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生平簡述:
「回首前塵,盡是可恥的過往。」
——《人間失格》
出生於日本青森縣津輕郡的富豪家庭。父親曾為縣議員、貴族院議員、金木銀行行長,家境富裕,豪宅佔地六百八十坪。
自小學一年級開始,便發揮令老師讚嘆的文字表達能力,入學六年間,保持著知識、品德、能力、態度為全校第一的身分,並於畢業時擔任優良學生代表。
十七歲,就讀高中時期的太宰治發表第一篇作品《最後的太閣》,並與友人創辦《星空》、《蜃氣樓》等同人誌,並立下想成為作家的志向。
同一時期,太宰參加了芥川龍之介舉辦的《夏目漱石》演講,深受感動,同年七月,芥川龍之介因「對未來感到恍惚的不安」而自殺身亡,使得太宰受到極大打擊。他在高中期間也迷上非法的左翼運動,後因自身貴族階級與其左翼運動思想大為衝突,服安眠藥自殺未遂。
隔年,入學東京帝國大學法文系,師從井伏鱒二,但因左翼運動仍舊持續而怠惰學業,造成不斷留級,並在此同時接觸到了菸酒、酒家女,使生活費透支。而在此同一時期,太宰與藝妓小山初代交往,家族對於太宰有意娶藝妓為妻,以及其參加與資本主義作對的左翼運動十分不滿,將太宰治從家族除籍,使得太宰抑鬱不安,幾天後,便與認識僅三天的侍女自殺,然太宰獲救、女方死亡,並被以「協助自殺罪」起訴,後因家族勢力影響,獲得不起訴處分,而太宰以此素材寫作小說《小丑之花》,同時期,太宰與小山初代訂下非正式婚約。
自殺二度未遂的隔年,青森縣警方大規模徹查左翼運動,太宰面臨牢獄之災,而家族運用關係將整件事壓下去,答應太宰若能自首,先前違法行為既往不咎。年底,太宰自首,自此與左翼運動斷絕關係。
一九三五年,太宰治初次發表小說《逆行》,使他成為芥川賞的候補作品,同年,因不被新聞社錄取,加上自己如果無法從東京帝國大學畢業,家族將切斷其生活費,在情緒焦慮的情況之下,於鎌倉山上上吊自殺,因繩索斷裂三度自殺未遂。
隔月,太宰因腹膜炎併發癥而使用鎮定劑,產生藥物上癮,中毒期間,太宰借錢購買了大量藥物,後來被友人強行帶往醫院勒戒治療。在入院期間,小山初代與人通姦,在治療結束後,與小山初代一同服用鎮靜劑自殺,兩人得救,此為四度自殺未遂。後與小山初代分手,以此經驗創作作品《虛構的徬徨》
隔年(一九三五年),井伏鱒二為了使太宰脫離分手陰影,讓太宰治與深為其才華著迷的教師石原美知子訂婚,當時太宰年約二十七歲。同一時期,閱讀了太宰作品的太田靜子寫信給太宰告知其仰慕之情並附上作品,受到太宰的鼓勵。
太宰與美知子遷居東京三鷹,長女津島園子出生,太宰漸漸從陰影中走出,體會到新婚生活以及家庭和樂氛圍,生活規律,而妻子也支持著太宰的創作,家務一手把持而無怨言,此為太宰心境最為平穩,同時亦是創作作品最多而無頹廢、病態的時期。一九四一年,太田靜子與友人拜訪太宰治。
一九四七年,太宰治收到太田靜子邀約並探訪她,年末,與太田靜子的女兒誕生,太宰由太田靜子的日記為靈感,創作以日本二戰戰敗後,受價值觀改變而影響的貴族沒落的故事——《斜陽》。此書在當時蔚為風潮,並產生「斜陽族」的流行用語。
一九四八年,太宰治將自己曾經犯過的過錯,包含其家庭環境、殉情事件、左翼運動等等以自己為藍本的半自傳作品《人間失格》寫成,在此創作期間,因反思自己的罪惡,回歸到從前飲酒無數而生活糜爛的生活,同時一邊咳血一邊寫書。
《人間失格》完稿後一個月,太宰治與情人山崎富榮跳入玉川上水,結束其戲劇化的一生。
無賴派:
「我是無賴派。我反抗束縛。我嘲笑自以為趕上了潮流而滿臉志得意滿的傢伙!」
——太宰治
無賴派,又稱新戲作派、頹廢派、破滅型,是日本二戰末期的一個作家流派,其成員大致為太宰治、坂口安吾、織田作之助。並由太宰治率先提出「無賴派」這個派別,而他亦是無賴派當中影響最為深遠的作家,當中太宰治的《斜陽》、《人間失格》以及坂口安吾的《墮落論》最廣為人知。
無賴派嚴格來說,並非如同其他派別自成一個組織或舉辦雜誌,是由於其作品呈現無賴派的特徵或傾向,才被日本文學界冠上了無賴派的頭銜。追溯無賴派一詞的源頭,是來自於法語中「浪子」以及英文中「我行我素的人」的意思,不難看出其派別當中蘊含的意義。
但是,無賴派最為重要的特徵在於,其主要思想是反傳統、反權威、反道德,提倡打破舊有的制度,重新探索新的方向。與現代人們所了解的「無賴」、「墮落」不同的是,當時處於戰敗國的日本,無賴派的產生其實象徵著「重新塑造」的意義,期望人們可以回到原有的姿態重新再來。這點在坂口安吾的《墮落論》中提出,象徵只有回歸「人」的本體價值,才能讓真正自由民主的精神落實在生活中。
太宰治也闡述了無賴派的自由思想:「其本來姿態為反抗精神,或許也可以稱為破壞思想。它並不是在摒除掉壓制和束縛之後才開始萌生的思想,而是作為壓制和束縛的反作用與之鬥爭的思想。」
原本無賴派的廣泛稱呼為「新戲作派」,但由於太宰治多次提及無賴派這一名詞,與原派別名稱相比之下,無賴派的命名側重精神型態,而且能夠更好概括其特徵,於是文學界便將此派別稱為無賴派。
無賴派對於試圖否定日本知識體系,以及對身為戰敗國人民的年輕人產生深刻影響,因此無賴派成為戰後日本的一個重要派別。
坂口安吾所著《墮落論》(麥田出版社)
「唯有遺孀們心理再度棲息另一男子時,人類的歷史才能開展;
唯有天皇也變成一介凡夫時,真正的天皇歷史才能開始。」
——坂口安吾《墮落論》
此書被認為是坂口安吾最重要著作之一,亦是其重要的論文。其中指責日本人「不追求變化,不追求進步,總是憧憬讚美過往種種。」與現今臺灣社會型態相符合
想了解無賴派思維可以此書作為材料,我認為值得一看
私小說:
關於私小說,日本文學界有廣義與狹義的兩種解釋,廣義的解釋為,只要作者用第一人稱手法寫作,那就能稱為私小說。然而多數人傾向將狹義解釋視為私小說,意即描寫作者個人私生活以及心理層面活動的小說,由於取材來自於作者自身經歷,所以稱為私小說。
私小說有一種普遍性,關注個人意識,所以時代背景的影響較小,而且容易使人內心產生共鳴,但因其著重點在於作者個人的心理層面,創作空間太過狹隘和封閉,而無法有過多發展,使得此種體裁有沒落的趨勢。
人間失格:
「在我過往的人生中,曾多次期望有人能殺了我,但從未想過要殺人。因為面對可怕的對手,我反而只想著要如何讓對方幸福」——《人間失格》
據悉應是《人間失格》當中,太宰提及的第一張葉藏的照片,太宰認為其令人感到不悅、陰森、不自然
「我曾見過那男人的三張照片……」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由作者的前言、後記,以及主角的三個手扎構成。從作者在前言提到曾看過主角大庭葉藏的三張照片開始,由大庭葉藏寫成的三個手扎,敘述他從小一直到中年,在這之間包含其家庭經歷、對於世間的概念、酗酒、嫖妓、藥物、參與非法團體以及不斷自殺的經歷,並在手扎的開頭以「回首前塵,盡是可恥的過往」寫明自己對自身經歷以及存在所感到的罪惡。
「人間失格」在日語中代表的是喪失做人的資格。在書中,太宰治筆下的主角除了對自己的罪刑感到懺悔,對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感到恐懼,於是便戴起了使人發笑的面具,但卻也在其中顯露出他渴望被世人所愛的情愫,而他也在書中揭露世人的罪惡以及自私和偽善,這點使他對於人類倍感恐懼。
他在手扎裡寫道:「對我而言,人類的生活無從捉摸。」以及「我與世人的幸福觀似乎大相逕庭,這份不安甚至令我夜夜輾轉難眠、暗自呻吟,幾近發狂。」,對大庭葉藏而言,他似乎總與人類格格不入,甚至以「人類之外」的角度觀看人世間的事物,對於世人闊談政治而不絕望、與生活搏鬥而不屈服、變得自私自利卻不懷疑自己,沒發瘋也沒自殺,他感到匪夷所思,與世人的無法融入感,是他在結尾給自己落下「人間失格」的原因之一。
對於世人他總是滿懷恐懼,將世人的話視為真理,而且不敢令世人發怒,對他而言,人類的憤怒就像「溫馴地在草地上歇息的牛隻,冷不防甩尾拍死停在腹部上的牛虻一樣」,為了使人類接受自己並且融入人類的生活中,他故作搞笑,一方面偽裝自己,另一方面將這視為對人類的最後求愛,由於捨棄世間不是明智之舉,於是靠著搞笑這個方式來與世人聯繫。然而,正因如此,他對於自身存在的自卑,使他想要融於世間當中卻對所有人偽裝,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失去了對所有人的愛。不願意付出真心的人,是無法回饋愛的,也難怪他會有「我知道有人是愛我的,但我好像缺乏愛人的能力」的意識,然而他也同時懷疑「世人是否真有『愛人』的能力」
但他不願揭穿世人的虛偽,因為自己也同是偽裝的人之一,而人們也對名為葉藏的他,闔上了一層信任的外殼所致。也正是由於這樣的性格,使得他越被受人喜愛、越受尊敬,就越害怕被揭穿之後所遭致的地獄,他無法放棄對人的求愛,但同時,卻也將無法見人的內心越藏越深。
基於這樣的特質,他在故事之中遇到的酗酒、嫖妓、藥物、參與非法地下團體,以及不斷自我放逐似的自殺過程中,一步一步將自己推到無法「生而為人」的地步。
在葉藏的手扎最後,他終於放下對世間的任何期待,將一直身處於地獄般的「人類」世界視為唯一真理,在稱不上是幸與不幸的生命中,等待時間靜靜流逝。
將滿二十七歲的最終,白髮蒼蒼的他,一般人都以為他已年過四旬。
使葉藏「人間失格」的原因:
以下言論純屬個人意見,倘若沒看過人間失格的讀者請先閱讀其小說、漫畫、動畫、電影,並以閱讀小說為佳
回到《人間失格》小說手扎的開頭:「回首前塵,盡是可恥的過往。」,由此一句便可得知,這並非對於未來或者是虛構的狂言誑語,而是回首過往而有意識的自我判決。同時,關於「喪失做人的資格」這句對於自己下的見解,當中所蘊含的原因仍值得人們思索,究竟為何會使他給自己的人生下這樣的定論,以下大致歸類幾個原因:
一、家庭環境:
「不論家人對我說什麼,我從不頂撞。他們小小的批評,我卻感覺如同閃電霹靂般強烈,幾乎令我發瘋。」
在故事的第一手扎裡,年紀尚幼的葉藏處於最天真無邪的時期,對同年齡層的孩子來說,家庭幾乎是他們的一切,家庭環境對於孩子的人格塑造也有著極大影響。
出生於富貴人家的葉藏,由於家族人數眾多,管教方式又趨於保守,在童年滿懷沉悶的同時,對於父親的權威性也有了深刻的感悟,於手扎內容提及,葉藏對於可能做出使父親不悅的行為感到惶恐不安,夜裡瑟瑟發抖,為了迎合父親,所以選擇了自己認為父親希望選擇的物件,以及自己原先想要就讀的學校,也因父親的期望而毫無反駁的去就讀了。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之下,葉藏為了培養在已知的世界生活下去的能力,他才進而衍生出逗人發笑的小丑意識,這同時也是他身為一個「膽小鬼」少有的積極意識。此外,他也表明自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喪失了做抉擇的能力,這些自幼在家庭環境下塑造的早慧,使他將自己與世間隔絕開來,種下最終走上「人間失格」道路的開端。
二、酗酒與藥物成癮:
「酒、香煙和妓女,是能夠幫助人暫時忘卻人的可怕的絕妙手段。我甚至萌發了這樣的想法︰為了尋求這些,我不惜變賣我的全部家當。」
在離開讓自己感到恐懼的家鄉之後,葉藏於畫墊認識了一位叫做堀木正雄的朋友,對東京同樣恐懼的葉藏,將堀木視為東京的嚮導,並因此接觸了菸酒以及妓女,在與這些物件日漸熟悉的過程中,葉藏發現了一種同類的親近感,無論是消除壓力的菸酒,甚至是在他眼中幾乎無慾的妓女,都能從中找到一絲安慰。
然而,酒類便是影響他後半生最主要的事物,只要日子幾乎過不下去便會喝酒,在自己對於小丑精神已是逐漸疲乏的生活裡,唯有酒精是他唯一的安慰。我們可以說,他之所以依賴酒精,其原因是小時候在家庭環境當中塑造的,越是感到與世間衝突,越是將自己的本心往內退縮,越是退縮便越是痛苦,最後只得藉酒消愁。這點在第三手扎有提及一段,葉藏與情人以及她的女兒同居中,葉藏外宿不歸,之後躡手躡腳的回到住處,聽見女兒對情人問:「為什麼爸爸要喝酒?」,而情人回答:「爸爸並不是因為喜歡酒,所以才喝酒。他是因為人太好了。」當中對於葉藏喝酒的原因,其實已是十分明瞭。
此外,葉藏在後期因吃食安眠藥以及飲酒過量而咳血,之後他去藥店尋求解決方法,老闆娘勸他得戒酒,沒想到竟給他聲稱比酒的危害還要小的嗎啡注射液。那是他除了菸酒之外的另一個解脫,他因此將所有負面情緒一掃而空,變成了一個急切需要嗎啡的中毒者,最終,在無計可施之下而自殺的前一刻,他被強硬送往醫院治療,他以為是療養院的地方,卻是精神病院。
此後,他懷抱著對自我的厭惡,以及被關入精神病院而被烙印下的非人意識,給自己下了「喪失做人的資格」的見解。
三、自殺:
在葉藏的經歷當中,不得不提的是數次的自殺。在他自認為自己欠缺關愛他人的能力同時,也對於拯救自己的神感到恐懼,相信地獄的存在而不相信天國的救贖,基於自己對自身生命的苦惱以及對世間的格格不入,我們可以說他不斷自殺的許多理由,然而,在第三手扎的時候,葉藏與堀木玩起了反義詞遊戲,或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葉藏之所以尋死的原因。
葉藏思考著罪的反義詞,並聯想到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或許用比較偏向宗教的角度來說,罪惡是做出人類不該做的行為,比方彼此猜忌、傷害、憤怒,這是人的罪,而罰則是停止一切罪惡的開始,便是死亡,這也是聖經裡提到的死亡後得接受審判,罰同時也是個贖罪的概念,同時也象徵著自我救贖。
由此思考,葉藏之所以不斷尋死,其中原因便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罪惡的體悟。太宰治亦曾說過「罪多者,其愛亦深」,意識到自己罪惡的人,反而更希望得到並賦予周遭更多的愛,而葉藏的自殺,某方面來看其實是為了「還原」、「重生」或「贖罪」,然而,在不斷尋死而死不成的過程中,他自身的罪惡亦是不斷堆疊的。
杜斯妥也夫斯基所著《罪與罰》(遠足文化)
「平凡的人必須聽話,沒有犯法的權利,因為,您要知道,他們是平凡的人。
不平凡的人卻有權犯各式各樣的罪,有權任意違法,為非作歹,而這只是因為,他們是不平凡的人。」
——杜斯妥也夫斯基《罪與罰》
《罪與罰》與《戰爭與和平》並列被認為是最具影響力的俄國小說
此書無論文字、哲理性都比《墮落論》或《人間失格》本身更深,選購時應特別注意,免得買了一塊磚頭。無聊測量一下,此書厚度三公分,600多餘頁
但我認為如果能夠大略讀懂此書思維,那對於葉藏所述的「神」,以及此書概念大致都能讀通
四、交友不慎:
「相互輕蔑卻又彼此來往,並自我作賤——這就是世上所謂“朋友"的真面目。」
在葉藏的經歷裡,堀木這位唯一的朋友扮演著將他拉入世間的重要角色。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他,葉藏也不會接觸非法團體、菸酒、妓女,甚至是淪落到後來的中毒,人生也許就完全不同。
然而,除了葉藏的交友不慎外,堀木這個角色同時也代表著太宰治,或者是葉藏本身對於世間的形象。在手扎的內容裡,幾乎每當葉藏生活逐漸轉好的時候,堀木就會從中干預,並且把葉藏拉回以前的痛苦當中,若把堀木視為世間的人,或者是世間來看待,這也同樣象徵著,葉藏如果不與社會和解、和睦相處,是無法好好生活下去的。故事中,堀木大聲責罵葉藏:「再這樣下去,世人是不會原諒你的。」,而葉藏也思考「世人」的實質意義,最終得出結論:「所謂的世人,不就是你嗎?」對於堀木這個角色的意義,不言而喻。
如果將堀木視為世間的代表,也能理解為何葉藏無法將他的存在置之不理,並且看輕堀木,而堀木也看輕他,但葉藏卻又因對於世間所懷抱的恐懼,無法違抗堀木的擺弄。
五、妻子被玷污的信賴:
「我問神,難道信賴他人也算是罪過嗎?」
葉藏的生命裡頭,使他對於世間的感到失望,以及完全無法預料的一個轉捩點,即是自己的妻子被人玷污這件事。
在故事裡頭,雖然並沒有表明被玷污的形式為何,是通姦還是強暴,但當初葉藏正是由於妻子對於他人無條件的信任才娶了他,也才有了少數可以說是「世俗的幸福」的階段,即便和她說出葉藏視為「可恥的過往」,她也一概不去懷疑。
在幾乎可以說是一帆風順的情況下,妻子毫無預警被他人玷污。這可說是葉藏人生中,唯一一件可以說是「世間之惡」的事。和先前的事件相比,這已經超出了反抗與否的問題,而是宿命。而妻子正是因為對於他人的信賴以及不懂得懷疑,才因此遭遇了如此的悲劇,也讓葉藏感到更難以忍受。
相比妻子本人被玷污,對於妻子今後純潔的信賴之心演變為開始會看他人臉色,甚至會因葉藏的話語而戰戰兢兢,這樣的轉變已經將葉藏視為最可貴而神聖的信賴抹上一層陰鬱的陰影,而妻子被玷污後,不存在原諒與否的選擇的丈夫,最終只能質疑神祇,信賴之心何錯之有?
在好不容易願意相信人性純真的同時,事實卻與期望產生衝突,並且一概破壞掉他原先的認知與期望,葉藏最終還是只能沉溺酒精,心裡的絕望可想而知。
如同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裡面,沒有任何人有罪,但罰卻加諸在每個人身上。(此言取自威廉哈本的《卡夫卡其人與其作品》)」
六、無法在經歷中獲得自我:
「我的不幸,全是出於自己的罪惡,無從向人抗議。總之,我是罪惡的聚合體,只會不斷讓自己陷入不幸當中,沒有加以防範的具體對策。」
從年幼時期培養習慣逗樂眾人的行為,以及沉迷於酒精、藥物,在女性中徘徊,其實都是源自於自己對於自身的自卑感以及期望別人給自己的肯定。在極度自卑的情況下,他無法探求自己在世間的價值,也無法得到對自己的認可,甚至最後喪失了對神祇以及人性的信賴。
世人都擁有「自我」,然而,在自己沒有「自我」的情況下,對於他人施加給予的事物完全無法拒絕,這點從小時候擔心父親發怒而在記事本上寫想要獅子舞,以及長大後被友人擺布,還有對女人給予的一切,甚至是最後被關到精神病院,都是逆來順受。
我們可以說,造成他「人間失格」的外在原因,是因為他生命中經歷的那些事,然而,最重要的原因,以及造成他悲劇性的結果,則是在於他無法在人生的任何轉捩點以及經驗中學習並在當中獲得自我。一個沒有「自我」的人,無論遭遇怎樣的情況,都像是沒有根的浮萍,永遠無法在任何一個地方扎根立足。
經歷了這一切的大庭葉藏,最後否定自身價值以及對於任何人的信任,對於世間的唯一信仰已是「在稱不上是幸與不幸的生命中,等待時間靜靜流逝」,變成了無法轉圜的餘地。
太宰治與作品的共通點以及投射:
「從津島先生(太宰本姓津島)入院一周以來的情況來看,起初,他雖然一直處於憤怒的狀態,但在短時間內藥物中毒的癥狀已經逐漸好轉,這能看出藥物對他的病情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最近也沒有那樣抱怨井伏先生和他的妻子了,主要是一直主張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理解他,所以才都一直針對他。」
——太宰治主治醫生中野嘉一《病床日誌》
《人間失格》本身可以說是太宰治本人的自傳,當中放入許多自己發生過的事情,凡舉家庭環境、左翼組織、殉情事件、藥物中毒云云,並在當中把自己的一生以及思想傳達出來。
然而,即便故事中的主角在手扎裡寫道自己已是「喪失做人的資格」,但太宰治巧妙的在作品的後記最後,以另一個角度藉由酒吧老闆娘訴說對於主角,甚至可以說是對作者自己的見解:「我認識的小葉,個性率真、為人機伶,只要他不喝酒的話……不,就算喝了酒,他也是個像神一樣的好孩子。」
除了藉由本書反省自身罪過,並將自己貼上「人間失格」的標籤,但在回首前塵的過程當中,他亦是想要傳達出,即便自己的一生是如此「可恥的過往」,但他從未想過要害任何人,如同他自己說的:「罪多者,其愛亦深」,才會藉由酒吧老闆娘的口中,從側面的角度來說自己是:「像神一樣的好孩子」吧。至於那些因為他好欺負,藉由他而得利、傷害他的人,太宰也藉由老闆娘最後的話語留給我們省思的空間,相較於葉藏這樣自我否定卻不曾真有害人之心的懦弱之人,究竟誰才是「人間失格」?
關於太宰治生平部分乃取自網路資訊整合並以自己所知撰寫而成(某些資訊網路都不夠充足,只得以自己閱讀太宰傳記、中國學者、日本翻譯書籍等雜項添加),相關圖片則取於網路。其餘皆個人解析之觀點,若有不足還盼指證
對了,《人間失格》衍伸了很多作品,想看太宰治生平的可以點選NHK所製作的太宰治特輯,很好看
此外,由著名漫畫家古屋兔丸繪製的《人間失格》漫畫,將故事背景帶到現實生活,也是值得推薦,至少我看了也頗有感觸。而改編成動畫的青澀文學系列裡的《人間失格》分成四集,別有一番風味
最後,建議比較熟讀《人間失格》小說文本的各位,去看由著名演員生田斗真飾演的大庭葉藏,尤其是預告最後的:「對現在的我而言......幸福或不幸,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只剩下......一切事物漸漸地消逝。」是電影裡我覺得最棒的一句。預告在這,只要看前50秒就行。值得推薦的理由是,這部的堀木比原作更讓我覺得惡質、討厭,但不得不佩服其演技精湛
許久沒寫這種文章了,如果想看小說的話可能得過一小陣子,至少合集的《夜書登科錄》不會那麼早發布,會先由其他日誌、小說補上
嗯?你問我什麼合集,如果是新來的讀者請按這個連結查閱相關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