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乖,沒事。」
協理輕輕拍我的背,那溫柔讓我心中的罪惡感加深,又情不自禁哭了一會才冷靜下來,協理沒怪罪我愛哭,只一語不發地待在身旁。
等到不哭了,她牽著我到女廁。
嘩啦啦的水聲在空蕩的廁所響起,我抽抽鼻子看著她將面紙沾濕後遞來,協理的表情很嚴肅,她的手指上有藍色原子筆的畫跡,我拍拍腦袋後很勉強微笑,「謝謝妳。」
怎麼覺得這聲音不是從喉嚨發出來的,好空蕩呀。
「快回家吧?!顾龂@了口氣,牽著我一起離開廁所。
原來現在已經很晚了,抬頭一望就可以看見星星,讓我突然懷念老家那滿天星的夜景,當時的自己無憂無慮根本不用煩惱這麼多……
「啊,好久沒看到星星了?!箙f理的感嘆透露出平日繁忙,我看過去一眼,她抬頭賞星的模樣就像在細數有幾顆繁星,眼中浮現的光如計算著星星墜落的軌道,彷彿只要跟著走,就能在伸出手時接住殞落的願望。
「愛哭鬼?!?/div>
「??!」
協理趁我不注意時彈額頭,我摸摸被彈的地方,迎上她的眼神後抿緊唇,協理這時也悠悠開口,「如果已經冷靜了就說說妳傷心的原因吧?還有為何道歉?我想妳們組長今天應該沒空找麻煩才對?!?/div>
「因為范宗倫……」
提到他的名字,協理很明顯蹙起眉頭。
「我、我害他跟他男友分手了。」
想到他心死的模樣心就狠狠一抽,協理原先不悅的表情忽然軟化,換上了好奇與不解,「怎麼?妳好端端在我身邊滾來滾去,怎會害他們分?」
「這說來話長。」腦中千萬個畫面飛過,我繼續跟協理在公園裡慢步順道解釋了來龍去脈,從吃早餐就不對勁那天到剛才為此,我發現自己說完又有哭意湧上來,只好努力抽抽鼻子忍住情緒,卻發現協理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來。
「就這樣?」
「嗯?!?/div>
「……妳是白癡嗎?」
我一臉驚恐看著協理,沒想過自己居然有被她罵的一天!
「這跟妳無關吧?!顾涞恼Z氣像是在談公事,我想稍微拉開一點點距離時協理的手緊緊勾著腰不放,我只能近近的被訓話,「這是他們的事,妳不要給自己扣上帽子,范宗倫不是也說與妳無關了嗎?」
「可是如果沒有一起吃早餐……」
「就說別扣帽子了?!箙f理突然用力將我一拉就吻上來,雖然這根本說不上是吻——我的牙齒撞上她的牙齒,嘴裡發疼時協理的舌頭伸進來,我繃緊身體一挫,沒想過舌吻會是如此窒息的感覺,據有侵略性。
以往只是單純親親而已。
我很彆扭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吻,激烈讓人喘不過氣,好像自己的靈魂被人拿繩子勾住,濕滑又悶熱的氣息從心裡深處湧來,我的腦袋又開始脹熱想起被壓的那晚,而這是外頭,協理應該不可能做那種事情吧?
我只能被動地等待結束,當氧氣重新灌入鼻腔時頭才不再昏眩,此時的嘴唇敏感到能感受出微血管跳動,以及她略微發燙的手指正貼在上頭,「姿縈,我不準妳為了別人的感情事哭,妳是我的,要哭也是跟我吵架才哭吧?這讓人有點生氣?!?/div>
看到她眼裡的責備我才知道自己踩到地雷了。
我們站在原地僵持好幾分鐘,協理才再次開口說話,「我知道妳很自責……但是情侶間發生這種問題只能靠他們自己去解決,妳道歉再多都沒用,他們對彼此的信任都瓦解了,還能怎辦?」
「這麼說也是。」我讓協理繼續拖著走,她力氣真的好大,「回家了,我不認為妳有錯,更何況范宗倫的人脈本來就很廣,說不定壓垮最後一根稻草的是別人?!?/div>
「是這樣嗎?」
協理沒有回話了,由於她是開車過來而我是騎機車,所以她陪我去牽車後就走了,在騎回家的路上我不停想著協理的話,這才放下心裡的自責。
回到家時看到桌上放著一碗已經冷掉的麵,沒多久後協理開門進來,手上拿著一袋鹽酥雞,「桌上的麵應該冷了,妳就吃這個吧?!?/div>
「謝謝?!刮衣劦禁}酥雞的香味就餓了,雖然剛剛吃過燒肉,但基本上都是范宗倫在吃,而我沒掃到幾塊肉還是付錢的那位。
這下有肉又有麵,我不讓協理把被湯泡爛的麵丟掉硬要吃,吃完後再啃鹽酥雞,感覺肚子正愉快地作消化運動,想翻包包找手機時看到染染的兩本會話,望了眼協理的房門,慢慢飄過去敲了幾下,「協理,可以問妳一件事情嗎?」
「嗯?」
她開門探出頭來,我發現協理手上拿著毛巾好像正要去洗澡,「妳知道哪裡有不錯能推薦的補習班嗎?學法文跟日文的。」
「妳想學?」她狐疑的打量我,那瞬間有種心裡受傷的感覺,難道協理覺得我是笨蛋學不來嗎?只見她嘆了氣,「別一次學兩種,妳會亂。如果要從法文跟日語選擇,妳現在需要的是法文,日語等之後慢慢學。」
「現在需要?」我很確定自己聽見了一個關鍵字。
「今天召開會議,討論新改良版的永恆筆與第一屆艾傑文具展,妳組長明天有很大機率也會開小組會議討論?!顾蛱蜃齑嚼^續說,「艾傑文具展在法國舉辦,這可不是普通的文具展,在開場首日會找模特兒來搭配文具走秀,將平凡的文具推向不凡,董事長很重視這次的文具展,如果得到的聲譽不錯,便能肯定公司的基礎是深根打直、毫無變質?!?/div>
「喔喔喔!」我一聽很驚訝,但是驚訝前面而不是後面說的事情,「永恆筆?就是那種不用筆芯也不用墨汁就能在紙上寫字的筆對不對?」
「嗯,妳果然有聽過。」
「我有一隻,但是捨不得用。」我抓抓頭幾下,自己的那隻還是別人在公開募款時的優惠價錢,協理點頭突然伸手勾住我的衣領,就往她作為辦公室的房間走,我急忙閉上眼睛不敢看裡頭的東西,下秒就踢到東西發出慘叫。
「傻子,幹麻閉上眼睛?又沒有藏什麼秘密?!?/div>
協理好氣又好氣的再次彈額頭,我不敢看這房間太仔細,只好盯著協理看她進去浴室、關上門,?。康鹊?,她就這樣去洗澡了,那幹嘛把我拖進來呀!
「這次的設計——」協理的聲音從浴室傳來,她現在在脫衣服嗎?我拍掉腦袋浮現的美艷畫面,「預計走質感路線,目標中、高階級層,筆身要求中性設計且剛中帶柔、柔中帶硬,這是董事長要求的。」
「感覺很高級?!刮胰套∷闹艿奈Γ瑢⒁暰€放在那扇關起的門,聽裡頭傳來一些細聲。其實之前就有想過協理的房間有自己的浴室,因為外面那間完全只有我在用,這分別讓我嘟嘟嘴。
喀的一聲,門把轉開了。
我以為協理要丟衣服出來,結果她居然探出一顆頭後勾勾手指——我用力吸一大口氣想往後退,眼睛卻很不爭氣地盯著她的肩膀,那膚色好白好漂亮,像是暖陽下的牛奶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還挑眉繼續勾手指,「還不過來幫我刷背。」
「好、好、好……」我僵硬的走入浴室,裡面香氣逼人、撩人心思……尤其是協理,她此時像是誘人的幻影站在前頭,在廁所溫暖的黃燈下如似精靈如似天使,讓人無法安下心神,幸好協理還沒洗,如果現在熱氣蒸騰絕對會讓人直接心臟病發。
她背對著我盤起頭髮,露出白皙的後頸,「幫我拿下來。」
「嗯、嗯?!?/div>
我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幫協理拿下脖子上的項鍊,她慢慢轉過身來,我的眼神不敢往下飄,就怕會不小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協理用慵懶的眼神看著我、靠近、貼近,想後退時手已經勾住脖子,胸部也跟著貼上來。
這是她新的惡作劇嗎?
「……」
啊,腦袋當機了。
不用協理開口,我就已經先陣亡了。
「姿縈,有這麼刺激嗎?」協理壞壞一笑在我耳邊吹氣,身體差點瞬間癱軟。奇怪,我明明還是學生時也看過其他人的裸體,當時素描課老師都會請人來當模特兒,不管是男是女通常只會遮下面,我也已經看到麻木了,為什麼卻對協理的裸體有了不同反應?
「才、才沒有?!?/div>
——妳不懂啦!這感覺不同好嗎?
我想起曾是朋友的女同學這樣說,也許我現在知道了,所謂的感覺不同就是這樣,難怪有次請到棒球隊的主將當模特兒時,她那次人體素描畫得比任何人還慌張,筆觸卻比任何人還帶感。
「妳流鼻血了?!?/div>
「咦?」我回過神趕緊一摸鼻子——糗!
「不鬧妳了,趕緊去做自己的事吧。」協理拉過一條大毛巾遮住身體,我急忙低頭、抽一張衛生紙塞入鼻孔?!缸爽摗!共艅傄鋈f理又呼喚我,她一臉正經拉著大毛巾,好像我是剛剛闖進來的色狼,腦袋居然開始思考該怎麼解釋在這的原因。
「妳什麼時候才會幫我刷背?」
下秒她的正經臉破功了,露出俏皮的笑顏。
「等、等以後!」我急忙奔出去,就怕協理非要定出一個時間。
外頭的氣溫雖然比較低卻也沒能降低腦內溫度,我靠著房門喘氣,整顆心仍在噗通狂跳遲遲無法平復,腦海裡全是協理美如畫的背影,混亂了整個心境。
她是如此真誠、美麗。
我大概花了五分鐘才冷靜下來,等開電腦時看到群組發佈要開會的消息,還有范宗倫傳來一封落落長的道歉,他的歉意讓人讀起來苦澀,並不是指我又被嗆了,而是那字句間的夾雜一股哀傷,最後化成一片灰燼。
最後我沒再看過范宗倫。
當時我以為他改用沉浸在工作裡的方式暫忘情傷,直到某天下班,我跟一臺公車一起等紅綠燈時,看見公車上的廣告才知道他已經回去當模特兒,看著上頭貼的帥哥正露出我熟悉卻又陌生的微笑,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在更久之後,我看到范宗倫將要跟某位女歌星結婚的消息。
他們在媒體前展現彼此的婚戒,女歌星提到婚事時露出很靦腆的笑容,最後羞著臉說不下去,反倒是范宗倫一派從容地分享他們的規劃,在記者們的起鬨下兩人於鏡頭前深深一吻——
只有我看出他眼裡的真實情感,跟之前提到熊相比時,少了一大截情愛。
『我們很幸福?!?/div>
他對著鏡頭優雅說著,臉上掛著大大微笑。
你們看起來是真的很幸福,但是『你』真的幸福嗎?范宗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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