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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公園撿到了剩下一星期壽命的少女 Day1

雞縛靈 | 2016-12-19 20:54:41 | 巴幣 1126 | 人氣 2267





  這天,是個飄著銀雪的日子。

  我拉起領子,好讓臉頰少受些風寒。

  搭乘的公車因為降雪而誤點,臨近太陽西下,氣溫又更低了一些,是個符合十二月氣氛的冬日。

  看到街上無論是地面、樹枝還是圍牆上,都覆蓋了堪比羽絨被那樣厚的雪,也說出了這樣的天氣還是適合待在家裡喝碗熱騰騰的湯才是明智之舉。

  我這才留意到:冬至跟聖誕節似乎快到了。雖然,那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慶祝的消息就是。

  我心想,還是趕快回家要緊。於是我搓了搓手後便加快腳步,從道路轉進可以稱為是捷徑的公園。

  若是在平時,這裡會有非常多的小孩子在玩耍,夏天自然是不在話下,要是不這麼冷的日子,偶爾也可以見到打雪仗的大小朋友。不過現在這種天氣,我看就連是喝醉酒的醉漢都知道要待在房子裡了,更何況是弱不禁風的小孩子呢?

  嚴酷的天氣固然是讓大多數人不快,不過,我就是那種喜歡唱反調的人。

  一邊走一邊想的同時,在眼角的餘光,我瞥到了某樣不可思議的東西。

  公園長椅上,在一片白茫中有個特別顯眼的物體。

  那什麼東西?

  這讓我停下了不停壓深積雪的步伐。

  遠遠地看去,若是有人忘了什麼東西在那,那也未免太大了。

  於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我改變了前進的方向,緩緩地走近了一些。

  「──!」

  接著,忍不住倒抽的冰冷空氣狠狠刺進了肺部。

  長椅上正側躺著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我蜷縮著身體。不過透過盤在肩頭下的長髮和嬌小的肩膀,我也認得出來是個女生。而且,應該是國中或是高中生。

  我沒有時間思考應該才放學不久的學生為什麼會在這。因為,她的情況看起來相當不妙。

  少女的身上也積了不輸給地面的積雪,照這樣看來她已在這種嚴寒之下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失去體溫及意識了。

  我的腦海閃過了最壞的念頭。

  該不會……已經是屍體了吧。

  吞了一口口水後,我戰戰兢兢地把手探向她的鼻間。

  ……還有呼吸。

  我鬆了口氣。

  不過,這種狀態幾乎也已經是奄奄一息了,方才從她鼻間感受到的氣息甚至比較不出跟刺骨的空氣存在著溫差。

  要是就這樣不管她的話,她必死無疑。

  叫救護車?

  我把手伸向口袋裡的手機,環顧四周。
  連日的降雪幾乎造成了交通阻斷,就算最近的醫院並不是那麼遠,我想救護車再快,起碼也要數十分鐘。

  而以她現在的狀況來判斷,就算是區區數十分鐘,都有可能決定她會是一具凍死屍,或是活人。

  「嘖……

  眼前的情況麻煩到讓我忍不住咂舌。

  做了一個深呼吸後,吐出的空氣就化成了一大團白霧。

  ……沒辦法。

  於是我蹲下身,兩手分別伸進她的頸間和膝蓋後方,然後予以施力,一把將她抱起。接著稍微晃了幾下,讓她身上的冰雪滑落。

  她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但或許是因為溶雪滲進了衣服裡頭吧,抱起來比想像中還來的沉重許多。

  全身連一絲力氣都沒有的她軟綿綿地窩在我的懷裡,一張小巧的臉蛋全無血色,失去光澤的長髮結上了霜,發青的嘴唇也不停的顫抖著。

  說來慚愧,連我自己都沒想過第一次抱著女生,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啊。要是被人看見我一個成年男子抱著一個少女走在路上,不知道不知情的人會產生什麼樣的想法。

  不幸中的大幸的是,託天氣的福,路上的行人甚少。況且在這離家還不算太遠,以我的體溫及體力,應該還足以維持少女的生命機能直到返家。

  當我正要跨出步伐的時候。

  有什麼東西栽進雪裡頭的沉悶聲音響起。

  往腳下一看,才發現是個印著櫻花及骷髏卡通圖樣的黑色束口袋。

  再把視線轉向懷中的少女,就發現在她大外套的衣服內側,有著像是什麼東西滑落出去的痕跡,而她凍僵發紫的手就像是要護住懷中的東西似的。

  於是我用手指拎起提繩後,就再次邁開步伐。

  少女微弱的呼吸聲在聲音彷彿都被雪給吸收的公園內格外清晰。


  ※※※


  把湯粉倒進碗裡頭,倒入煮沸的熱水後再攪拌均勻。

  沒多久,熱水就變成了一碗香氣四溢的味噌湯。

  啜飲了一口,因為呼吸冷空氣而凍僵的喉嚨馬上就感到一陣舒暢。

  感到放鬆的同時,我望向瑟縮在床上、氣色似乎好轉了一些的少女。

  她的制服外套果然吸了非常多的雪水,脫下後立刻就像一灘水一樣「啪」地掉在地上。我讓她蓋上厚厚一層棉被,用溫過的毛巾裹住發紫的手掌,再拿熱水袋塞在她的脖子旁,同時暖爐和暖氣也都對著她開到最大,才讓她從一副冷凍屍體的模樣稍微回復一些血色。

  「……嗚、呃…………

  然後,還會像現在這樣發出類似夢囈的呼聲。

  聽起來多半是做了惡夢吧。

  要是從鬼門關前撿回一命,會做惡夢倒也像是理所當然。

  看見少女的臉上除了恢復紅潤外還出了一點汗,我就把暖爐的強度給稍微調弱了一些。

  只不過一直看著她倒也不能做些什麼。於是我收起空碗,從書架中抽出一本書,很碰巧的是《小王子》,我從小就特別中意的書。隨便翻了個頁數,就開始讓眼睛追著文字遊走。

  等到空腹感將我從故事之中拉回現實時,窗外已經沒入一片黑暗,雪花反射著蒼白的街燈,在空中閃閃發光。

  而少女雖然還沒醒來,不過感覺上已經處在非常安定的狀況。

  只不過也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醒來,我就這樣等著也不是辦法。假如我一直在這守著,要是她醒來時已經是半夜了該怎麼辦?

  我才發覺,自己真的是沒有多想就做了一件不負責任的事啊。

  等她醒來之後又該怎麼辦?這種天氣的夜晚,步行以外的交通方式都被封鎖,如果她住得近那倒也還好,可是坦白說,我並不覺得會在冰天雪地裡頭睡在長椅上的人,所待的環境會有多麼美滿。

  不對,最根本的原因甚至在於,少女願不願意相信我?若是她認為我在她昏迷期間趁機對她做了什麼事,我很有可能必須到警察局走上一趟,我不想要事情這麼發展。這並不是因為麻煩或是什麼理由,畢竟沒有的事情就是沒有。然而,到現在每當我看到警察,我還是沒有辦法不感覺到心裡那種像是被揪住了一塊的痛楚。

  貿然做出自以為正確的事,果然到最後都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啊。

  但是,既然木已成舟,也只能硬著頭皮,好人做到底了。

  我從抽屜裡拿出放了所有財產的紙袋收進口袋,再確認了家裡除了房間以及客廳的兩架鋼琴外,沒有其他貴重物後,我便走出了家門。

  這不是我對少女抱持著不信任感,不過,防人之心終究是不可無啊。

  倒不如說,我其實是對少女有種無以名狀的熟悉感,才會這麼小心翼翼吧。



  從徒步就能走到的商店街帶了兩個便當後,又轉進便利商店買了一罐平時不會買的熱可可。基本上我是不怎麼喝這種甜膩的飲料。不過女生嘛,在這種天氣應該會很喜歡吧。

  我一手拎著塑膠袋,一手捧著就算隔著手套也能夠感受到熱度的鐵罐。然後,當我跨進家門時,就看見了原本只是打著昏暗黃光的房間照出了一片明亮。

  下一秒,就看見少女沉重地拖著腳步走了出來。

  「唷,妳醒來啦。」我這麼打了招呼。

  「──!」

  眼前的她在看見我的瞬間,猛地退了一步,接著臉上浮現出了非常、非常複雜的表情。

  也許是突然發現自己身處異地的驚訝、也許是知道自己保住小命而放鬆了下來、也許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侵犯的疑惑……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我無法解讀的情緒,都被包含在她那張彷彿混合了世界上所有表情的臉蛋上。

  她的反應簡直大到像個小動物一樣。

  不過,對一個青少女來說,一醒來卻發現自己處在不熟悉的環境,而第一個見到的人還是個陌生男子,想必驚慌失措也只是小菜一碟的反應。

  總之,希望不會是個難以溝通的人才好。我調整好臉上的表情,放緩了聲音說:

  「應該餓了吧?要不要先吃個晚餐?」邊說,我舉高了手上的提袋。

  她這才像是理解了什麼地回過神來。

  「我……對不起。」少女抿緊了下唇,用著與音量同樣微弱的力氣向我道歉。

  我看見她在開口的前一刻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彷彿放棄似的說出再也簡單不過的話語。

  我不明白她是為了什麼而道歉。不過,在這個問題之前更讓我在意的是,她說出口的語言。

  原來我之所以會對她產生熟悉感,是因為這個理由啊。

  「哈,妳也是臺灣人呀。」 我一改語句,用熟悉的言詞說道。

  小時候我就因為爸媽的關係而搬到了日本。所以在這裡和其他人說話時,我自然是用日語交談。不過即使在日本度過了超過人生六成的歲月,我仍然比較習慣用中文。

  難得在異國遇到同樣出身的人,就算是我也難掩興奮。

  「啊?嗯……」她愣愣的點了點頭。

  看來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巧合而嚇了一跳吧。

  見她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我便接續方才的問題說:

  「還沒有胃口嗎?要是吃不下也沒關係,等妳餓了我再拿出來熱就好了。」

  然而,她默默地搖了搖頭,便在餐桌前拉了椅子坐下。

  這麼一看,才覺得她的身子比我感覺到的還要瘦小。單薄的身子只有一件襯衫套上針織背心作為禦寒,下半身則是穿著高過膝蓋一點點的粗呢格紋裙,雖然還有棉褲襪保暖腿部,不過在連大衣都難以發揮作用的寒天裡頭,這樣的裝扮還是叫人看了就冷。

  這使某種黑暗的猜測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但我搖搖頭,將它拋諸腦後。

  把便當從袋子拿到餐桌上後,我一邊拿出餐具,一邊向她問道:「對了,妳叫什麼名字呢?」

  一說完,她突然像是被人拿針給刺到似地顫了一下,咬緊了嘴唇。

  當我還在懷疑是不是因為木椅太老舊而扎痛了她的時候,才聽見少女緩緩回答:

  「……梧歆,陸梧歆。」

  聞言,我輕輕地揚起嘴角。

  「真巧啊,我的中文名字也姓陸,陸亦廷,聽說就算是在華人國家,姓陸的人也不算多的呢。」

  我刻意用著開朗的口吻回答,順便把罐裝的熱可可遞到她面前。

  雖然有一半是我真的感到很驚奇,但另一半則因為她現在的表情,實在不得不讓我產生了必須要關心她的責任感。

  那是像被捕獸夾捉到而絕望的小動物會露出的表情。

  ……該不會,她把我當成了捕獸夾了吧?

  「……話說在前頭,我沒有對妳胡來喔。」為了避免被誤會,我補充道。

  不過,所謂的越描越黑,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但她聽見了這段蠢話後卻是豁然開朗,一副忍不住似地輕笑:

  「嗯,我知道喔。」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不是因為她突然的轉變而感到驚訝,而是因為她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想必是因為剛剛她的臉上不是失去血色、就是蒙著陰霾,才會讓我看不出她真的是個正值青春年華……而且還挺漂亮的女生吧。

  我收回視線坐到餐桌的對面,一掀開便當蓋,大團的熱氣就像氣球膨脹一樣冒了出來。

  「我開動了。」按照日本的習慣,在吃飯前說了一句。我想,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說過這句話了啊。

  一邊把咖哩飯送進嘴裡,我抬眼覷著少女的動作。

  雖然動作充滿了小女生那樣的纖細,不過從她慌慌張張的樣子也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餓壞了。

  這模樣倒是還挺有趣的。

  但我可不想因為這樣就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崩壞而惹上麻煩,便再次專心於把食物送進嘴裡。然而只不過吃了幾口,就聽見了應該是湯匙敲在空空如也的碗上的聲音。

  「還是很好吃,果然……老闆的手藝還是不會變的吧。」

  她一副相當滿足的模樣閉起眼、吸了口氣,嘴唇勾起漂亮的弧度。

  這家便當店雖然客人不多、裝潢也不豪華,但我卻對老闆的手藝情有獨鍾,所以只要是用到外食的時候,我常常都會去光顧。

  原來還有個人知道這家老闆口味的獨到之處,而且還是同樣出身的人,種種巧合碰撞出的親切感讓我不禁想就這樣順著話題高談一番。

  不過,比起這些,還有著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加快速度清空料理後,我開口:

  「那個,陸梧歆……小姐?」

  「叫我梧歆,就好。」

  我對這個顯得親密的稱呼方式感到有些遲疑,停了一下後才答應。

  「那麼,梧歆妳有什麼打算嗎?」

  我並不知道她的詳細背景,不過她看起來頂多也只是個高中生。我想,除了朋友或是家人,高中生能夠待的地方並不算太多。

  然而,梧歆聽到後卻斂起了一切表情。

  半晌,她才沉重地開口:

  「我……沒有可以聯絡的親人……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說完,她拉開易開罐的扣環,將嘴唇輕輕碰上瓶緣。

  明明知道有可能會是如此,但聽到她親口說出事實,還是讓我更加感到心悸。

  要是她有人可以依靠、有家可以回,那怎麼還會淪落到在公園差點被凍死、還被我扛回家的地步呢?

  方才黑暗的猜測再次浮現。

  要是我沒有找到她,難不成她真的打算在冬天的公園之中長眠嗎?

  難不成……她其實是打算自殺嗎?

  我無法開口問出這樣的事實。

  貿然行動果然是個錯誤。拯救一個試圖自殺的人,只要不做得徹底,就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拯救。

  然而,我卻還是沒辦法看著一個人就這樣死去而見死不救。

  「所以──」她繼續開口,打斷了我的思考。

  之後,猶豫似地停頓了一會。

  「──可以,讓我住在這裡嗎?」

  「啊……?」

  霎時,我的思考打了結。

  住在這裡?

  要一個陌生男子收留她?

  她在想什麼?

  怎麼可能。

  主要原因並不是基於男女授受不親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理由是最單純、也是最現實的問題。

  打量她,就知道她的身上不會有多餘的財產。

  而光是我一個人要處理這問題,就已經是快要力不從心了。

  我抓緊了口袋裡放了僅存財產的紙袋。

  想必她可能是看見我家裡頭的鋼琴、以及偌大的房子,才會誤以為我的經濟狀況足以支撐兩人的生活吧。

  但事實上,我也只是抓著父母親的遺產,加上打零工的薪水一點一滴地花用,到現在只剩下這點小錢而已。

  如果負上兩人的伙食,以及需要的衣物、日用品等等,除非是天上掉下來一把鈔票,不然根本不可能──

  「我只會住一個禮拜,所以、不會添麻煩的。」

  還沒得出結論,又聽見她以堅定的口吻對著我說。

  就算只有一個禮拜──

  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樣沉甸甸地放在桌上的束口袋給打斷。

  「所以,這些是……我僅有的最後一樣東西。」

  拉開束繩,裡頭的東西就這樣毫無遮掩的攤在燈光下。

  那是鈔票。

  一共五大疊的鈔票。

  每疊的厚度應該有足足一百張,而印在上頭的面額是確確實實的兩千元。

  一百萬。

  稱不上是鉅額,但也絕對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金額。

  但若是以住上七天的標準來看,這筆錢絕對多過了頭。

  等等……冷靜。

  一百萬的現金怎麼可能這麼草率地放在身上。這很有可能是──

  「我自己也確認過了,都是貨真價實的真鈔。」說著,她淺淺地、卻很哀傷地笑了。

  被這股不由分說的氣勢給壓倒,我只是稍微碰觸,指尖傳來的觸感就讓我不得不相信這並非粗濫的仿製品。

  天上掉下來的一把鈔票。

  簡直就是一巴掌打破了我的否定。

  ……但是。

  「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我吞了口口水,以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嚴肅口氣詢問。

  要是是非法所得,即使是在異地讓我感到親切的少女,我也不可能會收留。

  難不成是……

  我掃視了梧歆的臉龐以及身體。

  單就以她的外在條件,賺到一百萬或許並不是難事。但她看起來不像是會做出出賣身體行為的人。更何況,兩千元的日幣可不是會在市面上大量流通的紙幣。

  然而,她卻說要住在我家?

  這和出賣自己的身體有什麼兩樣?

  明明拿著這麼多的錢,她大可以找家普通的民宿投宿,還可以不愁吃穿好一陣子吧?

  我感覺到自己單方面的理解沒辦法跟上她的所作所為。

  梧歆啜飲了一口熱可可,看起來就像是在利用甜膩,來舒緩自己的緊張。

  「說了──你應該不會相信吧。」語畢,梧歆展露了感到困擾的笑容。

  「因為,就連我自己都感到很荒唐呢。」

  「……」她表現出來的模樣甚至讓我產生了不想追問下去、就這麼讓她住個七天的念頭。

  不過多年來的歷練還是沒能讓感性壓過理性。我開口──

  而梧歆像是抓準時機一般插了一句話。

  「我賣掉了自己的壽命。」

  「怎麼可能。」我立刻否定。

  這種理由我看連小孩子都騙不了。

  像是猜到了我的反應,又啜飲了一口熱飲後,她接著說:

  「的確,我的未來……根本值不上這麼多的錢。」

  我心想她是會錯意了,正打算出言糾正的時候。

  「所以,這是我賣掉了另一樣東西所得到的。一樣對我而言……比壽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這次,我啞口無言。

  並不是因為她說的話完全超出我的邏輯。

  而是因為她臉上正掛著笑容。那種近乎是自暴自棄的笑容、那種讓人看了就為之心疼的笑容。

  一個沒有擁有會讓人擺出這樣笑容的經歷的人,真的有可能演得出這種表情嗎?

  眼前的她或許就是遭遇了那樣足以讓人對未來失去希望的重大不幸,才會選擇出售掉自己的性命、甚至更甚於此的東西吧。

  倘若說這一切只是她的演技,那我就算被騙了也是心服口服。況且,其實我根本找不到她拿著一百萬來騙我的理由。

  仙人跳?或像是小說漫畫裡出現的陰謀詭計?假使是這樣,那麼到底有哪件事可以用生命來賭上我剛好路過、又救了她的渺小機率?又或者這是她急中生智、使盡最後力量的奮力一搏?

  然而不管我怎麼設想,那張真摯而令人揪心的笑就近在眼前,無從迴避。

  而且,要是真的如她所言,那麼這筆錢,就等同於是比她性命還要重要的存在。

  這種錢,怎麼收得下。

  怎麼可能收得下。

  「……我相信妳。」

  說罷,即使滿溢著疑問,我仍把梧歆那筆以超出性命價值換取來的錢給推了回去。

  「不過,既然如此,那妳怎麼還可以坐在這裡?」我接著問道。

  照字面上去理解的話,沒有了壽命,不就等同於死亡嗎?

  梧歆像是鬆了口氣,把鈔票重新裝起後,輕聲回答:「他們不肯讓賣方把壽命一次清算乾淨。」

  「他們」指的,八成就是收購壽命的買方吧。

  「……妳究竟賣掉了多少壽命?」

  「能賣的都賣了。」梧歆果斷回答,然後以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表情再次開口:

  「總共五十年,賺了二十萬元。」

  這次,我連驚呼都叫不出聲了。

  五十年。

  只值得二十萬。

  人命真的有這麼廉價?

  就各種方面來看,她該不會是被騙了?

  她口中的買方,究竟是用何種標準來判斷人命的價值?

  我勉強讓自己保持著平靜。總之,姑且不論正確與否,組合著目前的情報,就能夠得到這樣的結論:

  「所以,妳……只剩下七天的壽命了對吧。」

  她嚴肅地、緩慢地點了頭。

  我長嘆了一口氣。

  與只剩下七天生命的少女同居。

  怎麼想,都不會是令人為之振奮的生活。

  我看向窗外,一直下著的雪,似乎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創作回應

阿玉
買命倒有趣。
2016-12-20 14:13:54
巴哈姆特小管家
親愛的勇者:

感謝您對勇者小屋的支持,
我們會將此篇設定在首頁的精選閣樓中增加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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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哈姆特小管家 敬上
2016-12-20 14:20:20
はづき
很有三秋縋老師的味道呢...能詮釋這樣的主題相當有難度啊
2016-12-20 16:07:53
ksks
寫的不錯耶
2016-12-20 18:40:54
黃色烤鴨
比看海苔的文營養多了 推個
2016-12-20 19:3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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