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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恐怖-《窺》128.陽炎巫嗣(上)

月雨海魅 | 2024-10-20 22:30:52 | 巴幣 6 | 人氣 428


128.陽炎巫嗣(上)
  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其實陽煜琳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自己不會被找到。不管花費多大的力氣,甚至動用自己的「能力」,最終她還是會被找到。上至祖父、雙親,或是如今發現她躲藏在客房「棺木」中的姊姊。
  也是最常來找她並肩負此項任務的苦主。
  儘管打從心裡覺得自己給姊姊還有其他人帶來麻煩,陽煜琳還是沒辦法停下這樣的「躲藏行為」。
  追根究柢,陽煜琳這麼常常躲避眾人正是自己的「能力」所致,然而,每次她總是會被找到。就像祖父、雙親常常掛在嘴邊所提的「既定命運」一樣。
  不管她怎麼掙扎、逃避,躲藏,永遠也擺脫不了命運的玩弄、看顧、安排以及窺視。
  每次被找到時,接收到率先映入眼簾的不同人的視線,那一瞬間,她總會像被抓住後頸的貓,整個人石化無法動彈。
  因為這時候她會明白──鬧劇結束了。一切徒勞的作為後,將是繼續隨命運下的人為意志,甚至是自己的參與其中回到正軌上。
  不過,當陽煜琳被找到時,不單只有以上的無可奈何,其中還存有一絲額外的情感反饋。
  正如前面所提,陽煜琳的躲藏會動用到自己的「能力」。那也是大人口中決定她「既定命運」的關鍵。
  陽煜琳認為天賦異稟的自己,理應可以運用「能力」躲避掉自己討厭的事物──即透過隱藏自己所在處,逃過或拖延每日的定時修行。
  儘管這造就他人口中「既定命運」的能力自己始終無法喜歡。
  可是她計算過了,幾乎每次的「脫逃時間」都差不了多少。
  姑且不論父親送給她的那只不適合年輕女孩的老舊手錶準不準(其實這個念頭每次只有在被找到的時候掠過腦中),至少體感上,陽煜琳感覺這三個月下來,自己沒什麼長進。
  真的是很矛盾的心情。明明不具備天賦異稟的「能力」就能完全脫離「既定命運」所帶來的「定時修行」枷鎖,但自己在逃避如此事物時,卻還是不自覺想仰賴它,並且渴望帶來改變。
  即便是一絲絲的改變也好。可是陽煜琳知道打從一開始這樣的鄉愿根本就不可能實現。所以才會說她早清楚自己會被找到。這一切的掙扎、逃避,躲藏,不過是一時的任性。
  然而,如果連茍延殘喘的掙扎、試圖改變,相信奇蹟的任性都不做的話,豈不是愧對自己身為「人」這樣的生物?
  人,不正是知道這個世界擁有各式各樣的道路、各式各樣的選擇、各式各樣的徒勞,即便無法逃脫名為「命運」的劇本,有時還是願意奮不顧身撲向那幾乎不存在的各式各樣可能,自認為會帶來結果的「奇蹟」生物嗎?
  就是作為這個世界近乎奇蹟般具備意識、生物性、人性,神性,歷經艱難生產奇蹟誕生下來的存在,才會從一開始便本能的相信奇蹟的存在。
  就算那樣的奇蹟可能根本不過是人類的一廂情願,但如果連一廂情願的浪漫情感和衝動,這樣的任性也沒有了,怎麼又還會有作為「人」的生物獨特性?
  事實上,並不是因為身為人而獨特,而是發現自己身為人才得以獨特。
  遺憾的是,大多時候人還是會被現實和外力箝制、壓抑,擊倒,最終放棄。
  然後就會在這種時候發現「命運」、歸咎命運。
  這是不用任何人教授和相信奇蹟一樣,自出生以來伴隨而來的念想。人類才有的獨特念想。
  接著人會不斷於任性和命運兩者間不停掙扎,直到徹底放棄,活成最初自己想像不到的模樣。
  陽煜琳確實是放棄了,但也每次放棄又每次燃起希望,然後見大人們對自己的意志沒有改變,歸咎於命運的安排和捉弄。
  可是其中最令其無法接受的還是自己沒有「成長」這件事。
  從中已然可以看出在如此環境下,陽煜琳就如一般人,在沒有選擇下,身心會潛移默化的慢慢接受現況的演變。
  除非產生如林庚呈那樣的「突變」。
  此時的陽煜琳和還未成熟完全前的林庚呈相同,在自己所在的原生家庭和人志的干預下,根本無法選擇,只能拜倒命運腳下。
  但其實,所有這類相似背景與遭遇者,追本溯源皆能發現那其實與最根本、原初,就連家庭、人志都無法撼動的現實所致。
  「煜子大人,不要再玩了啦!等一下又要被師母罵了。妳身上可是背負陽家『道壇』和『香火』傳承的重要血脈──」
  沒錯,正是「血脈」。
  要稱之為血統、血液,血親什麼的意思都差不多。在陽家人眼中,陽煜琳即是那天賦異稟,未來新一代陽家系族和道法的傳承者之一。在能力的獨特性上更是少見的「命定之人」。
  「……我知道啦!」
  面對無力的現實、自我能力成長的苦惱,甚至看出自己的弱小的陽煜琳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跨出躲藏的「棺木」。過程還差點因為身高太矮、腿太短摔翻過去,好在其姊將之抱起。
  「既然知道自己還是會被找到,也跑不出這個家,為什麼每次還是要這樣呢?」
  姊姊雖然語帶責難,但臉上沒有任何怒意,一如既往的露出既無奈又寵愛的笑。那張被垂落黑長直髮稍微遮擋,五官細緻、皮膚白皙,雙頰略顯淡紅,富含溫柔氣質且身旁彷彿有花葉飛舞襯托的美麗臉龐,總是令陽煜琳一時看得出神,只得忍住這股情緒別過頭去。
  許是倔強,或是長久以來的困惑和壓抑終究還是隨這盛裝自己真正心思與身姿的箱體打開洩漏出些許,實際也是孩童無意識試圖掩飾害臊和懊惱的反應──
  「為、為什麼……不是姊姊?」然後童顏童語。「姊姊明明比我還要厲害,也是因為這樣被爺爺收為徒孫的不是嗎?」
  卻也口不擇言。
  陽煜琳語畢見到那張美麗面容貌似閃過一絲黯淡,並以強顏歡笑粉飾率先浮現的苦笑後才發現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好的話,然而,這確實是無法抹滅和遮掩的事實,亦是家族、文化和「大人」左右的現實。
  正因如此,即使早就看出或知道那是事實及現實,在此層面下無權利、能力的孩童,應該說還背負「弱」和「小」身分者,理所當然不能、不該,也不必有話語權。簡單來講──就是沒資格談論。
  就算說了,也只會迎來責難或無視,可能還會上升到被譴責或體罰的程度。
  位階、身分、傳統,規矩,以及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加上面子,彷彿是不容置疑的家族大局乃至社會整體正常運行的基石,遂成淵遠流長的文化刻入每個人體內的基因。
  撇除自然界的弱肉強食,為了身為人的「獨特性」,在這樣群體文化下的任何人,反而被完善安置在貼上封印符文的楚門之箱中;並且人與人之間互相監視與監控。
  人生來能夠體驗到生命真正的自由,只有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刻。
  自始自終,我們窺視著他人,他人也無時無刻窺視著我們。
  所以宗教才常言身而為人即是試煉。並非人生僅有苦難而沒有辦法獲得快樂,而是在苦難下才有辦法獲得快樂。
  宗教直接把這層概念拉遠到整個人生跨度。快樂──不悔,也能說是檢視人生的一種標準。不是人生過程中小打小鬧的每個片段,那些小打小鬧的片段都是最後能夠回頭細數的種種累積。
  因此,我們不得不視那些人生阻礙和不如意為苦難試煉的橋段,唯有如此才能在忍受後豁然開然、柳暗花明,苦盡甘來,埋下對快樂的期待。
  但是,這樣的過程,豈是理所當然要受制人為外力的安排跟限制?然後讓人自我說服那是不可抗力?
  作為這具肉身的主人,都已經在如此巨大的社會箱庭試煉中了,難道真的完全沒有任何選擇權嗎?還是有時候,其實是我們不敢為後果負責?
  年幼的陽煜琳自然還未到此種層次的思考格局,但相信即使是長大後的人們具備這樣的眼界,很多時候又能怎麼樣呢?
  女孩眼前美麗佳人的神情正是如此體現。
  沒有明說的必要。因為說了又能怎麼樣?
  可是,對方也因此稍微也打開了那只限制身心自由的箱匣。
  「好啦!煜子大人,不要任性了,不然等一下可是會被處罰喔。因為不修行而被處罰,這樣不也太不劃算了,對吧?」
  「唔……姊姊不要叫我這個名字啦!煜子就好了,我討厭大人。」
  「好啦,煜子妹妹,這個『棺木』不是用來躲貓貓的喔。怎麼不管藏在哪裡都會被妳找出來啊……」
  「說明我的感知能力又進步了對不對?」
  這對姊妹就這樣牽著手半走半跳的走入後庭迴廊,果不其然,馬上撞見家族內那名宛若惡鬼的存在。
  「煜琳,妳又跑去哪裡了?……不是叫妳不要老是躲到那個東西裡面去嗎?妳倒是很清楚那東西我們平常不會也不可以去碰嘛!要是被妳媽或爺爺知道了,我們可是全部要一起受罰啊!」
  父親,身穿道袍,不,是僅上身披掛著道袍的粗曠陽父站在姊妹面前,雙手還胸、神情嚴肅,睥睨而下,同時還飄散著一股刺鼻的味道,這讓陽煜琳不只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些厭惡。
  直到她發現原來粗曠的父親身後還站著一個人才重新心生畏懼。
  那是母親,也是常被自己、哥哥、姊姊,還有其他同門師兄弟私底下戲稱,猶如夜叉的存在。
  「陽炎霍,你還真敢說啊!又跑去抽菸了?給我過來。煜琳和小薰也是。」
  只見高大粗曠的惡鬼宛如被看不見的力量緊掐住下巴往後拖行,實際上是受制身材嬌小夜叉那纖細卻蘊藏不可思議怪力的手。
  對方道出的話完全不容質疑。
  「你在這裡的時候,外面已經被客人──不對,是不速之客闖進來了還不知道啊?」看不到身影的聲音持續傳來,伴隨急促的腳步聲。「煜琳躲在那裡面就算了。小薰,妳的結界陣被破了,有感知到嗎?我猜大概是五分鐘以前對方就走進來了,可是在外面的人卻都說是突然出現的。」
  陽煜琳知曉身旁的姊姊和自己一樣擅長結界法陣,實際上,對方是幾乎勝過自己和陽家每個人。這也是其被看上成為爺爺徒孫的主因。
  而現在是怎麼回事?感覺母親少見的顯露急躁和不耐,確切來講應該是怒火攻心。難道姊姊的結界法陣被破是很嚴重的情事嗎?因為氣氛一下子轉為緊繃,姊姊的表情也轉為認真。
  「師母大人,對方是突然出現的嗎?」
  「嘖!真煩躁。」拐過迴廊轉角,母親那頭紮起下馬尾淺灰長髮與身穿道服的身影總算出現,也放開了手上的惡鬼。
  「陽家想好好的遵循祖師爺遺訓低調度日也不行嗎?怎麼會找上門來。」語落,女孩之母瞥了陽煜琳一眼。「怎麼可能,應該不可能才對。」
  「是楊家的人嗎?還是為了祖師爺或白己──」
  「應該也不是。分裂出去的楊家來了的話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身分。主戰派的他們若是要來搞事,很明顯也看得出來。再說,祖師爺和那隻妖狐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其實這位不速之客已經有表明自己的身分了,但我還是想不通他的真正目的是為了什麼。」
  來到迴廊盡頭止步,正巧陽煜琳的兄長,也是陽家長子從內廳探出身子。
  見到這名留著俐落短髮、戴著圓眼鏡的白面書生,小薰身子微微一震。
  「人呢?」
  「已經先安頓好了。對方在前廳等。真傷腦筋。」
  「所以才說是不速之客嘛!」陽母又咋舌一次,接著轉過身面對所有人。「老頭今天不在,但因為工作也帶了不少人出去。你叫一些人暫時到前廳外面戒備,三分之一的人待在內廳。少庭,然後你再跟小薰和煜琳在這後面待著。陽炎霍,你跟我出去看看這位黃師傅到底要幹嘛。看是要推銷、變魔術還是入門或是火拼。」
  「欸?午餐──」
  「當然晚點再吃!話說你還沒吃飯就抽菸,是不是想死?總之先這樣。」
  陽家夜叉──現時陽家預備當家之妻,也是陽家指揮能力強大的女修行者吩咐完後,隨即拉起丈夫手臂入內。陽少庭,即陽煜琳的哥哥安撫完自己妹妹和未婚妻後,也趕緊尾隨其後,先執行母親指揮的人手安排任務。
  迴廊處最終只留下仍摸不著頭緒的一對姊妹。
  此亦是陽家與幡天道前身之人的首次接觸。
  家族與某人人生迎來轉變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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