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塚
腳踏在新雪上發出細碎的聲響,一名頭上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的男子靜靜地走到一處墳塚旁,仔細瞧瞧便會發覺男子的左手還提著一壺酒,背後背著一個長條型的布包。
那墳塚沒有立碑,也沒有任何裝飾顯得有些簡陋,只有一塊半大不小的石頭安置在土丘上以供記認,男子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墳前,許久之後他嘆了口氣。
「唉……」呼出的暖氣在空氣中變成一片白霧,男子摘下了斗笠,抖掉上面的積雪,反正雪已停了,不戴著也無妨,這才讓人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是張算得上是眉清目秀的青年面孔,但是面上顯而易見的書卷氣卻和那身農家青年的粗布短衣打扮甚是不相襯。
「子彥,我帶酒來看你了。」青年對著面前的墳塚如此說道,他將酒澆在石塊上,「這是你以往最喜歡喝的寒梅釀……」說到這裡他卻突然停下了話聲,抿緊了雙唇不發一語,那雙猶如黑曜石般的眼瞳泛著淚光,滾落了一行清淚,「為什麼……」
青年跪倒在地,終於因為心中的哀慟而無可抑止地啜泣起來,「為什麼你要救我?你根本不應該死的,讓我死在宮裡就好了啊……你這個笨蛋!誰要你逞強來救我的,子彥!你回答我啊!混帳……」
他激動地大吼著,像是要把心中鬱積的所有情緒都宣洩出來一樣,理所當然地得不到任何回音。
淚水落入了積雪,一下子就沒了蹤跡,青年呆愣地望著墳塚,陷入了過往的記憶之中。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青年的父親被政敵誣陷通敵賣國,而招致了滿門抄斬的厄運,獨獨青年因為皇帝『賞識』他只被下獄而沒有被斬殺,但青年倒寧可被殺了也好,勝過茍且偷生地作為帝王的玩物活著。
三年前的夜晚,一道白色的身影闖入了皇宮的地牢,那時雖然夜已深,青年卻仍未睡著,聽見外面的騷亂聲微覺奇怪,然後他便見到了熟悉的那人,不過那身雪白的衣裳上面如今卻暈染著紅色的血漬。
「子彥,你怎麼會……」青年驚訝地開口,「你受傷了!」他忍不住發出驚呼。
「禁聲。」白衣青年冷聲說道,仗劍劈開了牢門的鎖頭打開牢門,「快出來,我帶你出去。」他的臉色有些凝重,因為他很清楚此地不宜久留,若是在待下去,引起侍衛的注意就麻煩了。
「可是你這樣子……」青年有些遲疑,因為子彥身上白衣的紅色面積不斷暈染開來,顯然傷勢不輕,「你自己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蘭若,你說什麼傻話,我就是要救你出去才闖進皇宮來的。」子彥扯開一個笑容,像是要他安心,「還不快出來?」
「但是……」青年還欲說話,子彥便不耐煩地將青年拉了出來,「子彥,你做什麼?」子彥伸手點了青年的昏睡穴,青年頓時昏了過去。
「再慢吞吞的,侍衛就要趕過來了,你先睡一會吧。」爾後他便將蘭若扛在身上,迅速地離開。
不知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在淙淙的水聲中,蘭若終於睜開了雙眼,「……這裡是?」他環顧四週,只知道是在一處水邊,卻不知是何處,然後他看見了倒在一旁渾身染血的那人,「子彥!」他急著起身,卻因為渾身痠軟而有些踉蹌,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子彥身旁。
「子彥,醒醒啊,子彥!」蘭若不斷地呼喚著,看著那人異常蒼白的臉色,他心中隱約覺得不安,總覺得似乎是不吉的預兆,直到那人終於張開了眼簾,他才鬆了口氣,「子彥,你可終於醒了……我去拿點水給你!」
子彥緊緊地抓住了蘭若的手,「別走,」他堅定地看著蘭若,「蘭若,別走。」子彥的表情帶著蘭若從未見過的認真,「還記得嗎?以前我們一起在學堂上課的時候……」
這時蘭若終於注意到了子彥的手掌異常的冰冷,身上的白衣幾乎已經全成了血紅,「子彥,別說話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再聽你彈奏瑤章,喝你親手釀的寒梅釀啊……」子彥的話語聲越來越弱,他平靜地闔上了雙眼,之後便不再開口。瑤章是蘭若愛用的琴的名字,那是子彥在蘭若二十歲生辰送給蘭若的琴。
「子彥?」蘭若顫抖著手去查探,卻發現那人已沒了氣息,「子彥啊啊啊!」他大喊著,哀慟的聲音宛若泣血一般。
可惜那人再也不會睜開雙眼了。
時光匆匆流逝,三年來每到清明時節蘭若總會帶著親手釀的寒梅釀來到子彥的墳前。
想起那人飛揚灑脫的身影,如今只餘下墳塚一座,他便感到無限的淒涼,只可惜再多的哀嘆也喚不回已經逝去的那個人。
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子彥的墳,癡癡地凝視著。
假如有來生的話,換我救你吧,他這麼想著。
蘭若解下了背後的布包,從包裡拿出了瑤章,他跪坐在地面,將琴放在膝上,便開始彈奏,淒切哀婉的琴音迴盪在風中,久久不散……
這篇其實是舊文,不過一直沒有貼。
理由也說不太上來。
算是夢境衍生文章吧?
總之還是請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