。

  「呃……走,快走!」、「走!」那些曹軍的士兵就這麼從讓出的路上,走了過去,然而剩下的所有人都已經走了,曹操卻繼續跪在那,皺著眉頭,閉著眼。

  關羽從馬上下來,緩緩的走到曹操面前,將大刀放於一邊,然後也放下曹操手上的寶劍。

  「丞相,你走吧。」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孤走了的話,你怎麼辦?劉備和孔明不會饒過你……就算他們饒過你,江東的周瑜和孫權,也不會依你……」
  關羽將曹操扶起,然後拾起大刀,轉身了過去。

  「毋須丞相費心,走吧。」

  「孤走不得!」曹操叫道。

  「把他帶走!」關羽更大聲的下令,隨後幾名步兵從軍中走了出來,拉著曹操,將他帶向離開的路。


  見曹操被帶走已遠,關羽閉上雙眼,拿起大刀就想自盡,所幸是他的副將與數名小兵及時出身阻止。
  「將軍!」、「將軍這是做甚啊!」一旁的士兵們都關心的問著他。

  「違抗了軍令,已無顏面見軍師與大哥,關某死不足惜。」

  「別啊!」、「別呀將軍!」

  他恍然了一陣,隨後睜開了眼,說道:「自盡便是懦夫--既犯下軍法,就該回營直面軍師,讓他斬下吾這顆頭,以正軍法,以彰軍威,這才是為將者當行之事……」

  副將與兵卒們看著關羽,眼神充滿的是敬佩,更多的是不捨。


  此時,夏侯雲走了出來,也要從讓出的那條大道走過去。但他走到關羽身旁時,停了下來。
  「你就是上次在新野放水淹曹軍,卻不加以追殺的那個人嗎?」

  關羽沒有回應,直挺挺執大刀,站在那沒有動過。

  「至少我記得。」夏侯雲望著前方的路,說著,「之前那次,還有現在這次的恩情,總有一天會報答的,即使不是丞相或他們任何人,我也一定會回報的。」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關羽問。

  「你不用記住我,但我一定會記住你的。」雲說道,「還真是個像樣的英雄呢……」

  「請走吧。」

  「你回營後絕對不會被怎樣的,放心吧。」雲說出後,關羽稍微回頭看向了他。

  隨後夏侯雲便摀著身上的傷口,一拐一拐的繼續走了過去,走過了騎兵隊讓出的那條大道。



  赤壁一戰大敗後,曹操帶著剩下狼狽不堪的殘軍,退往南郡,而夏侯雲則是直往許都,路上他行至一個村莊時,突然昏倒在地。

  一對好心的夫妻收留了他一夜,還給他飯吃,夏侯雲醒來後,先是道謝,然後解釋了他為何會經過此村,以及說了些他的故事。那善良的夫婦聽完後,感動的甚至願意借他一匹馬,讓他好回去。在離開那村莊時,他深深的向夫妻行過大禮,據說當時還跪謝了好一段時間。


  幾天後,夏侯府邸的大門開了。夏侯雲步履蹣跚的走進府中,幾名還在的僕人與婢女們看到後,紛紛過去攙扶。

  不知情的僕人們問著,「公子,您怎麼回來了?」
  婢女也向他說,「子鷹公子,您沒在襄陽呢?將軍大人和玲綺姑娘以為您已經過去了呢。」

  「是嗎……那我待會就走。」雲點了點頭,要往房裡去。同時將他們試圖協助攙扶的手移開,示意自己能走,不用關心。

僕人和婢女們擔心地紛紛高呼:「公子!」、「子鷹公子!」



  剛進房裡,夏侯雲馬上倒頭就躺在床上,累的不成人形似的,他癡癡地望著天上,發呆著,畢竟在短短幾夜耗盡了體力。不久後,他整個人攤在床上,擺好了睡枕,然後躺了上去,終於有點放鬆的感覺。

  沉浸在這短暫的休憩當中,他稍微擺了一下枕頭,突然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

  「嗯?」夏侯雲坐了起來,然後轉身將枕頭移開,發現有一個信封袋壓在底下。「這是……」

  拿起了那信封,拆開來,裡面有三張信。翻了翻信封,發現這封信上面寫這是姜武寄來的。


  「姜武大人……」他先將信封放入懷中,隨後拿起了那些信件。

  夏侯雲仔細的讀了那幾張書信,不過一會,卻突然被震驚到睜大了眼,張大了嘴,驚訝到無以復加,完全說不出話。

  「這--」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宛如湧起驚滔駭浪,手腳開始發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這不是--不是真的吧……」

  他的身體開始不支,才經過肉體上的折騰,現在又遭遇了精神上的衝擊。現在,他已經瀕臨崩潰邊緣,他不敢再看下去,於是便把書信也趕緊塞入懷中袋裡。

「這些……到底是……」夏侯雲往後退了好幾步,撞倒了凳子與桌子,手扶在櫃子上仍顫抖著,震至花瓶都摔破在地,「不--不可能是真的吧……這一定只是場噩夢……」

  正當夏侯雲訝異不已時,突然看見地上有幾道自己以外的詭異影子。他立即回過頭,當他什麼都還沒有看清楚,只見一群背光的人影時,一棍就猛烈的朝他頭部揮來,瞬間被擊暈倒地。

  「帶走!」




  只是微弱細小的哀號,卻仍能聽到自己的回音。「呃……這裡是哪……」夏侯雲逐漸醒來,發現自己似乎是在牢獄當中,身旁沒有任何人,周圍一片昏暗,僅有非常狹小的光芒能從外面透進。

  「犯人夏侯雲,出來。」外面的門被推開,幾名獄卒給夏侯雲的監牢解鎖,給他開門。

  「怎麼回事……」

  「快出來吧,你這人渣。」


  獄卒進入牢中,狠狠的踢了夏侯雲一腳。他們綁起夏侯雲的雙手,然後拖著他的手臂,將他強行拖了出來。


  剛離開地牢,一見到陽光,夏侯雲眼睛睜不太開,不敢走太快,卻一直被那些人又推又踹的,屢次跌倒在地。

  「別這樣……」

  「殺人犯就給我閉嘴,混帳--」獄卒嘲諷著,然後對雲又是一腳。

  「我不是說過不是我殺了張素了嗎……」隨後獄卒們便把夏侯雲抬起,丟進馬車中,幾名官兵跟著上去,接著馬車開始行駛。

  「到底是又怎麼了……」



  行了半個時辰左右,車才終於停下,路途上就像上次那樣,不管夏侯雲怎麼問,那些官兵始終沒有一個人回答過。

  「把他帶下來。」

  「諾!」官兵們將夏侯雲拉起,帶下了馬車。


  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被帶到的不是別的地方,居然是皇帝的府邸--許都皇宮殿。


  被一群官兵用刀架住脖子,用槍壓在背後,手還被綁著的走上了樓梯,那樓梯固然很長,但是在往上的過程中,夏侯雲什麼話都沒再說,一直努力的思索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罪重至此。行走許久,終於到了皇宮大殿前,夏侯雲抬頭看了一下,便又被踢了一腳,繼續往前。

  進了大殿堂中,夏侯雲見左右兩邊都有一群人,但都被官兵圍住了,看不清楚。而正前方,坐在中央龍席,穿著黃袍,頭戴冕冠,那人便是當今天下的皇帝,漢獻帝--劉協。


  「押犯人上來。」

  聽到他的下令後,夏侯雲被官兵們的數把長槍壓住,被迫跪下後又拉到皇帝面前。

  「夏侯雲,你這人真是無惡不作,不知恩義,甚至恩將仇報,實乃為天下的大罪人!」皇帝怒罵道。

  「小的……小的實在不知究竟是犯了何錯……」

  「在朕面前居然還敢裝糊塗,給我打!」


  周圍幾個衛兵上前,拿起棍棒就往夏侯雲的背上連續打了好幾大板,但雲卻一聲都沒有吭,默默地忍受這巨大的疼痛。

  「停。」獻帝令下,衛兵馬上停止,回到原位上,「現在想起來你究竟做了什麼極惡之行了嗎?」

  「小的……還是不知……」夏侯雲的口中流出了血,跪倒在地,虛弱的回應著。


  「好,朕就來親自提醒你,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獻帝拍了案桌,隨後站了起來,繞到案前要對夏侯雲繼續說:「夏侯雲,你本為濮陽城郊外的一名失恃怙的孤兒,是因全村遭到山賊搶掠屠殺,後來夏侯惇將軍在救難時才撿起你一條命,他認你為義子,卻視你更比親子。而你卻先是不知盡孝道,不為自己義父從事,就此也罷,後來你為朝廷最為重要的兵團行事,至此也算尚好,但你卻屢次與待人如親的參謀張素起衝突,後來還憑著要回報義父的藉口,索性離開兵團,但真實原因卻是要趁張素在深夜的無人小巷中,將其殘忍的殺害,你說你不知道犯下了什麼錯?」

  「我……嗚……」他想要回話,卻使不上力,又吐出了一口瘀血。

  「殺了一人也就罷了,原以為你會因義父出面相救,甚至以他自己為盾,替你擋罪而受感化。但是幾日以前,你居然惡性不改,這次趁大軍出征赤壁,軍營中空蕩無人時,直接闖入涼鬼兵團中,殺害了對你照顧十分有加的姜武!」

  「什麼--」跪倒的夏侯雲一聽到此話,被震驚的無以復加,馬上抬了起頭。

  「還想裝麼?證人在此,看你還想怎麼狡辯。」

  獻帝手一揮,左側圍住的官兵讓了開了,那些人便是涼鬼兵團的文錦、李威、張偉、李得、以及一名非常眼熟的人。

  「證人,大聲的說給他聽,那一夜你所看到的一切。」

  「謝陛下。」那眼熟的人畢恭畢敬的走了出來幾步,然後說道:「小的在兵團多年,在幾日前的赤壁出征並沒有跟隨出去,而前夜小的在軍營中聽到了一些聲響,當時小的認為只是一些新兵還沒入睡而已,但沒多久卻又聽到兵器庫那有更大的動靜,便馬上前往查看,小的在門外問了許久,都不得回應,後來敲了敲門才發現門沒有鎖,於是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但進去後小的嚇了一跳,先是看到了夏侯雲從窗外跳了出去,然後小的看到……小的看到姜武大人倒在兵器櫃旁,胸口被刺穿,血流滿地,已無氣息……」說著說著,那證人突然開始啜泣,賣起可憐來。


  夏侯雲聽著聽著,不禁流下眼淚。

  過去姜武在兵團中,是非常照顧自己的,不但待人親和,而且出手大方,並且教導了自己非常多的知識,甚至能說夏侯雲至今的正面態度,有絕大部分都是從姜武身上學來的。

  「姜--姜武大人……」


  「還請陛下一定要明辨,如此的世亂禍害知人,必斬之!」

  獻帝抬起頭,不願直視雲問道:「好,夏侯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沒有……我沒有做那種事……我絕對沒有……沒有殺害姜武大人……」身體和心理皆是疼痛,不但知道了恩師的死訊,自己還再次被冠上罪名。


  文錦低頭作揖,向獻帝諫言道:「陛下,請您務必給我們兵團,以及在九泉之下的張素和姜武一個公道。」

  其他人也跟著諫道:「請陛下務必給我們一個公道--」

  夏侯雲微微的轉了頭過去,眼睛微瞇的注視著那名眼熟的證人,突然之間,過去發生的畫面又閃進了腦海了。



  「『將軍,他們那些賊子這是在挑釁我們啊!』」
  在博望坡時,挑撥夏侯惇前去盲目追擊趙雲的人。

  「『鄙人不才……無法救回同伴……因此鄙人在此跪求出戰的機會,替慘死的烈士報仇!』」
  在討伐公孫翔前,謊報公孫翔殺害使者,給了他們足夠理由出征的人。

  「『我,我那夜見著他了!』」
  在衙門被廷尉審問時,第一個出來指證說有親眼看到他殺害張素的人。


  回想起來,那三個人,全都長著一張臉,而那張臉,就是現在在眼前的那個人。



  「你……你就是……」夏侯雲想罵他,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既然你也沒有任何證據,那便是默認罪名了。」皇帝走回龍席,坐了回去。

  文錦和李威露出狡詐的淺笑。


  「來人,將他給我拖出去……」

  「且慢!」、「等等!」、「住手!」
  三個不同的聲音,從右側人群傳來。夏侯雲吃力的將頭轉了過去,右方圍住人群的衛兵散開,便見剛剛出聲阻止的人,是夏侯惇、呂玲綺、徐仁。

  夏侯惇先是諫:「陛下,單憑幾個人口說之辭,怎麼就能斷定臣的義子殺了人呢?」

  玲綺也跟著說:「陛下,臣等於不久前被丞相大人派往襄陽,早已於數日前的夜晚出發,您也知曉夏侯雲目前是為夏侯一族的隨從,必當一同前往,怎可能在許都殺害恩師呢?」

  接著徐仁也建言:「陛下,微臣與夏侯雲於兵團中便結識,他的忠義仁心是任何人皆能見,一有戰功便推及友軍,一有懲罰便一肩扛起,試問如此善良又顧及親友之人,怎可能殺害如第二個義父一般的姜武大人呢!」

  最後三人同時大喊:「請陛下明察!」


  「陛下,那些人都是夏侯雲所親之人,請切勿受蒙蔽了。」文錦站出來諫道,「雖然你們是基於情義才在此替他說話,但我也建議你們,別再幫這個惡徒了,否則你們之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的刀下冤魂。」


  「文錦……」雲想罵,卻罵不出口,只得再次的咳出了血。


  「不可能的。」玲綺也站了出來,開始說,「臣女原為溫侯呂布之女,後來父親遭到處斷,母親又隨之病逝,使得一度漂泊流盪於城中,幸好被夏侯雲遇上,他見臣女亦是失恃又失怙的子女,便將臣女收養於自家府邸內並且照顧多年,也多次見他給路上的窮苦人家施捨,甚至帶回府中給予工作,會施如此恩德於素不相識之人的人,試問又怎可能殺害恩師?」

  「微臣亦有同見。」徐仁跟著上前,也說,「眾人皆以為張素待人極好,但其實她時常暗中傷人,剝奪他人之功勞與獎賞,也會陷害與她不合的任何人,這些都是一般人沒有看見的,然而臣以往都正面與張素衝突,沒有人願意相信,甚至差點遭到軍法處置,是被夏侯雲臨時救回的,當時他甚至不知道微臣為何會被罰,甚至完全不認識微臣,所以這麼有仁心的人,不可能會殺害姜武的。」

  「住口,給我住口!」張偉憤慨的跑了出來,大罵:「你們可別被騙了,夏侯雲連姜武大人這種對他這麼好的人都殺害了,怎可能還有任何人性!」

  「義達冷靜,太放肆了。」文錦擋住要上去打人的張偉,李威也跟著攔住他。


  夏侯惇難得的低下頭,懇求著獻帝,「夏侯雲是微臣的義子,因此臣不好替他說話,但至少請相信夏侯一族的人,是絕對忠心不二的!」

  「朕派人臨時將你們從前往襄陽的路上叫回,便是要問你們幾個問題,不知將軍可否回答?」

  「敢請陛下直問。」

  「這夏侯雲,是否有跟隨你們一同前往把守襄陽?」

  「有。」惇毫不猶豫的回答。

  「說謊!」李得打斷斥道,「當夜你們在離開許都時,我正帶領著守門兵,就沒見道夏侯雲。」

  「將軍,這可怎麼辦?」獻帝問惇道。

  「當夜他讓人來傳話,說不用等他,便以為他已經過去了。」惇回答。

  「喔?那這可剛才陛下說的『一同』不一樣呢。」李得立刻露出了得意的奸笑。

  「臣不才,回話有誤。」

  「那朕再問你,為何夏侯雲想要回到你的麾下?一開始他便可以,偏偏卻要外出,然後在外與人起了爭執後,才退出兵團要回來,這不就是想用一族的名譽來替自己的殺人行為擋罪嗎?」

  「雲有對臣說過,他意識到自己應該盡孝道才這麼做的。」

  「好,那我回過頭問你,你可否知道夏侯雲在姜武被殺的那晚,人在何處?」

  夏侯惇頓時也啞口無言,回答不出來,因為他自己完全不知道,卻也非常想知道。


  「赤壁……」雲開了口,無力的吐出兩個字。

  「誰?誰說話了?」

  「我……我去了赤……赤壁……」眾人看向半昏倒在地上的夏侯雲。

  「扶他起來,聽聽他說了什麼。」皇帝說完,幾個衛兵又上前去把雲扶起。


  「赤壁……我知道冬天會有一天吹東南風……所以連夜趕路過去……」

  李得一臉看笑話的表情,瞧不起的斜眼看著夏侯雲,並且向皇帝複誦:「他說他去了赤壁,還說他料到會吹起東南風,所以才連著夜趕路過去的?」

  「可笑。」文錦斥道,然後走到了夏侯雲面前,「你以為你能通天嗎?有辦法知道那天會吹東南風?而且你一人前往,又能做些什麼?」


  「是真的……我去是想多救一些人……但到那的時候早就已經來不及……」

  文錦對獻帝說道:「陛下,事已至此,此人仍滿口謊言,還想將自己偽造成大英雄,實在令人憤怒不已。」

  「夏侯雲,你真是不識好歹,居然還想欺騙朕!」

  「我沒有說謊……我發誓……是真的……」

  李威笑瞇瞇的開口說道:「哎呀,都已經犯下這麼不可饒恕之罪了,說出的誓言還能聽嗎?」

  徐仁忍不住反罵:「子鷹兄沒有犯錯,是你們硬要誣陷,你們才是令人憤怒的惡人!」

  玲綺也激動地繼續替他解釋:「你們究竟為何要陷害子鷹,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的!」

  「你們倆,快退下!」夏侯惇將玲綺和徐仁兩人拉了回來,馬上給獻帝致歉後,回頭小聲的罵道:「在大殿之上,你們怎麼可以如此放肆!」

  「現在子鷹兄就有命危了,哪怕是賭上了小命也要挽救回來!」徐仁對惇說。

  「我的命也是子鷹救起的,若要陛下仍執意要處死他,就連我一起!」玲綺也說。

  「難道你們真的以為他會希望看到你們倆,為了他而不明不白的受於苦楚嗎?」夏侯惇轉過身,走到了皇帝正面前,然後雙膝落地,跪拜請罪,「微臣請求陛下降罪。」


  獻帝道:「此惡徒也非你所親生,因此不怪罪於你。」

  「非也,微臣要請的是欺騙朝廷之罪,而且多達三次。」

  「欺騙?」獻帝不解,說道,「講清楚。」


  夏侯惇低沉而真摯的說道:「不久前,臣讓剛入軍中還不符出征資格的夏侯雲與臣一同出戰,此為首次;之後臣擅自主張替他認了殺害張素一罪,但他其實是隨吾前一同前往長坂征戰了,此為第二次;最後,便是此刻,若讓臣說夏侯雲有殺害恩師的可能,就會成為第三次。」

  獻帝回道:「過往張素一案已定,朕不再做討論,即使你真的帶他出征了,他還是有殺害張素的可能,畢竟都有人看到他的臉了,所以他的罪名不變。」

  「陛下!」

  「你們沒有人能證明夏侯雲前往赤壁一事,甚至沒有人親眼看到他在任何地方,但另一邊卻是有人親眼所見,這叫朕要如何相信你?」

  夏侯惇這邊的人也只得低著頭,想說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義父……玲綺……岳彬……」雲微弱的叫著他們,聲音卻小的完全沒有人聽得到。涼鬼兵團這邊的人,則是露出奸詐的微笑,等著皇帝發布下個命令。


  「朕已決定了,來人--」獻帝揮手,一聲招來數名衛兵。

  「是--」一群士兵馬上跑了出來待命。

  「將惡賊夏侯雲押入大牢,聽候處斬!」

  「諾。」衛兵們過去將雲拉起,他已經完全不能行走,就這麼被拖著離開了大殿堂。


  夏侯惇這邊的人,表情既是驚訝,又是絕望,雙眼皆無神,不敢置信最後得到的結局。

  「夏侯惇,朕念在你以及夏侯一族都替丞相立過許多汗馬之勞,因此有關夏侯雲的一事,不會連罪你的。」

  「陛下,難道真的不能再……」

  「夏侯雲並非你親生之子,因此,朕會剝其夏侯姓氏,並且將他從史上除名,不會讓夏侯一族受蒙羞之辱的,也難為你這些年來對他的照顧了。」

  「陛下……」平時剛烈勇敢的夏侯惇,淚水也忍不住的潰堤了,而呂玲綺與徐仁也不願相信剛剛所聽到的一切。

  「臣等,拜謝天恩!」而文錦一行人,則是向獻帝行了個跪拜的大謝禮。
  特別是李威,他一直笑笑的注視著夏侯雲,從他被拖出去,一直到被拉上囚車,全程都注目著。




  過了半時辰的路,夏侯雲才被送到了地下大牢。

  「進去。」官兵催促著,然後打開了牢房門。夏侯雲什麼也沒說,只是回頭看著他們。「看什麼!給我進去!」其中一名獄卒不悅的將雲一腳踢了進去,他跌進了牢裡,然後獄卒便將牢房緊緊的鎖上。

  「給我安分點!別想鬧事!」放下狠話後,獄卒便紛紛離開,關上大門後,牢內再次陷入一片昏暗。此處似乎是關著特別重大的囚犯牢房,因為一點人都沒有。


  夏侯雲勉強的爬到了牆邊,靠著牆壁坐了起來,然後從懷中拿出那幾封書信,憑藉著非常微弱的光線,繼續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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