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館的其中一間房間內,牆上的鐘指著不到四點的位置。
直到現在為止,一夏已經在床上昏迷三個小時以上了。房內的人臉上都是滿面愁容。其中最沮喪的莫過於箒了,沒了緞帶而垂落的髮絲仿佛也顯現出她現在的心情。
(都是我害的……)
一夏遭到破壞IS防禦機能、直襲人體的熱浪灼傷,全身上下纏滿了繃帶。
(都是因爲我太沒用,才會害一夏變成這樣——?。?/div>
箒用力地抓住裙子,握拳的力道使手掌的皮膚泛白——用力的程度仿佛在懲罰自己一樣,她拼命地握緊拳頭。
「作戰失敗。之後如果狀況有變化我會再通知你們,在此之前,你們先維持現狀,好好待命。」
從海上回來之後,回到旅館的箒聽到的就是這些話。千冬在做出治療一夏的指示之後,立刻回到作戰室。留下了箒跟鈴音在房間內,然而並未受到責備的這點反而讓箒更加難受。
(我爲什麼……總是這樣……)
(總是在獲得力量之後得意忘形。)
(總是會産生壓抑不住而想訴諸暴力的衝動瞬間。)
(我到底是爲了什麼而修行啊……?。?/div>
對箒來說,劍術不是鍛煉的工具,而是用來律己的工具。也就是枷鎖。用來壓抑自己的暴力衝動的枷鎖??墒?,她知道有一道極其危險的界線存在。 如同一層薄冰,只要施加一點重量就能破壞。
(IS……我已經……)
當她正準備做出某個重大決定時,鈴音突然開口。
「唉——唉——你這個人還真好懂呢?!?/div>
但箒只是用沉默回應她。
「我說妳呀!妳是不是覺得一夏會這樣都是妳害的,對吧?」
針對IS操縱者的絕對防禦——由于這樣的致命領域應對機制,一夏陷入了昏睡狀態。 IS將所有能源都用在防禦上,以保護操縱者的生命的這種狀態,同時也深受IS輔助狀態影響,因此直到IS能源恢複之前,操縱者都不會清醒過來。
「………………」箒依舊保持沉默。
「所以你要一直這麼沮喪嗎——別開玩笑了!」
突然怒火中燒的鈴一把抓住沮喪的箒的衣襟,強迫她站起來。
「你應該還有該做的事吧!就是現在!不去作戰怎麼行!」
「我、我……已經不想再……操縱IS了……」
啪!
箒的臉上挨了一巴掌,身體失去平衡,跌坐在地板上。鈴音再次將箒抓了起來,逼對方直視她。
「別再撒嬌了……既然身爲專用機持有者,就容不得你耍任性啦!還是說你——」
鈴的眼眸盯視著箒的雙眼。她的眼眸充滿勇往直前的鬥志——那是類似于怒火中燒的熾熱情緒。
「——是一個該戰鬥時卻無法戰鬥的膽小鬼?」
這句話點燃了箒瞳孔深處的鬥志。
「那……」原本小到快聽不見的說話聲立刻因爲怒氣而漸趨大聲:
「那你要我怎麼辦!敵人都已經不知去向了!如果能戰的話,我也想要和敵人一戰?。 ?/div>
看見箒總算自己振作起來之後,鈴音輕歎了一口氣。
「你總算有幹勁了……唉,真麻煩?!?/div>
「什、什麼?」
「我們當然知道敵人的去向啊,蘿拉跟斯塔現在.....」當鈴音的話說到一半時,房門剛好再度開啓,站在門口的正是蘿拉與斯塔。
「出現了!根據剛剛的確認,目標在距離這裡三十公里外的海面上空;雖然採取隱形模式,不過似乎沒使用光學迷彩,所以透過衛星目視便能發現它的蹤跡。」
「目標現在正處於靜止狀態,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保存能源還是刻意等我們,總之這是個好機會。」
鈴音的臉上露出笑容,迎接兩人的到來。
「不愧是你們,真有一套?!?/div>
「哼……那你呢?準備好了嗎?」蘿拉問。
「當然,甲龍的攻擊特化套件安裝完成了。我才想問歐格他們那邊怎麼樣了呢!」
「哦,那個嘛——」蘿拉的視線落向門邊——房門接著又被打開了。
「早就準備好了?!?/div>
「準備OK!隨時都能出動?!?/div>
當專用機持有者全部到齊後,大家紛紛朝箒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
箒緊握雙拳——和剛才的後悔心情不同,這是一種決心的展現。
「我要戰……我要一戰,我要贏!這次絕對不會再愉了!」
「那就這樣決定了!」
鈴音雙手交叉在胸前,露出無畏的笑容。
「那麼,開始進行作戰會議!這次一定要確實把敵人擊落!」
「嗯嗯!」
眾人隨即移動到隔壁的房間準備開始作戰會議。
「好了,那現在就請斯塔說說他想的計畫吧?!箽W格將話語權交給了斯塔。
「好。首先,從早上的戰鬥中,我們可以得知福音是以中近距離的高速戰鬥為核心的機體,就收集到的資料來看,它並沒有對應超視距射擊的手段。所以,我的計畫是以西西莉亞跟蘿拉為核心,利用遠距攻擊將它消耗殆盡。」
「可是對方也不會乖乖站著給她們兩個射吧?」鈴音問。
「嗯。所以我打算在她們兩個與福音之間,架起兩層防護牆?!?/div>
「也就是我們吧?」歐格說。
「沒錯,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斯塔抓了抓頭,有點羞愧地回答。
「你不需要道歉。跟我還有三日以前比起來,現在的情況可是好很多了。以前可沒有你這麼聰明的人給我們出主意。」
「要回憶之後在回憶啦!快點說你的計劃吧?!光徱袈詾椴粷M的催促著。
「那我繼續了?!顾顾又f下去,「首先,第一層由三日月、箒、鈴音你們三個負責,你們都是以近戰為主要攻擊方式,請你們盡可能的纏住福音,不要讓它有太大的移動幅度?!?/div>
「嗯?!?/div>
「沒有問題。」
「交給我吧?!?/div>
「接著是第二層,這裡由歐格跟夏洛特負責。如果福音突破他們三個的封鎖的話就麻煩你們兩個把他逼回去,接著就是掩護跟支援三日月他們?!?/div>
「好?!?/div>
「OK?!?/div>
「那麼這些就是作戰計畫的全部,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斯塔說到一半就被鈴音打斷了。
「等等,那你要做什麼?」
鈴音會疑惑也是正常的,扣除無法戰鬥的一夏,現在鐵華團的戰力共有八個人,然而剛才的計畫卻只排了七個人。斯塔並沒有把他自己排進去。
「反正也瞞不過,我就老實說了。觀星者現在已經無法跟上我的反應了,早上就已經出現了徵兆。面對福音那樣的對手,一瞬間的停滯都有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所以為了不成為這場戰鬥的拖油瓶,我就不參戰了,留在這裡照顧一夏就好?!?/div>
與福音的短暫交手讓斯塔明白,以觀星者現在的狀態不僅無法幫助隊伍,更可能成為其他人的累贅,因此斯塔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退出前線成員的行列。
「原來是這樣啊?!沽私庠虻拟徱粽J同了斯塔的想法。
「用不著擔心,我們只要連同他們兩個的分一起努力就好了?!箽W格說。
「也對?!?/div>
「那麼——」歐格站了起來,其他人也緊隨其後。
「出發吧!」歐格一聲令下,作戰正式開始。
※
「這裡是......?」
受到遠處傳來的波浪聲吸引的一夏,獨自走在陌生的沙灘上。一往前踏,腳下的白沙就會發出沙沙聲響。
腳底直接感受到沙的觸感與熱氣;海面傳來潮水的氣味與浪花聲,還有陣陣吹來的舒適涼風,以及曬得皮膚有點刺痛的豔陽。
「是……夏天嗎?現在……」
這裡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完全不清楚。
身上不知爲何穿著制服——褲管卷起,赤腳走在沙灘上,手上還拿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脫下來的鞋子。
一夏突然聽見一陣歌聲,澄澈而充滿朝氣的歌聲。他不由得感到在意,往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腳下的沙子也輕快地應和著。
「啦、啦~~?啦啦啦?」
一名少女就在那裡。
海浪微微沾濕她的腳尖——女孩如跳舞般地唱著歌,像唱歌般地跳著舞。她的頭髮隨之飄舞,顔色是閃亮而刺眼的白色。 同樣是白色的連身洋裝在海風的吹拂之下,偶爾會膨起飄揚。
不知爲何,一夏並不想開口叫她,而是在附近的漂流木坐了下來。這塊木頭應該是很久以前就被沖上岸的,樹皮已經剝落得差不多,顔色幾乎都變白了。他坐在形狀不規則的白色沙發上,愣愣地凝視著少女。
嘩啦,嘩啦……
聽著沙沙的海浪聲,一夏毫不厭煩地望著那女孩。但不知爲何,她的歌聲和舞蹈都讓一夏有種懷念的感覺。不過當他回過神來時,少女的歌聲已經停止了。 她也不跳舞了,只是專注地凝視著天空。
覺得很不可思議的一夏從坐著的木頭上站了起來,走向少女身旁。
「怎麼了嗎?」
盡管一夏出聲詢問那名少女,但她仍凝視著天空,不發一語。當他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天空後,耳邊突然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在呼喚著……非去不可?!?/div>
「咦?」
一回神,少女已不見蹤影。一夏四處左顧右盼,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也聽不見歌聲了。只剩下海浪的聲音迴盪在他的耳旁。迫不得已,一夏只好轉身,打算回到木頭那邊。結果——背後傳來了一道不知名的聲音。
「你想要力量嗎……?」
「咦……」
一夏迅速地回頭,只見海浪中——佇立著一名膝蓋以下都浸在海水裡的女性。模樣仿佛一名穿著閃亮白色鎧甲的騎士。她的身體前方插著一把巨大的劍,雙手放在劍上。 臉則被護目面具罩著,只看得見下半部。
「你想要力量嗎……?爲了什麼……」
「嗯?嗯——……你問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耶?!?/div>
一夏稍微想了想。
「爲了朋友,不對!應該是爲了守護我的同伴吧!」
「同伴……」
「就是爲了同伴。怎麼說呢……這個世界上不是常有非戰不可的情況嗎?在這種時候——你看,有很多不合邏輯的事吧!毫無理由的暴力還挺多的;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想盡己所能地幫助同伴,幫助在這個世界上跟我一起奮戰的——同伴?!?/div>
「這樣啊……」
女性靜靜地回答,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你就非去不可了。」
「?」
又有聲音從一夏後方傳來。他過頭去,發現穿著白色連身洋裝的女孩佇立在那。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以天真無邪的表情凝視著一夏。
「你瞧……嗯?」
她將一夏的手拉了過去,對著他笑。讓一夏不由得害羞起來。此時,天空、整個世界開始綻放出絢爛無比的光輝。眼前的景色被那片白色光芒所籠罩,漸漸離他越來越遠。
一夏的腦海裡不經意地浮現「夢境結束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