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遠離你的線索 1
　　遠離你的線索 2
　　遠離你的線索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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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

　　綠色的小燈亮著，滑開手機、浮在最上頭的訊息顯示──
　  【阿燁：我沒事傻子。別擔心。喜歡我製造的Romantic嗎？】手指用力點開、一張滑稽的貼圖幾乎算準時間傳來──這一切讓她想掐死這個女人！現在、立刻、馬上！

　　身旁男聲的主人接過手機：「啊，沒事啊，很好啊。」女孩看著對方笑得一臉爽朗裝呆的神態有些飄飄然，轉念一想，今天不收拾向小燁也很可以！

　　另一邊，還在亞博家玩電動的當事人打了個噴嚏，滑手機、看著剛剛傳訊息過來、笑出酒渦的女孩圖示……【問題】阿燁！你這個白癡！差點被妳害死！
　  【阿燁】什麼什麼？我沒去妳應該發展得很順利啊？
　  【問題】就是太順利才該死啊！妳傳給我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到了啦啊啊啊！
　　小燁大笑不止。

　　聽見關門聲，她抬頭出聲：「亞換回來啦？」洋氣的女孩回：「對啊。超累的，帶假髮跑步都快死掉了。」待她走近小燁，對方才發現亞換一身運動服、渾身是汗，喃喃般說道：「今天運動會吼！想說你怎麼早回來、噗哈哈哈！」剛說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亞換一臉狐疑：「怎麼了嗎？」小燁將手機交給他，剛扯下髮網的男孩瞪大眼，發出噗呲聲。還手機後，轉身取了水杯回房。

　　目送男孩離開，小燁關掉遊戲伸懶腰，又問【問題】今天上課的情況：「大家有很緊張或怎樣嘛。」通訊軟體內匿名為【問題】的女孩，趁下課傳來語音：「妳不在的時候一切都還好，有人問老師他才說妳請假；不過有點奇怪，跟妳說喔……」音量刻意壓得更小：「小亮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今天他差不多被每個老師都噹過了。然後阿猛偷偷問我，妳是不是因為小亮才不來上課的。」

　　──是那個大嘴巴的阿猛啊。沒意外是小亮讓他問的吧？
　　小燁用文字將這個猜測寫下送出；原先覺得請假是很爽的事，但現在她又因這群人不痛快。

　　捏著抱枕的手越揪越緊，看著決戰名模美國區的淘汰節目，吃著亞博出門前做好的蔬菜沙拉，一切都是這樣美好，乾脆地，不理會一旁繼續震動的手機亮起的綠燈，將亮燈那面朝下蓋住。

　　──世界又美好了。

　　亞換這時終於洗好澡出來，他站在小燁身後看了會兒，也取出沙拉、坐到小燁身邊吃起來……等到他看到有趣的地方，正打算和小燁討論時，這才發覺今天的異狀：以往都是小燁姊主動和他討論的！

　　偏過頭、他悄悄觀察身旁的人，卻見對方以血海深仇的目光緊盯本該輕鬆的節目！嚇得他將想說的話通通吞回去，最終只表現小女孩想討抱般的依戀、側抱起小燁的腰。

　  「怎啦？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愛撒嬌逆。」小燁有些意外地輕拍亞換、接著看節目；亞換說：「小燁姊妳怎麼了嗎？感覺怪怪的……」小燁渾圓的眼珠滾動了一圈，沒多想就像講床邊故事般，把她和小亮的恩怨講了一遍……

　　剛轉學那會兒，補習班教室內掃了一圈，小亮就是那裡長得最好看的人；日後相處才發現同班很幸運，但再之後發現他很幼稚……「直到某天，我請病假，隔日去上課時他說：『妳感冒還好嗎？』他的樣子像憋了很久才說出來的。」

　  「不會吧？這樣就喜歡上了？喜歡這麼簡單嗎？」亞換吃驚地咬了忘在口中的叉子，痛得無法再說話，她嚇到說：「妳咬到叉子了？天、超痛的。牙掉了沒？」男孩瞪著她，聲音虛弱：「壞！我都這麼痛了還不哄我！」

　  「別裝啦，再裝過頭啦、亞換『小弟弟』。」這下亞換氣得不跟她說話了。但不知為何，這天的氛圍令她很想繼續說……「唉，反正後來我發現他和小七的事，那時太震驚了就找他出來談，當時我已經告白了，只是可能他和小七有一腿所以沒答應吧。」大概、大概他是純種的Gay？大概……

　　緩過來的亞換神情困惑：「小七哥嗎？他和妳說的那個人怎了？像s9常見的、在廁所做的那些事嗎？」小燁撫著自己的額頭，不想知道他是怎麼看見廁所的怪獸，說：「對。」手掌順過闔起的雙眼滑至下巴：「我在學校男廁外聽見聲音，以為有人被霸凌，結果就你說的那樣……唉。」

　　──然後，他像被踩到痛處生氣、朝我發火，說：「關妳屁事。妳很煩人。」我第一次看見他毫無理性失態的模樣，還很天真地說：「那你這樣算是Gay嗎？」他卻回：「拒絕妳也不代表我就是Gay！妳敢說出今天看到的就死定了。」終於，事態發展成他演出先發制人的大戲。

　  「好可怕的人，小燁姊秀秀。」男孩抱過來時，小燁還說著彷彿游刃有餘的話：「總之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以後別像我，太累了。有時雖然直球能讓自己心情上開心不少，不用再煩惱暗戀的事，但聽者是不是個白癡你不會知道。也是投球後才發現，我其實不夠了解他、不夠了解他和我身邊的朋友。」

　  「我知道啦，聽妳的。」男孩的體溫比她的高上許多，那尚未變聲的嗓音更有著女童般的魅力能輕易使她的思緒飄遠──

　　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看來都以為她是愛不到才佯裝豁達、竭力抹黑對方，好像對方有了汙點自己就能看起來乾淨些、變回白紙。可已然著色的紙，已然被使用過的，剪黏過的，又何以完整無瑕。

　　她向小燁，於自己人生歷史、真正意義上、愛上的人，竟是瑕疵物。這令情感本就潔癖的她幾乎崩潰。但從出生起、社會適應力驚人的她早已學會變色龍的招數，她可以裝出滿不在乎，是一段錯愛的經歷，往後認真修補所謂不可能回來的友情關係，但那時小亮就會接受嗎？

　　儘管那根本也不是她的錯，次次，她試圖道歉的過程裡：聽聞裝有道歉信的瓶子看也未看、直接被扔進垃圾桶的過程。各式網路訊息裡語氣的不耐與不善，似將之視作自身對社會、家庭不滿的情緒出口。見面時彷若空氣、問話時閉明塞聰。這一切於她也僅是須臾錯愕，連心田都沒能撼動一分。

　　她不能理解同齡人熱戀的脆弱，不能理解一個客觀事實如何造就小亮莫名地心理變化，不能理解被如此對待為何無任何傷感的情緒。或許有過，那些情緒也只像是反覆咀嚼後產成的偽造物，並非原生於她的軀殼。她自始至終未能有人世的情感，所有的情緒都是贗品。她更無法理解是否所有被稱為人類的生物都是如此。對於愛之歌頌，對親情之眷戀，對友情之需求等，她從來也無法理解。

　　──這個不需要一切也能拼命存活的自己彷彿才是世間的異類──我是個怪物。

　　回首傾慕的過程，可笑幼稚，卻也透著無盡感傷，因著父親的出軌、父母爭吵不休，連病著的時候都未必受到關愛呵護，會帶去看醫生，但不管你之後死活，事實上也是毋須管的，她已上了國中，再奢求又似不知廉恥。

　　自幼，無盡的習得無助的過程，早已磨去她更多的期待，一些人能隨意獲得的關愛於她卻像毒品。她的愛始於毒癮。她的心終歸是無盡的情感黑洞。往後，她也有預感，必將因坦承自己的貪婪而可憎。

　　可那又如何？她不能愛自己，誰又會愛她，愛太虛幻了，向人索愛是最沒意義的事。如果最後世界上只有自己愛自己，那又如何，誰該指責她自私嗎？人不都利己嗎？哪些和善是為了獲取利益的偽裝，哪些和善是自己求不得的轉嫁，每個人都是大小不一的黑洞……

　　小燁感覺自己的頭有種鈍痛感在發作，不捨地抽離男孩比自己熱一些的體溫，邊說：「亞換，謝謝你。我有點睏，想先睡了。」亞換有點難過，思忖著不是明天小燁又要去上課了嗎？不趁今天去玩一下嗎？但小燁的頭痛又不像演的，她的手指節放在自己的太陽穴附近轉動，力道大到手背的青筋都明顯不少。

　  「好好休息！」、「嗯。」看著小燁進房的背影不是很放心，他打了通電話：「喂──哥，小燁姊心情不好……問出來了，應該不是姓許的問題，是一個男的霸凌她……要不要處理？當然不要！感覺只能她自己看開了，感覺她也不是很想要我安慰她啦……」

　　電話另一端的亞博在s9幫忙，嘴裡叼著根雲斯頓，眼底閃過ㄧ絲陰鬱，被一旁的摯友捕捉到：「怎啦？」他側頭借過對方嘴裡的火、大吸幾口才說：「想弄死一個垃圾。」對方大驚：「幾歲？做了什麼？」

　　誰知當他交代完，對方就朝他的背狠拍數下：「別管屁孩的事啦，霸凌你管只會更糟，之後小心她沒朋友。而且聽起來小燁也不是很在意，說不定還認為那傢伙：『臭男生真是好幼稚喔！』嘿嘿！哎呀、打屁喔！幼稚的臭男生嘻嘻嘻──」最後那幾句更是學上癮似地裝女腔，現場再嚴肅的氣氛都被這個朋友給破壞。

　　即便和對方打鬧成一團，煩躁感仍盤據心頭難以消散，過了這檻，她真能變回以往的向小燁嗎？變回那開朗樂觀的模樣後，又真能心無芥蒂嗎？

　　打累的兩人滑坐於吧臺內的地上，亞博仰頭、隨著大口的吸吐煙霧向上飄著洩漏他倆偷懶的位置，但他完全不在意。腦內想著的仍是：「如果那小子害得小燁變形了，真會找機會弄死那傢伙。」轉瞬又認為這個想法太稚氣。小燁的事從來是她需要幫忙才會開口，可總是這樣，她習慣不向任何人開口了。

　　這時他才理解自己因何難安，小燁的不求讓人感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但這個不求助的行為反而讓人著急──小燁啊，什麼時候妳才敢和人求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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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篇
　　遠離你的線索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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