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今天晚餐會跟我一起去餐廳吃的事情，你有好好跟你父親說明嗎？」時空課老師穿著素黑色的便服，倒是讓我很不習慣。
「有，我已經跟他說過了。」
「這樣就好，至少不要讓你爸擔心。」
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去吃拉麵。
店門口外，掛著一大張印有像是家徽的布簾。牆壁上懸掛著許多木板，寫著每道料理、麵類各自的價錢。
肉湯與油耗的氣味無所不在，如果我在這間店待久一點，衣服很快就會染上味道吧。
時空課老師說要為我慶祝這次實驗能全身而退，說回國後要請我吃飯，沒想到居然是約在拉麵店。
「沒想到，居然會跟時空課老師一起吃飯。」
「是拉麵才對。」
「…我知道是拉麵，不需要拘泥在詞句上吧。」
桌上的胡椒罐裡居然放有芝麻，旁邊還有一罐紅得徹底的七味粉，我在湯匙上灑些粉，淺嚐了味道，無法形容的風味但並不討厭，桌上的七味粉明明是紅色的但卻一點也不辣。
還沒等到麵端上來，我就開始嘗起端上來的招待小菜。冷盤豆芽清脆的嚼勁，適當的鹹味，嘗起來有著蔥味與我說不上來的香料，一口接著一口地吃。
店內放著東洋歌曲，不時也會聽到店長跟熟客用我聽不懂的日語聊天。四周異國的風情，突然產生像是人在國外的錯覺。
「把開胃菜吃完吧，拉麵端上來還要好一段時間呢。我們點的是Dinner Set，開胃菜要叫多少就可以叫多少。你還年輕，多吃一些菜有助於健康。」
「嗯。」
跟老師一起吃飯，老實說還有些罣礙，因為跟不太熟的人吃飯，我都習慣會吃得很慢——畢竟我跟他的關係，才相處不到一個星期。
「在上主菜之前，我們來談談正題吧。」
眼看老師憑空變出了一個發光的本子，感覺老師是刻意想要拉回我的注意力，「雖然我手邊的log，有記錄我自己在假設世界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但是有一成的部分還需要你的協助才能完成。」
嗯等等？老師是魔法師嗎？手上這本書是用魔法召喚出來的嗎？太神奇以至於我的目光完全聚焦在那本發光的書上。這就是老師所謂的「log」？一個像是手掌大的筆記本，能憑空從手上出現，這也太奇幻了吧！
但是奇怪的是，就算周圍的人經過，也沒有對他手上的書產生好奇。這難不成是眾所皆知的科技嗎？是我太落伍了嗎？
「你在好奇這本書嗎？這本書對我們這些『觀測者』以外的人來說，看不到也摸不著，他們沒有反應也是正常的。」
「這就是你所謂的log嗎？」
「不完全正確。這本書只是一個輔助記錄工具，真正的log還存在伺服器裡。我走訪世界各地時，都會用這本書來記錄，無論是在假設世界還是現實世界，我所記載的內容都會一字不漏地記載下來。」
這種道具也太神奇了吧。你該不會就是哆啦Ｘ夢吧？
「那要在哪裡買才買得到呢？」
「什麼買到買不到？你是想要用這本大家都看不到的書作弊嗎？還有，你的表情怎麼一臉我是哆啦Ｘ夢的表情？先聲明，這本書我不會借給其他人，因為裡面的內容大多都是跟我這輩子所做的實驗有關係。」
「涉及機密的事情，我是當然不會碰啦。」
「那就好。」老師單手將書闔上，那本書像是散落成光粉般瀰漫在四周消失不見。那些光粉吸進去後會影響身體嗎？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本書吸引了，明明只是一個研究員，但怎麼越來越覺得他很有可能連魔法都會。
「再次回歸正題吧。」老師又說。
「好。」
「我今天要問的事情，是關於假設世界的事情。在假設世界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用敘述的說給我聽。」
「好的，那個，是這樣的——」
接著，我把在假設世界裡發生過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包括被女僕和老僕人照顧、來到假設世界的第二天就被叔叔綁架、搭乘老師駕駛的直升機趕往原點、途中還聊了些什麼、最後在我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告訴了他。
說完後，老師卻搖了搖頭，「我看了記錄之後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寫錯，陳世超，你怎麼會這麼快就被綁架了呀。」
「…」
「結果你連用假設換來的富貴生活都沒有享受到，還把父親給間接害死了？」
「我，我知道錯了。」
「你是真的知道錯了嗎？實驗一開始，都要在最短時間整理自己的立場啊。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身分地位不同的時候，生活的方式也會跟著不同，要小心還是該提防的東西的東西也都不同。不然為什麼傭人都要護送你上下學，為什麼傭人要配著槍，都是為了要保障你的安全。」
沒有看過老師開啟了訓話模式，我嚇到了。
「一開始的我，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啊！」
「無論你找多少藉口都沒用。反正就是，無論你是在哪個世界，隨時都要注意自身的安危，這比任何實驗都還來得重要！」
「知道了，我下次會小心的。」
知道老師是以我的安全為出發點著想，我也不好說些什麼。
「還有，你們家裡的那位叔叔，在假設世界裡居然犯了那麼多罪，還在你家放炸彈？我應該要多做身家調查再評估假設實驗進行的。」
「…」在假設世界裡的我，回到房間之後就看見了一個正在倒數秒數至零的機器。原本想說沒有發生甚麼事情就當作是沒發生就算了，但老師用氣憤的語氣說著，這更讓我感到寒毛直豎，更加確切當時對方的惡意。
「你到底有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有。」
「你看到的機器不是調頻器，不是錄音機也不是時光機，它就是炸彈。你叔叔當時就已經全部都招了，而且我手邊的log有寫道『沒想到陳世超的叔叔居然會在你家安置炸彈』這句話，不是炸彈還有可能是什麼？」
「…咦！」
「你的叔叔他在假設世界裡對我說，我這個外人不應該因為你們家務事而遭受波及，要我在那短暫的時間趕快逃出這間屋子。」
「居然也害你差點遭遇危險…」
「不過，真慶幸你跟他糾纏沒有花太多時間，不然，我們全部的人就會在你家被炸死。」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是老師在最後的時候跟我說「已經時間不多了」，是那個時候的老師阻止我的。
果然，那臺機器是炸彈？難怪當時對方要激怒我，就是為了要拖延時間，讓我來不及在爆炸前逃離。
「可是，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們搭直升機來到家裡的時間，跟機器上面顯示要引爆的時間相差不到五分鐘？」
「恐怖分子在設定定時炸彈的時候，說不定會有一個改變引爆時間的按鈕。當按鈕按下去之後，就會改變原本設定的爆炸時間。可能就是在我們進入屋子後，就打算跟我們同歸於盡吧？」
「…」
「就算逃不掉，能達到玉石俱焚的目的就好了。你叔叔他，是真心想要毀掉你父親的成就還有一切。有一句話是說『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說不定這個世界的你叔叔也憎恨著你爸爸，但在那個世界線發生了什麼偶然，才起了殺意。」
「明明是親兄弟，為什麼叔叔要傷害我爸爸…」我沮喪的低著頭，因為想到父親跟我叔叔不合，甚至還因為我叔叔而丟了工作，但父親還是任饒任怨照顧著我。
「…我說，你爸有常常跟你抱怨叔叔的事情嗎？」
「沒有。」
「你不需要煩惱這件事情，你爸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大人的事情，就由大人來解決。你還只是學生，你只要把書讀好就好，然後出社會要好好找個有出息的工作，養你爸爸，報答養育之恩就好了。」
眼看兩碗拉麵被服務生端上桌，老師說道：「就這樣吧，我的記錄就到這裡，我們吃麵吧。」
「好。」
看著面前的拉麵，幾片海苔點綴、一小搓海帶、半顆糖心蛋與幾片焦糖般色澤的叉燒，而湯頭則濃郁到無法見底，剛開始還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於是學著老師品嘗了幾口湯，然後學著他隨興的把麵吃完。
「拉麵不錯吧？」先吃完拉麵的老師，淺嚐點酒對我說道。
「很好吃。」
「那就好，下次實驗我們再約其他家吃飯吧。」老師拿著面紙，擦掉沾上眼鏡的湯汁。
「老師明天還會出國嗎？」
「當然，我明天晚上要去非洲，估計會水土不服，我已經準備好糧食跟飲水過濾器了。」
看著老師，我心裡有些疑問。如果不現在當面問的話，就得要到下禮拜才有機會問。
「其實，我有問題想問老師。」
「問吧？」
「為何要做這個假設實驗？我的假設，對你的實驗而言會有意義嗎？」
「沒想到，你居然會對實驗的內容感到興趣。」
「你會告訴我嗎？」
「既然你想知道的話，就告訴你吧。你還記得那些方形但不規則變化的詞嗎？」
「『累詞』我還記得…不如說是餘悸猶存。」
餘悸猶存的畫面，我還記得全身和視線被細小如白蟻的方塊包圍的時候。
「之所以出國，是為了蒐集不同國家的『累詞』，收集的目的，就是為了要獲得更多『參數』與『可行性』。至於你看到的這本書，」老師再次從手中變出了那本發光的書本，「這就是從『累詞』獲得『可行性』之後所發明的產物之一。現在的科學還沒辦法發明的東西，只要蒐集足夠的『可行性』就能完成」，不知道老師為何要盯著我看好幾秒，「你只要知道，這跟地理學家會去其他地區探勘一樣的道理就行。」
雖然沒有很懂老師的意思，只要協助老師實驗的話，老師就能更接近哆啦Ｘ夢的境界沒錯吧？
「老師，你有發明縮小燈嗎？」
「我說，你真的以為我是哆啦Ｘ夢？我真的長得像貍貓嗎？」
「沒有，因為你連直升機都會開，連道具都能發明，總覺得你應該會有縮小燈、任意門之類的。」
「我才沒有這個東西。如果我有任意門的話，我就不用每個禮拜坐飛機出遠門了。還有，縮小燈這個東西到現在都很曖昧，到底是讓照到的表面縮小，還是要對被光穿透過的東西縮小？所謂的縮小我能想到的至少有十幾種方法，但完全都不可能發生。縮小原子之間的鏈長會發生不安定，質量卻沒有減少；原子的數量實質減少會發生『壓縮破壞』，照到人類會影響人類的基因跟智商，所以不可能實現；利用空間瀰散很容易造成物質崩潰，除非能保證被縮小的空間不會被塌陷、不同物體的複合組成會同時等比例縮小、還原後能保證物體的形狀能維持原樣，但這怎麼可能實現？實在太危險了，說到底，縮小燈是不可能被發明出來的，無論是理論、科學、倫理或是法律，都無法允許這種道具存在…」
老師居然連反駁都那麼認真，或許是因為喝酒的關係，如果老師再說下去的話可能會到午夜吧？我趕緊替他反駁，「我記得你有說過你不喜歡道具這種有形的存在，所以老師不可能是哆啦Ｘ夢的。」
「你說的沒錯。」
沒想到老師會認真到提出好幾項反駁的理論，我看以後不要在老師面前提到哆啦Ｘ夢吧。
飯吃完後，老師送我一個像是布偶的玩具，不如說是泰迪熊吧。
去英國買名產，泰迪熊必買不可——這是老師跟我說的。
我不知道英國的名產是不是泰迪熊，但是老師實質上幫助了我的家庭，體驗了這麼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能讓我對這世界有更深一層的思考。
說實在的，我很感激老師讓我的人生不再這麼單調。
(1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