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剛關上新聞沒多久,霍子煜的電話便來了:「晚上喝嗎?」
托著酒杯獨自坐在藏紅的沙發上,今天的我心情莫名的複雜。
在這安靜的包廂裡,越是坐,我的心口就越是悶的難受……
好在霍子煜那拖拉的毛病今天沒發作的太嚴重,包廂門很快便被從外頭推開。拋下了以往的花俏,霍子煜難得一身素面襯衫西裝褲的踏了進來。
「你沒去當時裝模特兒真的可惜。」我毫不掩飾地打量著他。
這人是拋下了那花俏的印花和刺繡沒錯,但花俏不再,浮誇卻還是依舊。
一身惹眼的芭比粉襯衫搭配著白色西裝褲,霍子煜還是那個浮誇的霍子煜。
試問這麼搶眼的芭比粉有幾個人能撐的起來,還不被衣服搶去了鋒芒?
「我也覺得。」某人倒是不羞不臊,接嘴的理所當然。
一個乾杯,我們又回到了那頭挨著頭、肩挨著肩,滿嘴屁話的時光。
每每在這相像的氛圍、相似的情境裡,我總會突然在某一個瞬間感覺到這十年來的未曾改變。我們好像還窩在那個小酒吧裡,酒還是從前的那杯酒,人也還是當年的那個人,那樣純粹的感覺從未離開過。
只是……此刻我不禁自問:這樣的純粹還能維持多久?
我不知道像這樣兩個人沒顧沒慮,想一起喝多久就喝多久的酒局還剩幾回。
但我很清楚地知道,倒數已經開始了……
這樣喝一次少一次的局我得好好珍惜了,特別是在霍子煜成家以後……
「上次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實話?」突的,一句話就這麼不假思索地從我口中脫口而出……
別說一旁的霍子煜驚訝,連說出這話的我自己也震驚不已……
這不是我設想過要問他的問題……
可震驚的同時,我卻也突然明白了霍子煜還沒來時我為何會心口越坐越悶。
「現在連妳都不相信我就對了?」霍子煜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凝視著答不上話的我,杯子重重一放,霍子煜就這麼,走了……
望著被霍子煜甩開又回彈的包廂門,我久久不能回神……
動作無法克制的一卡一頓,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將臉埋進掌心。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也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他開始出手干涉我感情的那刻開始的嗎?
似乎從那時候開始,我們之間互不過問感情事的平衡就已經悄悄打破了……
在這之前,我們之間誰從來都不曾真正對誰發過脾氣的……
是。
我承認。
我懷疑了他。
哪怕私心裡我想全然的相信霍子煜。
在今天之前我也確實一直這麼相信著。
可在看到那則新聞之後,我動搖了……
霍子煜說過,他沒碰那個女人。
但監視畫面裡,他確實和那女人開房間了……
霍子煜這一走,我心口更悶了。
但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情,我說不上來。
是失望他跨過了良知上不該跨過的那條線嗎?
可能也談不上。
或許是衝擊吧……
我沒想過霍子煜會不對我說實話。
意外精明的他居然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
沒料到那看似離我們還很遙遠,「各自成家,漸行漸遠」的人生劇本會這麼突然的一下子就貼到臉上……
那煩悶中揉合了太多太多,多到我分不出來有多少情緒參雜在裡頭,更道不出哪個情緒又比較濃。
不過我想除了我心情糟,霍子煜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以往老愛把自己掛的像聖誕樹的人,今天身上除了那件惹眼的芭比粉襯衫外,再無其他了。
我認識的花孔雀,除了在極度放鬆的狀態下,最少都會有條項鍊,再不濟也有顆戒指、有個耳環。
就算他今天衣著顏色再浮誇,也掩蓋不了他無心打扮的事實。
那樣的鮮豔和浮誇似乎更像是一種固執,固執的強裝不受影響,一種……欲蓋彌彰。
當我回到家時方奕汎已經睡了,如果方奕汎都睡了,線網的大家大概也都歇了吧?
按下撥出電話的衝動,我就這麼輾轉反側的捱到了一般上班族上班的點。
好不容易憋到了早晨,我拿起手機,電話還未撥出去,線網便率先打了過來。
「老闆,我們最近查到葉氏與顏家合資的貿易公司進口的品項可能有問題,查下來發現葉氏另一家食品工廠的問題原料好像也是透過延盛海運進口,目前我們打算暫時放掉工廠的蹲點,從延盛海運那邊切入。」線網聯絡人的彙報依舊是那樣的穩重而沙啞。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我自然是開心的不得了,但我並沒有因此忘記那讓我從昨晚憋到現在的事。
聲音我直接不裝了:「你們老闆最近有沒有下令要你們查什麼?」
隔著電話,我能很明顯的感受到線網聯絡人發現通話對象是我的錯愕,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沒有。」
沒有?
霍子煜都不想辦法自保的嗎?
還是……礙於是「我」這麼問,線網聯絡人才有所隱瞞?
唉,算了,不管。
我開門見山的道:「你也有看到你老闆最近的新聞吧?」
「最近有個女人懷你老……好像纏上你老闆了。我翻過她的社群帳號,找不到什麼線索,你們能不能查查看她有沒有跟別的男人搞在一起的證據?」
我翻遍了所有我能翻的到的資料,那香奈兒小姐公開的貼文裡,不是和姊妹喝下午茶就是在逛街、買名牌,根本找不到跟男人廝混的蛛絲馬跡……
雖然我無法確定是應付還是認真,但我的要求線網聯絡人至少是口頭應了下來。
線網聯絡人向來認真負責,這次又事關「他老闆」我應該能相信他會認真以待。
自此之後我與方奕汎總是特別留意著有沒有有關霍子煜的新消息,只是新聞、節目有關霍子煜的,全部都是那日新聞的延伸,絲毫沒有半個屬於霍子煜的說法。
我看不懂……
既然霍子煜不認這個帳,為什麼又不出來給點屬於他的說法?
哪怕是一句兩句都好啊……
自那日甩手走人後,我便再也沒有霍子煜的消息,直到與我斷聯的第四天。
「喝一杯怎麼樣?」霍子煜一如往常的約著酒,彷彿先前的不快都不曾發生過。
我才剛應下,他拋下一句「我去載妳。」電話便掛了。
我真的越來越看不明白霍子煜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
上了車,我才張口,連個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來便被毫不留情的堵回口裡:「換換心情,今天外面喝怎麼樣?」
「霍……」
「妳來查吧!最近新開了不少家。」
「我想先……」
「查好了直接幫我輸入。」他自然地將導航調到搜尋畫面,等待我輸入。
不論我怎麼開頭,換成怎樣的花式起手式,一但嗅到了我提起那件事的意圖,霍子煜總有辦法自然而然地搶先將話題帶向別的地方。
在這處處遭制的情況下,我若想和他談那件事,大概只剩硬碰硬一途了,可我們好不容易才從冰點回溫一點,我實在不忍在這時候摧毀氣氛。
而不硬碰硬的結果,就是社交手腕不及他的我單方面被壓著打,到最後放棄抵抗……
就這麼隨便進了一家酒吧,隨手點了一杯酒,我們坐了下來。
已然全面投降的我選擇收起先前所有的意圖,靜待霍子煜要變什麼把戲,也可能……就只是這麼相安無事一整夜。
「覺得怎麼樣?」每每到新開發的酒吧,他總要例行性的在喝完時問我感想。
「普通,沒什麼特色。」
「嗯,那人呢?」
人?
霍子煜示意疑惑的我看看周遭的其他酒客。
這人是怎樣?
品酒不夠,現在連人都要品了?
可儘管心裡嘀咕,我還是順著他的話道:「被你養刁了,看什麼都很難好看。」今天的霍子煜又回到了以往的聖誕樹貌,米色襯衫上朵朵藍玫瑰綻放,脖子上除了珍珠項鍊,還騷包的綁了條米色素描圖騰領巾。
都打扮成這樣了,在場誰比的過他啊?
「誰叫妳挑男人了?」愜意的倚著吧檯插著腰,此刻的霍子煜就猶如菜攤老闆,讓我儘管挑儘管選,「女人選一個。」
「帶我來酒吧,自己不喝酒,又叫我挑女人,你到底在預謀什麼?」
「試試不就知道了?」某人欠揍的朝我拋了個媚眼,催促道:「快點。」
悄悄翻了個白眼,我掃視全場,隨意在一群看起來是來聚會的好姊妹中挑了個短髮,看起來幹練的。
「看起來有點難度……」我一挑完,霍子煜先是一陣自言自語,接著便大步流星的朝人家走了過去,「試試看。」
霍子煜一走近,不知說了些什麼,姊妹團便鼓譟了起來,可酒吧吵雜又加上隔了兩三桌遠,我聽不清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只知道那桌女人很快便被霍子煜逗得笑的花枝亂顫。
沒過多久,霍子煜回來了,還外帶了姊妹團七、八雙留戀無比的頻頻回眸。
「走了。」單手插著口袋,某人率先瀟灑離場。
這人是幹嘛?
跟我展示他怎麼開屏的?
我又不是沒看過。
他謀的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我越看越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