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川莉央現在有點煩躁。
此時已是淩晨3點,加賀靜子已經進入了夢鄉,而莉央此時還站在客廳裏,通過互聯網搜索著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但無論她如何搜索,就是沒有。
她也只能無奈地停止了搜索,轉而開始流覽起這個世界的超自然怪談來散心。
幾個小時前,加賀靜子把吉川莉央帶到了自己的家中。
這是一棟典型的二層居民房,自帶花園和車庫。
進門後,加賀拿了幾件自己平常買菜穿的便服,以及兩個胸罩給了莉央,她也認為莉央身上的不合身連體工作服醜到爆。
莉央欣然穿上了加賀的便服,但加賀看了看,還是和莉央說,改天得去買些好點的衣服,穿上買菜便服的莉央看起來老氣橫秋。不過莉央自己還挺喜歡的。
後來加賀又和莉央聊了很多,話題涵蓋多方面,加賀實在對這個機器人太感興趣了。直到淩晨2點多加賀才昏沉睡去,也讓莉央終於能集中精神搜索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根據傳送出錯後的標準處理流程,莉央應該馬上開始建造時空機,將自己送回隱修院,還要想方設法在傳送完成後讓機器自毀。
每一位R-100終結者晶片中都存有完整的時光機圖紙,不過和天網用來傳送的高級時光機不同,這部時光機的控制系統中只有隱修院的座標,不能調整傳送地,也不能調整時間點,可以說是一部只能在傳送出錯後用來救急的簡易時光機。
關於時間點,這裏得單獨解釋一下:由於座標是固定的,所以從異世界傳送回隱修院的時間點都被固定在了先行者傳送走後的兩年零一個月又十二天後。這個時間點也不是天網定的,而是由亞空間蟲洞波動決定的。
天網還不知道,不同傳送目的地的時間流動,和天網世界的時間流動也是不一樣的。舉個例子,一個終結者被傳回先行者之前的時間點,那麼他如果在先行者來之前造出時光機並傳送,他就只能回到先行者走後的兩年。而莉央在先行者之後傳送,她所在世界的時間流動和隱修院時間是同步流動的,也就是她在她的世界過了多久,隱修院就過了多久,她也不能被傳送回先行者走後的兩年,而是傳送到自己對應的時間點。
天網送走先行者的時間是2033年,目的地為地球001的2010年,如果有終結者被錯誤送到了地球001以外的地球平行世界,並且他們使用簡易時光機的時間點是在2010年之前的話,他們只能被傳回天網世界的2033+2=2035年;但如果他們拖到假設2016年(即先行者走後6年)才用簡易時光機的話,他們會被送回2033+6=2039年。莉央就屬於第二種情況,她度過的時間和天網在隱修院度過的是一樣的。
莉央剛才就是在網上搜索著需要用到的材料。根據天網提供的資料,這部時光機所需的原材料在2006年後就應該都有了,而且在地球001執行任務R-100發來的報告中也證實了這一點。
莉央盡全力搜索,其他原材料都能在網上找到相關資訊,但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一種催化劑——碲A-12的任何資料。
這是一種碲化合物,由一家名為「霍夫曼化學工業公司」的拜耳集團子公司於2009年研發成功,後被公司所在地科隆的陶瓷工藝品生產商用於改良產品的表面光澤,用量很小,因此只被小規模生產。審判日之後,天網發現了它的潛能並開始中等規模量產,一開始被用於改良陶瓷-鈦複合裝甲的強度,後作為催化劑之一用於生成亞空間蟲洞。
現在看來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這個平行世界,碲A-12根本不存在。
莉央發現,「霍夫曼化學工業公司」在這個世界確實存在,而且其描述與歷史資料和地球001的情報一致,但不知由於何種原因,碲A-12並未被該公司研製出來。
莉央不是化工專家,更不清楚現在霍夫曼公司的具體情況。
她的晶片很高級,但也不是萬能的。
擺在眼前的問題是,缺乏碲A-12的話蟲洞就無法生成,換而言之,莉央被困在這個世界了。
無能為力了嗎?不,現在放棄還太早。莉央決定找個時間去科隆好好調查一下。
不過眼下還是先按計畫開展數據收集任務吧,因為此時已是八月下旬,很快就開學了。建造時光機的事情一時解決不了,不如暫時延緩,從長計議。
還是看看這個世界有什麼有趣的怪談來散散心吧。
不搜還好,這一搜,莉央又發現,這個世界的怪談出奇的多,遠多於之前她從天網資料庫中瞭解到的,而且還和她「家鄉世界」的怪談有很多不同。
「看來和地球000不一樣的地方不止是碲啊。」
加賀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點才醒。
洗漱完畢,她走到一樓,被客廳中的莉央嚇了一跳,因為此時莉央正站在客廳內,雙手垂下,身體前傾,面無表情,如同一座蠟像,在人類看來十分詭異,但實際上這是終結者在進入低耗能模式後的標準站姿。
雖然進入了低耗能模式,但莉央的感測器還是開著的,很快就發現下了樓的加賀,
「加賀小姐,早上好。」
加賀也回了莉央一句早上好,然後走向冰箱,拿出了昨天的剩菜,準備熱一熱當早餐。
「我不是一個擅長料理的主婦,」加賀一邊打開微波爐,一邊和莉央閒聊,「因為我從小的興趣是自動車之類的,沒怎麼做主婦修行,便當也就做得沒那麼精緻,但我女兒從不計較。」
「你們人類社會總對女性有各種各樣家務能力上的期待。」莉央恢復了正常姿勢,轉身對廚房中的加賀說道。
加賀聽了,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回應莉央的話,而是岔開了話題,
「吉川,待會我帶你去我的公寓那邊,你今天沒什麼安排吧?我還想順便送你幾件衣服。」
「謝謝,我沒什麼安排。」
「這就是我的公寓了,」加賀開車帶著莉央停在了一個路口旁邊,然後指了指二十米外的一棟雙層公寓,「二樓的房間全部空著,只有一樓還有兩個租戶。」
莉央下了車,環顧了四周。這裏不是一個偏僻的地方,而是一處居民區,周圍有不少獨棟住房和公寓樓。但加賀的公寓顯得很冷清,樓下連一部自行車都沒有。
她走到樓前,用基礎感測器掃描了一下房子和周邊,沒發現什麼異常。
「這就是我昨天和你說的鬧鬼公寓了,」加賀拎著一個旅行包走了上來,裏面裝了一些搭配不錯的衣服,都是自己平常出門穿的,「租客基本都搬走了,不動產公司也只肯出低價收購,搞得我焦頭爛額。」
「不過我確實沒掃描出什麼異常,」莉央伸手接過旅行包,眼睛盯著公寓回應道,「可能只是謠言吧。」
「希望如此吧,但謠言傳播一百遍也會成真。」
加賀搖了搖頭,隨後拿出了203室的鑰匙遞給莉央。本來加賀想讓莉央看看房子再選,但莉央直接告訴加賀,她作為一個機器人不需要太多,讓加賀直接推薦一間房,於是加賀就推薦了沒怎麼傳出鬧鬼傳聞的203室。
「謝謝您為我提供住所,」莉央對加賀說,「作為回報,我會兌現我的承諾,我會先整理接下來幾年的股市數據,然後列印成說明書給您,哦,還有賽馬情況,但我只有東京的賽馬數據,」沒等加賀說話,莉央突然一個箭步走到加賀面前,湊到加賀耳邊小聲說,「還有今年的年末ジャンボ寶くじ的1等獎號碼。」
按道理,此時加賀應該半信半疑,但見識過這位終結者實力的她還是選擇了相信,出於禮節,她還是推脫了一下,
「非常感謝,吉川小姐,但這是筆大禮啊,是不是有點禮重了……」
聽到這話,莉央內心(CPU)邪魅一笑,但是保持面無表情地看著加賀的眼睛,說,「加賀小姐,不必多禮,您內心其實很想要吧。但我還是得提醒一下,歷史上本無中獎者的彩券號碼被兌現的話,下一期可能也會隨之改變,股市也是一樣的道理,所以賺點投機錢可以,但不要過度依賴它,因為,
「There's no fate but what we make for ourselves.」
加賀愣了一下,問道,「我知道了,你最後那句英語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我那個世界的一句名言罷了,意思是,未來不是固定的,需要自己創造。」
莉央選擇用賽馬結果替換了原先承諾的彩券中獎號碼。因為自己算是個「未成年人」,不能參與賭馬,所以想了想還是把彩券留給自己用比較實際。
未成年的形態活動起來是真的麻煩,如果沒被傳到錯誤的世界也不會有那麼多問題。
現在只能讓加賀靜子幫忙,她是個可以被信任的人,莉央昨晚通過聊天套取了更多關於加賀的心理學數據,對她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莉央感慨,自己非常幸運遇到了一個可信任的人類,不然自己就可能要偽裝成成年人了。
等等,我一開始就能偽裝成成年人吧?話說昨天在駭入當地的資訊系統時為什麼不偽造一個成年人的身份?莉央幡然醒悟,自己的任務是收集青少年的活動數據,自己一開始就選擇偽裝成高中生,即使被傳送到了錯誤世界,晶片中的任務指令仍然未被現實需求覆寫。
莉央有點矛盾,當初應該直接偽造成年人的身份資訊的,這樣就不必依賴人類,但會導致任務無法順利進行。
雖然再偽造一個身份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有一定風險,畢竟自己只有一副臉孔,如果被人類政府注意到可不是一件好事。
思來想去,莉央決定,暫時保留未成年人的身份開展任務先吧,只要再過幾年能合理變成成年人了。
還是趁暑假還沒結束,趕緊把入學手續辦了,好開展任務。
「真是可笑,我可是一臺終結者,一個讓人類覺得超cooool的機器人,現在怎麼活得像個住在寄宿家庭的留學生?」
加賀靜子興奮地來到了莉央的住所前,敲了敲門。
莉央一開門,加賀就興奮地撲了上來,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我能叫你莉央醬嗎?你幫了我大忙啊!」
莉央被加賀的熱情搞得有點意外,
「沒問題,加賀小姐,但是,您這是怎麼了?」
此時離開學只有兩天了,莉央正在網上流覽著關於人類高校相關的各種知識,包括高校生的日常生活、高校教學內容等。她重點研究了國語和藝術類相關的知識,因為她雖然能輕鬆解決數理化生和家政這類課題,以及高中歷史課的死記硬背,但對人類的藝術審美和國語閱讀理解實在感覺一頭霧水。雖然她能使用題庫加演算法輕鬆搞定大部分國語閱讀和藝術類相關考題,甚至能寫出一篇契合得分點的作文,但她仍然想搞明白人類出這些題目的真實目的,以及背後的思維方式,畢竟這是她的任務。
加賀興高采烈地進門,和莉央聊了起來。原來,她在幫莉央辦完各種手續,又從市役所那拿到「遺失的證件」後,她終於想起檢查莉央給她的東京賽馬歷史結果,完全一致。於是她前兩天跑去東京豪賭了幾把,全部賭對,現在她完全不缺錢了。但考慮到自己不善經營,她還是打算把修車廠的經營權給自己的叔叔,她只負責做自己最感興趣的事情——修車,順便根據莉央發給他的股市走向報告炒炒股。
加賀體會了到一夜變身富婆的快感。當然她知道,這還沒完,賭馬贏來的錢始終還是「不多」,接下來的年末ジャンボ寶くじ才是重頭戲。這次賭馬讓她打心底裏感激莉央,不僅是感激她給自己送錢,還感激她對自己的慷慨和誠實,也讓她打心底裏把莉央當成了自己人。
雖然加賀覺得自己因為錢而把莉央當成好姐妹有點太功利,對此她感到愧疚,並把這份愧疚分享給了莉央,但沒想到莉央的回應讓她更加感動了,「貪婪是人的本性,加賀小姐,您不必為此愧疚,倒不如說您還能回來感謝我才是讓我感到意外的。」
看著莉央那一如既往平靜的表情,加賀微笑著對她說,「你雖然是個機器,但你的心比很多人類都暖和。」
「我的心……啊,您是說在我胸部裝甲內的電池嗎?它們沒受損,溫度正常。」
加賀聽後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莉央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管它呢,「以後別叫我加賀小姐了,太見外了,叫我靜子就行了。」
「好吧,靜子……小姐。」莉央仍在使用敬語。
「我女兒明天從群馬回來,你有興趣到時候和她認識認識嗎?她和你一個學校。」
除了想進一步拉近關係,加賀其實還帶有點私心,因為她女兒放學後會步行20分鐘回家,而她最近聽說這條路附近多了一些8+9,而這棟公寓剛好在女兒回家路上,如果能讓她倆結伴回家的話加賀會放心得多。
「謝謝,但我覺得還是先不要,因為靜子小姐說過,百合子小姐現在很沉默寡言,而且比較怕生,如果突然介紹陌生人給她可能會引起她的不適,我覺得還是在學校中找合適的機會自然接近她比較好。」
莉央又說謊,她其實想避免認識她女兒,免得給加賀母女太多關於自己的話題(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是徒勞的,因爲她們遲早得認識)。但加賀可不這麼想,她反而覺得莉央在為她和女兒著想,於是更加感激莉央了。
這也是莉央改善與人類關係的手段之一,只是很多時候,終結者不太懂得按人類的標準把握分寸,總會讓人類感到過於慷慨和無私,但從終結者的角度來說,這只是一種手段,一種策略罷了。
他們雖然也會像人類那樣自私自利,珍視某些東西,但錢一般不在此列。金錢對於他們來說真的只是實現目的的工具,而不像大部分普通人類那樣,把錢視為目的本身,雖然大部分人類並不承認這一點,但他們的行為不會說謊,所以他們才會覺得終結者很慷慨。
「總之,謝謝你莉央醬,你真是個爛好人啊,我都有點擔心你被騙了,我們人類社會可是很兇險的哦,」
「謝謝您的擔心,但是不要緊,要是有人騙我,」莉央轉了轉手臂,「騙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不至於死,但肯定會吃點苦頭。」
加賀笑了笑,「你這語氣,活像個極道太妹,和之前反差有點大啊。」
接著,兩人就順勢閑聊了一陣子。加賀把二樓房間的備用鑰匙給了莉央,
「莉央醬啊,昨天樓下的森里先生打電話和我說,他的樓上傳來一些聲響,而那間房是沒人住的,你有時間和我一起查看一下嗎,我心裏有點毛毛的。」
「沒問題,但昨天我的感測器沒發現什麼異樣。」
「我也不是怕鬼什麼的,雖然我也挺怕的啦,但我最擔心的還是有什麼逃犯或浮浪者之類的不法侵入。還有,以後這些鑰匙就給你了,你可以隨意使用剩下的房間。」
接著,兩位女士就走到了走廊盡頭的206房,就是一樓森里先生家的頂上。
莉央把鑰匙插進去,準備開門,加賀則有點害怕地躲到莉央身後,彎著腰,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加賀其實很怕鬼。
莉央打開了門,發現窗簾都拉上了,屋內一片昏暗。
莉央先是用強化光學掃描模式掃了一通,然後走到陽臺門口,檢查了一下,接著檢查了衛浴室和廚房,沒發現任何人闖入的痕跡。
「啊嘞,奇怪,這燈怎麼壞了,」加賀站在門口,試圖打開房間內的燈,但按了好幾下開關都沒反應。
這時,加賀感到一股寒意襲來,房內的溫度感覺突然一下降低了不少,和室外八月的炎熱對比鮮明。加賀打了一個冷顫,然後問莉央,「空調開著嗎?怎麼感覺突然冷了不少?」
「不,空調是關著的,」莉央看了看空調,隨後檢視了溫度感測器,「我的溫度感測器顯示一切正常,溫度並無明顯變化。」
雖然聽到莉央這麼說,但加賀的確感到明顯的寒意,這個房間不對勁,這異常的寒意,怎麼想都符合鬧鬼的設定。她趕緊離開房間,並對莉央說,「莉央啊,趕快出來吧,這房間確實有些問題。」
莉央環顧了一下,又做了一個全面掃描,還是沒發現任何問題,只能把門鎖好,跟著離開了房間。
「我之前因為修車廠的經營搞得心煩,租客走後都沒來仔細檢查,」加賀看到房門被關上後瞬間感覺心裏踏實了不少,之前的寒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想到真的可能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靜子小姐,我的感測器顯示一切正常,沒有人類入侵的痕跡,沒有生活痕跡,甚至連動物活動痕跡都沒有,可能這真的只是你們人類的心理作用吧。」
聽莉央這麼一說,加賀也覺得,剛才的寒意確實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因為之前聽說鬧鬼,加上剛才室內昏暗,可能溫度確實比外頭低,才讓自己有了錯覺吧。不管怎樣,自己絕對不想一個人再進入這陰森的房間裏。
儘管如此,但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新的租客足以證明這個傳言的威力。不過現在自己不缺錢了,也不愁多那幾個租客,到時想賣的話直接找不動產會社讓他們低價接盤就好了。
如此盤算著的加賀告別了莉央,莉央也回到自己的203室繼續研究人類的藝術和國語,為接下來的任務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