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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啷。
玻璃杯從手中摔落,他對此並未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只是如例行公務般蹲下身好拾起碎片。
杯中的蘋果汁撒了滿地,被甜味吸引的螞蟻很快便聚集過來,一隻隻像包紮傷口的繃帶似的沿著他的指尖攀纏而上,撇開那令人發顫的詭異觸感,牠們著實就像條黑色的絲帶......對,就像前天那個滂沱雨夜他為了躲雨而進酒店時所看到的拙劣表演,他實在不懂那種粗俗低下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值得令人拍手叫好的,縱使他一身濕的透徹狼狽,活像個因為酒醉失足而栽進河裡的流浪漢,他也不會有所改觀。
臺上的嬉鬧和臺下的喧鬧只讓他覺得頭疼,於是伸手隨便從櫥櫃中抓出個藥罐後便囫圇吞棗地塞了幾顆藥錠進嘴裡,連一滴水也沒喝就將整把藥給嚥了下去。
但屋外的雨勢依舊,而他依舊只能像個傻瓜似的坐在角落等雨停。
一直到回家以後---那又是幾點來著啊?他因為頭疼所以精神有些恍惚不清---他才想起來「grind」是研磨的意思而非露齒微笑。老天!他到底搞錯這兩個天殺的單字多久了?他明明一眼就看出來商標把s誤植成z(*1),卻沒能注意到他們差了整整一個d啊!這可真是場災難!但他還沒來得及替自己想到的小幽默開心(*2),旋即便被一陣痛楚打斷,該死!他不禁咒罵,頰上兩處眼窩疼得要命,彷彿正面挨了戈洛夫金(*3)一拳似痛得他眼淚直流,可順著臉龐落下的並非淚水,而是泛著腥黃的魚油!
身上的螞蟻頃刻躁動,牠們顯然一點都不喜歡這身怪味,毫不留情地在全身上下又咬又嚙的,搞得他渾身是傷。該死!他恨不得一把火將身上的蟲子們一把給燒個精光,現在根本沒時間再去管地板那些玻璃渣仔了,他一股腦兒的衝進浴室,熱水器也沒開就拿起蓮蓬頭讓冰水從上往下沖,沖了至少足足一刻鐘那麼久他才終於因為身體呈受不了寒冷而關掉蓮蓬頭。
那時他已經打了第十七個噴嚏。
浴室原本潔白如雪的磁磚如今一片烏黑,彷彿打翻整罐墨水似地落著一地螞蟻,還夾雜些許頭髮、眉毛和成堆的睫毛......等等,睫毛?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睫毛被沖掉?該死!他再度咒罵,但這卻輾轉成了他跑到鏡子前所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他在浴室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因為他一時之間腦袋也擠不出更多詞彙了。
該死!該死!真的該死!他看向鏡中的自己,一頭黑色俐落的短髮、深褐色的雙瞳、還算高挺的鼻梁和工整的耳廓---但就是沒有那該死的睫毛!他媽的全落在地上了!There were none(*4)!一根都不剩!
他現在根本不知道現在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自己,鏡中的他---同時也是真實的他---看起來簡直蠢得要死!完全不亞於那群在酒店舞臺糟蹋表演跟人生的混蛋!噢,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浮現過想這樣直接和一切告別的想法,但之所以最後得以遏止這股腦人的衝動並不是因為找到什麼能挽救現況的辦法,只是頭疼地讓腦袋又開始模糊不清罷了。
這毫無疑問是感冒,他心想。廢話,拿著蓮蓬頭朝著自己沖那麼久的冷水不感冒才奇怪,而且他隨後也沒有餘力和時間吹乾頭髮或再多擦拭身體,只是簡單換上件乾淨的衣服、戴好帽子後便出門工作去了。
---是的,就算是在週六這樣的例假日他依舊要出門工作,他是個辛勞工作的苦工,不是每天一早就四處閒晃的浪人。當然,他還是有休假的,只是不怎麼定期罷了,每當完成一段工程後他才得以被應允自由。嘛,或許這聽起來的確是像是被人壓榨來做粗活的勞工,但他其實意外地熱愛自己的工作,畢竟只要出門就能每天有新鮮事,成天在家裡發呆才是真正無聊透頂的行為,那種不值得回憶、甚至不值得記憶的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可言,跟每天睡覺有什麼差別?
不,每天睡覺可能還更好也說不定。如今他倒在床上,一副病人樣(不過其實他現在就是病人了),不只頭痛難耐,連扁桃腺都跟著起鬨。如果真的可以每天睡覺、簡單淡泊度日也沒什麼不好,那樣子不用擔心遲到、不用擔心睡不飽、不用擔心生病也不用擔心所謂的明天,真開心。
NoNoNo,他搖搖頭,急忙甩開這串聽了只會讓人抱歉連連的負面想法。我不是一向熱愛自己的工作嗎?他捫心自問,怎麼可以那麼起伏不定呢?他一邊頂著疼痛檢討著方才偏差透頂的思緒一邊勉強伸手打開了位於床頭的收音機。
「......lonely morning......將於......期待......」許是接觸不良吧,廣播的聲音始終湊不成句。斷斷續續的音頻讓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絲絲慍怒,但卻又不得不承認此刻的自己對此著實無可奈何。算了,他暗自嘆了口氣,反正歌手是野水還是完美海岸一聽就知道(*5),而他也不是非要聽哪首不可,他現在純粹就只是太難耐又太無聊罷。
「......Bobide Ba......」
但出乎預料的,廣播接著傳來的並不是英文歌或日文歌,反倒像是下蠱般的咒文。
「......bide Bededbon......」
他起先不以為意,可這道魔咒---或什麼類似的東西,管他的---就像唱片跳針般不斷重複,他試著調轉至其他幾個不同頻道,卻發現不管怎麼樣都無法阻止聲音的播出。
結果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他便放棄了,現在頭痛得要死哪還有多餘的心力去檢查收音機是不是什麼地方出問題,他連一句「該死」都懶著說,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期待明天一早就恢復正常。
「Bobide Babide Bededbon......」他隨著廣播喃喃道,只是此時此刻的他一點兒都不想去深究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Bobide Babide Bededbon......
他再次醒來時一旁的收音機還未停止播出這段意義不明的詞彙,但他絲毫不在意,不,倒不如說他完全沒發現這件事,因為他早已沉浸在感冒和扁桃腺痊癒的喜悅中。呀呼!,他不禁興奮地叫了啟來,還在床上跳了足足十下才肯離開,活像個在平安夜隔天發現床邊有著聖誕禮物的小孩子。他開心地在房間裡跳起舞來,伴隨著那段他壓根沒能注意卻仍然迴盪耳際的奇妙咒文。
「Kill me, Just Kill me......」他放聲高歌,在黑暗中;他手舞足蹈,在黑暗中。在燈也沒開的漆黑臥房裡,他載歌載舞,獨自一人狂歡著,就如同泰勒·莫姆森的現場演唱一樣,華麗地魯莽著(*6)。
Bobide Babide Bededbon...
他跟著呼喊正重複著第一萬零八百八十四次的咒文。
即使是在夜晚。
*1:「grind」和「grin」作名詞解釋分別有「研磨」以及「(露齒)微笑」之意,但「grindz」指的是美國的咖啡機清潔劑品牌(GRINDZ)而非真正的誤植。
*2:「災難(disaster)」也是d開頭的單字。
*3:根納季·根納季耶維奇·戈洛夫金(Gennady Gennadyevich Golovkin),外號「GGG」,是世界著名的中量級拳王,曾連續衛冕20次中量級冠軍,且生涯出賽的KO率高達88.1%,
*4:指阿嘉莎·克莉絲蒂的作品「And then There Were None」,通用中譯為「一個都不留」,另有「十個小黑人」、「童謠謀殺案」......等不同翻譯。
*5:分別指「完美海岸樂團(Best coast)」收錄於「Fade Away」專輯中的作品「This Lonely Morning」,以及聲優野水伊織替四糸乃唱的角色歌曲「Lonely, Morning,Dreaming」。
*6:泰勒·莫姆森(Taylor Momsen)為樂團「The Pretty Reckless(TPR)」的主唱,「kill me, just kill me」一句則是出自其同名專輯中的「Kill me」一曲。而「The Pretty Reckless」樂團的中文直譯便是「華麗地魯莽著」。
◆雜談◆
「NO.10884」是我於2018年7月19日投稿在隨意窩上的短篇創作,若有乖乖遵照閱讀規定的人應該知道本篇的靈感來源為P主ピコン同年投稿的作品「ガランド (Airhead)」,而當時的我正巧在拜讀尼爾蓋曼的短篇合輯「易碎物(Fragile)」,隨後又聽到BANAz的翻唱,因此決心要跳脫往常的日系框架,做點前所未有的嘗試,於是這篇夾雜著那麼點後現代與意識流又或是某種隨後才被命名的文體韻味的美式風格短篇於焉誕生。
雖然主軸並未改變,但在發布前仍然有針對細節做修正,並重新潤飾包含註解在內的用字遣詞,也試著以巴哈現有的功能重新設計排版與字體,只能說Sylfaen字型的效果奇佳,屢試不爽。
在隨意窩宣告永久停運後,我便將先前唯二有成形的系列放上Ep好跟填詞分家,剩下的則通通分門別類收進資料夾裡面,之所以這麼做也並非想同時經營兩個IP,只是單純地因為近年---遠在搬到巴哈之前---我就已經沒什麼在寫填詞以外的作品罷了。
當然,對一個創作者而言作品類型趨近單一多半不是什麼好事,但很遺憾地現階段的我顯著缺乏能改變這件事的能力與時間,維持填詞的產量與品質對我來說不算負擔然後這個月只填了一篇,可除此以外的事情就不同了。這回起意修稿「NO.10884」必須得銘謝某人某事在帶給我的正面契機,也或許能說是某種最後的波紋掙扎。雖然很想像周年填詞一樣告訴大家下個月再見,不過這句話還是等到我能做到的時候再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