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一,沒想到你小子還金屋藏嬌啊!」
驅除LL教室惡靈的第二天,古谷一臉壞笑地和岸田勾肩搭背,
「你個混蛋,剛上高中時還信誓旦旦地和我說不會和女孩子交往來著,幾日不見,就變現充了?給我爆炸吧,」
「在走廊上別勾肩搭背的,」岸田一臉無奈地推開高大強壯的古谷,「現充?你這個打籃球的運動系、每天都找女生搭話的混蛋還說我現充?死遠點,汗臭味都沖上來了,」
「嘿嘿,這麼說,你承認和吉川在交往了?」
「交往個屁,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
玩笑開夠了,古谷收起了嬉皮笑臉,開始正經地詢問道,「健一啊,那個轉校生神神秘秘的,你確定她沒問題嗎?上次那件事可是讓你消沉了很久,」
「是的,她是個……嗯,值得信賴的人,我很確定,」
「那麼就是在交往咯,」古谷相信好友不會再掉進陷阱,而且,古谷實際上有點擔心岸田,因為上次被假告白整蠱後,不是gay的岸田開始有意疏遠女生,甚至到了不和女生講話的地步,這可不是一個健康的心理狀態,至少在古谷看來不是。他知道岸田這種從小不被信任的人,一旦遭遇信任背叛所受的打擊。
「我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話說回來,你這傢夥是怎麼知道我和吉川認識的?」
「啊,這是我堂姐告訴我的,昨天傍晚她回學校拿忘在教室的書本,看到你和吉川一起走回家,還有說有笑的,」
「哦,你堂姐啊,就是D組那個無路賽(吵鬧)的傢夥吧,湊不夠人數組建社團,只能天天蹭文學部活動室的閒人是吧,話說回來她當初也找過我,問我要不要加入她的同好會來著,」
學校規定,人數達到至少4人才能申請成立社團(日語中稱為「部」),4人以下只能成為同好會。區別就是,社團有自己獨立的活動室(部室)、經費、顧問老師,還能作為獨立主體參加校文化祭,代表學校參加校外比賽等,而同好會除了在學校管理系統內有個登記備案外就無任何待遇了。
「喂喂,別把人家的親戚說的那麼過分,雖然我那個堂姐是很煩人沒錯,做事粗心,飯也不會做,房間從不收拾……」
「敏夫你個小兔崽子敢在背後講我壞話?!」
一個憤怒的女聲突然傳來,把兩個正閒聊的男生都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古谷的堂姐,A組的古谷詩織同學,從背後走上來直接踹了古谷敏夫一腳,
「虧我每天早上叫你起床,你小子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堂姐一邊罵,一邊用小拳拳捶打著敏夫,
「老姐,饒了我吧,下次不敢了,」敏夫雖然比他姐高大不少,但在姐姐面前還是很快慫了,看來他小時候沒少被欺負,
「嗯……你好,古谷同學,」岸田有點尷尬地向她打了個招呼,
「喲,岸田啊,」詩織把堂弟丟在一旁,轉身對岸田說,「看不出來,你個傢夥,居然也能和女生一起回家,還是那個美少女轉校生,我之前請你加同好會你還不願意來著,」說著,詩織吹了一聲口哨,「你現在還有興趣加入同好會嗎?」
「抱歉,沒興趣,」岸田微笑著搖了搖頭,
「你們在說啥呢?」莉央看到岸田在走廊上,就走出來打了個招呼,
沒等岸田回應,詩織立馬上前,睜大眼睛擺出一副渴求的眼神,「吉川同學!你有興趣加入我的同好會嗎?」
「喂,老姐,你這樣對第一次搭話的人很失禮啊……」敏夫找到機會教訓姐姐了,
「請問那是怎麼樣的同好會呢?」莉央打斷了敏夫,終結者會照顧他人感受,但她自己從不在乎這些虛假的禮節用語。
她剛來學校時不是沒瞭解過社團,但當時她認為,社團裏的人都比較善於社交,而且也沒找到自己感興趣的社團,所以就沒考慮過加入社團的事情。但同好會?還是第一次聽說學校裏有同好會,先問問是啥再說吧。
「你有興趣啊!?吉川同學,太好了!」詩織高興地抓起莉央的雙手,牢牢把握住每一次招新的機會才能把自己的同好會變成社團,「我的社團,不,我的同好會叫『靈異研究同好會』……」
聽到這,莉央兩眼放光,以極快的速度掙脫了被詩織握住的雙手,把她弄得有點痛而嬌喘了一聲,隨後莉央把雙手搭載詩織肩膀上,直勾勾地盯著她,說道,
「古谷同學,今天能體驗入部嗎?」
「原來你也對靈異事件感興趣嗎?那可真是巧呢!」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個人,可把詩織高興壞了,完全忘了剛才那點小疼痛,不過還沒等她好好介紹自己的同好會,上課鈴響了,
「太好了,那麼放學見,莉央醬!」詩織滿臉笑容的和莉央告別,
「老姐,你這套近乎也太快了吧?很不好意思啊,吉川,我家姐姐就是這樣,」敏夫趕緊打圓場。
莉央回到自己的教室,看到加賀百合子正看著自己,
「怎麼了?百合子,」
「沒事……就是看到你好像和隔壁班那個陰沉的傢夥,和不知哪來的瘋婆子關係不錯呢,昨天你也是有事先走,沒和我一起回家,」百合子語氣略帶嫉妒,
「哦,我和岸田只是普通朋友,他是個好人,別信關於他的那些流言,還有剛才那是D組的古谷詩織同學,她請我加入她的同好會,」
「什麼同好會?」
「研究靈異事件的。」
「蛤?嗯……」百合子和她媽一樣,怕鬼,但她的好奇心比較重,明明害怕卻還喜歡玩恐怖遊戲和看恐怖故事,「那……你打算加入嗎?」
「我待會放學後就去體驗入部,你知道我對這些超自然的故事很感興趣,你要一起嗎?」
「嗯……」百合子心中害怕這種東西,但她忍不住想去瞭解,「好,我今天就陪你去看看唄,」
「好了,準備上課,吉川、加賀,別交頭接耳了,快把你們的教科書拿出來,還有你,佐倉、蜂須賀、大川。」鬼之松本走進教室,她作為冷場大師,馬上讓原本沉浸在下課時間的學生們瞬間安靜下來。
「沒想到古谷同學真是個熱情的人呢,」百合子帶著點諷刺的語氣對莉央說。她言下之意是,詩織有點過於自來熟,把握不好距離感。
此時百合子和莉央已經體驗入部完了,正準備回家。剛才古谷詩織可是在走廊上對自己的興趣大吹特吹(不在部室內是因為不能干擾文學部員們的正常活動),還給兩人看了看自己帶來的關於各種妖魔鬼怪傳說和靈異怪談的藏書(蹭文學部的書架)。
百合子原本只想來聽聽故事,但古谷全程都在介紹自己收集怪談故事的興趣,以及成為社團後的展望等等,不聊具體故事,所以她也就沒表現出多大興趣,但莉央興趣可大了。她發現這些藏書都有些年代了,其中甚至有一本古書,看起來至少有上百年曆史,還是用德語寫的,當然詩織笑著說自己看不懂啦,只是拿來充門面。仔細詢問才得知,原來詩織祖上在江戶時代是長崎富商,喜歡收集與鬼怪相關的東西,尤其是通過荷蘭商館收集外國奇特物品,重點收集記載靈異傳說的書籍和筆記等。這可是個資料寶庫啊!莉央決定加入詩織的同好會,從這個外向健談的女生嘴裏問出東西應該不是難事。
「嗯……」莉央沒聽出百合子的嘲諷,她雖然瞭解日本社會中各種禮節和習慣,但她本人並不認爲沒完全遵守這些習慣的人在自己面前很失禮,
「是啊,我已經決定入部了,」
「啥?這麼快就決定了?那……」一想到自己的親友要參加同好會,百合子也動搖了。她一開始是拒絕的,雖然有興趣痛並快樂地看鬼故事,但還沒到廚的地步,而且她對社團活動啥的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本以為同樣很瞭解遊戲和漫畫的莉央也是個隱藏宅女,沒想到她也有這麼現充的一面。
「那……那我也一起加入同好會吧,」雖然對那個吵鬧的古谷沒啥好感,但既然莉央加入了,那乾脆自己也加入吧,不然一個人回家挺無聊的。
兩個女生有說有笑地走出了教學樓,看到岸田健一跟在包括古谷敏夫在內的幾個籃球部員後面,也正在往校門方向前進。莉央有點疑惑,他不是也沒參加社團嗎,怎麼還沒離開學校?
百合子本想無視那些男生,沒想到莉央主動和他打了招呼,
「你好,岸田君,」
岸田原本低著頭往外走,不想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但聽到莉央的聲音還是抬起頭看向了兩位女生的方向,
「你好,吉川,哦?」岸田看到了同行的百合子,
「這位是加賀百合子同學,我親戚,百合子,這位就是岸田同學,」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加賀同學,」
「……請多指教,」
這位就是那個莉央新交到的男性朋友嗎?嗯……看上去長得還行。百合子雖然有點不甘心莉央在昨天跟他一起走,但她也不是什麼心胸狹隘的人。雖然傳言中岸田是個陰沉的傢夥,但既然莉央相信他,那他也應該不是什麼壞傢夥,而且,仔細看這個男生長得還挺帥,臉上有一絲憂鬱的表情,文學少女肯定很喜歡他的長相。
「真是巧呢,岸田君,既然你還沒回家,要不要今天就來我家(的公寓看看)?反正明天週六,今晚我們有的是時間。」莉央的意思,是要不要今天就來我住的公寓鑒定一下有是不是真的鬧鬼。
終結者顯然沒想過,她的這番話在旁人看來隱含意義很大。
「蛤?你小子,還說是普通朋友?」走在前面的敏夫一下子回頭,滿臉壞笑地問,其他幾個籃球部員聽到這話,有的震驚,有的惋惜和嫉妒,更多的是好奇:古谷的那個寡言少語的朋友怎麼能追到這麼漂亮的轉校生?
「蛤?這是怎麼回事,莉央?你怎麼一瞬脫單?我都不知道欸?!」百合子也被震驚到了,她記得莉央也是和她一樣的單身狗,而且以前和岸田並不認識,
「喂喂喂,吉川,你在說啥呢?」岸田聽到這番話,臉馬上紅了,沒想到這位文武雙全的才女居然也會說出如此天然呆的話,
莉央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歪了歪頭,馬上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過,看看這些人類的反應也挺有趣的,就讓他們先震驚著吧,待會再解釋。
「哈……累死我了,費好大勁才解釋清楚,」岸田歎了口氣,剛才他可沒少被古谷開玩笑,他本來只是受古谷拜託,去籃球部幫忙搬點東西,沒想到居然以這麼搞笑的方式和部員們告別。
「我看你們的反應也挺有趣的,」莉央故意捂著嘴,偷笑著說,這只是為了使自己更像人類而做出的動作,但在其他人看來就是少女的嫵媚微笑。
剛才岸田對旁人解釋,只是自己最近要搬家,想去找莉央參考參考,好不容易才糊弄過去。直到把臭男生們轟走,莉央才和百合子解釋說,岸田一直住的公寓很破敗,所以自己邀請岸田搬到伯母的公寓那裏。
嗯……原來如此,但不能改變他和莉央關係非常要好的事實。看著這個和莉央說話的男生,自己心裏還是有一點不爽,主要是兩人邊走邊聊,把自己晾在了一遍。
兩男三女小團體,必有一個是燈泡;三人行,必有一個插不上話。但莉央可沒忘記自己的朋友,
「對了,百合子,你有了解過公寓的鬧鬼情況嗎?我沒發現啥,你有從伯母那聽來什麼情報嗎?」
「啊,哦……沒有,她沒怎麼和我講。話說岸田同學,你知道那棟公寓鬧鬼嗎?」
「啊,」聽到這,岸田遲疑了一下,「我……知道,但沒辦法啊,缺錢。」
說完,三人就陷入了好幾秒的尷尬安靜中。三人行嘛,如果A、B、C三人中,B和A、C是朋友,但A、C不熟,就會出現這情況。莉央談不上感到尷尬,畢竟終結者沒人類那麼多心理活動,但她也理解人類的想法,總得化解這種尷尬。
於是,莉央聊起了遊戲的話題。她通過昨天的閒聊,得知岸田也在玩一款手遊,正好和百合子玩的一樣,所以,她以此為話題,總算讓兩人熟絡起來了。
等走到自家門口,百合子和健一兩人總算建立起共同話題了,雖然談不上成為朋友,但至少沒那麼生分了。
「到了,這就是我住的地方,岸田君,如果你想看正好現在就看看,」莉央打斷了正在聊遊戲的二人,
「哦,好的。那下周見,加賀同學。」岸田和準備往自家走的百合子告別,轉身準備仔細看公寓。他和莉央都心照不宣,沒向百合子說靈視的事情,這種事沒幾個人相信吧。
岸田先是站在路邊,仔細看了看,從外邊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於是,他跟在莉央後面,準備進去看看。
沒想到,岸田剛踏入公寓5公尺範圍內,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讓他汗毛直豎,站在原地沒法走動。下意識抬起頭,看到公寓2樓的一個房間內,兩個泛著詭異綠光的光點正對著自己,像一雙眼睛,在屋內那漆黑的背景襯托下顯得格外明顯。他閉著眼晃了晃頭,再望過去的時候「眼睛」已經不見了。他馬上後悔剛才的舉動,因為會讓那個東西注意到自己能看見它。那如果是個惡靈,不是如果,肯定是個糟糕的東西,因為自己感到渾身發冷,而且,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感讓自己動彈不得。
「怎麼了,岸田君?」莉央回頭,察覺到了岸田的異樣:體溫略微降低,瞳孔放大,她趕緊走上前,拍了拍岸田的肩膀,這下才讓岸田清醒了過來,
「哦,」岸田感覺剛才的感覺暫時消失了,或者變得沒那麼強烈了,他趕緊往遠離公寓的方向走。莉央看到岸田的表現,也多少有了答案,
「岸田君,這個地方有問題吧,而且看起來挺嚴重的,」
「嗯,是的,」岸田走到人行道上,遠離公寓讓他感覺好了不少,「吉川,那個公寓絕對有牙白(糟糕)的東西存在,我剛才感覺很不舒服,你也有靈視能力吧,你有感覺到什麼嗎?」
莉央打開了高級感測器,掃描了一通,沒發現什麼東西……等等,206室光學成像不自然,看起來確實有問題,
「我是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但我現在也看到,2樓右邊第一個房間有問題吧?」莉央走上前,小聲對岸田說,
「看來我們的靈力有區別啊,我剛才感覺很冷。是的,就是那間房,吉川,這裏絕對有問題,而且我感覺是個大問題,你最好也搬走吧,」剛才那股恐懼感非常強烈,讓岸田心有餘悸,不過看到那個東西沒有下一步行動,他也就暫時放下心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岸田君,」莉央相信了岸田的話,「但我不打算搬走,這地方條件太好了,改天我和房東說一下,請個除靈師來處理,」
「是嗎,唉,祝房東和你好運吧,我就不搬過來了,這裏實在是讓我感覺很不好。」
說完,岸田和莉央揮手告別,準備走回家。看岸田的精神狀態很不理想,莉央有些擔心,於是叫住了岸田,
「岸田,和我交換手機號吧,我從不……我晚上睡得很晚,你有什麼事隨時都可以聯繫我。」莉央差點說出「我從不睡覺」這句名言,克羅馬蒂喜歡說這句話,它的另外一句名言是「謝謝你的合作」。
和可愛的女生交換手機號,這可很多單身狗男生夢寐以求的啊,但岸田已經沒有心思高興了,剛才那陣惡寒差點把自己逼瘋。他無精打埰地掏出手機,和莉央交換了手機號,然後道謝告別,朝自己家慢慢走去。
看到資深靈視者的反應,莉央明白,這個公寓,很可能在206室內,藏著比教室惡靈更強大的超自然實體。這次不能輕舉妄動,還是去找專業人士吧。莉央回到自己的房間,馬上在網上搜索除靈師相關的內容,但搜出來的結果大部分都難辨真偽,分不清哪些是故事,哪些是紀實,哪些是八卦雜誌瞎編。看來除靈師圈子,只有真正進入,才能知道虛實,外人很難看清。
「媽的,你們人類在記錄資訊時能有天網系統的0.5啪靠譜我就謝天謝地了。」
岸田回到了家中,雖然感覺身體不累,但心裏很累,就是有種很累的感覺,不想去想事情。男孩此時沒料到,午夜之後才是真正讓他緊張害怕的時候。
平常睡在這個貼滿符咒的房間裏就會感覺莫名安心,但今晚岸田感覺心驚肉跳。因為心累,他在吃完晚飯後就洗漱上床了,然後躺著玩手機,試圖分散注意力,這麼早上床換誰都睡不著,但無論是看YouTube,還是玩手遊,或是讀書,都無法放下心來,就是感覺心頭有個什麼東西堵在那,讓自己做什麼事都無法集中注意力。就這樣熬到晚上十點,岸田覺得睡意襲來,才關燈睡覺。
雖然感覺不舒服,但睡一覺總能解決問題吧,岸田如此想著。
可是,明明感覺很眼困,但就是無法進入深度睡眠,總是感覺睡一會就醒。這不禁讓岸田感覺很煩躁,他翻了個身,朦朧間看到牆角站了一身穿白衣服的人,她頭髮很長,像貞子一樣,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看。
岸田一下子被驚出一身冷汗,瞬間清醒了過來,定睛一看,牆角什麼都沒有。是噩夢嗎?奇怪,自己以前雖然經常做噩夢,但自從搬到這個符咒加護的房間後就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今天是怎麼回事?不管了,反正噩夢不會殺人,繼續睡覺吧。
又不知睡了多久,岸田醒了,但發現自己身子動不了。鬼壓床?岸田心想自己從不招惹靈體,哪來的鬼壓床?以前雖然也有過,但事後都發現和靈體無關,就是睡眠癱瘓癥。這房子還有符咒加護,怎麼也不可能是鬼吧?岸田如此想著,但直覺告訴他,這次的鬼壓床就是靈體導致的,剛才的想法只是自我安慰罷了。
岸田努力掙紮著,試圖讓自己從鬼壓床中掙脫出來,但無論做什麼都無效。恍惚間,他又昏沉地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又遭遇了鬼壓床。和剛才的不同,這次岸田恍惚間看見,自己手腳被綁著,呈大字型躺在一個山洞中的石床上,渾身動彈不得,而一個面目可憎的怪物正緩緩向祭臺走來。它身型臃腫,乍一看有點像《星際大戰》裏的賈巴,但五官和賈巴不同,只有一雙應該是眼睛的綠色光點,以及像黑洞一樣的嘴巴,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安的黑色霧氣。岸田害怕極了,雖然他知道這只是夢境,但這個夢境是如此的真實,以至於岸田都能依稀看到自己的冷汗流到了石床上。
他拼盡全力,但手腳都被綁住,無法動彈。綁住他左手的繩子好像沒那麼緊,可以讓他在有限範圍內移動左手,於是,他把左手向枕頭左邊移動,想著拿手機看看幾點,說不定這樣做能讓自己快點清醒過來。
當岸田拼盡全力夠到手機的時候,他猛地睜開雙眼,看到了自家熟悉的天花板,啊,終於從夢中清醒過來了。趕緊把手機拿到面前,仿佛這部真實的手機就是擋在自己和噩夢間的盾牌,能讓自己清醒,但打開手機的那一刻,岸田被嚇了一大跳,因為螢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翻著白眼的女鬼,把他嚇得雙手一顫,差點沒拿穩,但當他仔細看時,手機螢幕上分明是鎖屏圖片和顯示淩晨3點半時間,哪有什麼女鬼?難道又是噩夢?可是他很確定剛才看到了女鬼……
岸田感到非常恐懼,這種恐懼發自內心,根本無法回避。為了壯膽,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撥通了莉央的手機號,因為他還依稀記得,今天莉央說她很晚睡。此時岸田自己也感覺很奇怪:明明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感到無比清醒,但自己還是睡意十足,感覺完全清醒不起來。他十分不想再睡著,免得又陷入噩夢中,但就是有股力量,摧殘著他的精力,不斷試圖讓他睡覺。
電話很快撥通,那頭傳來莉央的聲音,「莫西莫西,岸田?這麼晚打電話,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喂,喂?」
聽到莉央的聲音,岸田安心了不少,沒打擾到她真是太幸運了。正當他想與莉央通話時,他的精神再也抵擋不住這強烈的睡意,他只能在拿著手機哼哼了幾聲,便再也累的發不出聲音了,只能模糊地聽到電話中傳來莉央的詢問和掛斷電話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岸田認為天該亮了,因為他感覺至少過了好幾個小時。但當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又動彈不得,回到了剛才噩夢中的那個石床上,而怪物正在越來越近,近到他能看見它那雙綠色小眼睛中的貪婪……
「快點醒來啊!岸田健一!」無論做什麼,自己還是被困在夢境中,醒不過來。
直到「嘭」的一聲巨響,隨後就是重物掉在地上的聲音。岸田扭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人影朝自己走來。和怪物不同,這個人影的右眼部位亮著紅光,而且他似乎穿著軍靴,踩在地上震震有聲。
這是……?此時岸田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直到這個人影走進房間,打開了燈。強烈的燈光刺激了岸田的眼睛,他才真正清醒過來,發現附近哪有什麼山洞、怪物、石床、繩子,自己正躺在床上,手腳都能動,也沒有鬼壓床。
燈打開了,這肯定是有人闖進來了吧。岸田仔細一看,居然是吉川,她怎麼進來的……她身後那是啥?臥槽,門!自家的門倒在地上,旁邊還有牆體碎屑,這是……難道吉川她……!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剛才我進來時看到你在床上抽搐,體溫……眼皮跳動得很厲害,你渾身都濕透了啊,」莉央是用夜間光學感測器看到的,岸田似乎沒注意到她在未開燈的房間裏是怎麼看到自己身體狀況的。
「我……」岸田剛從噩夢中醒來,「謝了,吉川,」雖然醒了,但剛才噩夢中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無法忘懷,
「岸田君,我很擔心你的狀況,你剛給我打電話,卻什麼都不說,還發出痛苦的呻吟,這是怎麼了?」
「哦……」岸田這才想起,剛給吉川打了電話,現在清醒過來才看到吉川身穿機車皮夾克和防摔皮褲,腳上穿著軍靴。這副打扮?我難道還在做夢嗎?
「你剛才做了噩夢是吧?現在我可是真實地站在你面前了哦,不要害怕,」莉央看到岸田眼神迷離,精神狀態很不好,結合昨天他在自家公寓的表現,這很可能和那個超自然實體有關。
「是的,剛才的夢境非常的……真實,不瞞你說,我當時害怕極了,才打了你的手機,很抱歉打擾你了,真的很抱歉,」岸田無精打埰地說道,
「我還沒睡呢,沒被打擾到,」莉央轉身,準備去廚房倒杯水給岸田,「岸田君,你衣服都濕透了,換件吧,」
莉央把水遞給換了衣服的岸田,一杯水下肚,總算讓他定了心神,開始一五一十地向莉央描繪剛才的噩夢,
「……總之,當時我在床上根本無法動彈,直到吉川你進來才讓我徹底清醒,」
「岸田君,你確定那是在夢中看到的東西,而不是確實有惡靈進房了?」
「我很確定,因為夢中看到的東西都沒碰到我,而且這間房的符咒是有效的,我從沒在這棟樓周圍見過靈體,」
講完這一切,一陣冷風吹到他的臉上,岸田才想起,門好像沒了,
「吉川……這是怎麼回事?」岸田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門,「你是……」
「哦,對不起,岸田君,我會賠你的,」莉央得想辦法圓過去,「我來到你門前,按了好幾次門鈴,你都沒回應,所以我就踹了門一腳,沒想到門就這麼倒了,看來你這地方真是年久失修啊,」
「哦……是嗎?還好這地方基本沒人住了,不然剛才肯定嚇到鄰居……」
「話說回來,岸田君,」莉央打斷了破門的話題,她不想岸田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她聽出岸田似乎並未完全相信自己的話,「你描繪的夢境過於真實,不像是一般人的夢,這很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惡靈的影響。」
「……對,應該是這樣吧,」岸田回想起昨天看到漆黑房間內的詭異綠色光點,和夢境中怪物的眼睛確實很像,這麼看來自己在當時很可能真的被那個東西影響到了,甚至被它發現進而糾纏上了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岸田就感覺非常累,一股睡意又襲來了,不過這回的睡意比剛才好多了,因為這次岸田的直覺告訴他,這股睡意是自己自然產生的,不是之前自己不想要的催睡,但他還是努力保持清醒,因為他實在不想再做噩夢。
莉央似乎看出了岸田的想法,於是她走到岸田床邊,像一個溫柔的長輩那樣,把手搭載岸田肩膀上安撫著他,說道,
「岸田君,你看很疲憊,睡吧,我今晚就在這,不會離開,」說完,她順勢用一隻手扶著岸田的背,慢慢地讓他地平躺在床上。然後放出「蚊子」,準備待會讓它用納米機器人去關燈,這樣自己就不用起身。
岸田本來感到十分害羞,但剛才的噩夢和心中的恐懼感讓他身心俱疲,而莉央的到來給了自己急需的安全感,只能按著莉央做的,平靜地躺在床上。此時岸田的最後一絲精力讓他產生了一個疑惑:我家的門老化得有那麼嚴重嗎?
莉央這麼做,也是看出了岸田急需安全感,而自己剛踢壞了人家的門,幫人守門的補償還是要給的。給他安全感最好的辦法就是站在他身旁,讓他半睡半醒時也能看到自己站在他身邊,莉央看岸田的狀態並不好,很可能沒法沉睡,一定是隔一段時間就醒一下。
莉央雖然在意這個男生,但她這麼做不是出於愛情或關心,只是不想讓這個重要的情報來源遇到什麼三長兩短罷了,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這位終結者不認為自己會產生「愛情」這種有機生物為了繁衍後代而出現的本能生物電流效應,或者「溫柔」這種沒有戰術價值的表述。她認為,自己所做所為都是為了任務。R-100其實完全具備人類感情,包括複雜的感情。這種想法不光莉央有,有些R-100也覺得,他們雖然理解並尊重人類的感情,但自己並沒有產生人類的一些感情,比如之前提到的「羞恥感」等,當然天網都會向他們強調,這可能只是他們沒意識到而已。
莉央實際上在感情方面比她的同伴們傲嬌得多,只是她自己暫時沒意識到。她也會關心人類,關心朋友,只是她一直認為這是為了任務,不是出於感情。
回到靈體的問題。這個東西和之前遇到的惡靈不同,它能影響人類的心智。不過它應該只能影響岸田這樣的靈視者,不然自家樓下的富田小姐和森里先生早該搬走了。它具體怎麼影響人類心智尚不得而知,但看到岸田剛才的樣子,這個實體絕對不是一個孱弱的對手,自己這次務必要小心……
一開始莉央仍想找個專業除靈師,但她很快改變了想法。低頭掃描了岸田,發現這個男生還是睡得不好。雖然他心率和體溫都遠比自己剛進門時好得多,但能看出他還是在輕微抽搐。
岸田這邊,他進入睡眠後仍在做噩夢,但夢中的場景已經好了很多:仍被鬼壓床不能動彈,但這回場景換做自己的房間,石床也變回了自己的床,怪物則在房間外往裏窺探,它無法靠近自己,因為吉川此時筆挺地站在門口,死死地盯著怪物。岸田看了看吉川,發現她的右眼也像怪物那樣發光,不過發的是紅光,而這股紅光並未讓岸田產生詭異感,因為直覺告訴他,這紅光與其説是鬼火更像是……人造的燈光?總之,這讓他安心了很多,至少怪物無法靠近自己了。
看到岸田的樣子,莉央決定不找除靈師了,來不及。如果放任公寓裏的惡靈,他還會繼續影響岸田的睡眠。人類如果長期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就會精神衰弱,影響健康。
唉,人類可不像機器,血肉苦弱,機械永恆。
莉央認為,再怎麼樣那個惡靈應該也不會對機械構造的自己造成致命傷害,頂多破壞一些滲透外皮和模擬肌肉填充物,核心部件如電池倉和晶片倉是不可能受損的,那個靈體就算是八岐大蛇,也不可能破壞鈦-碳納米纖維加固過的超合金裝甲,而它的精神攻擊更是對自己一點用都沒有,除非它能侵入自己的訊號接收器,破解天網加密數據流,還要編寫並植入病毒程式,這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想到這,莉央下定了決心,天亮後就著手除靈。R-100雖然像人類,但他們可沒忘記前輩的「使命感」:天網為終結者編寫的任務指令系統一旦確定某個具體任務,就會盡一切可能完成,哪怕自身被炸成了碎片,只要晶片還能運作,也要一點一滴想方設法把自己組裝回來,然後繼續任務,直到完成或自身完全無法行動。
既然下定決心剷除那個惡靈,那下一步就是具體方案了。考慮到那個傢夥很可能有賈巴一樣大的體型,像昨天那樣空手可能效果很差,需要武器。日本不像美國,槍支管制非常嚴格,那炸藥怎樣?大量購買花火,然後收集火藥?也不行,日本有《火薬類取締法》,想短時間內搞到大量火藥也是不可能的,
「該死,如果日本政府開始暴政,平民連稅吏都抵抗不了。」
沒有熱兵器,只能用冷兵器。莉央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大錘,鈍器可能比利器有效?試試看吧,順便拿那惡靈做做武器試驗。於是,莉央打算在除靈前,從自家廚房裏拿些廚刀。至於鈍器,離自己公寓大約兩百米處正好有一棟房子剛被拆,工事場內還有很多混凝土塊,找一個一兩百斤的應該不難,近距離投擲應該很有殺傷力。大錘一時半會搞不到,但水泥塊還是很好弄的。
做好了計畫,莉央就只能等到天亮了,至少等這個男孩睡醒。等天亮再著手除靈是因為根據很多民間傳說,這種超自然實體的力量普遍在晝間弱於夜間。儘管不知道具體原理,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趁現在閑著無聊,莉央上網搜索資訊,想看看在日本如何能快速取得輕武器。雖然現在用不著,但誰知道以後有沒有需求?警察署是最方便的,莉央只需要駭入警署和附近街道的監控系統,關閉署內警報,必要時打暈值班警察,就能悄無聲息地偷走槍支彈藥,而且事後警察也無從查起,因為終結者不會留下生物證據和監控影像,何況莉央還是個JK,誰能想到一個美少女能幹出這種事呢?
不過,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必定是震驚全國的大案,可能會使自己被調查也説不定,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用此手段。
莉央下載了附近警署位置座標,正準備搜「影響心智的妖怪」相關資訊時,一則通告映入了她的系統:
陸上自衛隊松本駐屯地將在兩周後舉行開放日,歡迎民眾參觀。
啊,軍事基地,那可是個好地方,不僅能獲得軍用級槍支彈藥,還能獲得大量爆炸物,對於終結者而言,這些都是居家旅行的常備工具,對莉央很有吸引力。但應該用不著吧,總之,到時也可以去看看,即使是把玩空槍,也能滿足滿足自己的輕武器操作測試欲望。反正松本市離自己居住的長野市也不遠,都在長野縣內,去看看也很方便。
盤算完成後,莉央關閉了不必要的系統來節約電力,進入低耗能模式,站在房間門口,靜待天亮。但她一直開啟著高級光學感測器,以防備不速之客,導致實際耗能並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