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捌、
吳平安既憤恨又糾結(jié),同時還滿心不解,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更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讓張偉鴻要來這樣害他,此時此刻這些不明白也只能往空中咆嘯「哥!我們認(rèn)識這麼久了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要害我又為什麼要抓安安?」
回應(yīng)吳平安怒吼的是從四面八方而來、虛無又陰沉的聲音,語氣裡甚至帶著一些惆悵,像是被曲折又快被揉散一般,像張偉鴻的聲線、卻又好像參雜了些別的「平安……你什麼都有了,你的妹妹早就死了,你為什麼還在乎?在乎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
「對,他是走了,但就算走了也還是我的妹妹,他也有應(yīng)該要去的地方,就算我再怎麼笨也知道你抓要他肯定哪裡有問題。」吳平安不停環(huán)顧著四周甚至在原地轉(zhuǎn)圈,始終找不到聲音的來源,所幸又試探性地喊了喊「對吧? 」。
這次吳平安的疑問並沒有得到解答,反而是在張偉鴻消失後周圍的騷動如時間靜止般被凍結(jié),而這股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反倒讓吳平安繃緊神經(jīng),接著,剛才的疑問還沒有得到回覆,下一波危險變又朝著他而奔來,屋內(nèi)的花瓶和做為裝飾而收藏的罈子有了動靜,他看著眼前的景象心理咯噔一聲,呼吸又更困難了些。
瓶口和罈口竄出數(shù)隻乾枯的黑手或腳,有的甚至一個裡頭就塞了數(shù)十隻枯骨,大概是很久沒放風(fēng)了每個都等不及想搶著多吸幾口新鮮空氣。
但罈子和花瓶的口就那麼大,每個都搶著出來導(dǎo)致畫面驚悚弔詭,原本該插鮮花的瓶子成了塞滿爛肉及枯手開成的花,其中有幾個傢伙甚至只露出半邊臉或只鑽出鼻子以上就被卡在出口,有的不是被壓的擠出眼睛,就是牙齦被磨爛,好一點的大概蹭掉一層皮,脫了層皮後順利的滑了出來,總之就是只有血肉模糊能形容,還有幾個雖然嘴被擠歪,但看著幾顆牙落在外頭便當(dāng)做自己也算出逃成功嘎嘎叫著,
幾張臉歪的看不出原本的五官,還是和別人的也混在一塊,分不出疼還是開心,嗓子像牛踩過般,也聽不出來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叫,骨頭碎裂和慘叫的聲音此起彼落,卻不見這些傢伙的動作有一點遲疑。
吳平安再次思考要不要感謝他那個廢物老爸,讓他在小時候就見過腦漿和鮮血灑滿地的畫面,如果沒有的話加上這些附贈的腐臭味,他現(xiàn)在大概跑不到廁所只能原地吐第三輪。
他用姆指摩娑手上的金戒指,接著拍了拍腳邊那個及腰的大罈子「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不蒐集模型,改愛花瓶跟古董了,原來是拿來裝這些爛東西。」那罈子裡竄出的手本來要去抓吳平安,卻在金戒指與花瓶相磕發(fā)出清亮的"鏘鏘"兩聲時,又瞬間竄了回去,裏頭瞬間傳出刨耳般的尖叫聲,本來顫抖的瓶身也隨即靜了下來,環(huán)顧周圍的情況,終於明白那些讓自己暈到噁心反胃的罪魁禍?zhǔn)资钦l。
這次不是黑東西、也不是紙娃娃,而是形體清楚分明,手是手、腳是腳,臉上有明確五官、某幾個頭髮有點稀疏的正港厲鬼,雖然吳平安猜測這些都不及安安,但數(shù)量一多就是麻煩,況且看起來也不像以前遇到的黑傢伙一樣三兩下就能解決。
「嘖,又不能處理掉!」吳平安看著眼前那些快掙脫的厲鬼抓抓後腦勺,真心覺得打鬼比揍人困難多了,人被揍了知道痛就會跑,鬼已經(jīng)死了打都打不怕。
他嘆了口氣滿滿的無奈,其實也不是打不死,要讓厲鬼消失的方法就是直接讓它們魂飛魄散,但吳平安本身作為千千萬萬裡其中一名厲鬼的哥哥,實在不忍心這樣對待和妹妹同樣是厲鬼的其他往生眾們,也是基於這種心理,上次在幻象裡的灰東西也都作為鬼還活得好好的。
那些灰東西多虧吳平安的同理心,洗掉不正經(jīng)的霧後又是一隻好鬼,只不過雖然好歸好還是全都要待在牢裡等城隍?qū)彛倸w好過魂飛魄散的下場。
雖然城隍交代過要他小心,受傷什麼的能避就避,不能避還是要想辦法避一避,但天下哪有事事都能像腦袋瓜裡想的那麼美?又要別把人家打的魂飛魄散,又要自己能全身而退,那什麼?在公司參加運動會都不會這麼和睦。
情勢所逼,吳平安只好親自上陣,然後”盡量”做到讓自己不要受傷,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金戒指,他有些無奈地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又把金算盤丟在地上擦地板,所以這次城隍沒出借金貴的算盤,改派兩條寶貝寵物魚,但回頭看看那兩條魚還跟黑霧在搏鬥,他摸了摸鼻子有點無奈,反覆抓握了兩下並握緊拳心,同時做好心準(zhǔn)備。
有鑑於上次安安的血破壞罈子被城隍說是破壞證物,吳平安就更不敢隨便滅了其中哪一個,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就在吳平安準(zhǔn)備要去收拾那些傢伙時,大橘忽然游到他面前,此時兩條魚從背鰭到腹鰭的長度已經(jīng)快要逼近吳平安的身高,嚇得吳平到退了幾步,畢竟嘗過魚頭巴掌味道,現(xiàn)在想起來臉頰還會辣辣痛痛的……
大橘扭了一下身子,尾巴將後頭的花瓶掃翻,力道之大好幾個厲鬼被甩的糊在牆壁上拔不下來,於是地上又多了幾塊碎骨、牙齒和腐爛已久的屍泥。
大橘面向吳平安那側(cè)的一顆眼睛直勾勾的盯了他一會,還沒意會過來吳平安就自動將兩掌心朝上併在一起,一副等著接?xùn)|西的樣子,大橘張開嘴一堆黏糊糊的白籤順著魚嘴滑下落在吳平安手上,送完東西後大橘又扭著身子要游回大綠身邊。
吳平安眨了眨眼,回去之後他一定要好好報告實情,那些碎在地上的花瓶跟罈子都是城隍養(yǎng)的寶貝寵物魚弄得,跟自己沒什麼關(guān)係,不然要是安安又被冤枉影響之後受審判刑那可不行。
回頭只見大綠賣力的啃著地上的法陣,黑霧卻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大綠所幸張開嘴巴朝地上貼去,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作為黑霧出口的法陣用嘴整個罩住。
眼看大綠的魚身像氣球一樣慢慢膨脹,大橘回去前身子一扭,又將另一邊的厲鬼甩到牆上,直接略過迎面而來已經(jīng)逃出花瓶的厲鬼,直直往法陣的方向游去和大綠同事交棒堵住黑霧。
吳平安挑起眉毛看著手上十幾隻白籤不禁失笑「搞不懂你們主人在想什麼欸,那時候幹嘛給我一個算盤啦!直接給我一個籤筒不是比較快嗎?」看見大橘掠過厲鬼後吳平安朝大綠比了個讚「你們負(fù)責(zé)法陣,我負(fù)責(zé)打鬼!」
趁著大部分的鬼都還黏在牆上,吳平安將手裡的白籤整理好放進(jìn)兩邊口袋,正當(dāng)他以為萬事ok,準(zhǔn)備以正義之名出擊打倒罪惡時,腳下便被絆了一下,所謂熟悉的味道最對味,吳平安隨即反應(yīng)過來,兩腳一蹬躍起並將拿在手上預(yù)備的白籤往地上扔去。
「怎麼招術(shù)都一樣?同一招要是在上第二次當(dāng),我就把後面那兩條魚烤來——
「……吃?」
吳平安豎起大拇指往後指了指,本來想還想順便偷看一下那兩條魚是什麼反應(yīng),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眼角餘光沒掃到,直到他側(cè)過身子向後看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哪裡有什麼魚?自己身後連一隻蒼蠅都沒有……
抬頭稍微觀察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不只是城隍的可愛寵物魚,就連怪飲料倒出來的法陣消失也無蹤,沒有法陣黑霧當(dāng)然也沒有出口,整個空間就像正常家庭的客廳一樣…
「不是吧!這樣也中喔!」吳平安心一驚,舉起手朝自己的臉頰就是一巴掌「取消取消!剛剛說的不算!我還在醉!」
兩隻手伸到眼前翻了翻後,挑起眉毛有些意外,自己似乎沒什麼異樣,上次還只能把一魂一魄拉進(jìn)幻象,但現(xiàn)在看起來完整的魂魄連同身體一起被拉進(jìn)來了,他無奈的乾笑「這次甚至連拆都沒拆? 所以我又被全世界孤立了的意思?」
還沒完全弄清楚怎麼回事時,離自己不遠(yuǎn)的其中一個房門有了動靜,門後似乎有誰正轉(zhuǎn)的門上的把手,但另一邊的手把好像被塗了油一樣,每次只轉(zhuǎn)了一點點又會滑掉,幾次過後門後的人越發(fā)煩躁,動作也跟著粗暴起來,當(dāng)吳平安接近房門時,手上的戒指也開始不安分起來,不是金戒指,而是與金戒指重疊的那圈液體。
此時吳平安的食指整根發(fā)麻,越接近門發(fā)麻的程度就越加深,而他卻也莫名地能理解那圈液體裡紅色的部分的想法——它想和門後的同類盡早相會!
這股想法莫名地出現(xiàn)並在吳平安的腦海裡攤開,一竄進(jìn)他腦袋的同時,手也不由自主地要往門把上搭,此刻那隻手好像不屬於吳平安自己,他看見一隻纖細(xì)蒼白的小手重疊在自己手上,食指那半圈紅色的液體像是沸騰一般顫動。
在手掌接觸門把時彷彿有一陣電流從金戒指放出,他也不曉得自己怎麼知道是金戒指放的電,但他就是知道!總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就是和金戒指心靈相通?而且這種感覺好像很熟悉,就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經(jīng)這樣和這圈金戒指很熟一樣。
還沒回過神金戒指的便加大力度沿著吳平安從手掌一路上爬,他被電得連上手臂都發(fā)麻,還來不及疑惑金戒指為何突然短路,他的手心被電得一抖,順勢幫另一邊的人壓下一直轉(zhuǎn)不開的門把,木門緩緩地向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