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冰雹碎落聚積於地表,我拾起了隱藏魔法的碎冰,引出了另一面黑暗。
我靜默模仿羅丹琢磨的雕像,任由千頭萬緒沉澱心底暗潭,視線錯落在冰雹鋪設(shè)的地面,其一彷彿黑曜石明爍光輝。迫不及待而彎身撿取,驚喜交織著獻寶般湊近弟弟,凝視碎冰逐漸於自己掌心融化。我,感覺到,所拾起的闐黑甫自心中擴散開來。
「……實在可惜,缺少力量制裁。」等待碎冰溶解時,我聞聲將眼神投向他。深沉酒紅雙瞳銳利不減,對照自身心中黑暗正在茁壯,它如藤枝蔓延的剎那間。
「什麼意思?」
「嗯……」他抿著嘴唇手背覆住,才緩慢啟齒:「掌握住動向。很多事情迎刃而解。」
「是嗎?」
「當(dāng)然了。」紅髮少年身形日益挺拔。我豪邁淨(jìng)空第四杯杜松子酒,微醺醉態(tài)、左右搖晃,擺頭向他右肩靠攏。絢麗迷醉的酒紅色頭髮濃郁陳香,倚賴著肩膀鬆懈傾斜。路燈光暈照明了我們門前臺階,玻璃酒杯與黑影對飲,地面冰雹不知不覺融化成水。
「難受?」
「麻煩才對。」
「你討厭他們嗎?」
「正確說來沒有感覺。不管是’N,爸爸、繼母還是繼父完全不在乎。」
「漠不關(guān)心啊…」
「畢竟,這裡真正善待我的人僅有妳……只要妳願意一切都能解脫。追根究底,源頭的他們?nèi)克驮幔虑榇_實會簡單許多。中止可能的危機。」
後續(xù)斷句沉默,你冷笑。漫談當(dāng)自己得知出世的背景惹人爭議,父母存在身邊與否又當(dāng)如何。相處寥寥幾年生父依舊捨棄離去,無所謂縈繞並佔據(jù)心靈,任憑週遭改變卻從未付心神的冰冷態(tài)度,一遍又一遍堆砌城牆。
你淡漠的笑意銳減,溫度驟降在脣形上依順邊緣圍繞。但見你面無表情,我終於發(fā)覺異於平日理智的情況,幼年與週遭環(huán)境切割後,徒留殺戮的思緒。原來沉著表現(xiàn)只是隱忍嗎?這孩子思考的方式未免太恐怖了。
「……我能改變某些事……」你雙手十指交叉,思緒徘徊晦暗。夏夜清泠晚風(fēng)吹拂,我卻哆嗦打顫。
……還有等死的未來。
你脫口而出的句子我斷然抗拒,回覆的血色眼眸狠狠瞪視,其後你斷然深陷沉默只是冷眼旁觀數(shù)十秒,我憤懣拿起瑞士摺疊刀,用利刃往自己身上猛烈行刺。刀身抽起霎時血花飛濺,傷痕宛若烈焰灼熱焚燒,往昔逝去的那些影像走馬看花在腦海裡輪轉(zhuǎn)。
死亡之寒令人屏息,亦禁止等待。你伸手擋住連續(xù)攻擊一邊奪去武器,我與你全身沾染悲傷的氣息,絕情的令人痛苦,絕望的令人痛苦,絕對的令人痛苦。盛開彼岸花沉鬱你酒紅色雙眸,我倆相仿的顏色。如果你背負原罪,我亦然。艷紅大理花指路去安居之所,酒紅色彼岸花竟是背道盛開。
「這樣很好。」
「……好什麼……」酒醒,我感覺懊悔,雙手撫摸你血跡斑斑的手臂由衷抱歉,遺忘了方才的自戕舉動。你舔吮手臂上的凝血,彷彿早已習(xí)慣了微鹹的鐵鏽味道。那極度不安感悄然於心中擴散開來,面頰上你所帶來的親吻是決意。
撕下襯衫做緊急包紮,暫無罣礙。前往醫(yī)院的路途,你一語不發(fā)再度陷入沉默。十八歲與十五歲身影,相互陪伴彼此在治療室消磨,醫(yī)院電話聯(lián)絡(luò)暫且居住美國的雙親,趕來關(guān)切卻是我們繼父的長子。羅織愚蠢謊言於是任由那男人責(zé)難,我低頭默認自己行為不當(dāng),你則面無表情置之不理。
「賓……對不起。」我細聲表示永不再做出那種事情,更害怕我成為將你導(dǎo)向極端的助力。只要想起此事,我著實是萬分自責(zé)。
「妳,討厭他們嗎?」
「……」
「那種親屬,還有’N。」
「……對不起,我醉了。」
「只有’N是吧?」
「……嗯。」
「我知道了。」瞅住他再次深陷回沉默。我只敢低頭避免四目交接,心中仇恨與逃離兩相矛盾,天人交戰(zhàn)。
我靜默模仿羅丹琢磨的雕像,任由千頭萬緒沉澱心底暗潭。尚且徘徊在鮮明清晰的夢境,陽光穿透窗戶內(nèi)輕柔喚醒。矇矓睜眼探究心驅(qū)使,以及體內(nèi)血液竄流著躁動,凝視四周發(fā)覺在自己熟悉環(huán)境。我,感覺到,那少年的身影甫自心中漸趨消散。
遺忘他已不復(fù)返,我恍惚探尋記憶。
承諾,切勿被實現(xiàn)。
「請待在某處等著我。」手指撲空了頸上那條遺失的銀色墜鍊,我心焦如焚在脫軌的幻境中,獨自懊悔。
? 自家引用:詩緹菈、史考賓
? 活動出自:《Z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