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你知道「天安門」曾是皇帝權力的象徵嗎?中華民族/黃帝紀元這些原來都是當年模仿日本的大和民族/神武天皇紀元的概念嗎?什麼是華夷之辨?滿漢衝突其實比想像中還要嚴重?而且跟其他遊牧民族待遇一樣有別!?更重要的是,臺灣曾經扮演的角色與樣貌?這些問題,都可以說源自於歷史與政治遺留至今的問題。
作者:平野聰
出版社:八旗文化
ISBN:9789578654334
作者在書封其實已經提出許多疑問,不過為了讀者,會更以淺顯易懂的方式「科普」這些夾雜在歷史與政治糾紛的學術議題或詞彙。
提到「東亞」這個名詞的時候,很多人可能以「不就是地圖上的區域劃分嗎?」直接帶過。但是東亞應該怎麼認知?如何定義?作者認為一般的想像是「受到沿著海洋不斷擴大的漢字文化與農耕文化所影響,並在這些歷史遺產下,逐漸形成高度發達的先進地區」吧?因此在近代明治維新後,解除鎖國的日本與大清/近代中國之間,出現了同文同種(具有文字和黃種人共通性)以及一衣帶水之鄰國(比喻源頭相同,兩者只隔著海洋)的表現說法。
不過作者也坦承他們難以否認,這種「同文同種」的邏輯,與「正因為源出同種,所以為了對抗白種人,更應該聽從日本這個新亞洲中心的指導才對。」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產生連結。「東亞新秩序」與「大東亞共榮圈」,正是這種說法的終極體現。另一方面,福澤諭吉在歐洲帝國主義侵略亞洲的情勢中,因期待「東亞」聯合的出現,積極展開相關行動。但是到了最後,面對持續混亂、無法下定決心踏上近代化的清國與朝鮮感到絕望後,福澤諭吉決定「與亞洲的惡友絕交」,提出了「脫亞論」,表示今後不要特別看重這些國家,僅將他們當作世界其他各國一樣看待就可。
二戰過後,亦有不少日本人,基於對侵略戰爭的反省以及實現真正泛亞主義的觀點,從而希望中日友好,甚至能與東亞各鄰國互惠共存。然而當他們碰上各國高漲的民族主義衝擊後,日本國內對抗的民族主義,也隨之高漲。
順帶一提,日文的「亞洲」是直接從西方傳來的概念,泛指非歐洲文明的廣大東方之地,也就是日本至博斯普魯斯海峽範圍內的廣大地區。但是中國解釋的「亞洲」,往往就是泛指中國以及中國周遭的廣大模糊地區(大多包含到東南亞)。至於有沒有包含印度次大陸、中東與近東地區,則莫衷一是。
不過由此來看,顯然不論是日本的「東亞」還是中國的「亞洲」,往往都還是跟現實國情產生巨大的落差。不過由於日本曾經試圖推行東亞聯盟失敗,因此感受更為深刻?
對於臺灣的論述不多,只是強調「邊陲」特性。
再來,作者簡單介紹何謂「華夷之辨」:這是一種追朔到西元前形成,在「東亞」各國產生巨大影響力的思想。華夷之辨又稱「華夷思想」,有時也俗稱「中華思想」,它最大的特徵在於用來區隔自我與他者。簡單說就是過於強調「我們」與「他們」的不同。
不過,當今人們對於「中華思想」一詞有了新解:不再明確強調自我與他者差異。而是將它無條件的與中國今日巨大的形象,以及歷史上的帝國做出連結(筆者:難怪有中華民族?),故作者表示為避免誤解,該書拒絕使用此詞。
在現代世界中,最能被人們接受的國際秩序,指的是至少在門面上互相對等的主權國家並存的狀態。所謂的主權國家,則是一種政治架構,在一定的國境線所明確劃分出的領域中,國王或國民擁有「排他、絕對、不受外國干涉的權力,亦即主權」;擁有主權的人或機構,便能對內部實施統治。人們所認知的「國際社會」,就是這些主權獨立的國家組成的衍生物。
那麼制定傳統「東亞」地區的華夷思想,遇見了從歐洲傳來的國際秩序後,它們之間究竟產生什麼反應?
近代國際秩序有一個重要的法則:「儘管各個獨立國規模、大小、與國力不同,但是在同為『獨立國』這點上,雙方就是對等關係。」這個法則在華夷思想中不成立。
概括來說,華夷思想的出發點是:「人類的社會與文化,只有一種理想的標準。除此之外,皆不屬於人類該有的正確存在。甚至這種非理想社會,本身就不值得稱為是社會或文化。」換句話說,華夷思想打從一開始,就深信「人類在本質上不平等」。故從這樣的思想出發,若要實現全人類的真正平等,就只能透過同化的手段,讓「不正確」的社會逐漸朝「正確」的社會發展。這樣的想法,與今日為了減緩國際社會紛爭而發明的「文化相對主義」或「多元文化主義」相比較,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概念。
華夷思想中,將人類區分為「華」與「夷」兩個種類。身為完美人類而存在的「華」,認為「夷」不擁有「文明」與「文化」,因此是不正確也不完美的存在,從而主張他們對「夷」有著更優越的地位。接著,因為「華」乃是人類當中正確而完美的存在,所以要「排夷」,或者是讓「夷」向「華」轉變,即正當化了「華」的這一方施加各種壓力,將其當作一種教化。所謂華夏秩序,就是構築在這樣的立場上。
想當然,「我們是居住於文化繁榮之地的民族,而週邊則是未開化、進度落後的民族」,類似將世界視為單純的、二分式對立關係的想法,在世界各地區的古代文明中均可發現,因此華夷思想絕對不是特例。
然而,華夷思想透過「教化」,內化、正當化了對於他者(外族)消極的看法。直到今日,它仍對「東亞」的政治與社會留下難以估計的深遠影響。
(筆者心得:簡單來說,華夷思想就是「華貴夷賤」、「我就尊貴、你就卑賤」這樣的唯我中心思想,從個人價值觀到歷史觀、政治文化社會體系都是受其影響而建立,如果要比較的話,歐洲的殖民種族主義根本就是小兒科,他們並不會比「東亞」文明更懂得如何去教導、針對人類去自然而然地集體歧視、排他。
如果說,歐洲殖民、種族主義是基於近代的社會達爾文演化論,針對的是生理特徵膚色等等對比相形之下後天上的政治軍事或經貿上成就來批判。華夷思想便是預設立場、先入為主地針對他者的語言文化價值觀不分好壞展開攻擊批判,不得不說其實更有侵略性、排他性。
既然堅持不存在「平等」這種往來狀況,那麼剩下華夏/漢文化對待外夷是「聖上」還是「禽獸」這種極端差距的狀況也不意外了。)
這個思想背景,也許跟黃河、長江等這些巨大河川與其支流所孕育而出的,強調充滿生產力的農業經濟環境也許不了關係。
今日的漢人雖然擁有大量人口,但是其實一開始就是「漢人」的少之又少。今日身為「華夏」文明發源地、亦即「中原」都市國家後裔的人,只佔極少的一小部分。就如同北方漢人一般人高馬大、臉型圓潤,而南方漢人則相對小巧,臉型輪廓近似泰國人、越南人。從北方的「中原」興起的「華夏」文明,特別是以漢字表達想法的漢語(中文)被越來越多地區所接受後,漢人所涵蓋的人種也愈來愈多樣化。
於是乎,所謂的「漢人」,就本質上而言是一種文化共同體,或是按照《想像的共同體》一書作者班納迪克.安德森先生所提到:宗教符號的共同體。且根本很難被視為一位共同的祖先血脈所形成的共同體。
十六世紀末,即使國力日漸衰弱,明仍試圖維持自己的「中華」帝國的立場。同一時間,東北亞大地有一場巨變正在一觸即發,那就是女真人的國家「後金」的崛起。
「Manju」一詞,一般認為來自他們信仰的文殊菩薩(又稱文殊師利)。後來,這個名號與同音的漢字「滿洲」,隨著努爾哈赤的崛起逐漸取代「女真」,成為他們新的民族稱呼。
最初,滿洲二字只是部族、民族、文化的稱呼,以及表示「滿洲人建立的國家」這種權力主體強調的用詞,並不是特定地區的概念。在清史中,滿人故鄉也是以「盛京」、「吉林」等具體地名來標記,而非使用「滿洲」;滿洲一詞成為地區概念,要等到日本將勢力擴張到遼寧、吉林、黑龍江時,為了將該地區納入影響之下,才稱為「滿洲」或「滿蒙」。
努爾哈赤在統一女真(滿洲)人社會,進一步透過與明軍的戰爭擴大統治地區的時候,也將分配的土地分配給麾下軍人,並將擄來的漢人當成奴隸或是併入漢人農民一起統治。然後,對於前來投靠後金的明軍,努爾哈赤則給予他們和滿洲人同等的待遇,並按照軍功發放薪餉、或是賜與土地。
於是乎,滿洲人與被併入的漢人社會,便合組了人稱「八旗」的軍事、政治單位。
所謂八旗,是指黃、白、紅、藍四種顏色各以「正」、「鑲」兩種樣式組合成的各軍團旗幟。每一旗以七千五百名軍人構成。不過實際上,所有的滿洲人以及併入八旗的漢人與其家族,均隸屬於某一旗。日後這樣的編制也用在擁有強大騎兵能力的蒙古人身上。
於是,主要是民族集團差異所編制的軍政組織「滿洲八旗」、「漢軍八旗」與「蒙古八旗」於焉而生。八旗內的人們,均效忠努爾哈赤以及他的繼承者;他們自稱「奴才」(直到清末都不像科舉官僚一樣自稱「臣某某」),表示自己是君主的奴隸,並在軍事或政治任何場合都要一馬當先、為君主效力。
再者,只要是基於單純的武人精神前來歸順,皆會不問他的民族而編入八旗,故實際上也有朝鮮裔、通古斯裔狩獵民族加入八旗之中。
因此,雖然八旗表面上是按照民族來編製的軍事組織,實際上更是一種將眾多人力編制在一起,建立主從關係,不斷產生出「恩義」與「奉獻」的封建式政治。作者認為,這就類似日本的「將軍與旗本」或「大名與籓士」之間的關係。
筆者認為,由此來看,在多民族差異呈現、古代華夷思想的區別下,五千年歷史的單一民族論述早就不攻自破。
筆者的話:因為東亞史架構太大,這個份量跟凱爾特簡直無法相比……只能首次分集介紹這套系列的書了QQ
關於清朝印象,還可以參考類似文章:《導讀:何謂「中華」或「東亞」,無一不是清帝國的遺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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