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最近忙了許多事情,這也導致我幾乎沒有時間更新自己的內容。只能說工作和生活的平衡還是需要花費精力掌握的,絕大多數情況下、寫作對我而言是件放鬆的事情,但壓力過大的情況下,我實在沒辦法丟著棘手的問題,放鬆的進行創作。
這次的新小說是和DC群的同好們一起進行的,同世界觀下的各自的故事。對我而言這樣的活動是第一次,在這裡就當作拋磚引玉、為其他優秀創作者們的文章進行一個開頭,希望能為大家吸引一波眼球。
這次的故事發生在近未來的地球,世界籠罩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核武器的陰霾下,各個超級強國已經統一了地球的一方,並專心研究科技與魔法。傳奇特工克希卡,接受任務來到了統治著整個南美洲的白銀帝國,並在那裡邂逅了代表著神明的巫女──阿梅托普芙卡,所展開的冒險故事。在各方勢力勾心鬥角、未知正體的神力之間,克希卡必須達成肩負的使命,同時還得在與阿梅托普芙卡的接觸中,作出決斷、亦或是獲得救贖。
亞特麥希克城位處於白銀帝國的北部,也是位處南北美洲交界的第一大城。
這座城市同時有著白銀帝國最進步的都市建設一面、以及保留了遠古生長至今的參天巨樹。白銀帝國的上流們可以在最南方搭乘太空電梯的同時,跨越整個南美洲、平視亞特麥希克城長得像山一樣高的巨大樹群;那些百年來未能因開發而根除的密林,以盤根錯節的強壯樹根捆綁著比樓房還大的土石,形成了宛如通天的巨型階梯一般。
「您知道嗎,在遠古的白銀帝國,我們真的相信有巨人生活在那些土樓裡頭。我們有許多的故事,在描述白銀的巨人是如何用鐵水澆灌那些樹木,使它們如同鋼鐵一般強壯不折,而亞特麥希克的許多大坑洞就是因為那些巨人喝醉酒,從空中庭院摔下來砸出來的。」
「這聽起來是個挺有趣的故事。」
漫不經心的回答,男子吸了吸手中的壓縮果汁,隨即引來手中抓住的黝黑男孩滿臉的羨慕。高挑的男子笑了笑,將果汁遞給了男孩──隨即讓他變成亞特麥希克城第一個真正接受到國際援助的竊賊。
高挑、金髮碧眼的青年,整顆頭如同黃金般閃耀的捲短髮,身上穿的是襯托出高挑緊實身形的黑色緊身雙排扣軍衣──與之相對,被他揪住領子提起的小男孩穿著陳舊的寬大查曼多,而斗蓬內除了滿是破洞的短褲以外,連鞋子都沒有穿。
見到如此情景的路過群眾,雖然不免側目、但在他們眼中看來,「貧困的當地扒手被外國貴族抓住」這件事在亞特麥希克城不過是習以為常的光景;儘管所有人都為那個男孩的下場感到些微擔憂,但即使是當地人也沒有上前插手的想法。
不過,被隨意拎起的男孩倒是沒有半點不安的感覺。或許一週前被抓住的當下還有對責罰的畏懼,但現在眼前的外國青年卻給人不同的感覺──
「丹尼,今天你的偷竊行為越來越敷衍了。喂喂、你真的想要嗎?我放在口袋裡的兩千聯邦幣唷。」
一邊說著,青年帶著勝利的笑容,他伸手撩開扣著的上衣,露出了掛在領口的項鍊──那是一個宛如豎立的眼睛的圖騰,只是中間的瞳孔換成了月牙與圓形的組合圖案,圖騰由銀色、帶著鏽蝕痕跡的金屬所製成,看起來頗具年份。
「唉,有什麼辦法,要從克希卡你的身上偷東西實在是太難了。我也差不多膩了。」
嘴上這麼說著,丹尼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他依舊漫不經心地瞥了青年故意露出的內袋──內袋根本就是扁的,眼前的這傢伙是故意在誘騙自己呢。
竟然連天真無邪的小男孩(小偷)都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這個男人不僅相當狡猾,而且對於賭約還超級孩子氣。
克希卡與丹尼有一個賭約。在丹尼第一次嘗試偷走克希卡錢包,而被當場抓住的時候,克希卡沒有懲罰丹尼,而是決定與他進行比賽──只要在克希卡停留在這裡的一週內,丹尼能夠偷走克希卡掛著的那條項鍊,克希卡就用兩千聯邦幣跟他贖回來。
不過,到現在丹尼從來沒有成功過就是了。
克希卡輕輕地把丹尼放到地上,與此同時旁觀者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
「別擺出那麼埋怨我的表情嘛……只能怪你偷東西的技巧太差了。」
「抱歉,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練習,大多數時候我都在忙著挨餓。」
克希卡笑了笑,他輕輕拍了拍丹尼的腦袋。
「聽著,孩子,我很抱歉,但我在這裡的旅程差不多該結束了。」
「你要離開亞特麥希克了嗎──克希卡?」
「不,我準備更『深入』這座城市。」
對丹尼報以曖昧的笑容,隨後從內袋裡掏出一卷紙鈔,塞到了丹尼懷裡。
「抱歉,看來我沒辦法繼續我們的賭局了──看來是丹尼你贏了。」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雖然窮到當扒手、但我可沒打算當乞丐!」
「……你死死抓著鈔票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啊,丹尼。」
克希卡輕輕地拍了拍丹尼的腦袋,隨後背過身逕自離去。
「等等,克希卡!你是怎麼每次都知道我從哪裡偷東西的?」
克希卡頭也不回地晃了晃帶著手套的手背,只見在那上頭的金屬片圓環閃了閃反射的光芒。
「這是軍人特權、軍人特權啦。」
亞特麥希克城,因為其獨特的地貌以及高聳垂直的結構,嚴重影響了太空電梯的建設與維護。
在這個近地軌道被完全開發成第二宜居帶的時代,太空電梯的建設幾乎可說是發達與不發達國家的分水嶺;而偏偏亞特麥希克城作為白銀帝國北方、與山姆聯邦交界的最大都市,卻因為自然因素而不得不放棄太空電梯的設置──這使得這座城市因鄰近山姆聯邦而先進、卻又因遠古至今的地貌而被迫原始。
亞特麥希克城在白銀帝國抵抗山姆聯邦的入侵中,依靠地利之變阻絕了許多的攻勢──帶著巖層生長到空中、難以被火焰與鋼鐵侵害的巨大樹木,成了依靠大量飛行載具快速以發動攻勢的山姆聯邦的惡夢,儘管在武力科技上比拼不過敵方,但憑藉著「巨人的空中庭園」,亞特麥希克成為防守的傳說,迫使山姆聯邦不得不越過整個海線,從海路嘗試進攻。
這些是克希卡對這座城市的全部瞭解,作為退役的軍人,習慣性從過往的戰事或是軍事策略來瞭解一件事已經算是他的職業病;不過、實際身處於此地,克希卡才真正意識到這座城市的對立有多麼嚴重──亞特麥希克城的富人大多生活在那些巨樹夾雜巖層的高處,因為地勢高聳,風能與太陽能的設施直接提供給那些上流使用;相對的居住於地面、甚至是盆地坑中的人民普遍為丹尼那樣窮困潦倒的窮人,亞特麥希克的地面缺乏日照、滿是生活垃圾、房屋也大多為便宜的材料所組合。
亞特麥希克的空中庭園,在戰時分割了人民與戰火,而如今卻成了富與貧最顯眼的分隔線。
隨著與山姆聯邦的戰爭逐漸平息,白銀帝國在面對亟需追趕的開發與建設難題上,不得不向外國引進更加優秀的載具與科技。當克希卡剛來到亞特麥希克時,飛機根本無法接近這座都市,能夠垂直起降又有低耗能、低影響的新世代光能直升機,成了富人往來的基本交通工具,也奠定了亞特麥希克城財富決定高度的不成文規定。
作為外來科技的首要受益都市,空中庭園的所有設施一應俱全,儘管過去因為巨樹彼此聳立而難以水平往來,光能直升機、纜車、電梯、浮遊平臺等引進的科技,大大降低了在空中庭園的交通難度。不過、這一切的便利也僅僅提供給亞特麥希克的上流階層與外國人,在亞特麥希克腳踏實地過活的人,依舊維持著戰前的生活水準,窮困、低建設、物資匱乏,甚至還得承受空中庭園向下的廢棄物。
隨著克希卡搭乘纜車逐漸下降,整個城市的光鮮亮麗也隨著光照逐漸黯淡下來,當他踏上地面,只感覺到一股滿是潮熱與異味的氣流迎面撲鼻,那些外國人不關心、未曾見過的亞特麥希克真正的一面,正呈現在克希卡眼前。
空中庭園正下方的纜車站與列車站直接合併,這裡是亞特麥希克盆地的最高點,這附近有許多戰前現代化建築,絕大多數都是低於三層樓的平房,馬路缺乏工整的柏油,有些屋頂甚至是用厚塑膠布遮蓋。越往中心的低地房屋的質量也就越差,許多房屋是由空中庭園被淘汰下來的建材製成,甚至有些依舊能看見三戰遺留的戰火痕跡。其中也能看見極少數的中世紀風格建築,那些都是歷史所留存下的遺跡。
克希卡離開了大路,繼續向更底層的街道深入,週遭的景色開始變得破敗,連帶著人跡也越來越稀少。克希卡目的明確,在陌生的地域毫不遲疑地前進著,直到他走進了一條封閉的小巷。
前方的道路被坍塌的樓房所阻隔。
正當克希卡將雙手插在口袋、靜靜等待的時候,一個聲響在他身後叫喚,連帶著兩輛軍用級的六輪載具急停在小巷的入口。
「英格蘭的克希卡──!」
克希卡緩緩地轉過身,只見一個深麥色膚色,上身穿著短袖軍裝、長裝軍褲及軍靴,有著濃密八字鬍、身材壯碩的大嗓門中年男子,正插著腰站在軍車上。
而從軍車下魚貫排成兩列、全副武裝的軍人,不僅用盔甲將全身上下完全包覆,像是嫌兩隻手不夠用一樣、每個人都背了實彈型與爆能型兩把大槍。
「你就是那個前幾日入境,無國籍的特許免簽人員──克希卡,對吧?」
「如假包換。」
克希卡點了點頭,隨後向不知名的長官致意。
「而在我面前這位極富英雄氣概的長官是──?」
「邦迪亞?馬庫斯。」
笑著晃了晃咬在嘴裡的雪茄,邦迪亞上下打量著克希卡的外貌。精纖壯實,典型的歐洲面孔,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反射出光芒,微笑時露出的一口整齊白牙,談吐溫文儒雅又飽富自信──剛好是邦迪亞在戰場上最討厭遇到的敵軍。
「但,你真的是克希卡嗎?」
隨著邦迪亞一臉壞笑,在他腳下的士兵立刻一齊舉起了手中的槍枝,對準了克希卡。
然而、面對突如其來的不懷好意,克希卡依舊是無動於衷,臉上既沒有任何不高興或是驚嚇,他默默地凝視著眼前成排的軍人,緩緩地將戴著手套的雙手攤開半舉,做出一副沒拿武器的模樣。
「沒錯,我就是克希卡本人。雖然我很想拿出身分證明或是護照之類的,但你清楚,如果我有那種東西的話根本就不會在這裡了──對吧?」
「當然,當然。」
無國籍的英格蘭人,傳說中的特工隊員,在皇家聯合王國被神羅併吞前,歐洲最精銳與最強大的皇家特工的一員。
「但,我本人是不相信傳說那一套的,畢竟凡事都要眼見為憑嘛。」
從嘴裡吐出濃厚的白煙,邦迪亞扳了扳手指。
「雖然初次見面有點失禮,這麼做也挺讓我心疼的……不過,能請您讓我『行刑』嗎?」
「這是在懷疑我的身分嗎?」
「怎麼會,懷疑鄰國派遣而來的調查員什麼的可是大為不敬的事情。就像是作為一個國家的門面,調查員肩負著國家賦予的『力量』,一定不可能輕易地被凡夫俗子的子彈所傷吧……?如果作為神羅的重要使者,表現出與代表的國家不符的弱點,那對國家可是相當不敬的事情……不論是神羅也好,亦或是我們白銀帝國也是一樣。」
「總之,你只是想試試看我的真本事囉?」
對於邦迪亞露骨又毫不掩藏的壞笑略微顯露無奈,克希卡無可奈何地半攤自己的手掌,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苦笑模樣。
「──想試的話,就來試試看吧。」
「開火!」
所有士兵在邦迪亞的命令下,一齊扣動扳機──但、他們只覺得手掌麻了一下,全部的人都未能擊發子彈。邦迪亞上校面色難看地掃視手下一眼,隨即盯向了克希卡。
「看來很不巧,您的槍械剛好都卡彈了呢。我是可以繼續奉陪啦,不過、這樣會很浪費您的彈藥唷,弄不好還會報廢所有槍枝也說不定……您也不希望這些槍枝炸膛、傷到您的手下吧?」
「哼哼哼……有兩把刷子嘛,真不愧是傳說中的『沙漠之狐』。」
看著手下的士兵迅速地排除了卡彈,邦迪亞跳下了軍車,跨著大步走到了克希卡的面前;取代握手、他用力地拍了拍克希卡的背部,又毫不忌諱地勾住了他的脖頸。
沙漠之狐──那是克希卡的代號。自從在漠南戰爭倖存以來,他就被冠以這樣的稱號;即使是曾親身經歷過三戰的邦迪亞看來,眼前的年輕人依舊不容小覷。
「要是有你這樣優秀的手下,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那些把你開除軍籍、剔除皇家特工的神羅人真的是看走了眼!」
面對邦迪亞的大喇喇的讚美,克希卡非但沒有表現出開心,面對子彈都還一派輕鬆的他,此刻卻皺起眉頭、略帶不悅地脫開了邦迪亞的接觸。
「比起無謂的過去、還是多著眼於現在吧,邦迪亞先生。現在可不是戰爭時代了。」
被拍開手臂,邦迪亞倒顯得無所謂,反倒是樂於看見克希卡面露不開心的表情,他拍了拍胸膛──克希卡注意到他的胸口沒有配戴任何的勳章、似乎都收到口袋裡頭。
「將軍、我是邦迪亞?馬庫斯將軍,是亞特麥希克城的防衛長官,雖然不名義上掌權,但絕大多數的執政黨還是得看我臉色辦事──你可以把我當成軍閥也無所謂、哈哈哈哈!」
又是用力地拍了拍克希卡,邦迪亞推著他準備上車。
「這些傢伙都是我一手培養大的士兵,就算現在要他們當場發動政變也絕無二話!在這座城市你可以信任他們!」
「那還真是令人羨慕……我們現在是要去見目標嗎?」
「沒錯,『那一位』現在正躲在某個偏遠又不具名的城鎮裡。我們到那裡之後,會直接執行護送任務,等到了目的地之後會再說明下一步的任務。」
克希卡點點頭,隨後半推半就地被推上了車。
才剛坐進車內,只看見一個戴著眼鏡,面色驚慌的高大男子像是驚魂未定一般,瞠目結舌地看著克希卡、又不滿地看向了逕自坐進駕駛座的邦迪亞。
「邦、邦迪亞先生,你怎麼可以對神羅的調查員開槍!要是這件事情處理不好的話,可是會引發白銀帝國跟神羅的紛爭的!嚴重的話可是會爆發戰爭、戰爭唷!」
「哈哈、迪亞哥,你討厭戰爭嗎?」
「那不是當然的嗎!三戰持續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停下來的!」
克希卡不禁仔細地看向了身旁溫文儒雅的男子。他近兩米的身高,蜷縮在軍車的模樣給人窘迫的感受,皮膚帶著些許小麥色的手臂正緊緊抓住車頂的把手;他身穿與炎熱天氣不相稱的大衣,裡頭的淡藍色襯衫皺折而被汗水浸濕,手上戴著的也只是個廉價的手錶──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迷路至此的落魄上班族。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棕髮的男人轉過來、和藹可親中帶點賠笑,向克希卡打招呼。
「你好,我叫做迪亞哥?哈胡佐──山姆聯邦派來的國際調查員,隸屬國際危害監管局巫術對策科。」
在前頭開始駕駛的邦迪亞發悶似地吐了一大口煙霧。
「您好,我叫克希卡。」
「克希卡──是英格蘭的克希卡嗎!?我有聽說過你的大名!」
展現出超乎想像的熱情,迪亞哥擅自抓起了克希卡的兩隻手背,拼命地搖著。
「我好像握手握太久了,我應該放手才對!但──我真的很高興見到你。」
「嗯……沒關係。」
對迪亞哥報以尷尬的笑容,克希卡默默地將頭移向了前方。
「我真是不敢相信,竟然能在這種地方遇到你!即使在我們山姆聯邦的各調查局分部,克希卡您也是相當知名的存在!」
「那還真是不敢當,我沒什麼大不了的本事。」
在前座開車的邦迪亞嘀咕了一聲,看來是對這種地方這個形容詞感到不滿。
「不不不,我們局裡的人都認為您是身手相當了得的特工,畢竟是在漠南戰爭中,從三次超核武的攻擊下倖存下來的傳奇!不瞞你說、如果克希卡進入山姆聯邦境內,立刻就會被我們局內的探員給監視呢!」
「呃……我很榮幸,不過、我近期沒有到山姆聯邦出差的打算。」
「那太可惜了、我非常希望克希卡到訪我們局內,你一定可以給我們不少的建議!老實說,我實在對你當時是如何撐過超核武的攻擊感到相當的好奇,畢竟正常人肯定會當場蒸發──」
「哈哈,我的建議是、如果你能從那樣規模的災難中存活,那你最好盡量避免讓自己進入創傷癥候群會發作的情境。」
克希卡禮貌地微笑,而迪亞哥像是終於被潑了一頭冷水,支支吾吾地表達歉意。
「不好意思,看來我是太過於熱情了──我不是故意要讓你感到不舒服。」
「沒關係,我根本沒有創傷癥候群。」
克希卡笑了笑,隨即迪亞哥也附和地發出笑聲。
「不過,這個組合還真是令人感到意外──我是說,沒想到白銀帝國竟然會同意山姆聯邦的調查員參與調查?我記得這不是國家級的機密任務嗎?」
眾所周知,自從山姆聯邦對白銀帝國發動戰爭後,兩國的關係便極為緊張,即使在戰爭結束後、兩國重新開放邊境,雙方的人民依舊彼此仇視──很難想像在這種氛圍下,白銀帝國竟然願意讓山姆聯邦的探員合作執行任務。
「你想得沒錯,軍隊裡面也相當看不慣讓山姆佬插手的事情。不過既然上級開放讓國外的調查員進來,我們也沒辦法說什麼。」
邦迪亞冷冷地開口。
「要不是你們在我眼皮底下做事的話,估計沒辦法調查出什麼屁吧。」
「雖然只派了我一個人,但我們國際危害監管局還是有點本領的,說不定有些事情的內幕只有我清楚呢。」
迪亞哥不服輸地說道,像是想證明自己一般,但隨即被邦迪亞反駁。
「如果沒有我在的話,你們兩個人就會直接被其他軍隊的人和毒梟們沒日沒夜的追殺,在你們想到要逃向機場以前就會陳屍在路邊了。」
克希卡與迪亞哥面面相覷,隨後默默地看向了車窗外的風景。
「話說回來……能請教一下,克希卡先生,你接收到的任務內容──具體是什麼嗎?」
迪亞哥唐突的問題,一時間讓克希卡有些詫異。他扭過頭來望向戴著圓框眼鏡的男人,語氣中滿是疑惑。
「你難道不知道任務內容是什麼嗎?」
「不、不是,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知道自己在這裡幹嘛……只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克希卡先生會在這裡……應該說,為什麼神羅會選擇克希卡先生,作為這次事件的調查員。」
「那還用說嗎?在我的祖國與山姆聯邦角力的時候,神羅就一直在暗中動手動腳了。皇家聯合王國的特工、鐵血的重工兵器、聖芙蘭的民族主義思想,用情報挑撥國際關係,用武器援助激化戰爭局勢,用思想蠱惑白銀帝國的子民,神羅對外看起來一直都是四分五裂的狀態,實際上卻很好地融合了每個民族卑劣的部分。」
邦迪亞隨口便是一針見血的評論,使得克希卡感到稍微有些意外──在列強眼中,推行尊崇巫術的白銀帝國接近民智未開的狀態,眼前這個男人更像是只在乎戰爭的狂人,沒想到他竟然能對國際情勢有如此透徹的見解,這使得克希卡稍微對這個半百的中年男子有些許的佩服。
「更何況,這次白銀帝國可是在國際間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神羅會不想插一隻腳進來,除非他們的君王會議全都腦子塞滿豬大便了。在山姆聯邦開始研究內部滲透以前,神羅早就把整套作業流程都玩得透透徹徹的了──你以為是什麼人暗中指導你們的諜報作戰的?」
迪亞哥聽著邦迪亞的話,顯得滿頭大汗,他沒有話能反駁、只得用衣角慌忙地擦拭著自己的眼鏡。
「從您的話來說,您已經完全掌握『那一位』的情報了吧?邦迪亞將軍,還請您對我說說有關祂的事情,畢竟我對巫術的領域實在不怎麼瞭解。」
「不怎麼瞭解,你就不應該接下這個任務。」
邦迪亞嘆了口氣。他眼睛未曾從深深沒入雨林之中的道路移開過,路途還很遙遠,有的是說話的時間。
「克希卡,你知道特莉彭卡的事情嗎?」
「特莉彭卡──我記得是白銀帝國境內,相當狂熱的巫術恐怖分子吧?」
就在這時,迪亞哥激動地插嘴,一副對這個話題相當感興趣的模樣。
「這件事情還請讓我說明!特莉彭卡是白銀帝國戰時發展的民間巫術團體,在與山姆聯邦的戰爭中作為自願民間武裝力量,使用巫術來與山姆聯邦進行作戰。」
「戰時……這麼說來,他們是在三戰時出現的組織嗎?」
「是的,即使在戰爭結束之後,山姆聯邦的人民依舊持續地受到巫術危害……由於嚴重違反比例原則,白銀帝國也在戰爭結束三年後,正式地將其列為非法組織;在那以後特莉彭卡便一直在白銀帝國與山姆聯邦的國境線來回活動,時不時對山姆聯邦本土進行巫術恐怖攻擊──其中最慘烈的一次,就是洛城重力地獄的事件。」
重力地獄,這件事情國際上都鬧得沸沸揚揚。山姆聯邦東岸最繁榮的都市洛城,最大運輸量的太空電梯發生重力坍塌,兩千多人死亡,差點爆發第二次山姆對白銀戰爭。
「經過那次事件之後,白銀帝國才真正妥協、和山姆聯邦進行官方合作,掃蕩境內的特莉彭卡勢力……為了不讓這件事情被其他列強介入,那些山姆佬可是拉下了老臉呢。」
「這些可都是為了國際形勢的和平做的!特莉彭卡在白銀帝國內也造成不少麻煩吧?在弱勢民眾群體內根深蒂固,阻礙白銀帝國內部的科技流通,危害人民,造成你們國家無法進步的原因、不就是那些恐怖分子嗎?」
「在我的眼裡看來,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們這些發起戰爭的傢伙啊。不管打著多麼好看的旗幟,在戰場上的所作所為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正因為看透了你們這些山姆佬的勾當,白銀帝國的人民才會不惜那些代價,也要反對你們。」
邦迪亞在車內吐了一大口煙霧,使得車內真正的變得烏煙瘴氣;這件事情,如果這兩人都不肯妥協退縮的話,空氣會一直這樣差下去吧。
「而這次的任務,就是要由我們這些超脫國際立場的人們,來共同解決國家製造出來的問題──不是嗎?」
克希卡說道,像是要徵求兩人的認同一般。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特莉彭卡這個組織不再繼續禍害白銀帝國與山姆聯邦,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在場任何一個人的力量都是不可或缺的──我當初之所以會放棄國籍,不是因為皇家聯合王國被覆滅,而是深深感受到國家為了利益會葬送掉多少人的性命,所做出的選擇。」
「果然你就像是個英雄一樣啊,英格蘭的克希卡。如果我被國家拋棄,被剝奪家族的話,不要說接受任務了,連不去殺了那些王八蛋都做不到。」
陰暗的說完,邦迪亞隨即轉而哈哈大笑。
「不過,我以為戰爭只會拼命製造腦袋壞掉的傢伙,沒想到還能誕生像你這樣的聖人啊!哈哈哈、真有意思!」
「……我覺得有這種念頭跟腦袋壞掉也差不多。」
在一旁的迪亞哥輕聲嘀咕。
「不過,巫術啊……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白銀帝國的巫術,不曉得會是怎樣的體驗呢。」
「克希卡先生從來沒有接觸過神秘嗎?」
「不,要說沒有也不全然正確……之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是有接觸過神秘的,但我們這些科學派的軍隊,真的碰上了神秘誰也搞不清楚狀況,因為在戰爭結束前,神秘都還是被國家隱密控管的技術呢。」
「我還真是感到意外,克希卡先生不是參與了在埃及的漠南戰爭嗎?難道沒見到法老嗎?」
「不是所有任務都會直接接觸到法老……我們是去打仗的,不是去參觀。不過,在漠南戰爭中確實常常發生神秘世界,只是我們當下都不曉得罷了。」
還得等到事後才釐清發生在自己或隊友身上的事情──要不是回國經歷一連串的測試,誰也不知道實際情形是什麼,直到現在也有許多未解決的事件,漠南戰爭當時就是如此的混亂。
「所以,希望邦迪亞將軍能特別我說明一下,畢竟我的上級並不怎麼喜歡透露相關資訊,還麻煩您了。」
「……不清楚。」
邦迪亞含糊的答覆一時讓克希卡感到疑惑,他俯身湊近駕駛座,隨後試探性地再次詢問。
「您剛剛說──不清楚嗎?」
「對,我也對神秘不怎麼瞭解。」
「怎麼會!您不是白銀帝國的人嗎!怎麼可能對巫術一點也不瞭解──」
迪亞哥忍不住發出質疑,只見邦迪亞不疾不徐地解釋。
「軍方本來就不會過多投入到巫術那麼不穩定的東西,我在從軍幾十年內,從來都是靠槍砲在戰場上殺敵。就算有戰友受傷,我們也從來不使用巫術──沒有固定療程與效用的治療方式,誰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明明山姆聯邦的紀錄裡列檔的神秘事件都有數千件!在戰時大家都傳聞白銀帝國的士兵一天就能從致命傷恢復喔!您該不會是在隱瞞情報吧?!」
「那種事情怎麼想也不可能是真的吧?登記在案的死傷者每天都有數百人,那些情報都是用來混淆山姆聯邦當局視聽的……不過、令人傻眼的是,山姆聯邦為了應對治癒巫術這種假消息,竟然開發出了無線網路奈米治療這種作弊一樣的科技……為了不想輸,你們這些山姆佬不管花多少錢都不手軟啊。」
「哈哈……那個科技即使到現在也是、貴到只有財產領先十萬分之一的人才用得起喔,而且還為了填補支出提高了醫療課稅……戰爭的既得利益者永遠都不會是平民啊。」
「總之,在我們軍中為了避免軍人私自使用巫術影響部隊,都是統一禁止使用的──至於民間的那些巫術組織嘛,為了不觸犯國際法,絕大多數也都被政府撇清關係。」
「真是不可靠……沒辦法,就由我來負責說明我知道的內容吧。」
迪亞哥咳了咳,隨後開始向克希卡進行說明。
「白銀帝國的巫術有著上千年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史前部落時代,那時的人們以巫婆為中心建立起母系社會,並在部落彼此戰鬥間不斷迭代殺傷用的巫術──而白銀帝國的巫術最大的特點,便是『獻祭』。」
「獻祭……?」
「是的,不管施展怎樣的巫術都必定需要祭品,在巫婆的觀念中認為,所有的巫術都是由各種各樣的神明親自施展,巫婆只負責溝通與獻上供品,也因此在部落時代人們便經常為了搶奪生贄而不斷發動戰爭。」
「還真是殘酷呢……」
「是的,而在大量的戰爭之後,白銀帝國殲滅其他部族、達成統一,因此巫術力量也都被集中到了一起。在將其他部落的巫婆一一處死之後,白銀帝國推行了巫術領袖的制度──由一名女性集中所有神明的力量,將所有巫術羅列蒐集,人們將她稱之為『神司』。」
「這麼說來,白銀帝國不應該將巫術系統化才對嗎?為什麼還會像邦迪亞將軍說的那樣,效用與使用方式都參差不齊呢?」
「那是因為,在白銀帝國還沒能成功系統化巫術以前,政權與宗教便發生權力上的衝突;為了不讓巫術被巫婆壟斷、從而掌握過大的力量,王族進行了一連串的政策與清洗,使得神司迅速地從歷史上消失的緣故。」
「這還真是一言難盡的發展啊。」
「因為白銀帝國本來就是統一其他部族建立的國家,因此在剛建立的時間點經常發生各種原因導致的內亂。原本神司是直接等於神明的代言人,但掌握所有巫術的力量對於當時的人民實在是有太強的操控力,當局在沒有想到具有外敵的情況下,做出了將神司給除掉以鞏固政權的作法。之後、巫術便以混亂的形式由民間私下相傳,最終變成雖然普及、但卻毫無章法的現況。」
迪亞哥頓了頓,扶了扶眼鏡。
「而在傳聞中,神司一直被秘密地傳承下來。儘管在歷史中僅僅有著第一任的紀錄,在民間不斷地有大量的傳說指明,神司藉由代代相傳的方式,不斷地將神的巫術給記住,從而將『真正的巫術』不斷傳承下來。據說那些是成千上萬、有著不同作用的強大力量,神司使用著那些力量,引導著白銀帝國的發展。」
「原來如此,難怪山姆聯邦與神羅會那麼重視……」
此時,一直默默聽著的邦迪亞緩緩開了口。
「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要去接收一直被特莉彭卡這個恐怖組織,所控制住的『神司』。」
「難道說一直以來那些人都在用神司的力量來施行恐怖活動嗎?」
「不,根據軍方的情報,他們找到神司是近幾年的事情,還沒來得及開始實施恐怖活動,便快要被政府夥同國外組織消滅了。按照政府的意思,似乎是想回收那個目標哩。」
說到這裡,邦迪亞突然從後照鏡看向后座的兩人,邪魅地咧嘴一笑。克希卡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收到簡短的任務綱要──全力保護世界的安全,不擇手段。
看看身旁一臉悶悶不樂的迪亞哥,作為山姆聯邦的探員,估計他收到的命令也不是什麼令人太開心的內容──看來這次的任務比自己所想得還要再更加危險啊……
「我們快要到了。」
不曉得想到什麼快樂的事情一樣,邦迪亞哼起了小曲。車窗外的風景也逐漸從密林脫離,開始出現小小的街道、與不超過二樓的民房。
在邦迪亞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進了這個小小的城鎮後,自然而然地引來了許多居民的注意。比起亞特麥希克,這個小小的城鎮更像是稍顯現代化的村落,絕大多數的民房不超過二樓,大部分都是平頂的樓房;馬路上沒有鋪平柏油的道路,也看不見許多的汽車,人們徒步走在以市集為中心的道路,並在軍車駛入市區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下了車,停在鎮中心的一棟樓房。
邦迪亞領著克希卡與迪亞哥上了樓。在民房門口的兩旁各站著一名士兵把守,周圍也派了站哨的警戒,隨著克希卡與迪亞哥踏入客廳,滿滿屋子的士兵聚在房間的一角快速而不慌張地進行著整備,也有人靠在窗邊專注地觀察著外圍的動靜。
即使軍人將整個屋子圍得水洩不通,克希卡還是在一進門便注意到了站在一扇門前的女人。
「你們遲到了。」
一見到邦迪亞朝著自己走來,盤髮的女人擺出一副尖酸刻薄的表情埋怨──說是作出表情,但她的下巴卻被一整塊的白銀所取代,克希卡不禁皺起眉頭,看著女人雖然在說話、但下顎卻幾乎沒有移動,克希卡試著移開目光,卻看見女人的雙手也是僵硬的白銀,藏在紅底三色花紋的披肩之下。
「很好,那表示妳們應該準備好要轉移的行李了吧?我們在樹林中繞了三四圈,但我完全沒有感覺到有甩掉什麼人的感覺。計畫有變,我們今天就直接往首都過去。」
「等、等一下!我們說好了要先到靈地進行儀式的!這是我們從特莉彭卡出來的條件!你答應過我們的!」
「我誰都沒有答應過,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達到把妳們送到首都這個命令,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做保證。」
「你這個軍人的走狗!」
正當披著披肩的女人張牙舞爪的模樣要上前抓住邦迪亞的脖子時,一個纖細而顯得格外平淡的女聲緩緩開口制止。
「約哈娜──放過邦迪亞吧,他只是在做必要的事情。」
女人把守的門嘗試性地轉動了門把,隨後女人便退到了門旁畢恭畢敬地幫忙開了門──一個幼小、幾乎只到克希卡半身高的小女孩從門後偏了偏頭,出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小麥色皮膚的小女孩,用著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眾人,彷彿是天上的恆星在觀察著地上的人們一般,目光直直射入克希卡的瞳孔;小女孩稚嫩的臉上不帶有幼稚的情緒,與年紀不符的穩重在讓人注意到她的年齡以後,迅速地被奇特的安心感給撫平了情緒。在少女的額頭上,有著五顆成對的銀色,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鑲嵌在肌膚上的白銀結晶,就像是無法取下的王冠一般。
小女孩肩上披著白底圖騰黑邊的披肩,在那之下則是一塊長長白布形成的圍胸,將兩端繫在了脖子上的頸環,在遮蓋平坦的胸膛後穿到後頭;下半身則是長而細的前掛,完全赤裸的雙腿只在足弓上纏上了布,露出了緊貼著地面的腳指與足跟。女孩的雙臂套著銀環,手腕與手指也戴著手環與指環,細細的銀鍊連接著彼此,形成發亮的無形袖套。
「我叫做阿梅托普芙卡,是這一代白銀帝國的神司,陀裏叱的代言者。」
「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我今年八歲了。」
阿梅托普芙卡驕傲地挺起胸膛。克希卡不禁以疑惑的目光扭頭望向迪亞哥,只見對方聳了聳肩。
「白銀帝國的神司是代代相傳的,據說她們活著的時候充當著陀裏叱的耳目,死後將會回到陀裏叱的身邊,當下一任適任的人選出現,神司將會帶著過往的記憶重新歸來。」
阿梅托普芙卡看向了邦迪亞,她先是點了點頭,接著才開口。
「邦迪亞先生,我有著不得不到靈地去的理由──我作為神司的力量還不完全,雖然我擁有著陀裏叱祝福過的歷史,但卻還沒有接受作為神司的未來。」
順著阿梅托普芙卡的話,約哈娜接下去說明。
「歷代的神司大人都有著示現過去、預知未來的能力,而如今的阿梅托普芙卡還只繼承了陀裏叱的歷史……如果不到靈地去的話,是無法完全指明白銀帝國的未來的。」
「能力不完全嗎……」
「不能先到首都呆著,直到政府將特莉彭卡的黨羽全部消滅,再到靈地舉行儀式嗎?老實說、在明知道敵人將要傾巢而出的情況下,還往深山野林裡去,在我看來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為。」
約哈娜與阿梅托普芙卡對望著彼此,隨後、她稍稍伸手護住了阿梅托普芙卡,看了克希卡與迪亞哥一眼,略帶遲疑地開口。
「阿梅托普芙卡作為不完全的神司,特莉彭卡的人就隨時有可能『放棄』她、轉而培育下一任的繼受人……既然『現在』的神司願意站在白銀帝國政府這邊,那盡快讓她取得完全的力量,成為真正的神司,特莉彭卡大概也會知難而退了。」
「意思是說……如果不盡快舉行儀式,阿梅托普芙卡就越容易被特莉彭卡給暗殺掉嗎?」
「我不明白,即使待在政府保護內,也依舊會受到特莉彭卡的攻擊嗎?」
「特莉彭卡是極得民心的巫術組織,不管躲到哪裡都遲早會被洩漏行蹤的……而且就算是為了防禦,只要和巫術有關,都在特莉彭卡的掌握之中。」
停頓了一下,約哈娜瞥了邦迪亞一眼。
「更何況,即使是官方政府內部,也說不定會有人想除掉神司大人。」
「為什麼?阿梅托普芙卡作為神司,不是能讓白銀帝國變得更加強盛嗎?」
克希卡不解地提問,邦迪亞則不緊不慢地替他解答。
「即使是在政府內,不同派系的作法也不盡相同,有人將阿梅托普芙卡視為宗教領袖,自然也會有人把她當成莫名其妙冒出來搶奪地位的小鬼……姑且不論她能不能改變世界,有的人可是樂意在這狗屎爛蛋的世界繼續生活下去呢,把她當成眼中釘是自然的。」
「作為神司,到靈地接受儀式是我的使命,只要完成了儀式、之後的任何安排我都會順從的──只有這點還請您務必協助。」
邦迪亞轉向了克希卡與迪亞哥,一副這件事情也要讓他們兩人一起做決定的模樣。
「我是無所謂……只要這個女孩能夠安安全全的,我都能配合。」
克希卡聳了聳肩,而迪亞哥則作思考狀,不一會兒才對著阿梅托普芙卡發問。
「那個……是叫阿梅托普芙卡是嗎?雖然說妳是白銀帝國的神司,有沒有什麼能證明妳身分的方法呢?當然、神話那些我們都很熟悉!不過如果能親眼見證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無禮的傢伙、神司的力量豈是能容你們這些人試探的!還不快點退下!」
「我沒有要羞辱妳們的意思!只是……如果能確認阿梅托普芙卡的力量為真的話,對於獲得國際援助這件事情會比較容易喔?我自己也需要寫報告給上級,如果沒有搞清楚的話,會被責難的……」
「關於這個話題,老實說,我贊成迪亞哥的意見。」
出乎意料的,邦迪亞竟贊同了迪亞哥,他抱著手臂、緩緩地靠在了牆上。
「妳們兩個從特莉彭卡那裡逃出來,自願歸順到政府裡頭──不小心一點不行吧?如果妳們只是平凡的女巫,而我完全不檢查就帶著妳們回去的話,那不只是我要倒大霉,運氣不好整個軍方乃至政府都得跟著完蛋。」
「你不相信我們說的話嗎?!阿梅托普芙卡可是神司大人啊!」
「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證明的事情吧?不只是妳們,我們所有人都是賭上性命在行動的。」
「沒關係、約哈娜,這不是需要爭吵的事情。」
阿梅托普芙卡按住了約哈娜的手背,她向前踏步,走到了邦迪亞的身前。她先是垂下了長長的眼睫毛,等候了一會,又重新張開眼眸──她的雙眼閃爍著銀色的光輝。
「邦迪亞,菈絲芙蕾的生日是『七日』……雖然你一直以為,在那暗無天日的場所,你總共只待了四天,但實際上你其實堅持了十三天……這個問題你也曾向其他的女巫問過對吧?陀裏叱一直都記得這個問題,之所以過去的你得不到答案,那是因為此時此刻要證明我的真身。」
阿梅托普芙卡呢喃著,邦迪亞面露驚訝不已的神情,憋屈的表情一下子轉怒,閉上嘴不說話。見狀,約哈娜趕忙到了阿梅身旁,不甘示弱地面露兇意,一副要用生命護著阿梅的模樣。
阿梅托普芙卡不緊不慢地轉向了迪亞哥,用冷漠的言語說著令人不解的話。
「至於迪亞哥,你自然清楚神司的力量是貨真價實的,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啊哈哈……是這樣說沒錯啦……」
迪亞哥尷尬地笑著,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腦袋。
「除了這些事情,我還有必須要跟各位說的話……」
阿梅望了望周遭的眾人,隨後深吸了一口氣,不疾不徐地開口──
──半個小時以後,克希卡與迪亞哥站在民房的門口,兩人朝著四周觀望。雖然已經接近下午,但人來人往的街道絲毫沒有減少人群的跡象。
雖然已經接近下午,但人來人往的街道絲毫沒有減少人群的跡象。邦迪亞讓手下將車子開到了門口,不僅如此、還讓手下列成兩隊,形成了一個由民房通往車門的走道。
如此明顯的行為,幾乎是在向周遭的群眾昭告這裡即將有大人物要經過,事實上、路過的民眾也肆無忌憚地將目光投射在如此浩大的陣仗,但眼下眾人也別無選擇,只能盡快地進行轉移。
「我還是不認同這樣的判斷……我可以更安全隱密地將這件事情處理好。」
克希卡深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滿是不贊同與擔憂的氛圍。
「沒辦法,邦迪亞先生這麼安排,也是想讓事態盡可能單純化吧。」
「我們人都已經身處在這裡了,怎麼可能還能讓這件事情單純化?就算袖手旁觀,只要有心人想操弄輿論,我們也依舊會被指責應對恐怖攻擊毫無作為的──」
克希卡說到一半,忍不住轉過頭來望向迪亞哥。
「你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阿梅托普芙卡不是作出了預言嗎?」
「你是說那個我們會遭受到恐怖襲擊的預言嗎?老實說研究了那麼久的白銀帝國巫術,我還真的沒遇過能夠預知未來的人,絕大多數都只是進行占卜、說些模稜兩可的話──能夠明確指出什麼事情會發生的,這還是第一次。」
「我是覺得還不夠清楚明白……再怎麼說,這是關乎我們所有人安全的事情,要是可以的話、還希望那孩子多說點細節。」
克希卡喃喃說道,腦海裡不禁浮現剛剛還在屋內時的談話──
就在剛剛的屋內,阿梅托普芙卡做出了預言。
『在我們出門的時候,特莉彭卡的人將會進行恐怖攻擊──為得是將我給強行帶走。』
除此之外,她便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了。在和邦迪亞討論過後,決定這件事情完全交給他和部下來應對,克希卡和迪亞哥不準出手;不過、如果兩人完全不露面的話,特莉彭卡的人說不定會起疑心,所以還是讓兩人站在醒目的地方。
「無所謂吧?反正阿梅也說了,不會有人傷亡──現在正是確認她的能力究竟如何的時機,我們就拭目以待就好了。」
「你的反應還真輕鬆啊……」
兩人望著邦迪亞的部下在四周進行了縝密的觀察,邦迪亞本人則站在了車門旁,不久之後、阿梅托普芙卡在約哈娜的陪伴下出現在門口。
「她們兩人出來了、注意周遭。」
正當阿梅與約哈娜走向軍車時,站立在兩側的士兵突然有了異樣──只見數個原本還直挺挺站立的士兵,突然開始變得東倒西歪,舉動開始變得不自然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正當旁邊的士兵陷入混亂的時候,阿梅與約哈娜被擋在了路中間──
「你們在搞什麼、別擋住路!」
邦迪亞怒氣沖沖地上前,一把將倒地的士兵拉開,突然、從附近傳來了連續幾發槍響,一下子周遭的群眾立刻陷入了混亂。
「不好、真的有人發動襲擊!」
正當克希卡準備上前、卻被迪亞哥給一把攔住。
「稍微等一下,克希卡,發動襲擊的人不只是使用槍械、他們還對邦迪亞的士兵發動了巫術!」
迪亞哥將手指指向半倒臥在地的士兵,只見他痛苦地摘掉了手套、露出已然變為銀色的僵硬手掌。
「那是……他的手變成白銀了!」
邦迪亞的面色相當地難看,他毫無目標地看向了四周,目光落在了迪亞哥的身上。
「迪亞哥!你應該沒有解開巫術的頭緒吧?!」
「這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您旁邊的不才是白銀帝國巫術的造詣嗎!」
邦迪亞轉而望向了阿梅托普芙卡,只見約哈娜雖然緊緊拉著她的手、想將她趕緊帶上軍車,但她仍屹立不動,雙眼默默地注視著遠處的平民。
「……這個巫術是不能被解開的,邦迪亞。」
見到阿梅沉重的答覆,所有人一時陷入了沉默。克希卡面色一沉,拉了拉手上的手套、做出了上膛的動作。
「迪亞哥先生,我要去阻止槍手──你應該有戰鬥能力吧?」
「這不好吧,邦迪亞都明言讓我們兩個不要插手了,胡亂攪局的話、說不定會引發更大的麻煩的。」
「……是嗎,那你保重,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克希卡匆匆丟下這句話,隨即靠在牆邊開始移動。雖然是遭受到突然的襲擊,但邦迪亞的手下反應迅速,訓練有素地組織起了反擊,朝向在屋頂的槍手反過來進行火力壓制──因而給了克希卡機會、摸近槍手在的房屋。
貼到牆邊的克希卡將鞋尖貼到了牆上,只見他的腳毫無阻礙地融入了磚牆內部,就像是伸入水中一般,但隨著他作出用力蹬腿的的動作、沒入牆內的腳頓時又踩在了實心的牆壁內;克希卡用著奇妙的蹬牆方式,兩三步便踏著牆壁跳上了房頂,無聲無息的動作甚至沒有驚動正在與士兵對射的特莉彭卡。
終究是民間的恐怖份子,連配署在旁邊的觀測員都沒有。
克希卡朝著背對自己的男人一伸手,他的槍便不受控制地卡了彈。還沒等特莉彭卡的男人反應過來、克希卡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往趴在地上的男人用力一跪,膝蓋壓在了他的脊椎之上,隨後左手肘壓住男人的後頸、右手則抓向了男人的狙擊槍──只是他的手掌在觸碰到槍枝的瞬間再次融入內部構造,隨著克希卡猛力握拳,槍枝立刻被迫解體,零件四散著落到地面。
克希卡抬起頭,正巧看見對面樓頂的另一個狙擊手轉向了自己,槍口對準、對方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克希卡抬起手掌,隨後狙擊槍的子彈便擊中他的掌心,但卻並未傷及他分毫。前進的子彈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克希卡的頭顱,隨後繼續向後飛離遠去,而克希卡不為所動地盯緊了敵人,手掌射出一道無形而飛速的震動,對方的狙擊槍立刻炸了膛。
「樓頂的狙擊手已經被排除了!」
朝著地面喊道,克希卡一邊變換姿勢壓制住身下的特莉彭卡,隨後目光銳利地盯向了街道──民眾四處亂竄,到處都沒看到可疑的人士在做著類似施術的動作。
「真不愧是沙漠之狐──行雲流水地精彩啊。」
只是抬頭望了克希卡一眼,邦迪亞隨即將目光放回身中巫術的同胞。只見夾雜在士兵中的幾人腦袋逐漸變成白銀,面容無法動彈、身體也開始僵直,活生生地被變成了白銀──
邦迪亞瞇起眼睛,緊接著面露驚愕,拔出手槍來對準了那幾個自己出生入死收的年輕後輩。
但、為時已晚。
靜止不動的白銀人像出乎意料地炸開,似乎只有表層被變成了白銀,內部的血漿與內臟像是受到劇烈的衝擊,如同煙花般飛射四濺,鄰近的士兵躲閃不及,紛紛被炸了一身血。
「將、將軍,這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下一秒,那些黏淋到士兵身上的血,毫無徵兆地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道血注,血淋淋的尖銳槍頭只在一瞬之間便穿破邦迪亞手下的精良裝備,將那些被飛濺血液的人捅成刺串。
邦迪亞目瞪口呆地與一個青年手下對到了眼,他瞳孔迅速渙散,張著的嘴沒有能說出口的話,只有一口血漿吐了出來。
「迪亞哥!我再重新問你一次,你到底有沒有辦法阻止巫術?!」
被邦迪亞的厲聲吼叫給嚇得身軀一震,迪亞哥看了看四周、連滾帶爬地趕到了邦迪亞的士兵身邊,開始緊張地端詳。
「這種精確的術式……如果不是有著明確的目標的話,會很難施放的!有可能施術者就在附近躲著觀察我們!」
克希卡聽了迪亞哥的話,隨即低頭惡語質問身下的男人。
「你的同伴在哪裡?快點說!」
「……你們這些孽土來的白人……自以為能夠覬覦陀裏叱的力量……殊不知,和你們做交易的都是凡奇德夫的騙局……」
「別說廢話,快點告訴我施術者在哪!」
「哼、看看你的周遭吧!你連真正的敵人都看不清楚,我等同胞的偉大志向豈是你們這些國外的狗雜種能理解的?!」
男人開始激動起來,只見他猛地從腿部拔出一把暗槍,毫不猶豫地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你休想!」
克希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記手刀便切向男人手裡的手槍,只是用力一撇、那把槍便被震開,零件隨之散落飛舞。
「少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掩蓋你的錯誤,人就是要活著面對責任──我不會讓你逃掉的。」
遭受攻擊,周遭的群眾雖然陷入混亂,也有些人恐慌地逃跑,但卻仍有許多人不知為何站在不遠處張望著邦迪亞等人的動靜;邦迪亞看著手下一個個被攻擊,他咬了咬牙,隨後朝向人群大聲叫喊起來。
「所有人聽著!現在軍方要開始掃蕩!無關人員待在現場一律當成特莉彭卡的份子清除!聽懂了的就給我滾遠點!」
聽見邦迪亞的話,所有人皆是一愣,率先做出反應的還是邦迪亞的士兵,只見未受影響的人紛紛舉起槍枝,對準了周遭的民眾。
「邦迪亞!別做傻事啊!」
克西卡急著吼道,他三兩下將身下的男人給緊緊捆住,一把從二樓丟到地面。見到邦迪亞絲毫不理會自己,克西卡舉起手掌,頓時一道無形的波紋向遠處擴散,他皺緊眉頭、左手緊抓著右手臂,像是在搜尋著施術者──但、即使努力尋找,他也沒能找到像是在施展巫術的人。
儘管邦迪亞的話語傳達出去,但仍有人冷漠地站在原地,視線射向陷入混亂的軍人隊伍,群眾不為所動。
邦迪亞舉起了槍,槍響轟鳴著藉著空氣擴散出去,這終於使得群眾開始驚慌,許多人邁開步伐急著逃命。克希卡注意到他們瞄準著人群的頭頂上方,焦急的情緒使得他無法冷靜思考,他將手放在樓頂的地板、一下子沒入建築內部,開始搜索著施術者是否躲藏在屋內。
「阿梅托普芙卡大人……那傢伙真的做出這種事──他發瘋了吧!」
約哈娜緊緊地抓著手臂,看向邦迪亞的眼神滿是怒火。阿梅則是皺著眉頭,平靜地看著邦迪亞的一舉一動。
「這也是我們的問題……約哈娜,邦迪亞只是作出了選擇而已,如同我們一樣。」
隨著人群四處奔逃,街道也逐漸變得空曠──只有一個人仍突兀地站在原地,邦迪亞、克希卡都各自看見了那個男人。克希卡距離較近,他定神看了看男人的相貌,直覺發現他絕非施術者,瞥頭又瞧見邦迪亞正在舉槍瞄準,連忙大聲制止。
「別開槍!他不是施術者──邦迪亞、別開槍啊!」
但、為時已晚,邦迪亞沒有聽見克希卡的呼喊,他看著仍呆站在原地的男子,略帶遲疑,還是心一橫、扣動了扳機。
邦迪亞的手下一齊開槍,幾乎沒有任何延遲地──那個可憐的男子一下子在街道正中間被打成了篩子,不由自主地跳著滑稽而駭人的舞蹈,在子彈呼嘯而過之後,倒在了血泊之中。
邦迪亞垂下槍口,試探性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手下──攻擊終於停止了。
周遭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事態平息之快,反倒讓人感到平靜得異常。
克希卡呆楞著望向了邦迪亞,不滿的視線與之相交,彼此沉默著對視了數秒。接著,克希卡單手抓起被丟到地上、制服的特莉彭卡,朝向邦迪亞走來。
「邦迪亞先生……你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嗎?!」
「我救了手下的命,就是這麼簡單。」
邦迪亞淡淡地解釋沒辦法說服克希卡,他的表情繃緊而冷漠,雖然依舊冷靜、但卻顯得怒不可遏;克希卡別過頭,望向了趴在地上、屍體旁的迪亞哥,只見他拼命地翻動著屍體,隨後抬起頭──動作就像一隻狐獴。
「我還真是意外,我以為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的你,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正因為我曾經身處於戰場,所以我才不會這麼輕易的殺人,現在已經不是戰爭時期了,邦迪亞。」
就在兩人對話之際,一旁的空地突然傳來淒厲的哭聲──只見一個婦人跪倒在地上,兩手抱著倒在一邊的少年,崩潰地嚎啕大哭著。
「將軍,有民眾被流彈擊中了。」
「……我知道了,我去處理吧。」
看了一眼克希卡,邦迪亞抓抓腦袋,將手下晾在了一邊、獨自朝著逐漸聚集起來的人群走去。
就在這時,迪亞哥也朝著克希卡緩步走來,他用手帕擦去手上的血跡,小心翼翼的動作看起來緊張不已。
「邦迪亞槍殺那個人,阻止了巫術的襲擊。」
「那個男人不是恐怖分子。」
克希卡淡淡地說道,迪亞哥楞了一下,肯定地點點頭。
「你是怎麼知道的?」
「剛剛近距離看見了他的臉……他只是個智能有缺陷的人吧,出現在這種地方,遇上這種事情……那個人還真是可憐。」
望見克希卡難過的低下頭,像是想要安慰克希卡一樣,迪亞哥逕自開始解釋。
「之前也說過吧?白銀帝國的巫術要施展時,都必須要有對應的祭品。那個男人就是被當做了施術的祭品……邦迪亞射殺那個男人,導致巫術失去了祭品,施術因此中斷。從結果來說,他確實阻止了巫術恐怖攻擊。」
「但是,那依舊是無辜的人死去了。」
克希卡喃喃自語,他轉頭看向了被人群給圍起來的邦迪亞。他的手下雖然紛紛投以擔憂的眼神,但只是井然有序地進行著醫療與善後的工作,沒有人上前伸出援手。
「我要──過去幫邦迪亞。」
絲毫不給迪亞哥反應的時間,克希卡邁開大步、直直地朝著邦迪亞的方向走去。
「等、咦?!克希卡,你要過去邦迪亞那裡嗎?!」
「嗯,讓事態變成這種樣子,我也有責任──而且,在旁邊置身事外也不是我的風格。」
「不要啦,那裡的氣氛一定超級差的,我們兩個還是別插手、讓事態越來越糟糕比較好啦!」
但,克希卡沒將迪亞哥的話聽進去,他丟下迪亞哥、逕自走向了人群。
強硬地推開人群,克希卡直直進到了人堆當中,站到了邦迪亞身邊。還沒等他對其開口,一顆爛掉的蔬果便飛到臉上。
「……你沒事過來討罵幹嘛?」
「邦迪亞先生,根據迪亞哥的說法,你剛剛的射擊雖然殺死了不相干的人……但卻對阻止攻擊是有效的。從我的視角來看,被流彈波及的這個人,也並非是被你的子彈所傷到……按照彈道,應該是你的手下吧。」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這種事啊?但就像我一開始所說的,你跟迪亞哥都不應該插手此事。」
「要我眼睜睜看著無辜的平民受傷,這我辦不到──我的良心不允許。」
「良心啊……作為軍人,那種東西是最開始就該捨棄掉的。」
邦迪亞像是有所感悟一樣,儘管周遭盡是對其肆意謾罵的民眾,但他的心思看起來已經不在這上面。克希卡雖不認同,但也沒有反駁,就他所認識的軍人中,有不少人也有這樣的想法,彷彿能因此逃掉內疚似的。
「您打算怎麼平息這件事情呢?」
「也只能塞錢,告知他們之後政府會後續的處理了──我們還有任務在身上,不能在這裡花費太多時間。」
自己說著,邦迪亞突然面露疲態,他自己也明白、當他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以後,這件事情大概也會不了了之。從邦迪亞的反應來看,就算他表現得再經驗老到、處事滑頭,也大概對這樣的發展有些反感。
「明明阿梅托普芙卡都說了,不會有人傷亡的……因為這種程度的預言,惹出這種事情──白銀帝國也是到頭了啊,竟然能被這種謊言所騙。」
「我不認同因為預言一定會發生,而放棄自己努力的論調……不管如何,只有每個人促成期許的未來發生,盡全力達到那樣的未來──這才是知悉預言的我們應該做的。認為那孩子的預言一定會實現,而只是一昧等待的話,對我來說那只是命運的奴隸。」
「真是驚人呢──我以為,你是不會相信預言的那一類人。你就那麼相信阿梅托普芙卡嗎、克希卡?」
「不,我只是想到以自己的立場,如果那孩子說的是真實的話,不禁有感而發罷了──」
突然,一個輕柔、但不失莊敬的聲音插進了克希卡與邦迪亞的對話間。
「──我喜歡你說的話,克希卡。」
克希卡回過頭,阿梅托普芙卡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兩人的身後,而在她的身旁,約哈娜也緊張兮兮地跟著她,時不時將飛來的雜物給擋住。
「阿梅,妳不是說不會有人傷亡嗎?」
「是,我這麼說過──而我直到現在也這麼認為。」
阿梅淡淡地說道,她穿過了比自己高大的人群,緩緩地蹲下來身來;面對她伸出的手,婦人先是顯得格外警戒,但一看見她身上的白銀紋身,又面露猶豫。
阿梅對著那名婦人說了些什麼,用的是白銀帝國的地方語言。
「她想幹什麼?」
克希卡不禁發問,還是約哈娜為其作了翻譯。
「神司大人說,如果這個女人願意順從命運的話,那麼這個男人此時此刻就還在陀裏叱的注視之下。」
對於約哈娜的說詞,克希卡仍不甚理解,他看了看邦迪亞、只見後者也是一臉茫然,絲毫不打亂思考其話語間的含意的模樣。
只見婦人滿臉的哭喪,她雙眼流露出滿滿的心疼、直直地望著已經變成屍體的家人,猛然間下定決心似地,緊緊地抓著阿梅托普芙卡的手,又是跪下、又是哭喊著,滿是懇求祈禱的模樣。
「我明白了,安心下來、交給我吧。」
阿梅托普芙卡上前,跪在了男人的身體旁。她將手放在男人中槍的胸膛上,接著、伸出的手開始發出光芒,顯露出白銀色的紋路──下一秒,男人的傷口逐漸化成白銀,子彈也伴隨著些許的黑血、被推了出來。
周遭的人群也頓時議論紛紛,望向阿梅托普芙卡的表情不再斥責憤怒,而是滿載著尊敬。
「他已經沒事了……將他帶回家、好好休息吧。」
待男人重新恢復意識,阿梅托普芙卡的目光沒有過多地停留在他身上多一秒,逕自地轉向了邦迪亞的士兵。見狀、克希卡丟下眾人,不自覺地跟上了阿梅的腳步。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克希卡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了。我也只不過是在實現『沒有人傷亡』的未來。」
阿梅對著克希卡微微笑,隨即便是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射向了克希卡的胸膛。
「不過,你能幫忙把另一個先生帶過來嗎?就是那個被邦迪亞打中的人……如果你能將他一起搬過來的話,我會很感激的。」
「……我知道了,稍微等我一下。」
望著克希卡走到倒地在空地的屍體旁,迪亞哥納悶地將手掌放到了臉上。
同樣是遭受攻擊的犧牲者,此刻男人卻沒有得到過多的關注,人群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阿梅剛剛施展的神蹟上,連邦迪亞都跟著回到自己的手下身旁。而從剛剛都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迪亞哥再次跟到了克希卡身邊。
「真沒想到『持有著過去』,竟然是這麼強大的力量,那個女孩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厲害啊。」
「嗯,我也嚇了一大跳。」
平靜地給出回覆,克希卡仍然在嘗試消化著剛剛所見到的一幕──雖然說之前並非沒有見過超自然的情況,但阿梅托普芙卡展示出來的力量,對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阿梅托普芙卡的力量是真實的……但這也意味著克希卡等人的任務有著難以想像的危險,意識到這點,眾人頓時滿懷心事,全都開始沉默不語地盯著阿梅看。
克希卡將作為祭品、被邦迪亞射殺的男人給抬起,也不管流到自己衣服上的血液,直直地朝著阿梅走去。
見到站在滿是褐紅色土地的阿梅,克希卡略有遲疑,忍不住對其發問。
「這些士兵──也能救回來嗎?」
阿梅托普芙卡默默地點了點頭。那些只是單純被尖刺穿插的士兵已經被癒合了傷口,正在一旁給同伴檢查身體、等待甦醒;而軀體炸裂開來的個別士兵,雖然已經難以辨識原先的樣貌,不過阿梅卻沒有想放棄的意思。
「嗯,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不會有人在這裡死去。」
對克希卡簡短地回答,阿梅頭也沒抬、隨口便對著默默湊近的迪亞哥吩咐。
「迪亞哥,你把這些屍體都集中起來吧──這件事你總能做吧?」
克希卡疑惑地望向迪亞哥,不太理解阿梅問句的意思。而迪亞哥一言不發,默默地俯下身、將已經爆開的屍體給好好安置,雖然沒有將染血的土壤集中,但還是細心地將已經碎開的肉末都撿起。
「他們的軀體缺失了不少──妳要怎麼補足那些部位?」
「用白銀。」
沒對迪亞哥作出過多的解釋,阿梅托普芙卡的身軀再次發出光芒,與方才不同的是,這次她的全身幾乎都顯現出了白銀的烙印,就連臉上都有銀白色的紋路發著光;士兵的屍首迅速地發生變化,從軀體上離開的血肉開始變為銀色的金屬,連帶著屍體上的傷口變成銀色,隨後超自然地開始生長,迅速地補齊了缺失的部位。
「他們的生命將會回來,但他們必須要從這趟旅途中離開了──這樣沒關係吧?邦迪亞?」
對著邦迪亞說道,阿梅的語氣不像是在徵求其意見,而是告知了他的下屬不能再繼續作為士兵的未來。
「能救活他們就好。」
阿梅凝視著邦迪亞,似乎是想從那老態的雙眸中看清他的想法似地。阿梅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士兵上,而那些人形已經逐漸變回完整──
克希卡睜大眼睛,看著本應是頭顱的部位變大,形成一個和頭一樣大的銀色花苞,隨後花瓣舒展開來、因為巫術攻擊而失去的人體,此刻被白銀的巨大花朵所取代。一度死去的士兵,此刻變成了頭部和左胸都是銀花的人形。
「這是怎麼回事?!」
「阿梅把那些士兵給復活了,僅此而已。」
「但他們的頭……」
「雖然外表看起來懾人,但總比喪失性命好吧?這在巫術界是常見的事情,不用太在意。」
迪亞哥心不在焉地用手背拍了拍克希卡的胸膛,隨後猛盯著阿梅托普芙卡發起了呆。
邦迪亞看起來也不意外的模樣,確認部下又重新活過來,便著手去安排那兩個『花人』離開隊伍的事情。克希卡內心依舊有些無法接受,他看向了阿梅,本想到她旁邊詢問,但被約哈娜給擋下。
「神司大人剛剛施展了神蹟,現在很累了,你不要去騷擾她。」
「剛剛那兩個人……那樣子沒問題嗎?已經變得不是人形了,那樣真的有治好他們嗎?」
「他們只是現在看起來沒有人形罷了,之後的話頭也會順利長出來,雖然是銀色的就是了。」
「銀色的腦袋?!那──還真是令人意外……」
克希卡表現出詫異,隨即意識到了約哈娜缺失的下巴──看起來她倒是沒有影響到說話的功能,那是不是說明那些人也一樣呢?
像是注意到克希卡的視線,約哈娜眼裡掩蓋不住厭惡,扭著屁股便轉身離去了。
還沒等克希卡想清楚心情,邦迪亞又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裡了。阿梅托普芙卡展示出了神蹟,被村民們都看到了,也許他們只是把她當成女巫,但不管怎麼說、遭受襲擊這件事還是影響太大了──我們要盡快往靈地出發。」
迅速地交代完,邦迪亞也不等克希卡的回應,滿臉悶悶不樂地又往軍車的方向走去。
從邦迪亞的反應來看,實在很難猜出他對部下復活這件事到底是感到開心還是不安──如果那些士兵真的能恢復得像常人一樣、那總還是令人放心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約哈娜的模樣,克希卡完全高興不起來。
阿梅托普芙卡,白銀帝國的真正神司──表現出來的成熟與穩重,以及克希卡從她身上感覺到的溫和,或許比他想像得還要來得危險。
(待續)
這是女主阿梅托普芙卡的形象,算是輔助我寫小說時隨意塗的塗鴉。
有關於世界觀的設定還請期待主辦方的公布,在這裡我就不詳細展開了。雖然只有上半部的內容,但還懇請各位賜教,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