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埋伏
原本便是晦暗的新月之夜,在層層烏雲的籠罩下,帶來更加深沉的幽寂。
森林中的馳道上,數支火炬的殘光不斷向前奔馳著,那達達馬蹄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彷彿被不知名的恐懼追趕似地,人們不斷鞭叱馬匹,試圖加速到連時間的流逝都能趕過的地步。
一行共五人,全員戎裝配刀。他們排成十字型隊伍行動,被圍在中間那人,背負著一支捲起的殘破旗幟和專門用來裝公文卷軸的竹筒。
「咻!」忽然,一支短箭自黑暗中射向中央那人,但他身旁的騎者快速拔出配刀替他擋下了襲來的箭矢。
「別停下!對方人數應該不多,趕快衝出林子外!」隊伍尾端的騎者喊道。聞言,前方四人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驅駕。
在隊伍尾端壓陣的騎者,其判斷非常準確。襲擊他們的只有一人,但只有一人的原由,卻是因為只需那人出手便足矣!
未幾,前方出現一道黑影。騎者們見狀皆拔出佩刀打算硬從那黑影身旁闖過,然而??
??
確定五個騎者都已經斷氣後,穿著黑衣的蒙面男子走向被其他騎者保護的那原本位處隊伍正中央的騎者屍體。就在他伸手欲取被騎者背負著的竹筒時,那竹筒旁突然冒出一團暗紫色霧氣將竹筒與旗幟包裹住,令他警戒地立刻收回伸出的手。
「不愧是身為現任當家的弒影閣下,五名來自火之國宮廷護衛的精銳在您面前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一樣。」從樹林間走出一名身穿黑色長袍且配戴狐貍面具的年輕女子,在她身旁圍繞著不祥地暗紫色霧氣。
「有何意圖?」弒影兩手伸向腰間的匕首並提問道。
「不問身份,只問意圖嗎??」女子稍作思考後,兩手一拂,憑空變出兩柄匕首:「也罷!總之先來打一場吧!」
語畢,女子便攻向弒影??
??
「鬧夠了?」弒影將女子按倒在地,並用匕首抵在她的脖頸間:「是妳策劃了這次的委託和埋伏對吧!說!意圖和身份!」
「哈哈哈!那麼輕易就被看穿了嗎!不錯!就是我利用委託釣你出來好埋伏你的!不過,沒想到你下手居然那麼輕,暗殺集團的首領也意外地懂得憐香惜玉啊!」女子柔聲笑著:「我是琳奈!來自一個名為闇的暗殺組織!不過我已經退出了,目前正在尋求其他同行的收留!」
「是嗎??」弒影有些猶疑,琳奈操控的暗紫色霧氣和她對匕首術的熟練度都不尋常。
此時,不論弒影或琳奈,身上皆滿是傷痕。四柄匕首不斷交擊的聲響,在森林中迴盪了整夜。當然,眼下的結果還是弒影放水所致,否則琳奈應該早就被殺了。琳奈心中也清楚知道弒影並沒有使出全力。先前她用盡所有招數希望能把弒影的全力逼出來,只可惜直到最後都沒有成功。
「是說妳的本行根本就不是暗殺者吧??但有此身手也算難得??好吧!妳就跟著我吧!」
斷章-指令
「潛入影流!」
原本正在進行冥想修行的少女,腦中忽然傳來一道既低沉又威嚴的命令。
「是!謹遵諭令!」少女恭敬地向面前無人處叩首。
自從加入闇組織已過了五年,少女一邊進行各種戰鬥訓練,一邊執行那不知何人所指派的任務。任務內容有時是盜竊寶物、有時是暗殺、有時是綁架、也有時得去捕捉野獸。對於任務的原由,少女從不會提出質疑,因為她知道自己大概只有遵從的份而已。
五年前,原本只是個生長於元素部落區的普通少女,在好奇心驅使下離開了成長的村落。她獨自在大陸上四處遊歷,直到意外發生。
那一日,她誤闖了污染區,被強大的魔物們襲擊??
在她被擊倒、意識逐漸模糊前,一道黑影現身在她面前。
「元素使啊!妳的命就交給我了!」
一團暗紫色的霧氣襲來並包裹住少女全身,而後她便昏了過去。
當少女再次醒來時,她已被賦予一種難以理解的奇特力量。她能像使役元素般操控先前曾襲擊過她的暗紫色霧氣,藉此做出許多神秘的法術,諸如霧氣分身、空間轉移、捆縛物品等等,代價是她再也無法使役元素,而且必須為名為闇的組織效力。
這次,少女被命令潛入影流——那歷史悠久的暗殺組織。影流雖為暗殺組織,實為武之聖地中的一方武學宗門。成員大抵上為宗門領養的孤兒,也有少數因為實力高強而被宗門吸收的強者。如果要想混入影流,那麼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自己的能力獲得統領宗門的當家認可。
於是乎,一連串的設計開始了。少女先以重金委託影流在極短的時間內劫取火之國的重要軍事文件。她料想要在時限內擊敗火之國萬中選一的宮廷護衛並取得他們誓死保護的文件,必定得派出影流中身手最好的一群人。而她就埋伏在火之國的宮廷護衛附近,隨時準備襲擊影流的人馬,藉此讓自己的能力獲得當家的認可,好得到加入影流的資格。
計畫進行得非常順利,甚至可以說有些順利過頭了。在最初少女發現只有一人前來襲擊宮廷護衛們時,她便開始懷疑襲擊者的身份。當她看到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五名宮廷護衛時,便確信對方必定就是現任影流當家弒影了!
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事就簡單多了!少女必須以性命為賭注,想辦法讓自己能獲得弒影的認可。就結果來說,她確實做到了??
第二章-失足
雖然本職是元素使,但闇組織中的元素使們都被要求必須擁有獨立作戰的能力。為了彌補在近距離肉搏戰的劣勢,闇組織的元素使大多都擁有熟練的匕首術。拜此所賜,琳奈加入影流後,能在除了當家以外無人知曉元素使身份的情況下進行活動。
門人們欣然接受了琳奈的到來。不過,或許在他們心中對於這初來乍到便成為當家助手的外來者,還是有所警惕的吧!但是在影流中,當家的抉擇與命令是無人能違抗的,所以門人們也確實只有順從這一選擇。
琳奈在進入影流後,便被弒影帶在身旁協助他處理各種事務。舉凡門人管理、任務分配、與客戶的交涉,乃至於需要當家親自出馬的任務等等,琳奈皆隨侍在弒影身旁。她也曾質疑潛入計畫是否過於順利,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當她越來越理解傳說中的影流當家是何種人物後,便逐漸對此釋懷。
沉著、果斷、威嚴,在這些人們認為是一個領導者必須具備的特質之下,有著輕浮、猶疑、溫和等這些與其形象相互矛盾的性格。這讓那位在世人想像中冷酷無比的最強暗殺者,有時反而像個只有外表為成年男子的不成熟少年。
至於闇組織方面,由於後續任務的聯絡遲遲未至,因此琳奈也只能繼續潛伏於影流中。不過,她似乎越來越習慣和弒影幾乎形影不離的日常了。
??
「果然不該對自己的身手太過自信嗎??」琳奈在心中如此自嘲著。
在一處並不算開闊的溪谷中,琳奈被十多位手持長槍與大盾的護衛者們包圍在水深只及腳踝的溪床中央。在他們後方的樹林間,琳奈隱約感覺到對方還有數名持弓者正瞄準著她。
要說眼下的狀況因何而來,只能說是琳奈自作自受吧!
影流在一週內接到兩個需要當家親自出馬才能完成的艱難委託:其一是暗殺雷之國的某位親王;其二是從金穗商會的其中一位分會長手中奪得某份重要文件。
雷之國的皇室成員無一不是雷皇宗高手,因此身手不足的暗殺者派出再多也無濟於事,只能勞煩當家親自出馬。然而,另一份委託的時限也相當緊迫且難度亦不低。金穗商會作為大陸在十年國戰後發展出的最大商會,僱傭著足以與國家抗衡的強大護衛隊以保護商隊和重要人物。在那個當下,手邊實力較強的高手都已經派出去執行其他任務了,讓弒影對眼前的窘境有些頭疼。此時,琳奈站出來自告奮勇接下了奪取文件的委託。
「沒有其他人能派去支援妳??」
「沒關係,這樣我才能用些小手段!」
「對方的護衛人數應該不少??」
「我已經計畫好趁他們準備休息時的片刻混亂下手!」
「??」
「交給我吧!」
「那??別死了??」
??
計畫進行得並不順利。
雖然目標隊伍確實在預計的地點停下休息,但護衛人數與質量卻遠超琳奈的預期。她萬萬沒想到對方不過是個分會長,卻能擁有近三十人的護衛隊。其中還有半數是配備大盾的老練護衛者,這群人能像鐵桶般圍住護衛目標或襲擊者,堪稱暗殺者的天敵。
原本隱身在樹上的琳奈在看到對方如此陣仗後,開始思考是否該變更計畫、另尋機會,或者乾脆暫時撤退尋求支援。就在她猶豫不決時,一支鋼矢從其他樹上射向琳奈。在那鋼矢將要射中琳奈時,她趕緊跳開到別棵樹上,勉強躲避了突襲。雖然成功避開攻擊,但從樹林間傳來的陣陣吹哨聲讓她在心中叫苦不已:「居然還帶了一隊巡林者,這陣容也太犯規了吧!」
下方的護衛隊已經展開警戒隊形,而後方樹林中也有數量不明的巡林者們逐漸將她包圍,這狀況絕非僅僅用惡劣一詞便能形容。
在毫無空擋能使用空間轉移的情況下,琳奈被從樹林中逼至溪床上,護衛者們的包圍漸漸向她迫近。
「早知道就不逞強了??唉!算了!反正我也是早就死過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如何?只是??感覺有點對不起他就是了??」琳奈在心中回想著對她來說已經幾乎是理所當然相伴在一起的那人。
第三章-不同尋常的暗殺者
隨著護衛者們不斷進逼,琳奈也拔出綁在腿上的兩柄匕首,準備作最後的殊死搏鬥。
忽然,從森林中傳來些許騷動。趁著幾名護衛者分心之際,琳奈跳出包圍圈並快速奔向溪床另一側的樹林。
「放箭!」一個看似指揮者的劍士在護衛者後方大喊,但是並沒有任何箭矢因他的口號而射出。
劍士與護衛者們發現巡林者們沒有放出任何箭矢後立刻放棄追逐琳奈,紛紛撤回護衛目標所在的馬車旁組成圓陣警戒四周,但周圍不再有任何動靜??
??
逃離溪谷後,兩人前往附近城鎮的旅店投宿並要了有兩張床的房間。
「為什麼您會在這裡?雷之國的任務呢?」一關上房門後,也不顧救命恩情,內心滿是疑惑的琳奈不斷質問著弒影。
「我請火之國某位有著貴族身份的將軍幫忙解決了!他可是非常樂意替我們處理這項委託,畢竟就算戰爭早已結束,兩國之間的仇恨還是沒那麼容易消泯啊!」弒影反常地用輕鬆語調回答。
「可是,影流的名聲??」
「放心!那件委託的雇主沒有指定暗殺形式,只要有在時限內達成就行了!」弒影輕快地說:「所以我就來英雄救美了!順便把這邊的委託也解決掉!」
「??」琳奈啞然無言。不管是弒影突然現身拯救她,還是眼前這副毫無暗殺組織領導者威嚴的樣子,都令她訝異不已。
「唉!」琳奈嘆了口氣,她決定放棄思考,一切聽憑眼前這擁有不可理喻實力與手腕,真實性格卻有些像孩子一樣的最強暗殺者。
「所以,我們要怎麼砸爛那鐵桶陣好搶走目標呢?」琳奈苦笑著問弒影。
「都已經傍晚了,再怎麼說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在溪谷旁戒備到晚上吧!就算護衛隊能接受,馬車裡的大人物應該也沒辦法接受吧!他們肯定會在夜深之前趕到這座城鎮投宿的!」
「要夜襲是吧!但這座城鎮是通往各地區的要衝,有十多間旅店啊!」
「不用瞎操心!」弒影走向門邊,對著門後問道:「辦好了?」
門後傳來低沈平穩的聲音:「是!已經辦妥了!」
「那人應該是專職輔助的門人吧!」琳奈在心中想著,她用疑惑的表情看向弒影。
「好了!我們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委託的目標文件應該就會送過來給我們了!」說罷,弒影便躺上床開始閉目養神。
「等等!我們不是要趁夜去襲擊嗎?」琳奈有些著急地問。
「不!好好睡一覺吧!明早睜開眼的時候,委託應該也差不多完成了!」弒影依舊閉著眼。
「可是??」琳奈想不透眼前這人究竟在策劃些什麼。
「委託內容只提到文件奪取,可沒說一定得殺人啊!」弒影微笑著說道,不久便呼呼大睡。
聽著一旁響起的呼嚕聲,琳奈覺得自己越來越搞不清這位應該要是既威嚴又令人畏懼的暗殺集團首領。最後,她還是放棄一切思考,也躺上自己的床休息。
??
隔日一早,目標文件被旅店老闆用托盤送到弒影與琳奈的房間。
「??」看著托盤上的文件,琳奈啞然張著嘴望向弒影。
「哈哈!妳那什麼表情?我不是早說過睡個一晚委託目標就會送過來了?」弒影邊笑邊說著。
「這??怎麼會??」
「我昨天讓人把鎮上所有旅店都包下了。那麼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怎麼做呢?」
「嗯??在城鎮外露宿,或是找領主、富人之類的求助?」
「都來到城鎮了,他們護衛的大人物自然不會願意露宿,但此地並沒有領主或位格夠高的富人居所,只有一位替國家管理這座城鎮的文官勉強算個人物。」
「那麼??」
「他們肯定會去投靠那位文官。而非常恰巧地,我們手上握有一些那位文官不想流傳出去的『傳聞』!作為銷毀資料的代價,其結果就是如此!」弒影指了指擺在托盤上的文件。
「這??賣火之國貴族人情、包下整座城鎮的旅店,還有銷毀能夠要脅具有影響力的官員的文件,這樣一來委託的報酬根本劃不來啊!」
「不過,名聲倒是保住了!對影流來說,委託完成率可是最重要的,不計代價也得完成已經接下的委託!」弒影面向琳奈笑著對她說:「而且呢!用這點代價就能保住妳的性命,那可算得上是非常劃算的買賣了!」
「你??」琳奈感到臉頰發熱,她鼓起臉頰轉身背對弒影,在感到些許不快時,卻也感到相當高興。經過這次任務,她對弒影的真實面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同時,兩人的關係似乎也一點一點地逐漸轉變。
斷章-初役
「請您把最艱難的任務交給她吧!」
「她可能會死喔!作為母親不會擔心嗎?」
「當然會啊!但是不趁現在給那孩子最為艱難的試煉,將來如何能順利引導眾人?她和被招攬的我們不同,從小就在修練場長大,外界的種種對她來說都太陌生了,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害了她!所以,是時候了!請給予她最艱難的任務,讓她成長吧!成長到就算你我都不在了,她也能獨自撐起影流走下去!」
「唉??妳啊,不知不覺間已經完全是個嚴厲母親的樣子了!」
「我確實是個母親啊!倒是您,表面上一副嚴格的樣子訓練她,私底下卻完全沒半點為人父的感覺!」
「唉??我姑且在表面上也是有維持好當家該有的樣子啊??罷了!就讓她跑一趟火之國吧!雖然對方曾賣面子給我們,但這行的買賣向來都是不講情面的啊??」
「如此,我就替那孩子向您道謝了!」
《六域之門-Gate of Six Real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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