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稍後等女王進場時……」
愛葛莎靜靜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伽米爾,他正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手指頭摳著座椅。
她身旁的奧斯頓正與對面的老獅子談論會場上的事情,車上除了那兩人的聲音就沒別的。
愛葛莎看出伽米爾眼裡的情緒,很複雜卻又解讀不出來,她感嘆自己是不是太久沒關心自己的兒子,只能猜想他是不是在發起床氣?因為不久前莉莉安的表情也是臭著,由於她是騎馬過去所以來不及問發生什麼事,只好在這瞎猜自己兒子在想什麼。
從菲爾羅斯城堡到古羅堡只需要半小時左右的時間,在還沒進入古羅堡的範圍時就已經能看見那高大的城牆聳立在眼前,原本無精打采的伽米爾這才提起了精神、全神貫注盯著入口,愛葛莎見了露出微笑,看來自己兒子只是在發呆而已,他跟平常沒什麼不一樣。
伽米爾盯著前方一輛又一輛的馬車,大多馬車都是漆成黑色或保持原色,但這可是貴族參加的春宴,看過去的馬車全是不同款式讓伽米爾興奮起來,有些貴族就是特別喜歡引人注意,他透過馬車上的邊飾與花俏度就能猜出誰已經來了。
當然不只是看車,他也會看馬匹。望過去拉馬車的馬匹雖然都還不到良馬的程度但已經夠了,畢竟要看到名馬可是得在賽馬場上才能見到,伽米爾此時只希望馬車能慢慢走,但可惜他們是主辦國,馬車筆直往前行不用排隊就先到門口,他跳下車後跟著老艾布特進場。
他們菲爾羅斯自然是場上的焦點——尤其是他,金髮綠眼的小獅子,在還沒進去時已經引起眾人注目。
伽米爾保持笑容、自然地無視那些不斷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眼光,用眼角記錄了場內的人長相,在心裡默背唸著每個人的姓名、家勢,看看有沒有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小貴族,等等能先過去交流,讓他人在心裡對自己留下高分印象,以打穩未來的基礎。
不然等一個人的意志堅定時再扭改已經太慢了。
「菲爾羅斯,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傑卡米勒。」
跟著老艾布特進來後他已經把自己丟下,伽米爾不慌不忙地跟各家族的「朋友」打招呼,反正他想找到自己人只要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就好,在這有身份有地位及有秩序的地方,伽米爾感覺到渾身自在、甩掉早上去花博覽會時的不安。
伽米爾像顆耀眼新星,已經通過繼承人儀式的他比以往擁有更多注目。雖然還摸不清這裡所有人的性格,但是他只要隨時注意那些人的行為舉止就能判斷該不該深交,再選擇要不要當「朋友」。
伽米爾知道這很現實,但貴族就是這樣,尤其菲爾羅斯還是大公爵,實在沒有時間慢慢去挑選所謂的朋友。當然湯姆例外,湯姆對他並不會懷有心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
「菲爾羅斯少爺,獅子公爵也有來?」
「嗯,但是公爵等等才會出現。」伽米爾笑笑地回下個人問題,他突然覺得老艾布特跟父親是故意把他自己丟在這的,身旁的人都像是瞧見一塊厚肥的香肉排而撲來的獵食者,爭先恐後地想將他這塊肥肉吃下去,不過怎麼可能?伽米爾在心裡發笑,總覺自己像是咬著一塊香肉排吸引其他小動物撲過來的獅子,隨時都能把旁邊的獵食者全部吞下肚。
但是他也不想一直應付這場面啊……伽米爾只希望老艾布特跟奧斯頓能盡快將女王接引進大廳,到時遠方的那些豺狼就會往老獅子靠過去了吧,他也能跑去煩奧斯頓、將黏過來的人全部甩到他身上。
他一定很樂意幫自己兒子解困的,伽米爾露出燦爛的微笑。
當女王終於到場時伽米爾才終於能喘口氣,雖然女王很漂亮但他反而更高興能看見傳說中的勇者——尊˙凱文˙傑米森。他的出現讓許多人掉下下巴,當傑米森看見伽米爾時露出清爽微笑,令他已經開始期待之後的劍術指導課。
伽米爾猜想此時傑米森的外表應該是他的變形之一,傳說中的勇者外貌百變,隔幾年就會換另種長相,唯一不變的就是傑米森左手臂上那複雜的黑色圖騰刺青,聽說他在發動力量時能讓刺青發出聖潔的白光,此時在場的人多半都在期盼自己能親眼見證到那神聖的圖騰。
「伽米爾。」當他正看得入迷時突然被人飛撲,伽米爾故意驚呼一聲、接住來人,「克萊兒,下次不可以在這麼多人的地方亂撲,會害我撞到人的。」
「才不會呢!」克萊兒很高興得緊抱著他、放小聲音問,「湯姆還好嗎?我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恢復得不錯。」伽米爾有些意外克萊兒會問,對她的好感度難免提升,只是對上那雙紅眼時……莉莉安那抹不滅的火焰又再次傷了心,伽米爾的嘴角難免僵硬了點,克萊兒細細注意他的反應、用手覆上眼前男孩的額頭,「還好嗎?會不會是太熱了?我發現你這次穿比較厚耶……好像也變高了。」
「變高?」伽米爾自動簡略到回這句,「沒有吧,跟去年一樣。」此時他的表情很適合這句話,能夠讓克萊兒相信他苦惱自己的身高,果然眼前的女孩用力搖頭,「哪有,你的上衣袖子比較長了,我是不可能看錯的,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呢!」她自信滿滿地哼哼兩聲、手捻著伽米爾的袖子,「像之前,我記得你的袖子大概只到這邊……」
他笑著看克萊兒講解自己認為有長高的原因,此時周圍的人都很識相別過去打擾。克萊兒可是潘達拉紋奇納大公的愛女,伽米爾是她的未婚夫,不想惹到潘達拉紋奇納就不要白目靠過去,此時最具權威的貴族可是他們,而與女王有最親近血脈的也是潘達拉紋奇納。
他瞬間覺得壓力沉重,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克萊兒,我們去旁邊吧。」他握住她的手,有瞬間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克萊兒發現他的異處後面露疑惑,伽米爾清了清喉嚨往旁偷瞄,「沒、沒什麼,妳今天好、好漂亮呢。」他看著她身上的白色裙裝,很確定跟女王身上穿得那件為同個人設計。她們的款式相近,但女王身上的偏為高雅、莊嚴;而克萊兒則是活潑、可愛。
這種暗示權力的關係讓他拉高警覺。
女王正跟其他貴族互動,而傑米森雖然面帶和善跟在一旁,但伽米爾可不覺得他如外表一樣放鬆。克萊兒見他瞬間板起臉就有些小緊張、壓低聲音,「怎麼了?哪裡不對了嗎?」
「沒什麼。」他只希望擔心是多餘的,溫柔地注視克萊兒小巧的嘴唇不敢去看那雙紅眼睛,即使她的瞳色偏暗紅,但瞳孔邊的鮮艷會一直讓人聯想到另位女人,「我們去找佩妮她們?妳不是很久沒見到她了嗎?」
「好呀!」克萊兒一聽眼睛都亮了,他便帶著人往剛剛有看到人的方向走去。
伽米爾很盡責的在克萊兒旁邊陪伴著她,偶爾開口說上幾句話或者跟其他男士聊上幾句。他真心認為女性的話題十分好找,這階段不是聊八卦就是小舞鞋,再來是娃娃或是糖果……相對於他自己要應付的實在好說太多。
當聊到一半時前方突然傳來驚呼聲,「咦?」站在比較遠的他們轉頭看過去,伽米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的呼吸瞬間停頓片刻,看見下午時不歡而散的女人正在前頭。太多大人圍繞在那實在不好看過去,伽米爾想看個清楚卻只能努力伸長脖子,當他在想要不要奔上二樓去看發生什麼事情時人潮都往後退,他心裡悶了起來、小心護著克萊兒。
看不到就已經夠火大了,結果現在都後退是什麼意思?
「我們去前面看!」克萊兒好奇的拉著伽米爾往前奔,她擠過去時人幾乎都自動讓出一條小路,伽米爾有些無言,克萊兒只要好奇就會衝過去看,他以後得在人先衝時抓住她才行,不然這樣很丟臉……
不過多虧克萊兒的爽快直奔,伽米爾很快就看見那裡發生什麼事情。
他移不開眼睛。
莉莉安換上了一件緊貼身的黑裙裝——他從沒看過這種裙子,感覺輕飄飄的又十分柔順,上頭鏽了幾隻精緻的紅色蝴蝶,隨著莉莉安的舉止都像是在拍翅飛翔一樣,而她稍微裸露出來的肩膀讓人內心小鹿亂撞,那件裙子一開始看很不順眼可是卻吸引人目光。
伽米爾第一次看見莉莉安露那麼多處的皮膚,他蹙眉瞪旁邊都在驚嘆的男士,克萊兒的反應倒是很直白的皺眉掩嘴,「天啊!她怎麼在女王面前穿那麼露!」
「我、我覺得還好。」伽米爾呆呆說出這句話時看見克萊兒露出的驚恐表情,立刻補上一句,「當然妳穿會更好看。」他說完這句話後旁邊的女孩才露出有些高興的表情,「你們男生真的都好敷衍!」
「哪有。」他抓回被克萊兒甩開的手捏幾下,女孩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莉莉安表情冷淡,她接過侍者遞來的小提琴得來一陣歡呼,克萊兒看了嘟嘴,「明明你拉的小提琴才是最好聽的。」「謝謝妳呢。」伽米爾雖然認為莉莉安拉比自己好上幾百倍,但是看克萊兒對她仍有意見只好先順著旁邊人,「反正都在這了,我們就聽聽?」
「好,我猜你一定想學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技巧,對不對?」
「唔嗯。」面對她熱情的眼光,伽米爾像是被水噎到、強硬得吞了口水。
他可不能說是單純想看她表演才留的。
伽米爾看著莉莉安拿起小提琴試撥了音色,這才架在脖子下拿起琴弓。
她拉出的第一個音色便讓全場都安靜下來,女王勾起一抹甜美微笑輕輕點頭,看似喜歡這音調。
莉莉安拉出的音色與那晚他所聽見的不同,那晚的她像是在演奏安詳曲,平靜卻帶著憂傷;而此時的莉莉安像是火力十足的鬥士一樣,拉出充滿生命力的樂章,優雅的曲音如水流輕降拉高,氣勢高昂不失優雅,正像是經歷了一場史詩級戰役。
全場人都被她的氣勢震撼到,這有力卻高雅的琴聲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到。
伽米爾聽得一愣一愣,血液隨著莉莉安的演奏沸騰,他移不開視線,直直望著眼前女人的眼睛。當每個人都沉溺在她的提琴聲時只有伽米爾注意到莉莉安的眉頭是緊蹙著,她眼中的怒火如一頭正吐火自焚的龍,隨著曲子越逼緊張,伽米爾真的很怕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很想衝過去抱住她說,別拉了。
可是一但面對上她,一切都變得脆弱。
當曲子來到高潮時每個人都起了疙瘩,莉莉安一口氣將琴音往下降再回升做了一個完美的收尾。
曲子一停,全部的人都在拍手歡呼,就連女王拍手的動作都顯然帶點激動。
「謝謝。」莉莉安說完後將小提琴還給侍者,朝伽米爾看了一眼。
他站在原地愣怔半晌。
「好厲害!她好厲害!」跟伽米爾相比,克萊兒的反應反而還比較激烈,她毫不刻薄的頻頻拍手彷彿忘記先前看輕莉莉安的行為。伽米爾緩緩點頭、露出苦笑,「是啊,莉莉安阿姨真得很厲害……我比不上。」
不管是哪方面。
「妳演奏得很棒。」女王柔軟的嗓音說著,伸出一隻手,「希望將來有幸能再見到菲爾羅斯的表演。」
「如果您不介意這略微青澀的琴聲。」莉莉安輕握住女王的前指正要親吻一下時,「陛下快讓開!」傑米森突然緊急將女王往後拉去,莉莉安的眼角瞥見一支箭矢正閃爍著冷冽的殺意筆直飛來——
不到十公分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