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蘭接起電話的手在顫抖，滑了兩次才把手機接通，不認識的手機號碼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冷冽女聲：「喂，冬蘭嗎？我是唐老師，唐暉雲。」
「唐老師……」只叫出這個熟悉的稱呼，冬蘭就說不出話來，明明已經離開育幼院五年，然而在聽到老師聲音的瞬間，她又覺得自己就是從前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身邊的姜宇維似乎也察覺到冬蘭的僵硬，對她鼓勵般地淺笑。
「聽說妳今天來過育幼院？」唐老師倒是毫不猶豫地切入正題，「而且是專程回來問吳秋紅小姐的事？」
「呃……是。」冬蘭又辭窮了，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想知道的究竟是什麼。
好似聽到一聲輕嘆，然後唐老師說：「妳終究還是知道了，當初我也是決定不要告訴妳那件事的一份子，理由是這樣的事不適合小孩子，但妳一天天長大，到了該離開育幼院的時候，還是沒有一個人能決心到了對妳說的時機。」
「那個時候，我可能會聽不懂吧？」冬蘭不太確切地說，她其實回憶不起小時候的想法，就連自己父母的事，也不確定是到了哪個年紀才真正明白。
「這應該不是我們對妳隱瞞的藉口，應該要努力想到更好的方式讓妳了解。」唐老師近乎嚴正地說，但話鋒隨即一轉，「不過雖然如今這樣想，我卻還是沒有努力去告訴妳這件事，直到妳今天自己找來，我想我欠妳一個很深的道歉。」
「不……沒有這樣，老師，沒關係的！」冬蘭一時慌忙，知道堂姊的事之後，她從來沒有責怪誰的意思，也許她早就習慣這樣，任著大人安排搬過一個個家，別人對她做出什麼決定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
「謝謝，這是妳的溫柔，但我還是有我的反省。」唐老師很慎重地回答，「好吧，妳目前知道什麼？還想再問我些什麼？」
冬蘭緩緩吐出一口氣，結束道歉的話題讓她覺得自在一點，雖然在唐老師面前從來沒有完全自在過，她在說明間試著穩住自己的步調：「其實大概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而且我也找到當時跟她一起行動的小男孩，只是聽說那天在育幼院，堂姊見到的人是老師，所以想問問堂姊有沒有跟老師說了什麼？」
「那天的事我一直記得很清楚，秋紅小姐來只說了要找妳，我問她是誰，她才說了是妳的堂姊，她很堅決的樣子，我也沒多問原因，照著一般無預期訪客的流程，報告給院長，之後院長和她之間談了什麼，我就不清楚……」
「欸？」
驚覺到自己發出聲音，冬蘭暗覺不妙，果然聽唐老師說：「我想剛才院長沒有跟妳們提過自己曾經見到秋紅小姐吧？她有她的考量，雖然我並不是每一次都贊同她的決定。」
「喔。」冬蘭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回去育幼院，再一次問梁院長她寧可說謊也不願意提的事。
「我們都有愧疚。」唐老師平靜而堅定地說，「沒有拉秋紅小姐一把的愧疚，這也是讓我們更難對妳開口的一個原因，於是這份愧疚久而久之又加上隱瞞妳的愧疚，這會讓每個人做出不同的表現。」
「老師……」冬蘭咬唇，讓刺痛督促自己說出口的勇氣，「堂姊的決定也是有她的原因，我只是想要知道她那時想著什麼而已，不要因為她的決定，讓老師這樣……」
她還是沒有說完，但聽到唐老師彷彿微笑的聲音：「妳真是溫柔得……讓人擔心。」
「妳知道堂姊她……吳秋紅……」冬蘭突然覺得有些說的必要，她逼著自己溫吞的聲音出口，「她還活著，但沒有醒，現在住在養護機構。」
「這樣啊……」唐老師的聲音漸細，聽不出表情。
一時沒有其他話，唐老師又閒問兩句，才結束通話。
收起手機，冬蘭迎向姜宇維的視線，很意外地，看起來並沒有好奇。
「聽起來沒有什麼新的內容。」冬蘭一邊說，一邊就別開了視線。
「嗯，那就等那位貞華姊的消息吧！」姜宇維沒再說話，領頭走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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