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滯。
週遭韶光繼續荏苒,屬於自己的那段卻被剪斷隔離起來。
凝視著’N字樣的署名,酷似冰霜結凍,絲毫未敢移動。深怕不慎大意,危機猝然侵襲。酒吧裡溫度驟降,我寒冷的調息。眼角餘光瞥見了他品酒神情自若,冰藍映照深處趨於深灰色的冷感,宛若玻璃珠無機質,鬱悶的令人窒息。
「哼,真頑固。」對方一句乍聽愉悅感十足的笑罵。我強壓忐忑鎮定自己,沙發上與卷髮男子間距仍然保持一個人的空缺。酒吧五彩燈光將那頭象牙金渲染成各種零碎的奇幻色彩,各種零碎的拼圖破片,多重樣貌、心靈扭曲。他同樣隨時注意我的微妙變化,暗地裡彼此監視較勁。
「假裝一切毫不知情,所以不動聲色。對於這種來歷不明的陌生男子,還是先觀察從優對吧?」他嘴角勾勒出趣味盎然的弧線,一步一步拆解我的動作。「聽說妳很頑強,」他喝盡了高腳杯裡血紅濃艷的烈酒。「或者、」沒來由幾秒停頓、猛然他倏忽吞食彼此距離後挨近,一手撈起我覆蓋左耳朵的前髮,咬字清晰:
「已經腿軟了,詩緹蘭瓦蒂?」
真心覺得自己會後悔,假設時間允許。當恐懼突然逼近,迫使自己驚駭地開啟自動防衛,手上還未飲盡的愛爾蘭咖啡潑灑出去,對方一身西裝價格不菲被紅棕雨滴侵蝕,烙印了香甜與酸澀。我逃離長沙發回頭想確認對方狼狽模樣,卻只見他意味深長地舔舐手指上殘留酒液,以及充斥更多野性那愉悅的獰笑。
那是見獵心喜的笑容。
不行,快逃!
遵循心裡深處吶喊,我拔腿就跑。
南義大利,那不勒斯,海景靛藍。佇立岸邊兩人背光的修長身影,
一片沉鬱深邃不見底的淵藪,原來是他的故居。為什麼我會知道,
西西里島風光明媚,不啻是個好據點。他難得展露孩子氣的光采。
據點……通常不是應該說勝地嗎?
話中有話完全不能明白,一陣令人作嘔的無力。
我逃走了,逃回得以隱身的避風港。
半小時後尤珍妮來電,叮咚提示被擱置在房間角落,不停擠壓出《What Child is this》的響鈴,我打算忽視於是摀住耳朵走進浴室裡,鎖門。瞪視眼前容量大小勉強寬裕的浴缸,扭開水龍頭、關閉水龍頭、扭開水、關閉水、扭開、關閉,扭開再關閉……
浴缸數十分鐘盛不滿一半,我只是盯住水面波瀾起伏。突然一切歸於零,歸於靜謐,歸於無。將呼吸封印在水中,沒多久就能解脫,所有事情如此簡單容易。伸出手指掠影冰涼水面上的自己,被漣漪折磨出許多曲角。我正迷醉於沉沒的思緒……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步出浴室察覺到對方並不死心,查閱撥打紀錄誇張到我冷哼出聲,響到最後還是接通了電話。按鍵一放開,立刻傳出彼端焦急躁動,卻溫熱充實的聲音:「妳回家了嗎?」
「……嗯。」
「發生什麼事了?」
「……」
「別沉默啊,這樣我如何是好!」
「……」
「好吧,不能說就算了,見個面可以嗎?」
「……?」
「妳還在吧?明天十點Pandora Caffè見,我會等到妳出現。」尤珍妮急切地提議。
「……我會去。」
「好!」
等待對方連線顯示結束,我才靜悄悄地掛斷電話。傷腦筋……不答應,她會鍥而不捨地狂追;答應了,我能跟對方解釋什麼,天方夜譚?電影裡能隨時切斷對外通訊,爾後神不知鬼不覺移轉陣地如此神通廣大,眼看著辛苦忍耐即將完成的學業,自己實在辦不到。扯謊行得通但心有餘力不足,恐有死亡降臨誰有心情羅織謊言,一旦被識破就只能用更多謊話填塞邏輯缺口。
……明天,應該說什麼才好。
? 自家引用:詩緹菈、尤珍妮、雷倫佐
? 角色引用:夜琰
? 活動出自:《Z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