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若竹〉
西曆2262年04月30日 15:29
他踏出凜然腳步，來到佇立於時空之門前的一人一振面前。
「讓你久等了。」
平穩(wěn)的嗓音帶了些許的無機質(zhì)，一雙透澈紺色毫不遮掩地投來打量視線。
「我是陪同今日進行視察的監(jiān)察官，山姥切長義。請多指教。」
或許是看慣了平日在審神者身邊、總是神色溫和的山姥切長義，若不是事先收到通知，他或許會以為這是另一振山姥切長義。
「請多指教，山姥切長義さん。」淺夜稍稍向他點頭致意，「今天楓ちゃん沒有一起來啊。」
「今日我是作為政府的監(jiān)察官進行監(jiān)督，所以無須與審神者一同行動。」山姥切長義說完，又小小的嘆了一口氣。
「何況，主上今早又開始發(fā)燒，連房門都出不了……」
「咦？楓ちゃん還好嗎？是不是先回去照顧楓ちゃん比較好！？」
「主上。」近侍鳴狐適時地出聲。
「啊……抱歉、我有點太緊張了……」
山姥切長義低低地笑了。
「本丸那邊有歌仙他們在照顧，我也有收到狀況已經(jīng)好轉(zhuǎn)很多的通知。感謝你對主上的關心。」
「是這樣啊，那就好……這樣也好。」淺夜安心地重新露出微笑，「不好意思，耽誤到出發(fā)時間。我們走吧。」
穿越時空之門後，他們依照指示來到另一名審神者紫苑曾生活過的時代。
「目標地點就在前方不遠。」
山姥切長義率先領頭，轉(zhuǎn)身就往紫苑老家的淺野神社前進。
「這就是紫苑くん生活過的現(xiàn)世啊。」淺夜沒有立刻跟上，而是看著熙攘大街的人群，向身旁的鳴狐低語。
「楓さん也曾生在這樣的時代吧。」
「主殿……」鳴狐肩上的狐貍帶著一點哀傷，「主殿現(xiàn)在能做的，是與鳴狐及在下完成這次的任務，達成政府的委託。」
「嗯，我知道。不好好加油的話，楓さん也會生氣的。」淺夜笑了笑，感激地摸了摸狐貍的頭頂，快步跟上山姥切長義的腳步。
才剛抵達目的地前的階梯，淺夜就忍不住摀住自己的口鼻。
「好嚴重的瘴氣……這個地方真的是神社嗎？」
根據(jù)報告書的資料，紫苑加入時空政府前一直待在老家，擔任神社的要職，但眼前的狀況擺明了沒那麼單純。
「只能說『曾經(jīng)』是神社。」山姥切長義小心地輕握著御守，收進胸口前的暗袋，「目標就在上面了。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
「主殿，請您待在鳴狐身邊，千萬不要擅自行動。」狐貍緊盯著前方的某物，身上的毛髮直豎，「在這前方的存在恐怕有著非常強大的力量。」
一步步走上階梯，淺夜感受到的壓迫就越明顯，不同於難以忍受的瘴氣，這股威壓就像是在拒絕著他們的來訪一般。
「這裡……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
才剛來到神社的鳥居下，異常的強風就將他們包圍在原地，不許他們繼續(xù)前進，卻又像是替他們隔絕了神社境內(nèi)的瘴氣。
「這是……」
思考還沒反應過來，一道身影就出現(xiàn)在強風之外。
「主殿！請千萬小心！」
被鳴狐護在身後的淺夜抬手抵擋強風夾帶的沙礫，毅然決然地大聲開口。
「我們是！隸屬於時空政府的職員！今日來此！是想請問有關紫苑──」
紫苑的名字被提及的瞬間，包圍他們的強勁旋風戛然停歇，顯露出淺野神社的大片殘破。
「你們……有什麼目的？」
冷冽嗓音劃破了死寂。
一名身著深翠色和裝的青年出現(xiàn)在鳥居下，難辨雌雄的面容如人造物一般精緻而冷然，披散在肩頭的亞麻長髮隨著不合時節(jié)的冷風搖曳，直直盯著他們的碧綠眼底中滿是猜忌與排斥。
儘管對方仍保有明顯的敵意，但至少他們並沒有再感受到來自他的驅(qū)逐，淺夜才又進一步說明。
「我們此次前來，是為了瞭解紫苑閣下在原本時代的生活，藉此評斷他是否適任審神者的工作。」
「評斷？你們當初擅自將紫苑當作物品交易，事到如今還想棄他不顧嗎？」青年嗤笑著，神情登時出現(xiàn)慍怒之色。
「你們就和那群傷害他的人類沒有兩樣！」
暴風再次席捲而來，鳴狐及山姥切長義握著即將出鞘的刀身，眼見衝突就要爆發(fā)──
「不是的！」淺夜奮力大喊，音量壓過了狂風呼嘯，「這是為了讓他繼續(xù)待在政府底下的調(diào)查！這是……是為了保護紫苑くん！」
「！」
聽聞此話的青年停下攻勢，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淺夜。
「……你和紫苑是什麼關係？」
「咦？我是紫苑くん的……同事？前輩？」淺夜不確定地回頭看向鳴狐，鳴狐又看向山姥切長義。
「這種時候還用疑問句是要對方怎麼反應？」山姥切長義無奈地看著困惑而失去戰(zhàn)意的青年，放開了握著本體刀的手。
沒能得到肯定答案的淺夜搔了搔頭，有些苦惱。
「雖然我很想說自己應該可以算紫苑くん的前輩但又覺得這樣好像很有階級感不太好但如果紫苑くん願意把我當前輩看的話我也是很高興……！」淺夜說著說著，就感受到鳴狐拉了下他的手臂，猛然回神。
「重點不是這個！」
「……小子。」青年像是受夠了鬧劇一樣地搖了搖手，「你們想知道什麼？」
淺夜驚喜地睜大雙眼。
「請將有關紫苑くん的一切告訴我們。」他說完，又再開口，「如果可以的話，也請說說有關你的事情！」
山姥切長義看著淺夜興致勃勃地聽著青年訴說往事的模樣，輕按著胸前暗袋的御守。
只有他一人同行，確實對她比較好。
◇
西曆2262年06月06日 17:41
當楓從沉眠中醒來，夕陽已經(jīng)快被遠方山頭吞沒。
「啊、大將，早安。」
一睜開眼，她就看見信濃藤四郎的雙眼彎起，被拉門縫隙透進來的夕陽照得多彩繽紛。
「……信濃的眼睛好漂亮。」
她不經(jīng)思索，輕聲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大將真的很喜歡我的眼睛耶。」信濃藤四郎高興地笑了起來，傾身扶著想要起身的孩子。
「閃閃發(fā)亮的，很喜歡。」楓揉了揉眼睛，「淺夜さん和紫苑さん回去了嗎？」
「嗯、和大和守さん一起攻進本丸的藥研和亂、還有加州さん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就和紫苑閣下一起回去了。」
信濃藤四郎一邊替孩子梳順頭髮，一邊回答著。
「大家有受傷嗎？」
「沒有喔。歌仙さん知道大將一定會馬上問這件事，所以有先確認過大家的狀況。」
「那就好。」她靜靜地笑著，總算是鬆開擔憂的眉宇。
「信濃，主上醒來了嗎？」
山姥切長義站在拉門外，低聲問道。
「剛醒來喔。」
他朗聲回應，門外的山姥切長義聽到他的回應，便拉開紙門。
「主上，有關委託的報告，妳要現(xiàn)在聽嗎？」
「嗯。沒問題。」她點了點頭，並向信濃藤四郎露出笑臉，「信濃，謝謝你在我睡著的時候陪著我。」
信濃藤四郎暖暖地笑了，輕輕搖頭。
「那我先去看看歌仙さん他們那邊需不需要幫忙。」
待房門關上，山姥切長義才終於嘆出長長吐息。
「我……知道自己有點太勉強了，我先道歉。」楓一臉心虛地舉起小手。
山姥切長義被她這句話堵住一長串說教，最後放棄般地再度嘆了一口氣。
「淺夜閣下已經(jīng)完成結(jié)果回報，並請我讓主上好好休息。看來是對於主上被作為委託對象有些不滿。」
「沒辦法嘛，翡翠さん肯定不願意接下這個委託。」她苦笑了下，完全能想像得到那隻黑白貓看著命令露出嫌惡表情。
「而且，這件事還是處境相似的人來執(zhí)行比較合適。」
她看著夜色漸深的雙眼還有些拂不去的疲倦。
「我和淺夜くん、還有紫苑さん的人生，都已經(jīng)被綁死在政府手上了。」
窗外的靜謐夏夜襯托了蟬鳴的鮮明。
他無意識地向那孱弱的背影伸出手，似是想給予一些力量、又似是想將她帶離這個一點一點刺痛著她的地方──
「長義。」
她一回頭，臉上已經(jīng)堆滿了笑意，朝山姥切長義伸出雙手。
「走吧，大家還在等我們吃飯！」
他曾向毫無生氣的屍體尋求的答案，在那天……在她自己選擇捨棄本應擁有的人生時，就已經(jīng)再明確不過地向他證明了。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麼理由，能要求她拋棄這份決心呢？
「也是。」山姥切長義輕垂著雙眼，劃開了平緩的微笑，牽起那雙還未成熟的小手。
「一整天都沒吃飯，剛才妳的肚子還比妳先醒了。」
「咦？剛剛我的肚子叫得很大聲嗎？」
「我在門外都聽到了。」
「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