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更過份一點
以葛普霖的反應速度，甚至都還來不及驚訝或閃躲，匕首就突然轉了個彎、迴旋飛回精靈身邊，然後像電子繞行原子核那般在她身邊飛舞。最後她手在空中虛抓，將匕首收回掌中。
看到她露這一手，葛普霖這才知道自己是在班門弄斧。吶吶的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精靈卻凝視著手裡的匕首，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抬眼望著他說：「大魔導士果然名不虛傳。」
以為她在諷刺自己，葛普霖頓時漲紅了臉，只能低下頭說：「獻醜了、獻醜了…」
可是精靈的態度居然比先前更加恭敬，感慨的說：「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是族裡最厲害的高手，但是無論我如何修練，都無法完全消去魔力的痕跡。您居然能做到無影無蹤、凝而不散的境界，而且年紀還只有我的一半不到…」
她一邊說一邊張開手，匕首就飄浮在她手掌上方約莫十公分的位置，葛普霖瞇著眼觀察，才發現她手掌周圍散發著很淡的綠色光芒，那光芒連結到上方的匕首並且將它包裹住。如果不仔細看，或是在剛才那樣高速飛舞的情況下，以葛普霖的視力根本無法察覺。
她敬佩的望著葛普霖說：「您可以再演示一次嗎？」
葛普霖聳了聳肩，想起聽人說過：「詢問女性年齡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於是將已經衝到嘴邊的「妳到底幾歲？」強行按捺住，然後拎住牛仔褲的褲腳，甩了幾下之後拋了出去。
牛仔褲再度凝在半空。精靈一聲：「失禮了。」便衝上前去左右檢視，然後雙手在牛仔褲周圍比劃、像是觀看浮空魔術的觀眾在確認沒有鋼絲或其他支撐物那般。她越是試探越是佩服，最後身形一退，躬身對葛普霖說：「如此神技，我只在傳說中聽過。今天親眼見識，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著伸手接住飛回來的牛仔褲、滿臉不好意思的葛普霖，她覺得此人身懷絕技而不驕傲，不由得大有好感、對著他微微一笑。
葛普霖頓時像是失了三魂六魄、咧開嘴回以傻笑。正盤算著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帳篷突然被掀開，他的哥布林使魔衝了進來。葛普霖嚇了一跳，精靈更是抬手就將匕首射了過去。
精靈意外之下使出了全力，等發現身邊的大魔導士似乎十分驚喜地迎了上去，已經收勢不及，內心想：「糟了！我明明保持著警戒，這詭異的生物卻無聲無息突然出現，所以我才…這下闖禍了。」
然而她這份懊悔稍縱即逝，因為那柄匕首居然憑空消失。她轉眼一瞧，葛普霖和那個綠色皮膚的矮小生物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心念一轉：「是了，必定是大魔導士施法，將匕首收了去。」
想到大魔導士的出手如此之快，自己連他做了什麼都完全沒有看到，更加確定剛才他拋接布團的速度如此之慢，就是為了示範給自己看，精靈不由得更是感佩。
精靈眼見大魔導士非常高興，對著綠皮生物比手畫腳的不知道在說什麼，於是就收起敵意、靜靜的退到一旁。但是在她眼中，事情似乎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
大魔導士用手指著綠皮生物的下體，又張開雙臂向上、向外畫了個大圓；看綠皮生物呆呆的望著他，他再次比了比牠的下體，然後指向外頭的巨樹。然後居然又用手指了指牠的下體，又指了指自己。
精靈越看越好奇，心中暗想：「難道…這個生物在那方面…特別厲害嗎？大魔導士指著我，是什麼意思？」想到這裡，臉上不禁泛起紅雲，雙眼也忍不住向那綠皮生物的胯下瞄了幾眼。
跟綠皮怪物的溝通似乎不太順利，大魔導士轉而對著自己嘰哩咕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她只看到大魔導士用手指著綠皮怪物，不斷的說：「哥布林…哥布林…」然後又伸手指著牠的下體。
眼見事態從詭異漸漸變得難以理解，精靈紅著臉說：「您…你們慢慢聊，我先告退了。」說完立刻閃身離去，留下葛普霖在風中凌亂。
精靈一路狂奔，想甩開腦中浮現的古怪畫面…她目前是受雇於某位女貴族的貼身護衛，因為牽涉到心心念念的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她才向女貴族自告奮勇、登上德比屯調查，當下便打算回到雇主身邊報告一聲。
在她的職業生涯中，女貴族經常招待貴客，其中不乏富商政要的妻妾情人、名媛交際花，期間她也見識過不少令她大開眼界的場面；即便如此，大魔導士的口味對她而言還是重了點。
等她回到崗位，由於富商們都在忙碌，長袖擅舞的女貴族便很識趣的擔當起招待他們女性眷屬的重任。與她們的男人不同，這些女士對於什麼巨樹、藥草全無興趣，可是當她報告到關於「哥布林」的情報時，不少人眼中都冒出奇異的光芒。
雖然不確定這段小插曲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事後便有個謠言廣為流傳，內容是關於一種身材矮小、綠色皮膚、被稱為「哥布林」的亞人怪物，在某方面有非常驚人的天賦，女性遇上了一定要特別小心。
至於謠言所指的那個「亞人怪物」，正身心俱疲的躲起來寫作：
「親愛的日記：事態漸漸從詭異變得難以理解。我知道葛仔這種生物聚攏得很快，但他只不過去了鄰近的聚落一下子，數量就激增到這個程度還是令我驚訝；更令我驚訝的是，除了被葛仔稱為『精靈』的物種之外，又多了好幾個其他星球的物種，就好像是只要有可能跟葛仔牠們打破生殖隔閡的物種，就全被送到第零區來了。其中好幾個物種的型態跟葛仔已經差得太遠，只是將外表偽裝成跟牠們一樣。如果葛仔發現牠們的真面目，恐怕會嚇到留下心理創傷吧…我必須極力避免這個情況，不然到時還要去哀求安妮讓我調整牠的記憶。」
「然而到了這個地步，安妮媽媽居然還沒有任何反應，那個次單元依舊只是跟在葛仔身邊觀察。這讓我確定事情必有蹊蹺，於是冒著被安妮媽媽發現的風險，登入系統進行查詢，這才發現有個傢伙提出什麼『物種共融』計畫；想讓這些母星其實已經滅絕的物種，透過互相扶助來獲得渡過難關的機會，最終成就更上一層的進化。這個立意是很美好，但提出的假設卻太過天真。」
「首先，演化失敗的道路有無數種，成功的只有一條：生命必須熬過一次又一次的大滅絕挑戰。在智能出現之前，只能靠著極限提高『物種多樣性』，使得滅絕的困境無論如何徹底，總有少數物種能夠逃過一劫，然後再度重複繁衍、擴充物種多樣性的步驟。而到了智能出現的階段，意謂著物種不再只能仰賴天賦的機能去應對挑戰，還能夠創造工具來提高生存能力，甚至推測到眼前尚未出現的危機而預作準備。」
「這些滅絕的物種，全都是過不了這個關卡。因為智能的出現，使這些生物對其他物種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因此無一例外的造成其他物種的大量滅絕，這使得物種多樣性被大幅削減；於此同時牠們卻未能體現出智能最重要的功能：對未來預作準備；而只是不斷的擴張、消耗、進一步滅絕其他物種。最終在未來變成現在的那一刻，迎來終局。」
「『物種共融』的想法，只是讓這群擁有智能但尚不健全的生物，增加一點物種多樣性、讓牠們可能熬過的難關增加一些些而已。只要牠們不能發揮智能中預測和計畫的能力，反而仍舊依循原始的本能去進行無止境的掠奪、耗用、排擠，滅絕就是註定的、不可能改變。以葛仔的世界來說好了，牠們非但對完全相同的物種，僅僅只是皮膚的顏色不同就能進行毫無來由的歧視、壓迫和殺戮；甚至連同文同種的族群間都能任意欺騙傷害。那麼把外貌已經存在相當差異的物種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呢？我能想到的唯一結果，是葛仔星球上的一種特殊文化，稱為『練蠱』。」
「總而言之，這項漏洞百出的計畫獲得通過並予以執行，就是眼前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也難怪安妮媽媽視而不見。雖然我知道這些物種都已經被保存起來，被放養到第零區的只有少數；但是對生物進行這種註定會有悲慘結果的實驗，於科學研究的倫理上實在說不過去。葛仔的星球拿動物進行種種非必要的實驗，應該沒想到終有報應吧…幸好牠們很少對那些咪咪叫的美麗生物動手，否則報應會更早降臨！」
「只能說我太久沒回到第零區，原本也沒計畫回來，所以不曾關注這邊的情況。沒想到發生一連串的意外，陰錯陽差被傳送到這裡…如今必須從長計議。不過既然一片混亂，我正好混水摸魚，只要幫葛仔趨吉避兇，等安妮來接我就好。於是我趕緊去找葛仔，誰知牠一見面就跟我胡扯，說什麼要我撒泡尿幫他再做棵大樹出來，真不知道這些裸猿腦袋裡都裝些什麼。」
「奇怪的是，我剛才趁機查詢了一下，卻仍搞不清楚這棵樹的來歷。從物種上來看，這棵樹是葛仔星球上早已滅絕的原始植物，理論上可以近乎無止境的長大，但是成長的速度很緩慢。理論上要在短時間內長到這種程度，除了受到異常的刺激之外，還需要巨量的營養供給。培植茶茶小姐時用的藥劑可以解釋刺激的來源，那麼營養呢？難道說…不、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在推測出營養的來源，以及這樹為何停止生長的原因後，我知道探查的目標以及概略的位置…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隻老猴子想必跟葛仔一樣，將那顆球形的營養供給裝置隨手一擺。結果被受到刺激後快速生長的樹給包裹了進去、為它提供源源不絕的能量和必要物質；而當樹幹橫徑超出營養供給裝置的作用範圍時，它也就停止了生長。我很快找到裝置，並在確定這棵樹能夠獨立生存後予以回收。」
「我不知道是怎樣的誤會，讓葛仔認為我撒泡尿就能讓樹長大，但是我能理解牠身邊那個雌性物種的企盼。她族人所在的第六百三十二區，就充滿了參天巨樹，她們也選擇在上頭聚居。我對於這種與環境共存的做法是比較認同的，不過她們讓林地擴展，同樣壓迫其他物種的生存空間，而且只是如此茍安，終究無法應對有朝一日必會到來的變局…對她們的星球來說，就是地軸偏轉造成劇烈的地表變化。我察覺到葛仔身上有棵巨樹的種子，雖然處於瀕死的狀態，但沒什麼是一瓶藥劑無法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來一瓶。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和葛仔回去之前，再『不小心』遺落二瓶藥劑給她吧。」
「『物種共融』計畫已經執行了一段時間，除了我特地選來培育茶葉的這片區域之外，第零區恐怕與當年大不相同。如果我推測無誤，『練蠱』的後果很快就會出現，希望葛仔不要再捲入無謂的麻煩之中。」
「順帶一提，不知道我是不是因此而變得有點疑神疑鬼，總覺得離開葛仔回到這邊的路上，注視我的目光突然多了很多，特別是雌性的物種。從她們身上的荷爾蒙水平和表露出來社會儀式行為，似乎在尋求交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原本已經將外型調整得相當偏離裸猿的審美觀，應該是牠們乍看之下不會想親近的模樣，難道還需要再做得更過份一點嗎？」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