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的準備量比較麻煩呢。」地下酒吧當中,吉娜靠在牆邊單手握著酒杯,神色凝重地朝向紅與瑪特蕾雅以及舒伯說道。
陰暗的地下酒吧裡頭坐滿了客人,不過這些客人全都是安德魯瓦茲家的殘黨。紅就混在人群中,與吉娜討論著武器的問題。
「的確如此,需要準備的武器量隨人手會變得非常龐大。劍、弩、箭矢,還有基本的防具。單單這些東西就十分難以準備,因為大量的武器流通也會令布羅薩菲爾家感到可疑。」紅的面色凝重,她手拿羽毛筆,在一張羊皮紙上計算了詳細的數目。
看著羊皮紙上的數目,就連年邁的舒伯都感到怵目驚心,這真的能準備到嗎?為此他抬頭注視吉娜詢問:「年輕的騎士,妳認為最底限需要多少武器?」
聽聞問題,吉娜的眉頭深鎖思考了數秒。當下紅的神色也十分地緊繃。
「假設我們有一萬人,我們至少要準備一萬三千人的武器。然而我們的人數必須是他們的壓倒性多才有更高的勝算,至少得多到能夠布下天羅地網,讓布羅薩菲爾家的人全部遭到捕捉。否則他們還會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吉娜舉起右手,比劃了數字後神色十分緊繃。
「……有道理,但是多這三成的武器用意是?」舒伯試探地盯著吉娜詢問。
「首先我們得到的武器可能會損壞,也可能會在混戰中遺失。我們必須確保人員身上都配備有備用的武器,例如騎士雖然使用長劍與鳶型盾,但是他還會配有短劍護身。除此之外,因為這是場內部的叛亂,而非國家針對國家的戰爭,我們所使用的武器都屬於風琴港的當地資源多一些。如果我們能持有的武器越多,他們的武器資源相對也更難入手與補充。更重要的是,在情報上他們會以為我們有『更多人』。」
吉娜的神色相當嚴肅,她知道大量買進武器與裝備這種事情不可能不被發現,何況這些東西普遍都是被禁止私人持有的。因此紅會以蝮蛇傭兵團的名義採買,但是這不免引起質疑。
採買越多,對方也就越質疑蝮蛇的動作,相對他們也就認為敵人的數量更多。而這,就是一個盲區。
「但是他們不就會因此強化自己的軍力來抵抗我們嗎?」舒伯皺起眉頭說道。對此,吉娜清冷地笑了。她輕聲答覆:
「那是當然。但是在勢力急速擴張之時,是非常容易有老鼠溜進去的,不論是我們,還是他們。不一樣的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是安德魯瓦茲家的人,而是認為蝮蛇串通雷特西亞公爵想引發政變的可能性高一些。這也會造成情報上的差異。」
「……」吉娜說完,紅與舒伯都深深陷入了思考。
在一旁聆聽的瑪特蕾雅楞是沒有一點好辦法,她僅能眼睜睜看著討論進展,自己一邊彈琴助興。看著吉娜如今已然能說出這麼多觀點,瑪特蕾雅的眼中有幾分敬佩。
「我有一些想法,不知兩人願不願意聽我道來。」就在沉默當中,吉娜露出壞笑,她愉悅地說道。
「說吧!吉娜。」紅沒有選擇猶豫,她堅定不移地答覆。
「我們捐款給風琴港當地的聖教教會,然後以向聖教請示的名義與日占拜耳日輪商會合作,再由日占拜耳日輪商會買進武器囤貨故作準備銷往海外。實際上,那些武器會成為我們的軍武。又為了令日占拜耳日輪商會擺脫嫌疑,並獲得他們的幫助,我們需要用比他們預定價格更高的價錢買下武器,當作軍武使用。如有超出預定金額的部分就請他們先給我們借貸,日後給予他們風琴港的通商權還債即可。如何?」
吉娜一連串的話語令紅有些驚訝,一旁的舒伯則佩服地拍了拍手。不過,舒伯的表情並沒有太意外,彷彿剛剛的詢問都只是在測試吉娜這女孩是否靠得住。
「非常好!安茲露比小姐,您真的結交到了非常棒的友人。」舒伯在拍手後欣慰地面朝紅說道。
「的確如此。」紅露出清冷的微笑答覆。
這時,吉娜的臉上略泛紅暈,她沒想過自己會被紅稱讚。事實上,她不曾想過自己擁有的能力足以被她讚賞,在吉娜眼底紅仍舊是那名可靠的領隊。
「舒伯,你認為吉娜的方案如何?」紅將雙手抱在胸前,朝向父親最親近的老家僕問道。
「屬下認為十分可行。畢竟屬下與小姐都與日占拜耳商會的當家有些情分。再加上她是一名視財如命的女子,如果能在風琴港的港口通商,這會成為她壯大商會的一大契機。我想她沒有理由拒絕。」舒伯的目光恢復了起初的銳利,他的語氣充滿了肯定,裡頭沒有絲毫迷茫。
回憶起泰特莉莎的舉動,瑪特蕾雅也認同地點了幾下腦袋。
這時,紅望向吉娜綻放微笑。她輕聲地說道:
「多謝妳的意見。我打算將這件事情繼續由舒伯辦理,能請妳幫我清點與檢查武器嗎?順便幫我訓練一些成員,我希望能增加他們存活的人數。」
「啊……啊。當然沒問題!都交給我吧。」吉娜的臉上有分詫異,但是她很快露出燦笑,一如平時的她答覆道。
眼看吉娜答應了請託,紅抿了口評價的麥酒,臉上卻擁有一副愉快的微笑。舒伯見狀,他表現得有些歡喜,隨後出聲與紅道別,即刻前往與日占拜耳日輪商會的洽談。
吉娜也隨之鞠躬,轉身前往工作。轉瞬間,酒桌前剩下瑪特蕾雅與紅兩人。
「露比,我該做什麼?」手拿豎琴的瑪特蕾雅困惑地朝向紅詢問。
「在良辰吉時到來之前,就當我的貼身護衛吧。」紅放下酒杯,平靜地掃視著酒館說道。
在絢麗的光芒下,酒館內的每個人都在為了難題而尋求解決辦法,看著他們熱烈討論的模樣,瑪特蕾雅眼底有幾分羨慕。她想融入其中,卻不曉得自己能辦到什麼。
於是她輕聲地問:
「露比,我們曾經談過自己想做的事情對吧?其實——我還是不知道我想做什麼?我能像瑪莎莉薩一樣建造房屋嗎?能像泰特莉莎一樣買賣嗎?我有很多疑惑,卻也不知道要從什麼開始。現在,我會這樣想……我是不是在虛度冒險的時日?」
「妳並沒有在虛度冒險,累積的經歷與腳步會塑造妳今後的方針與思考,正是因為妳走過那些路妳才會考慮這些問題。這是個起點,也是個轉捩點。妳不需要著急,慢慢找尋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紅在回答的時候並沒有面向瑪特蕾雅,而是窺探著酒館內的人們。這裡的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經歷,擁有不同的專長與夢想。
夢想,這種東西不是可以由他人贈與的。
就如同船要航向何方,應當由船長決定,而非海風。
「慢慢找尋……」瑪特蕾雅低頭凝望手掌,她的眼底充斥著疑惑。
自己的這雙手能創造什麼?將創造什麼?將握住誰的手掌?她全都沒有辦法想像。她聽聞許多瑪爾托斯們的傳奇故事,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始終無法與那些瑪爾托斯堪比。
離群的她究竟能做些什麼?這不禁惹的瑪特蕾雅陷入深思。
然而,一道聲音輕易地打破了她的思考。
「安茲露比,我去遊說過周邊的勢力了,順便從雷特西亞家調動了一些資源過來。但是,雷特西亞家現在正窮,我建議妳不要太期待我能帶過來的武器與糧食有多少。」賽莉亞舉著魔杖出現於瑪特蕾雅與紅的桌旁,她的目光專注,神色相當的嚴肅。
「多謝妳的幫忙,雷特西亞公爵,我會記得這份大恩大德。」紅聽聞並沒有詳細追問數目,而是先起身彬彬有禮地朝向賽莉亞鞠躬。
見此狀,賽莉亞深深地嘆息。她用手輕扶額頭,隨後神色不快地說道:
「別那麼拘謹,我和妳不需要如此。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當年沒有妳我會死在街頭,現在我不過是給予曾經給予我幫助的貴客協助罷了。若是妳當真想感謝我,不如把幾名美女送來我的懷中如何?」
說完,賽莉亞露出了一份陰冷的笑容。此刻她已然不再隱藏自己的性取向。聽聞這番話,瑪特蕾雅不禁用有些鄙視的眼神看著賽莉亞。
「在風琴港,妳有意的話想買下幾名都隨妳高興。很顯然,妳仍然不喜歡那樣。」紅出言諷刺著賽莉亞的言行與心底所想的不一致,但是她的表情卻透露了她對於眼前的公爵還保有年少時的正直而感到歡喜。
「哼,嘴皮子真好。不過該說正事了。我探訪了周邊的勢力,不過其中有些我還沒有說明來意就離開了,因為他們已經被布羅薩菲爾家由內部掌控住勢力。他們喜歡由內部瓦解對手。某些時候,他們更聰明一些。」賽莉亞的目光陰冷,眼神幾分銳利地朝向紅說道,語氣更有幾分告誡之意。
紅聽聞,她的目光依舊沒有動搖,反而還笑了幾聲。
她的笑聲引起瑪特蕾雅的好奇,紅究竟做了什麼準備令她能夠不去擔心此事?
「我明白,因此我早有準備。」紅的笑臉相當放鬆,顯然她將事情拜託給一名自己十分信賴的人。
「妳是個很好的領袖,懂得運用關係與信賴夥伴,也會辨認誰是可用之財。更懂得自己比起發揮實力,不如信賴手下,把自己當作一面大義的旗幟揮舞即可。所謂為王之器,即是做好一個國家與組織的表述,能為穩各方勢力的平衡,自己卻能常態保持無所作為安定己身。這是妖精的紀錄裡面所說的道理。」賽莉亞稱讚對方時感到有些害羞,於是她壓低帽子遮起了臉龐。
「不必如此稱讚我,我只是把父親留下的東西以及旅途見過的東西盡可能運用而已。」紅的臉色有些難堪,她無奈地苦笑道。
此景看在瑪特蕾雅眼底,也是以往不曾看過的風景。曾經的她們都只是聽從紅的指示在旅途,如今立場卻有些相反了。
賽莉亞的帽子底下也泛出了愉快的微笑,她揚起帽子用一副譏諷地大笑答覆:「是啊!就和我一樣。」
「那麼,妳能幫我刺探聖教的動向嗎?」紅抬頭注視賽莉亞的面孔詢問,她的面色真摯,雙眼認真的不像是玩笑話。
「看來妳有些獨到的見解。我會幫妳多注意。」賽莉亞抿嘴一笑,笑得十分陰險。看在她眼底,她十分明白紅想要做些什麼。
答應下來之後,賽莉亞輕輕鞠躬,隨後轉身離去。她的背脊挺拔,抬頭挺胸的模樣充滿了自信,幾乎與以往的她不是同一人了。
送別賽莉亞之後,紅緩緩地起身,她握緊了胸前的家徽。隨後轉頭朝向瑪特蕾雅說道:
「妳願意陪我去做一件事情嗎?」
「……?」瑪特蕾雅有些疑惑,但她仍舊點頭答應。
這時紅笑了幾聲,她瞇起雙眼,揚起嘴角,臉上的表情陰冷地讓人背脊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