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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恐怖-《窺》92.層層刺探

月雨海魅 | 2023-01-30 22:25:51 | 巴幣 4 | 人氣 233


92.層層刺探
 
  猶如一場遲來的意外,又或者該稱是過早的奇蹟。
  張晨高是第一個收到林庚呈甦醒通知的人。
  儘管為能更快蒐集到更多線索及犯案動機,希望這男人別因此腦死昏迷或是死亡,然而知道對方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恢復意識,張晨高仍感覺心情複雜。
  沒錯,這是意外也是奇蹟,對於偵辦方而言,只是在其他層面上就未必是好事了,例如只靠嘴巴、感覺跟美好幻想做事的高層。
  派出特殊任務部隊儼然已讓張晨高等人對那些人失去信心,預想到之後極有可能成真的收尾,他決定先不把林庚呈醒來這件事上報。不過,倒是有先知會玄虛法師和張天師等人。
  這當然也是考量此刻的林庚呈是否真為本人
  數週來的風風雨雨,張晨高已不願再承受巨大的風險,或者該說他自己大概也沒有那種生命繼續遭遇鬼怪的摧殘。
  他確實知道只要案件未結、女魔未安,自己還是此案偵辦者之一的一天,遲早還是會面臨到危險,但眼下他只想不要再過度動盪,希望暫時回歸他們警方所擅長的科學辦案領域。要說是想讓這件事先重回單純面向也不為過。
  所以儘管時間緊迫,他多少還是贊同會議最後高層所提出找出更多案件證據這項決議。
  當然,此刻他們手邊可以發揮的線索跟能夠取得的證物依然有限,不過陳醫師也已經開始就現有證物下去分析了;回收證物小組亦沒停下腳步,那麼他也得抓緊目前只有他知道林庚呈醒來的這件事取得一些推進,趁著在被上層發現,下達累死三軍的命令之前。
  也因考量林庚呈晦澀不明的現狀,張天師不惜又調撥來兩名修行者隨側把關。
  據知,另一本周家祕法已經在廟壇的地板夾層找出,修行者一眾正式進入準備拆解祕法與攻略女魔的狀態;考慮到兩天後的法會準備及此前的傷亡,人手可說是萬分吃緊。
 
  確認女魔未在醫院的跡象後,兩名修行者放行張晨高進入林庚呈所在的病房。話雖如此,房內依然壟罩著陰寒壓抑的氛圍,不知是否與他對床上男人的主觀感受有關。
  這算是張晨高第三次與林庚程交鋒,第一次是自己剛接手《折骨案》,江宅命案、網路恐怖文章寫手陳予仁死亡後,接下來的第二次就是昨晚的機場攔截。
  不諱言,張晨高對這男人徹底厭惡,而且不管是之前的後輩高宇文還是接手案件的他,就好像自始自終面對著一頭抓不到其把柄的狡兔,縱使知道對方幹了什麼,也有一些間接、相對的證據,就是沒辦法把對方一次將軍。
  ──說不定在這個人躺入醫院之前,女魔那邊也是這種感受吧?
  張晨高想到這不免稍稍同情起那位存在於不同維度的鬼怪。
  可是,也不否認林庚呈是個深謀遠慮且善於操控人性的奇才。面對這種人,只有拿出對方無法辯解的鐵證狠狠賞對方一巴掌,不然任何疏漏都會成為讓對方再度逃脫的破綻。
  所以張晨高對這第三次交鋒沒有抱太多期望,不過仍希望能取得一些蛛絲馬跡。
 
  「林先生,我們又見面了,你應該很不是滋味吧?」
  掛上電話後,張晨高重新與「人魈」對上,大半身姿被壟罩在房內陰影中的男人依舊顯露齒縫滲血的駭人微笑,見此,前者決定再行確認。
  「你是林庚呈,沒錯吧?」
  聞聽此問題於門外把守的其中一名修行者探進身子,張晨高知道身後的動靜,接下來他們的作為將取決眼前狀似瘋癲之男的回答。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張警官。
  宛如回到首次碰面的不愉快場景,眼下已成為嫌疑犯的男人仍然不改傲慢態度,只是這次更添增一絲癲狂,不過這倒讓張晨高反而鬆了口氣。
  「是啊,反正你跟鬼也差不多了。」察覺沒有異樣,警官也稍微改變了一下自己的應對口吻。
  「是指我的……現況嗎?呵呵……這點我……可是清楚得很。我……應該早就要死了。
  儘管恢復意識又能自然應對,但從林庚呈每講幾個字就必須大口喘息來看,似乎也不容樂觀。可能正如他所說,即使撿回了一命,只怕很快又要見閻羅王了吧?
  也就是說,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若真如此,陳醫師和證物回收小隊那邊是否來得及呢?是否能趕在這個人死去前,讓他招供罪刑呢?
  「不否認,雖然我是指你身為人這件事。」
  這是張晨高決定在這場談話講出的最後一句寒暄,接下來將進入正題,只是重新回歸的林庚呈貌似得到了讀心能力般,成為接下來的話題引領者。
  「張警官,你曾經陷入完全的絕望嗎?」
  出乎意料的話語不免令張晨高眉頭蹙起,這段話聽似進入話題正軌,卻又像是左右而言他。
  「林庚呈,我不想跟你談那些有的沒的──」
  「不然呢?」豈料自己的話馬上被打斷。「你不就是要來問我殺人動機嗎?還有其他證物被丟哪去了,以及……我把周警官的雙親帶去哪了?
  此言一出,張晨高不禁怒意滿溢的一個箭步向前,準備抓起這名瘋癲者的衣領,但最終還是沒這麼做。
  黑暗處模糊人鬼身分的男人見眼前之人根本無法動自己半分,他露出有如俯瞰一切愚人的目光決定緊咬對方,準備繼續道出挑動情緒的言語,不安分的嘴再次動了起來。
  「現在要是我死了的話,你們……應該會很傷腦筋吧?不然不會聽到我醒來就馬上派你過來……不,或許其他人……根本也還不知道我已經醒了。你是知道我在說誰的,張警官。
  要是那群怕被抖出更多內幕的大人物們知道我還活著,恐怕會另行派人或是要你們採取什麼行動吧?你是……不會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
  還有……我也看得出來,你們現在急需從……我這裡套出更多案件相關訊息,例如……我的作案動機之類的,哈哈哈……」
  張晨高沒想到即使是尚處生死邊緣,這男人仍不改長篇大論跟出言挑釁,就這樣的內容走向,他也大概猜得到接下來對方準備說什麼了。
  「如何?不如我們作個交易好了。」
  果不其然,張晨高聞言只管先閉上眼睛數秒並深吸一口氣,待再次睜眼,胸口已退去怒火,取而代之是略為失望的輕蔑反應。
  「然後呢?我也要跟那群蠢貨一樣被抓住把柄,到時候當你有需要的時好好利用的棋子嗎?」
  「這可不好說。」面對警官的反應林庚呈沒太感意外,再次咧開那沾染血絲的齒貝奸笑出聲。「張警官,別說得這麼難聽,所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就跟自然界的動植物一樣,不是寄生、片利共生、互利共生,就是……犧牲某一方嗎?就算是親族,也適用這樣的法則呢。」
  「所以我可以根據前面你說的這些,認定你承認殺害自己的妻女嗎?」
  沒想到,此番話卻換來人魈更加誇張的訕笑。致使病床也出現劇烈震動的反應,差點沒讓張晨高以為對方癲癇發作。
  「張警官,聽你這話就知道你們現在是真的什麼鐵證都沒有,只想從我這裡套話啊!我沒說錯吧?」
  林庚呈這一笑猶如把體內瘴氣一次排除般,首次一口氣氣力充足的把話說完,毫無疑問,他就是在以試探確認自己的這層猜測
  看似誘導了對方主動供出自己殺害妻女的罪刑,然而卻是反將一軍的陷阱。
  的確,從方才由林庚呈切入某句意義不明的話題開始,不知不覺被掌握了主導權,對於這樣的結果,張晨高即使因被看透內情而有些動搖,但其實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勸你還是不要太樂觀比較好,而且別忘記你剛才承認了自己殺害妻女的話。」
  「但我的確就是為了知道你們那邊到底有哪些資訊這點,才以那看似認罪的話術跟你對話的……可不是嗎?」
  還真的是難纏至極的瘋子。儘管入房前就預設發展不會順利,但張晨高還真見到小高日記中的「林式詭辯」。或許他更應該預設這傢伙不管哪句話一定都附有試探成分。
  既然如此──
  「好吧,那我知道了,看來繼續對話下去也沒有意義。既然林先生你看起來一切安好,也就說明我們之後可以一起耗下去。」
  見張晨高收起情緒,就像放下一個無趣的玩具轉身走出病房,林庚呈不免有些惱怒,腦袋快速運轉後,在對方即將回到光亮處前再度開口。
  「所以我現在不會再被鬼怪追殺了嗎?」
  這個問題有些玩味,不過張晨高在等的也是這句話。
  「這個嘛……不好說。」隨即他以方才其人之道還以顏色。「你也知道鬼魂這東西本來就虛無飄渺,連師傅那邊也不敢肯定。不過,林先生你既然這些日子以來都平安無事,如今竟還能大難不死,要說是『天選之人』也不為過,想必接下來仍然會化險為夷吧?」
  這大概是張晨高近期講出最嘲諷且成語應用得行雲流水的話了吧?
  另外,也因此刻只剩下他一人的關係,使得張晨高有種老高、何潔沁人格特質上身的錯覺,這的確也不是他以往與嫌疑犯的談論風格。
  不過他知道,以一般的方式和此人對話勢必最後還是只會被牽著鼻子走。
  正如對方所說,人與自然界的動植物沒有太大的區別,或許即使是人類在他眼中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才讓他有了可趁之機。
  只是張晨高認為林庚呈應該也很清楚,即便他善於洞悉人性和慾望,自己卻也是人性跟慾望的集大成。同時他應該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幸運下去,除非真的如字面上所說的──對方是所謂的天選之人。
  「張警官,少開玩笑了……」
  思緒與專注力同時並行,因此身後之人這般細如蚊蚋的呢喃同樣被張晨高聽在耳裡,霎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話術策略奏效。
  沒想到一轉過身,竟發現對方已在黑暗中坐起身來,雙眼幾乎是被血絲給充滿,頸脖以上亦脹紅並咬牙切齒的正怒視著自己。
  宛如上吊自殺的可怕厲鬼。
  見此,張晨高趕緊先與那位在外待命方才探進頭來的修行者交換眼神,確定不是女魔所為後,回過身與林庚呈正面相對。
  這一幕令他有些不著頭腦,興許是話術奏效,只不過此狀未免超出預期,讓作為施餌者的他不免納悶又擔心。
  因為所謂的策略奏效必須是在恰當好處的範圍才會能獲得預期效果,如果因而出現反效果,那勢必得另花費精力導回軌道上。
  不過,張晨高也很快得知林庚呈這般反應不僅是咬餌上鉤這麼簡單,從對方話語中他察覺顯然是剛才自己語中某個關鍵字觸動了「地雷」。
  「你在開玩笑嗎?死條子,你竟敢說我是『天選之人』?」
  「原來如此。」見出現意外的效果,張晨高決定抓住機會。「難道不是嗎?還是你認為自己現在還活著是因為你死去的妻女所選擇的?就因為你是她的丈夫、你是她的父親?」
  聞聽此語剎那,林庚呈不禁臉色刷白甚至語塞,對方趕緊趁勝追擊。
  「對!我就是認定你就是殺害自己妻女的兇手才說這些話的,就算目前都是一些沒辦法給你一擊斃殺的證據。怎麼?『天選之人』這四個字難道勾起你什麼痛苦記憶?或是它代表某個造成你如今扭曲人格的可怕過去嗎?
  沒關係,反正我本來也不求跟你交談可以得到什麼,你接下來講的故事頂多只能當作參考動機。話說回來,你不就是最自豪自己的詭辯嗎?那你還怕什麼?
  你連殺死自己的親人,綁架封印鬼怪的人都不怕了,我問你是還在怕什麼?」
  一連串的咄咄逼人惹得外頭兩名修行者皆轉頭查看,這當然也是作為對鬼怪襲擊防範於未然之外的戒備反應,只是他們更訝異這名警官會以如此攻擊性話語刺激才剛恢復意識的嫌疑人。
  被緊繃氛圍圍繞在中心的兩人話聲落後,就這樣互相瞪視了好一下子,良久,那個人才打破沉默,情緒也總算壓抑下來。
  只是令另一人意外的是,原來最一開始對方所道出的那句意義不明的話,竟是連結此刻帶有懷念與沉痛口吻之語的引子。
  莫非這也是層層刺探下的預先布局?
  「呵呵……那請容我再問你一次,張警官,你曾經陷入完全的絕望嗎就像自己真正死過一次那樣。」
  或許真的有所謂的天選之人,但林庚呈從「那個時候」就知道,就算有,也不會是自己。
  他頂多只是被施捨憐憫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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