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帕姆凱瑞司呢?」
「已經回去了,少爺。」一早沒見到柏特萊姆的身影,伽米爾心裡半是高興半是擔心家裡哪邊被動手腳。聽到老管家說他回去後才鬆口氣,而愛葛莎已經注意到伽米爾手中握著的東西,「小伽米,你手上拿的是?」從她這角度看過去,伽米爾的手中像是拿了顆閃亮的紫晶石,但她可不認為自己兒子會有這東西。
「我也不清楚。」他坐上母親旁的位子,將手裡的小藥瓶好好放在桌上。愛葛莎一見瓶身上有隻纏著十字架的蛇浮雕立刻提高警覺、將小藥瓶拿遠離食物,「小伽米,你還沒有打開過瓶子,對吧?」
「當然,母親。」他可不會傻傻地將帕姆凱瑞司給的東西打開,誰知道裡面會是什麼東西。當兩人正沉默下來時,伽米爾注意到另個人走來餐桌,她安安靜靜不發一語直接坐下,伽米爾感到氣氛更是加重地悶起來,昨晚莉莉安與愛葛莎對吼的畫面從腦中一閃而過。
「不用了,我吃不下。」莉莉安揉著太陽穴,她只吃一個麵包片就下餐桌了,伽米爾雖然擔心她,但是現在對於帕姆凱瑞司有沒有偷偷在城堡內動手腳比較在意。畢竟他還搞不懂莉莉安對自己的想法是什麼,現在隨意跑過去也只會踩到她的地雷吧。
「你不回房間嗎?」愛葛莎一發現伽米爾離開時非往平常的方向走便問,只見他早就跑不見聲音,從走廊上悠悠傳來一句——「我十點後才有課。」
伽米爾詢問了晚上會在城堡內巡邏的守衛有無發現異狀,他意外都回沒有,像是沒人發現柏特萊姆晚上偷偷溜進他房裡不知道想幹嘛一樣。當他試圖偷偷鑽入酒窟時被管家發現,管家雖然知道自家的小少爺只是在找東西,卻還是不得不將人帶到老艾布特在的書房——因為菲爾羅斯家在未滿十五歲時,是不能進入酒窟的。
「你到底在幹嘛?」老艾布特一早就聽見伽米爾在城堡內鑽來鑽去的事情,只見眼前的小幼獅一臉委屈的樣子,「就……不知道為什麼,柏特萊姆突然出現在我房間。」他沒有把對方拿刀抵在脖子上的事情說出去,只拿出口袋裡的紫色小藥瓶,「然後放了這個。」
老艾布特挑眉時已經伸手接過,其實光是瓶身上的蛇圖騰就已經能確認這是帕姆凱瑞司所煉製的藥。他不知是在看著瓶身還是裡頭的液體,伽米爾安安靜靜等著老艾布特說話,只見老獅子轉身將藥瓶往後傳……伽米爾稍微往右邊一點看去,才發現莉莉安居然坐在老艾布特後面的地板上。
「妳看下。」見到莉莉安沒有反應,老艾布特蹙眉迎上那人緩慢抬起的頭——面無表情、帶著冰冷殺氣,而她手上的書貌似正在精彩片段,他在心裡發笑這恰好時機,只見女人不悅的闔上書才接過那小藥瓶,她從口袋抽出手帕隔著轉開嗅了嗅又關上,這才慢條斯理地從地上站起來。
「咦?」伽米爾這一聲不是驚訝莉莉安的舉動而是她拿的書,原來老艾布特的書房也有小說?他一直以為這裡只有帝王學這類型的文學,看來以後能找天老艾布特不在的日子,偷偷鑽到椅子後面那排書櫃的下方看有什麼書。
「手伸出來。」莉莉安看伽米爾恍神直接拿書拍在他頭上,他反應過來後立刻捲起袖子,發現自己皮膚是不是沒有之前白了?莉莉安一把拉住手腕時伽米爾僵住身體,太久沒跟她有近距離的接觸讓心跳不由自主加速,但他不可能表現出來,老艾布特正坐在前面看著。
「我想沒事。」莉莉安不知道怎麼看出來的,很快放開他的手將小藥瓶扔回去,「早上起來有頭暈?」
「沒有。」伽米爾搖頭,他起床時有特別檢查過,沒發現身體哪裡不一樣。
「那就行。」眼前的女人挑起眉,「你可以隨身帶著小藥瓶,以防哪天突然頭暈或是心悸想吐就直接喝,能幫助你身體舒服一點。」沒給任何理由與解釋,只說最後的重點,伽米爾還真的開始懷念起來莉莉安上課時的情況,「好的。」
既然莉莉安說可以喝,那看來這瓶藥沒什麼問題……只是為什麼她知道?
伽米爾心裡有著疑惑,當他看向老艾布特時,發現那頭老獅子也微微蹙起了眉、手指在下巴滑動。
簡單喧嘩幾句,沒有開口點問莉莉安為什麼知道。他對於她真的全然不解,不管是菲爾羅斯的哪個人,都不知道莉莉安過去那十三年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就算老艾布特曾說過每年都收到一封信,但從剛才的表情能判斷出來只是單純的問候語。
她那十三年一定有跟帕姆凱瑞司的人接觸過,而且交情不淺。
帕姆凱瑞司誰都知道是邪惡貴族與蛇窟,他們唯一幹過最正經的事情就是替國王調配各種解毒劑,但最常做的就是窩在他們莊園中的藥窟調配那些能一滴就毒死一隊壯士的蛇汁。由於這家族真的帶給人太多負面印象,即使是平民百姓也只想離他們越遠越好,而帕姆凱瑞司的個性又是不輕易相信他人的性格,導致這個家只有越來越多的秘密,吸引各式各樣的惡徒。
越是要保守秘密越是會把自己孤僻,更何況他們可是邪惡貴族。
伽米爾想不透莉莉安是在什麼因緣下跟帕姆凱瑞司家的人接觸,一隻獅子一隻毒蛇,怎麼想這組合就是怪——或許他可以換個方面想,莉莉安是看見了帕姆凱瑞司的什麼特質才交流的?
他嘆了氣,怎麼去年的春宴就沒這麼多事情可以煩惱?
當上完春宴前最後一次的舞蹈課,伽米爾累得只想奔回房間睡覺。昨晚一整個繃緊神經讓他忍不住哈欠連連,結果當他正要回到自己房間時發現莉莉安的房門沒有關好……是大家都流行不關門嗎?伽米爾默默飄過去正想伸手關門時又聽見聲音,這次卻是愛葛莎的抽泣聲,他立刻嚇到以為是自己聽錯,偷窺進去發現愛葛莎正背對著自己,而莉莉安則蹙眉輕輕抱著她拍背,貌似在安撫情緒。
他的嘴巴快變成O形了,從出生以來從沒聽母親哭過。
當伽米爾僵住時莉莉安剛好抬頭,他們的視線對上,莉莉安用愛葛莎看不見的角度板起張臉、無聲說了出去兩個字,伽米爾點點頭就靜悄悄帶上門,心中一片混亂。
根本一場災難。
直到春宴當天,伽米爾的心情才好轉一些。
鎮上的慶典早已開始,由於下午才要去古羅堡參加春宴,愛葛莎與奧斯頓便先帶著伽米爾到鎮上參加慈善家所舉辦的花博覽會,聽說裡頭有各式各樣從外國運來的花朵,伽米爾看得賞心悅目——即使有些花不是盛開在這日子,也能透過最新調配出來的永生藥劑保留住那遺失的美。
雖然噴了永生藥劑的花沒有香味,但花前放有一塊小木頭,上頭有花的香味可以拿起來聞。
愛葛莎已經記下自己喜歡的香氣,打算等逛紀念品店時看有沒有販賣花的香水。
參加博覽會的人很多,等伽米爾意識到越來越多人擠過來時便繃緊神經。
他雖然參加過很多貴族舉辦的活動,但那些活動跟現在完全不同,此時可各個角色全混在一起,從最低階的竊賊到最高層的王族都能看見,這裡像是巨大籠子,不分種族不分信仰,唯一的差異是貴族有能力買較貴的快速票入場。
「姐姐。」
聽見愛葛莎小聲說這兩個字,伽米爾立刻往旁邊看過去,遠遠地就看見了莉莉安穿男裝出來。
伽米爾感覺心臟猛然一拍,她女扮男裝可說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睛,莉莉安本來就長的很清秀、穿上男裝後有種陰柔的美感,加上她本身充滿了一股難以親近的冰冷銳氣——伽米爾忍不住吞噎口水,這種被震撼到的視覺讓他說不出話。
「我還真懷念妳穿男裝的樣子。」愛葛莎等莉莉安走來時直接伸手摸她胸前一把,「怎麼不見了?」
「……愛葛莎。」奧斯頓忍不住咳一下,這畫面在別人眼裡可是一位有丈夫的淑女隨便摸一位紳士的胸膛,愛葛莎露出好奇的表情上下打量莉莉安,完全不管旁邊的丈夫,「妳到底做了什麼,不然怎麼……」「笨蛋嗎。」莉莉安突然嘆氣,很順手地彈了愛葛莎的額頭,「跟以前一樣,沒有變。」
「喔?所以妳打算等過去時再換?」
「嗯。」
伽米爾看著自己母親勾住莉莉安的手就走了,看她們的背影就像是兄妹——伽米爾轉頭看一臉無奈樣的奧斯頓,「父親,她們以前常這樣?」
「是呀。」奧斯頓看著愛葛莎興奮地拉著莉莉安聞各種花、展露出溺愛的笑容,「我很久沒看見你母親笑這麼開心了,從莉莉安離開後她就像突然長大的女孩變得成熟,直到她現在回來——唔嗯,就把時間留給她們吧,我想愛葛莎一定很想好好補足那消失的十三年。」
「莉莉安阿姨到底是為什麼突然走的?」伽米爾看父親的臉問得到一個聳肩,兩個人慢慢跟在淑女們的後頭,奧斯頓的目光總是落在愛葛莎身上;伽米爾則是小心翼翼盯著莉莉安,將她所表現出來的舉止都記在眼裡。
「她們以前很常這樣。」繞了一大圈逛完,伽米爾對紀念品店裡的東西不感興趣所以跟自己父親站在旁邊等,結果才剛靠牆奧斯頓就打開話匣子,「我記得第一次到菲爾羅斯城堡時,我以為自己的未婚妻是愛葛莎,沒想到會是旁邊女扮男裝的莉莉安。」
「咦?」伽米爾一愣,但奧斯頓很快轉開話題,「一開始還真不習慣呢,看一位淑女扮成紳士到處跑來跑去,還用像男人的口氣下達命令。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神是不是特別偏愛莉莉安?賜予了她能扮演成男人或女人的皮囊,當時很多人都在懷疑莉莉安的性別是不是生錯了。」他說到這勾起嘴角,倒是讓伽米爾心裡有些不滿。
莉莉安像男人又有什麼關係?
「我覺得沒有。」伽米爾忍不住咕嚕一句,「我喜歡莉莉安阿姨的個性。」
「喔?是嗎?」奧斯頓聽了忍不住挑眉,「非常喜歡?」
「嗯。」他肯定的點頭,這才想到不對——老艾布特的警告在心中鈴聲大作,他的臉色蒼白時奧斯頓沒發現,因為遠方的愛葛莎已經挑好東西在招手,男人當然二話不說把剛才的聊天內容全丟腦後,直接推推自己兒子的後背,「走啦,看來她總算選好了。」
「嗯——」伽米爾抬起腳步跟著往他們的方向移動,突然注意到旁邊有紫光閃過,他想起帕姆凱瑞司那紫色小藥瓶的身影,看過去時卻是一朵漂亮的紫花——瞬間吸引了他的眼。本來該直直往前走的腳受不住誘惑偏移了軌道,伽米爾看著放在玻璃櫃架上的紫花,貌似用紫色晶石雕刻而成的。
它吸收了光一閃一閃,像裙子綻開的濃密花瓣點輟著紫光,花優雅的曲線像芭蕾舞者的身影柔和,靜靜的、將時間暫停在這片刻。伽米爾看看旁邊也都是花的雕刻,各種類型的花在堅硬的晶石上盛開美不勝收,全部看過一次,他發現就只有眼前這朵紫花是一朵,不像其它的雕刻都是好幾朵纏在一起。
這紫花可以說最單調,卻最入他的眼。
「小伽米?」由於愛葛莎是面對他們,所以很快就發現伽米爾被旁邊的晶石雕刻吸引住眼。
她很意外,印象中的伽米爾雖然喜歡閃亮亮的東西,但也是些劍或是鎧甲、盾牌這類型的東西。
她走過去拍了伽米爾的肩膀一下,發現他在注視著一個紫花精石雕刻,很精緻、很漂亮,但只有一朵看起來有些孤單。愛葛莎看了一下花前的牌子名稱,有些難唸但一聽就知道是異國花的名字,「桔梗?」很奇怪的音色與腔調。
「……這是一個島國上的花。」莉莉安靠過來後語氣帶點小驚訝,「這裡居然有。」
「妳剛剛有在博覽會上看到嗎?」愛葛莎反問,只見旁邊的人挑眉,「沒,所以現在才驚訝。」
「你很喜歡?」奧斯頓看伽米爾都快被吸走魂了,雖然牌子上的價錢偏高但也買的起,他彈指呼喚店員、手指著架上的紫晶石桔梗雕刻,「這個也要。」
「謝謝。」伽米爾小聲說著,注意到莉莉安的手指伸來指著桔梗花,「這朵花……是永恆之愛也是絕望之戀。」他愣著轉頭才發現莉莉安在跟自己說話,那雙久違對上的紅瞳有些寒意,說話不急不慢、但方才的音量很明顯就是說給他聽的。
「就像我們。」
我們?伽米爾無法理解她是指誰,但莉莉安也不解釋,直接瀟灑的撇頭好像剛才沒說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