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跌在甲板上,身邊也有不少慌張的水手正在逃命。雖然還不能確定,但從剛才那像粗樹幹被截斷的駭人巨響聽來,猜得到船的龍脊已經被咬斷了,水從底部湧進內側,畢竟船正逐漸傾斜,和徐徐下沉。
元兇是一只巨石龜,牠從船的側邊海面探出頭來,目露異常的幽藍光芒,炯炯有神且具破壞之意。
我第一次親眼目賭巨石龜,牠光是抬起的頭就已高達幾層樓,肩寬比船還長,本體是黑色,脖上、前肢及胸口有著綠色的螢光條紋。
住在海邊的居民說過,巨石龜的下顎咬合力超乎想像,曾有鋼鐵製的軍用船隻被咬破的紀錄,是北海的巨大威脅。剔除啃咬的威力,以那最長可達一百公尺的身軀橫衝直撞,都已足夠摧毀任何船隊。
從遠處看,牠的背就像一塊凸出海面,不起眼的黑色礁石,而在水手注意到時,就已經太晚了。
我強迫自己振作起來,朝天長嗥。聽見狼嚎的水手無一不扭頭望向我,短暫地從眼前的威脅分心。
「聽著!棄船!依照既定的指引,乘上逃生船,逃向其他船隻。戰鬥人員跟我一起去吸引龜的注意力,帶著炸藥乘上大鳥,包圍C陣型!」
我對船員們下達了指示後,乘上了自己的獅鷲烏納,飛向高空,審視形勢。
這次出海是為了護送新的打撈工作船到目的地去,一共有六艘工作船,及包圍、保護工作船的四艘戰鬥船,而我所在的戰鬥船被破壞了。其他船隻都知悉巨石龜出現,而開始移動起來,沉船的水手們也正在逃亡,故必須為他們拖延時間。
巨石龜低頭盯著小小的逃生船隻們,牠光是擺一擺前臂,就揚起了強大的波浪。在牠正像玩弄獵物一樣的專注時,我和戰鬥員們依照訓練時,在巨石龜的上空圍成一個圈。其中一名戰鬥員對龜的頭頂擲出炸彈,引發了一個小小的爆炸。
對巨石龜這跟鳥嶼一樣的生物而言,投擲用的爆炸物無論用多少個,都是不痛不癢的,但吸引注意力還是綽綽有餘。聞聲的巨石龜將視線上移,得知在上空的我們的存在後,幽靈的雙眸發出更激烈的光芒。
我並不清楚那是怎麼樣的魔化現象,但從群狼之首亞傑莉娜那兒,知道在跟海王大戰之後,就有深海時常溢出盧恩魔力的報告,除吸引了大海中的魔物接近源頭之外,還有部分變異、變強了。這裡離報告中提及的源頭還遠著,但從巨石龜的眼中,也可看出影響範圍之大。
我們騎乘著飛鳥,與巨石龜相比,我們就像蒼蠅一樣,在牠的臉附近周旋著,使牠的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牠試圖以巨口吞下我們,但動作不夠飛行的鳥隻靈活,始終沒有咬著,反被我們朝牠口中柔軟的舌頭及牙齦上投擲爆炸物。這是缺乏戰鬥力之下,已知最有效的攻擊手段了。
在這段時間裡,水手們乘上了逃生小船,向著其他工作船駛去。前翼和後翼的戰鬥船,也正全速的駛近及支援。
這裡的武備並不足夠殺死像巨石龜一樣巨型的生物,以但至少能讓魔物吃點苦頭,誘使牠們撤退。兩艘戰鬥船轉向船身,在巨石龜前方形成夾角,以合共十六門火砲對準了巨石龜。在甲板上有誰發出了開炮前的信號,在周旋的空中小隊便立馬散開。
在巨石龜因此而困惑時,所有火砲幾乎同一時刻被點燃,發射出威力比炸彈強大十幾倍的砲彈,零散地打在容易瞄準的巨石龜的脖上。肉質較軟的龜脖上一連串的爆炸,讓巨石龜哀號及後退了。
戰鬥船砲臺重新填彈的時候,空中小隊再次靠近巨石龜的臉。因為沒法把巨石龜殺死,而只能擊退,所以得讓巨石龜在我們離開之後沒法追上來,其中一種做法是破壞牠的感官,例如是視野。對戰鬥船而言,巨石龜的眼睛的打點太高了,砲臺的準度也沒法期望,幸虧眼睛都是肉體比較脆弱的部分,用一般的炸藥應該也能有些效果的。
於是,我跟烏納加速,登上巨石龜的臉上。巨石龜的皮膚,並不像野獸的皮革,而像粗糙的巖石表面,有微微的震動,踩在上面有奇怪的滑溜感覺,像踩在史萊姆身上一般。
牠發出藍色光芒的雙眸鎖定了我們,彷彿怒意又增加了幾分。我對著巨石龜的左眼擲出炸彈。炸彈在左眼眼窩中爆炸,隨即就聽見龜的嚎叫,臉上的皮膚因痛楚而皺起。
見得手之後,我便馬上想要逃走。烏納先行飛出,而我想要向外跳躍時,雙腳不知何時被巖石──巨石龜的皮膚──給夾住了。
緊接著我感覺到巨額拉力把自己往下拉,氣流有如打在臉上的重拳般,我險些昏厥。
巨石龜把頭沉回大海中,被夾住了足部的我也因此被拽入惡寒的海中,在視線欠佳的藍色世界中,巨石龜的右眸,就像一盞死亡的路燈,發出穿透的冰藍光芒,緊緊地盯著我。
在這裡,我只能靠自己了。我屏住呼吸,把腳從皮膚的皺紋中拔出來,以大劍作杖、四爪支撐,在滑溜的皮膚上,頂著水阻,緩緩地爬近龜的右眼。
察覺到我目的的巨石龜,用力地甩頭。不過三米的距離,耗了我將近兩分鐘時間──也許實際時間很短,畢竟我當時沒法準確默算時間了──才到達。終於好不容易爬行到大劍直刺的有效距離裡,我奮力向前踏出一步,在水中咆哮,將大劍插進巨石龜的右眼之中。
巨石龜的吼叫聲變成了震動波,透過水穿過我的身體,大概還有身體冷僵了的關係,我頓時沒法動彈。牠用力地抬頭,就像要浮出水面喘氣的水中動物一樣,意識模糊的我也因此被拋出水面,之後似乎是烏納把我接回戰鬥船上去的。
後來,似乎是戰鬥船們再一次朝露出水面的巨石龜集中開砲,加重牠的傷勢,再加上雙目的傷害,牠才總算沉回水中,不見蹤影了。
我們失去了一艘戰鬥船,但任務還是要進行,剩下的船隻,繼續向著目的地前進……
(2183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