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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席迪恩!」
「夕雅?」
「嗚嗚,阿貝爾受傷了!」
「而我快被陽光燒死了……你在哪裡?誰是阿貝爾?」
「冰雪大陸的太陽燒不死我們啦,快看看阿貝爾!」
「這個神職人員?是我被太陽燒糊塗了還是你看起來真的不在這裡?」
「我在啦,先別管我,你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嗎?」
「大概是:我被人丟進了有一堆鎮(zhèn)邪手的房間?」
「不是那個,雖然我的疑惑更多了……你害阿貝爾被什麼東西刺到了!」
「是我被太陽燒糊塗了還是你真的在袒護一個神職人員?」
「救他!」
「好好好……啊啊啊!」席迪恩開始狂甩手,「他身上有陽光草粉末!」
在雪上將手滾過幾遍以後,他用斗篷套手將聖騎士拖到樹下。
對著屍體一番摸索,席迪恩得出最終結論。
「欸,他死了,有東西插在他的心臟裡,真倒楣。」
席迪恩在阿貝爾身旁坐倒,隨手挖了一團雪敷到後頸的燙傷上,「夕雅,開心一點吧,不管這個聖騎士對你做過什麼,他現(xiàn)在去見曉徽神了。」
誰知道夕雅卻尖叫起來。
「你殺了他——」
「你在說什麼……」
席迪恩顧著敷雪,一臉沒精神。
激動完以後,夕雅有些悵然若失地安靜下來。等席迪恩又換了一坨雪後,她才說道:「他本來可以什麼都不承認的,他做了好事,現(xiàn)在卻死了,感覺好奇怪……」
「夕雅,這個世界不是童話故事。」
「雖然他會吃人、還飛得比龍快……但是,他也算……好啊?」
「你知道你的前後話很矛盾嗎?」
「唉,曉徽教廷連自己人也不放過。這下我怎麼辦?」
「他會和一大群鎮(zhèn)邪手待在同一個房間裡,一定有很合理的原因,而且絕對不是因為他像你說的那麼好。你這麼在意,難道他是聖飲者?可是他沒燒起來耶……而且在發(fā)光?」
席迪恩新奇地打量阿貝爾,還伸手擦了擦對方的臉,確認上頭不是撒了螢光粉末。
「他不是聖飲者。」說完,夕雅小聲補充道:「只是個有點怪怪的神職人員。」
「吃人還有飛得比龍快,這已經(jīng)不是『有點怪怪的』……夕雅,不是我不想關心你,但你好像失蹤了,所以現(xiàn)在那本書在哪?」
夕雅在聖徽中沉默了兩秒,記憶回溯到黑髮聖騎士將古籍鎖入抽屜的畫面。
「在曉光內(nèi)城的某個官邸裡……」
換席迪恩沉默了兩秒,然後他開始拿頭撞樹尖叫。
「他吸血鬼的我們死定啦——」
「吵死了!」
聖騎士的屍體坐起來,對著撞樹的聖飲者後腦就是一巴掌。
席迪恩重重撞上樹,往旁邊一倒,直挺挺地趴到雪中,陽光曬在他的後腦勺上,開始飄出輕煙。
聖徽裡的夕雅啞了兩秒,哭出來:「鬼啊——」
挺屍的阿貝爾看了眼不動的席迪恩,一手拍拍聖徽,彷彿在嘆氣,「我死了,你很難過;沒死,你也很失望,夕雅你……安靜!」
「你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我是黑暗階層管理者。」
這個稱呼聽起來比聖騎士搭調(diào)多了,雖然夕雅還是不知道那是什麼。
「某種保全人員嗎?」
「很接近大人對小孩所說的『如果你不乖就會抓走你』的那種東西……現(xiàn)在聖飲者中都不教關於我的事了嗎?」
「那個……席迪恩冒煙了,你可以把他拉回樹下嗎?」夕雅不由得覺得自己應該先關心頭髮即將燒禿的同伴,「對了,他不是故意要殺掉你的。」
「沒關係,他幫了我一個忙。」阿貝爾抓住席迪恩的腳,將昏過去的他拖回來,輕鬆得彷彿那是一件衣服。
阿貝爾坐在雪堆中看了好一會兒風景,大概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xù)消沉下去,於是開始做一件事:抽走席迪恩的匕首,解開自己的上衣。
「你幹嘛,你不要自殺啊!不過就是失業(yè)——」
和夕雅以為的不同,聖騎士並沒有打算讓自己「死得更乾淨」。
只是像找東西找得很困擾的人,掰開傷,匕首伸進去一轉(zhuǎn),粗魯?shù)赝诹藥紫拢K於抓到什麼,扯出一段沾滿血的木刺來。
可能有大血管被扯斷了,幾注血濺上雪地,衣服淹紅一大片,聖徽傳出一串夕雅的「咿咿咿」驚叫聲,由於變成了徽章,她沒法嚇昏過去。
席迪恩悠悠轉(zhuǎn)醒,還來不及感受到自己的頭髮為什麼禿了一塊,就看見旁邊的聖騎士胸前有一個亂七八糟的解剖畫面,手上拿著一根血淋淋的馬賽克……
席迪恩雙眼一翻,再度栽回雪中。
夕雅鬼叫著:「吸血鬼的!你都不會痛嗎?」
阿貝爾給出一個她覺得不可理喻的比喻:「會,就像聖飲者隔著紗曬太陽。你可以安靜幾分鐘嗎?我接下來要把胸骨……」
「停、停!如果那塊木頭的打磨方向不是直線,就不會有碎屑留在裡面!」夕雅第一次覺得自己想出了聰明的辦法——打人和綁人以外的。
好消息是:在阿貝爾檢查了打磨方向後,他取消了開胸清木屑的決定,並且放棄維持傷勢。
馬賽克一眨眼恢復,彷彿不曾被紮成透心涼。
於是事情回到了眼前的問題上。
夕雅說:「我想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回城裡……我們會回去吧?」
阿貝爾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苦笑道:「回去?」
「回去道個歉,大家一起祈禱一下,就可以了吧……因為你好像也沒做錯什麼啊?」她說完,阿貝爾不禁覺得在夕雅心中,神職人員似乎是種奇妙的生物。
「我跟你們回南斯,我在這裡的工作已經(jīng)結束了。」阿貝爾將衣服穿回去,除了從胸口蔓延到大腿的濕血外,他看起來就是個儀容整齊的聖騎士。
阿貝爾著手盤髮,但剛碰到想起什麼,就放棄了。
「那個……我的書還在你那裡。」夕雅為難地小聲說。
就算沒有那本書,比起和阿貝爾一起回南斯,夕雅更寧願選擇留在一地有歧視風氣的神職人員的曉光城……不為什麼,因為安全(精神上的)。
「經(jīng)書而已,我買一本給你。」阿貝爾取下服裝的徽飾,把飾帶還有綬帶收拾好,放進口袋。
「如果內(nèi)容跟書店裡賣的一樣,我們就不會大老遠來曉徽教庭的核心地帶了……我們確定那本經(jīng)書和現(xiàn)代版本的翻譯完全對不上號。」
夕雅接著咕噥一句:反正那個高地法師被打了三次都這麼回答。
聽見那個可憐的法師的遭遇,阿貝爾似乎頭痛了一秒,但他仍舊不打算返回曉光城,管理者不管閒事,夕雅想幹嘛得她自己事後處理。
「所以裡面有什麼內(nèi)容,重要到讓聖飲者愛不釋手?」
黑髮男人一邊收拾一邊問,但仍舊一臉毫不關心。
等到服裝上沒有任何能解下的裝飾後,他腳邊的雪發(fā)出凍結的輕裂聲。
一股淡薄的黑氣飄起,交織成絲綢般的黑霧,沿著男人的腿攀爬而上,略過肩傾瀉而下,輕柔地垂墜成半凝實的軟紗。
黑霧繞過沒取下的聖徽,給夕雅留下視野。她盡力無視那東西。
「大概是紀錄?八百年前的文體我們又看不懂,總之很重要。」
「那我就買一本坊間的通用語版本給你。」管理者不在乎地回道。
夕雅瞬間覺得這個傢伙不「聖騎士」以後變得超欠打,只好決定戰(zhàn)勝某件事的難以啟齒。
「就算你不想把書還給我,好歹要把衣服還我吧?我現(xiàn)在……穿著你的襯衫欸!」
她強調(diào)道:「只有襯衫欸!」
管理者終於肯正面回應了。
「那你就脫掉,我也不想借你穿。」
「……。」
夕雅的心裡瞬間刷過一連串她所知道的全部髒話。
嵌在雪中的席迪恩再度轉(zhuǎn)醒,摸了摸被打的後腦,看到雪地上站著一個穿黑斗篷(不,黑霧?)的人,像精緻的蠟像,表情比人偶還冰冷。
注意到有血淹了滿地,席迪恩趕緊跳起來捏住鼻子。
「喂!這是個很惡劣的惡作劇!」他用腳把有血的雪都踢開,自己可是個衛(wèi)生習慣良好的正直聖飲者,想看他出糗,門都沒有!
「席迪恩,書在他的房間裡。」夕雅說。
「誰的房裡?這個人?剛剛那個聖騎士呢?……等等,他有點眼熟。」席迪恩感受到某種恐怖的威壓,覺得自己就像即將掉進水裡的棉花糖……
他不太確定地指著男人說道:「『吃人還有飛得比龍快』?」
夕雅幫他核實了對方的身分,回答:「對,但他不幹聖騎士了。」
「什麼鬼……總之書沒弄丟是好消息,我們可以自己去拿啊,反正城裡還有事要做……奇怪,為什麼我這麼怕他?」席迪恩低頭打量自己發(fā)顫的雙腿。
「立刻回南斯,沒得商量。」管理者只想趕快工作。
「以目前來說,這件事必須商量……我們有人失蹤了,不然你以為我?guī)致餂]事跑進曉光內(nèi)城!」席迪恩想起先前的遭遇,氣呼呼地。
「有一個巨人把我抓起來丟進那個全是鎮(zhèn)邪手的房間!」
「曉光城沒有巨人。」阿貝爾質(zhì)疑這點,並注意到聖飲者的人數(shù)可能不只這兩個人。兩個聖飲者已經(jīng)亮黃色警訊,如果有更多……
「所以我們不只搞丟書,還搞丟一個人?」夕雅問。
「原本是兩個,你偷走書讓艾斯萊瑟快氣瘋了,現(xiàn)在亞努也失蹤,你沒有和他在一起嗎?為了找你們,我們分頭行動了,你不知道內(nèi)城多難進去……」
「停,你們不只三個人?」管理者腳下傳來裂聲,他的怒火卻使氣溫暴降,雪面連冰枝都凝結出來。
四周驟冷讓席迪恩一縮,撞上樹幹,結結巴巴地誠實回應道:「我們總共十個人……但夕雅偷跑了……所以也許算九個人?」
只要有一個聖飲者出任何狀況,在沒有任何預防措施的情況下,曉光城不到一周就會擠滿吸血鬼。
管理者腳下發(fā)出爆響,冷成冰磚的雪裂了。
「你們有什麼毛病!」管理者吼完,咬牙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要是黑暗階層沒毛病又有階層神,又怎麼會需要管理者……
「不會有吸血鬼啦!」席迪恩也懂這人在抓什麼狂,趕緊保證道:「為了這次的任務,出來的全是潔癖!」
冰裂聲消失了,管理者總算沒把這裡的溫度同化成太空。
「我處理書還有失蹤的亞努,你現(xiàn)在立刻去把其他人找出來集合,然後在曉光城外等我。」管理者朝席迪恩走去,嚇得他抱上那顆結冰的樹。
「你你你要幹嘛……好、好冰!」
管理者的手指從木刺上沾血,沿著席迪恩的脖子畫了一圈,血跡沉澱下去,像某種長年刺青。他交待道:「集合後,喊我的名字,我能聽見。」
「那個……尊姓大名?」
「阿貝爾。誰都不準在城中逗留,如果我把事情處理完你們還沒出城,我就讓你的頭掉下來,懂了嗎?」
「懂懂懂……」
席迪恩相信這個人做得出來,因為他的動作還有語氣都很熟練。
啊,親愛的錫酒杯,快保佑他能順利找齊所有人!
帕諾打開燈。
格局寬敞,卻空蕩到令人發(fā)慌的屋子還是那樣,彷彿只是個主人短暫的落腳處,一個停留點,但帕諾清楚,阿貝爾已經(jīng)在這住了許多年。
雖然阿貝爾幾乎大半輩子都住在這個屋子中,也把這裡當成家,但景象卻異常地沒有那種跡象,彷彿時空凝固在房屋落成的那一天。
阿貝爾有將這裡當成家嗎?
帕諾不由得想到,但馬上認為自己不能這樣評斷。
他怎麼想都沒有意義,因為從今天開始,阿貝爾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在休息室聽見騷動,不顧侍從官的阻止,一腳踢開了接見室的大門——他知道這一踢很有可能踢掉自己的職業(yè)生涯,但接見室裡傳來的吵鬧聲太不尋常,最後還有玻璃爆碎聲——果不其然。
接見室裡竟然有許多鎮(zhèn)邪手,而阿貝爾被一個吸血鬼挾持,胸口漫著一攤血,消失在傳送公式中……帕諾忘不掉阿貝爾凝固在原地的殘留影像的眼神。
他彷彿第一次與真正的阿貝爾眼神交接。
就像他面對這座空房子,卻第一次注意到這裡根本不是一個「家」。
阿貝爾藏在聖騎士下的情緒也留在他眼中。
接著護衛(wèi)隊被留在教皇殿,帕諾想不出自己等人被軟禁的原因……雖然所有人表示只是暫留他們,但事實上,他們就是被軟禁了。
帕諾認為自己看到的可能不是最重要的一幕。
事情有兩個可能:
一:鎮(zhèn)邪手追捕吸血鬼,召喚阿貝爾前來幫忙,但他不幸被俘虜。
二:鎮(zhèn)邪手追捕阿貝爾,吸血鬼中途打斷,不知為何挾持阿貝爾逃走。
撇開追捕一個吸血鬼根本不需要用到一房間的鎮(zhèn)邪手,而有了一房間的鎮(zhèn)邪手,誰還需要一個聖騎士?
雖然不知道鎮(zhèn)邪手針對阿貝爾被擄走的行動是什麼,但目前看來,鎮(zhèn)邪手似乎對阿貝爾有一種補償般的敬意……
從帕諾要求將「休息地點」改到阿貝爾的官邸居然會成功就能知道,這些鎮(zhèn)邪手對他們有著高於以往的耐心與忍讓……
第二個可能的機率很高,卻又很矛盾。
帕諾走進大廳,這是頭一次,他走進這個屋子時,前方?jīng)]有那位黑髮聖騎士,後面也沒有其他護衛(wèi)。空屋像一座骨架,發(fā)出寂寞的腳步回音,窗外的黑夜像一片圍觀的睡夢。
出於鎮(zhèn)邪手僅存的禮貌,教皇殿收取第七騎團權杖的事落到帕諾頭上。
他不想交出權杖,但比起讓外人進來亂翻,帕諾覺得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好,只是他會把騎鹿跟走路的速度降到彷彿在爬行,不斷拖延跟隨的鎮(zhèn)邪手。
指揮銜戒在阿貝爾身上,以防被有心人士利用,教皇殿決定先拿到權杖掌控第七騎團。帕諾知道阿貝爾肯定不樂意自己的騎團被接手,但現(xiàn)在沒有人能為第七騎團做主。
也不會有其他騎團長出來替阿貝爾說話……
而且現(xiàn)在除了教皇殿,根本沒有人知道出了什麼事。
至於副團長湯瑪士……帕諾又嘆了口氣。
除非護衛(wèi)隊能徒手制伏守在屋外的鎮(zhèn)邪手,然後衝去通知副團長接手第七騎團,否則湯瑪士大概也得被蒙在鼓裡。目前鎮(zhèn)邪手願意小作退讓,卻不可能讓帕諾把消息外傳。
護衛(wèi)隊也回來了,而且輪休的人同樣被傳召,等自己找到權杖並交出以後,他們就會被改以軟禁在這棟屋子中。帕諾不知道教皇殿打算怎樣對外宣稱,但短時間之內(nèi),護衛(wèi)隊哪裡都不能去。
帕諾到現(xiàn)在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朝隊員解釋:為什麼阿貝爾失蹤了?為什麼鎮(zhèn)邪手一直跟著他們?為什麼他們要全部待在同一個房間裡?
他握上書房的門把,轉(zhuǎn)動。
「你到底脫不脫!」
被壓在辦公桌上的女性尖叫道,一手拿著一本書伸遠,一腳踩在朝書伸手想搶的黑髮男人胸膛上,接著回頭,與帕諾對上眼神。
她有一雙異樣的紅綠色眼睛,眼熟到讓帕諾忘不掉。
他保持著開門的姿勢,面無表情。
阿貝爾則沉痛地閉上眼,彷彿不想面對現(xiàn)實。
「帕諾……」
「聖長,晚上好。」帕諾回道,視線插在女人踩的那片血上,如果阿貝爾不是打翻了兩大桶的番茄醬還在上面打了個滾,就是有人捅了阿貝爾好幾刀。
可是黑髮聖騎士還有力氣把一個吸血鬼壓在辦公桌上搶一本書……
他想了想,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只好又說道:「我等一下再過來?」
阿貝爾轉(zhuǎn)頭注意到吸血鬼的不雅姿勢,趕緊將她拖下桌面,搶走那本古老的書籍想塞進懷裡,接著才注意到自己半身的血跡……
帕諾關上門。
他站在門外大概有五秒鐘,然後抬步走向護衛(wèi)休息室,找到急救箱,走回書房門前。這次,他敲了敲門。門內(nèi)沉寂著。
等到帕諾以為自己上次過來看見的是幻覺時,阿貝爾的聲音傳出:「……請進來。」
那個熟悉的吸血鬼改窩在沙發(fā)裡,雙手抱膝像個反省的小孩,而阿貝爾一如往常坐在辦公桌前,雙手交握抵在額頭上,彷彿又在面對累積的公文山,壓力神大。
帕諾將急救箱放到阿貝爾的桌上。
三人之間一片寂靜。
帕諾看了看那個曾經(jīng)襲擊自己的吸血鬼,又看了看阿貝爾,想不到自己應該說什麼,或者該作什麼反應。訊息量太大,腦子一時之間處理不了。
於是他決定先聽身體的話,也就是:工作。
「聖長,教皇殿要接管您的騎團,派我來取權杖。」
阿貝爾猛然抬起頭。
那個「聖騎士」又回來了。
「接管應該通知湯瑪士,為何需要權杖?」
「教皇殿在封鎖白天的消息。」
「我知道了。」阿貝爾說完,抱怨了一句:又是那群愛玩政治的傢伙……
帕諾發(fā)覺出格的阿貝爾竟然不讓他感到異樣,或者說,他覺得這樣的阿貝爾好像「合理」多了。
「帕諾。」阿貝爾輕喚道,像是想彌補剛才的毀形象,他這次的神態(tài)都異常完美……如果不是渾身的血,他就跟平常辦公時一樣,彷彿想呼喚護衛(wèi)隊長去替他看看信箱。
「聖長。」帕諾習慣地回應。
阿貝爾開始組織語言,最終放棄了,嘆氣道:「你沒有任何疑惑嗎?」
「有的。」
「為了你好,請你發(fā)洩出來。」
「聖長?」
「我講真的,你這樣讓我很擔心。」
沙發(fā)裡的吸血鬼差點沒憋住笑,趕緊膽怯地掃了阿貝爾一眼。阿貝爾沒理她,倒是帕諾掃了她一眼。最後,帕諾決定還是先解決眼前最直接的疑惑。
「聖長,您受傷了嗎?」
阿貝爾馬上回答了,但是張嘴後比較晚發(fā)出聲音。
「……不算有,但我很好。」
帕諾打開急救箱,找到棉花與止血膏,阿貝爾這時起身,說了句「我進去拿個東西」後走進了臥室,帕諾將書房的火爐點燃,用燭臺開始烤縫紉針。
這段時間內(nèi),帕諾和吸血鬼之間不自覺對上過幾次眼神,誰也沒說話。
將針消毒後,包紮物品一字排開,阿貝爾這才出來,已脫去所有外服,交給帕諾一把剪刀。
阿貝爾坐到沙發(fā)上開始解內(nèi)衫釦子,吸血鬼瞬間滾下來,連滾帶爬地躲到另一個沙發(fā)後面去。儘管帕諾對吸血鬼的畏懼不明所以,但他覺得按照先後順序做事他會比較反應得過來。
「聖長,鎮(zhèn)邪手在外面,既然您回來了,我會告訴他們?nèi)嗾鹊氖氯∠!?/div>
他檢視傷口,阿貝爾胸前只有一個小扎傷(但面積比衣服破洞小?),有點深但出血不多(卻流了半身?)。帕諾輕輕擦拭傷口周圍,總覺得少了什麼。
「我有東西需要你幫我交給湯瑪士。」阿貝爾說。
帕諾直覺那不是什麼喜聞樂見的東西,阿貝爾才剛跟一堆鎮(zhèn)邪手與教皇關在同一個房間裡,現(xiàn)在秘而不宣地回來了,身邊跟著吸血鬼,第一件事情是要自己轉(zhuǎn)交東西給湯瑪士?
「聖長,接見室中發(fā)生了什麼?」
聖騎士陷入沉默。
他會說嗎?帕諾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抱以期待。
時至今日,他竟然才感覺到離阿貝爾最近的護衛(wèi)隊並沒有比其他人了解這個人多少,阿貝爾對誰都一樣,只有禮貌性的親近。
聖騎士不願多說,再次道:「我真的需要你替我把一樣東西轉(zhuǎn)交給湯瑪士。」
帕諾的心落下去。
阿貝爾要走?因為這個吸血鬼?或是鎮(zhèn)邪手?
縫傷口的時候,阿貝爾連眼睛都沒眨,彷彿帕諾從頭到尾的動作都與他無關,只是一邊發(fā)呆一邊等完事,痛的不是他。
阿貝爾的皮膚很冷,帕諾在火邊烤過手,但仍然覺得阿貝爾太冷。
他忽然莫名領悟:阿貝爾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好了,聖長。我要包紮了。」帕諾接著拿起繃帶和紗布,時間沉默地過去。
在帕諾將急救箱收拾完後,阿貝爾遞來一疊密封良好的文件袋。入手很沉,帕諾以為只是給湯瑪士的一般公文,結果阿貝爾又放上裝權杖的盒子,甚至取下自己的指揮銜戒。
「聖長?」帕諾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他怎麼可能看不懂這些東西放在一起代表什麼?
原來阿貝爾早就準備好了?
「從窗戶出去,直接交給湯瑪士,就沒有人能對第七騎團伸手了。」阿貝爾還是那個含笑的聖騎士,溫柔謙恭,沒有一點破綻。
——親手交出至今付出的一切,這個人無動於衷。
「您真的要讓我做這件事嗎?」
手上的東西太沉了,跟那顆直落下去的心一樣,重得帕諾想要脫手。
「必須是你。」
為什麼必須是我?
「聖長……我回來的時候,有話想對您說。」
阿貝爾聞言微愣,但還是答應了。
「好,我會在這裡。」
帕諾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
他又站在門外大概有五秒鐘。
文件袋上面是權杖盒,權杖盒上面有一枚戒指,阿貝爾在教廷的重量他一雙手就抱得動。帕諾抬頭環(huán)視房屋,雖然乾淨、雖然有家具,但又彷彿像什麼也沒有。
他一直覺得門邊少個盆栽,朝陽的那扇窗不應該拉著窗簾,雖然有暖氣地板,不過鋪個地毯會更好,書房和大廳預留給的掛畫的牆應該補上東西,還有那副裝飾火爐的弓箭,它的大小放在走廊會更適合……
自己為什麼要這麼雞婆?
其實他沒有什麼想對阿貝爾說的,只是有點害怕回來後,這裡真的空無一人。
他給阿貝爾當護衛(wèi)多少年了呢?
自從教廷再也不想忍受賠償請款單後,好像有十二年了吧?
隔壁鄰居才給教皇的護衛(wèi)官蒂凡恩斯跑腿兩年,就已經(jīng)能在新年成為私下聚餐的固定人員了,但說到底,阿貝爾也沒有排斥任何人,為什麼他身邊會這麼……空。
阿貝爾指示帕諾從窗戶離開,他選了一個位置最隱蔽的窗戶,拉開窗簾,檢視外頭。
他可以看見玄關處的火把光,還有不耐煩的說話聲,反方向則是一個花園小徑,能幫助他繞過鎮(zhèn)邪手視線直通庭外。
那裡會有巡守,緊急狀況下能徵用他們的鹿。
帕諾放下物品,輕手輕腳打開窗。
「他為什麼去那麼久?」鎮(zhèn)邪手壓低聲音。他們已經(jīng)在玄關待了太久,再不走,很容易引起注意。
「隊長本來就不應該做這種事。」貝里覺得給帕諾時間作內(nèi)心掙扎合情合理。
「別抱怨了,我們一件外套都沒有,也願意等。」桑恩跟著說。護衛(wèi)隊從教皇殿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鎮(zhèn)邪手們有同伴接應,他們可是頂著冷風騎鹿!
「不能再等了。我們要進去。」鎮(zhèn)邪手對於起疑的後續(xù)行動可是毫不遲疑,就要推開護衛(wèi)隊進門,一群人立刻爭執(zhí)起來。
「你們讓他做的可是拿走聖長的權杖!」德里克怒道。
「小聲一點!」鎮(zhèn)邪手斥責道。
護衛(wèi)隊的武技或許沒有鎮(zhèn)邪手精湛,但說到「抵擋」,全曉光城沒人能勝過他們,鎮(zhèn)邪手發(fā)現(xiàn)自己怎麼發(fā)揮步法都沒辦法閃過護衛(wèi)隊後,也不高興了。
「職責所在,再不讓開,我們要不客氣了。」
墨菲秒回道:「你們鎮(zhèn)邪手什麼時候客氣過……」
桑恩再次幫腔道:「而且第七騎團的權杖關鎮(zhèn)邪手什麼事?為什麼是你們來啊?」
菜鳥也驚覺了老鳥的意思,跟腔道:「對啊?就算是隊長去拿,為什麼來的是你們?」
他們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帕瓦的聲音在發(fā)抖:「聖長進去以後,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鎮(zhèn)邪手也知道自己不是取權杖的最佳人選,但消息還在封鎖中,只能由鎮(zhèn)邪手代行職責。由於茜茜犯下的大錯,他們會盡量忍讓護衛(wèi)隊,但不能干涉到任務。
「無可奉告,這件事有它的道理,以後你們會明白。」
兩人雙手一翻,拋索出現(xiàn)在手中,護衛(wèi)隊見狀,手都摸上折疊杖。
「都住手!」
眾人轉(zhuǎn)頭,帕諾站在房屋一側,就如他進門時——兩手空空。
「權杖呢?你為什麼從那裡出來?」
「沒那個必要了。」帕諾走上前,對護衛(wèi)隊交代道:「都進屋。」然後擋在兩名鎮(zhèn)邪手前方,打斷他們的質(zhì)問。
「請回吧,薩普特聖長平安歸來,正在屋內(nèi)。權杖交接已經(jīng)沒有必要,請這樣回報。」
貝里驚訝道:「聖長在屋裡?」
鎮(zhèn)邪手反駁道:「白天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確定他不在城中!」
帕諾回道:「現(xiàn)在是晚上了,而且他就在裡面。」
「我們要親眼確認。」
「你們在接見室對他做得還不夠多嗎!」帕諾突如其來的大吼響徹靜夜,嚇了一跳的是護衛(wèi)隊。
帕諾雖然靠大嗓門執(zhí)勤,卻從來沒有用在怒氣上。
由於今天的事件,迦翡拉十三世還在盛怒中,所以鎮(zhèn)邪手決定放棄闖入,而是留下一人,另一人去通報教皇殿。
鎮(zhèn)邪手發(fā)出警告道:「如果你們要進去,將被一同視為感染者。」
「隊長,他在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那不重要。」
「受吸血鬼沾染的對象是無藥可救的!」
帕諾打開大門,撇來不甚在意的一眼。
「你膽敢踏進這裡一步,你就不會看到我拔杖了。」
言下之意:帕諾會選擇拔劍。
把氣急敗壞的鎮(zhèn)邪手關在門外後,帕諾對在大廳待命的全體人員說道:「都去拿佩劍,等等進去見聖長。」然後走進隔壁餐廳,抱出一疊文件和木盒,上頭有個閃閃發(fā)光的戒指。
「隊長,這是……」墨菲發(fā)問。
帕諾沒回答,等帕瓦幫自己配好劍後,一手打開書房的門。
阿貝爾果然還在,他撞開椅子站起,那個女吸血鬼則縮在房間角落。
護衛(wèi)隊見到滿身血的阿貝爾和吸血鬼,下意識就想拔杖,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佩劍了,趕緊換武器。
阿貝爾看見本該交予副團長的東西還在,靜靜地問道。
「帕諾,你要抗命嗎?」
想起窗前的決定,帕諾回答道:「我已經(jīng)做了。」
室內(nèi)突然變冷。
天蠍座初年,第兩百個春天的第四周。
房子裡的孩子
小黑雲(yún)穿梭在屋內(nèi),玩弄念珠、翻看經(jīng)書、滾動權杖,還拋了幾次朋友贈送給我的教廷配劍,看著那把劍插進木地板後立在那裡。
他會好奇地盯著曉徽神像看上很久。
他對一切似乎既好奇又困惑。
他在思考嗎?在想著什麼呢?
他有時候會拿起食物、或任何看起來也許能放進嘴裡的東西含住,用牙齒磨磨它們。
如果是食物,他就會吃掉,做出相對的反應(甜的話就會笑、苦的話就會皺眉、鹹的話就會抱頭、辣的話就會變成小黑雲(yún)滿屋子亂撞)。
如果不是食物,他就會把滿是口水的東西放回原位,然後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今天一早的廁所
我準備好我的牧執(zhí)照,並且開始複習監(jiān)管條例和申請須知。但就在我決定帶小黑雲(yún)去登記監(jiān)管的那天早上,發(fā)生了一件讓我改變決定的事。
廁所裡有一隻吸血鬼。
我往後跌倒在地。
我以為吸血鬼要撲上來了,我後悔我為什麼不是一名手腳敏捷的武職,我向神祈禱了一大串我自己也記不得的話,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吸血鬼舉起斑駁畸形的雙臂,做出一個動作。
嚇人。
對。
吸血鬼舉起雙手,做了一個「吼,我要嚇你」的姿勢。
而且做得不是很有誠意。
它不動,我也不動。
安靜且靜止的氣氛中,我冷靜下來打量它。
這個吸血鬼看起來很有年頭了。
口腔從臉上開到側腹,邊緣全是尖牙,眼睛長滿頭部,雙臂上分岔出另一雙手臂,手指細長,尖端呈現(xiàn)油亮的黑紅色,身形高瘦,拱起的背脊上有兩排脊椎骨刺,雙腿反曲,腳掌像迅猛龍爪。
幸運的是:吸血鬼除了蠕動半個身體的牙齒,沒有其他動作。
遺憾的是:這個吸血鬼的樣貌大概會一輩子刻在我腦海裡。
更重要的是:六十一歲的我,心臟沒有罷工。
乖
孩子從門外探頭,眼睛發(fā)亮地看著我。
那是一雙剛剛惡作劇得逞的快樂眼神。
我們對上視線後,他抿著笑容轉(zhuǎn)頭跑掉。
他一走,吸血鬼就疲憊地垂下雙手,看也不看我一眼,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我起身走到房門口,孩子正獎賞似地拍著吸血鬼低下來的禿腦袋,說:「乖。」
是的。
就在我不知不覺讓這個孩子待在我的房子裡的一周後,我打算要正式領養(yǎng)他的這一天,我才發(fā)現(xiàn)到,原來他根本不是使用法匣防曬的聖飲者……
如果他不是聖飲者,監(jiān)管就無法申請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
不了解他,我又有什麼資格對他負全責呢?
我暫時壓下監(jiān)管的事情,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履行牧執(zhí)照的職責,還有開始瞭解他。而我們生活的第一課,先從別亂扔吸血鬼開始吧。
找個無版權的空屋圖片找得有夠久都快吐血了
昨天晚上十點上床,還以為很完美
然後閉著眼過了兩個小時我一陣靠北..
怎麼沒睡著啦!!!!!(崩潰
滑了一小時手機以後終於有睡意,還順便校了幾個段落
總之今天的起床姿勢很奇怪
我記得我明明在床上滾了很多圈睡睡醒醒賴床好多次,睜開眼以後卻是剛七點?
!@#$%^&*=....
總之大家早,阿貝爾更新啦~
把存稿清一清以後可以來弄正經(jīng)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