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某盞燈火尚在林中〉
「……....如果閱讀到這些訊息的人啊,請你一定要知道,知道我們這群人最後的下場、以及未來在星空彼端漫步而來的浩劫,並相信我從未背叛真主及偉大的先知,我仍是他們所在天國中那誠實卑微的僕人!
這本邪惡的書必須燒毀 ! 就在拚盡最後一分理智留下這份忠告的同時她仍在誘惑我,用溫柔而危險的口吻與香氣企圖讓我再次翻開書頁 ! 但是我很清楚,那將會是我生命中最後也是最荒唐的選擇……….
萬萬不可再讓那對眼睛注視這片大地 ! 即使我可能無法摧毀手中的少女,但她絕不能被奪走,帳外那些狡詐的豺狼,即使已經成為了走動中的屍體,依然雙目圓睜的盯視著。
這小小的帳布是如此的單薄,卻阻隔了外面的邪惡,但這種危險的平衡與寧靜還能維持多久? 隨時就會被狂暴的撕破,我那些已然陷入瘋狂的同夥將垂著臉上的膿瘡爛肉把我變成他們的下一頓餐食。
他們正在靠近這裡 !
我可以從冷白的沙地上感覺到他們走近,還能聽見他們與獸類無異的喘息與嘶吼聲,一片狂亂中的腳步、劇烈的喘息嘶吼聲宣告著我的結局,那些早在旅途中被沙漠吞噬性命的畜生們披著長袍在向我招手,準備押送我的靈魂致他們的主宰身邊....」
…...不論這張泛黃紙片如何破損,或是著寫於上那些普通的劇作者都不敢置信的內容,卻為伊格穆迪砍殺他的同夥的事實做出完整的解釋。
而情況又是如何呢 ? 畢竟將他逮捕關入牢獄後的數日,除了發出駭人的叫聲、臉色蒼白地發出急促喘息外,他不與任何人交談或對視。
不知道是作為執法人員的正義感,或是到目前為止再也無法壓抑的好奇心作祟,我決定去會一會這個發瘋的可憐傢伙。
將牛皮紙袋的開口封好,小心地放在木製桌上,我帶著一盞燈火走向了位於地下的監牢。
「罪者伊格穆迪,接下來你的一字一句將會成為呈堂證供,包括你的自白。」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可笑的受正義感與好奇心驅使,讓自己餘生陷入無可解脫的畏懼之中,唯一陪伴我的就是老貓奈格沃曼*,這些年來牠也注意到了什麼。
「…….」一團衣物,不,應該說是一個蜷曲身體在床板上的物體跌落地板,而另一個角落堆放著被暴力扯碎的布毯。
連伸展手腳都稍微困難的石室如今成為了困鎖罪人的一方天地,伴隨窒息逼人的沉默與陰鬱。
「回答提問,根據我們比對的資料,以你在內加上奴隸數量整個商隊共76人。而你將大半數的人殺害,你承認嗎?」「……」
在昏暗中,那毫無生氣的肢體彷若枯林地上的枯枝一樣,靜靜地躺著。
「你該清楚將嘴閉上不是個明智之舉。聽好了,你就是個貪婪的瘋子,為了金錢將同伴開膛破肚。他們可能根本不是你書信中胡謅的怪物,他們是正常的人類,被活生生切開的人類血肉!」
似乎被話語所牽動,我終於看見了伊格穆迪的雙眼,帶著怒氣與恐懼,更多的卻是困惑不解。害怕再次回憶那烙印肉體精神的戰慄和反胃感,抑或是變跟蓋伊姆等人一同黝黑、超越人智所理解的魔物。
現在卻有個男人卻用執法人員特有,不近人情、聽到還想笑的話語,訴說著自己砍殺的其實是正常的人類?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聽好了,我的好警官。」蜷曲的身體開始移動,緩慢的爬向牢籠的外側。
「如果你只是為了我的供詞前來,大可將我視為一個有偏執狂的精神病瘋子,被教團判處死刑……他們大可找到其他的商人繼續分一杯羹,你比我還清楚。
不過只是坐在桌前,沒有經歷那些事情的你明顯的不清楚我將刀尖對準了什麼……漆黑的肉體、狼犬流著口水的獠牙、震耳欲聾又像是某種方言的叫聲。我敢說這一定是那個注視著我的某個存在祂深不見底的陰謀 ! 」
毫無氣力,卻飽含鄙視與憤怒的語調緩緩傳來牢房之外。
「我們找到完整的屍體不到十具,其餘的不是斷首就是少了肢體,甚至沒能找到所有人的屍身。而你認為做出這一切只是某個恐怖怪物操縱一個商人宰了同夥 ? 你根本不是什麼受害者,只是個罪犯。」我拽著他的衣領往欄桿上撞了幾下,沒錯,當時無知下併發出的怒意。
「你很清楚這一切沒有結束。」
「閉上你的嘴,教團的走狗 ! 有種你也被那該死的東西盯視看看,你可知道自那天晚上看到那兩雙噁心的瞳孔後…….」伊格穆迪像是察覺到了異樣,神經兮兮的轉頭朝著燭火的光亮無法觸及的迴廊深處,接著回到了一開始片語不出的模樣。
大概是錯覺,地牢內的溫度竟以難以察覺的程度上升,回過神來已經是堪比日正當中的沙漠中央那樣酷熱難耐。我順勢脫下了長袍,回答他 :
「但沒有人能證明。」
也許在那個時間點,希冀從罪人口中滿足好奇心的當下,我們就已經被誰注意到了。
在西元1685年後未來數年,仍在凌遲我的夢魘。
~下集待續~
*Niggawoman: 捏他自洛老為自家黑貓取的名字,有一說是他具有種族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