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對有趣的兄妹呢
一點也不有趣！
我在筆記本用力地寫著，還畫了個憤怒表情圖案強調我到底有多不滿。最近跟我唱反調的人也實在太多了吧？這下連文具也是如此，如果這情況持續(xù)下去的話，我敢說不出半個月這城市就會出現(xiàn)多一名瘋子。
可是 妳看來很高興
我在字裡行間應該沒特別表現(xiàn)出什麼來呀……為什麼它會這樣認為？而且它用了比參加派對還來得高興的歡樂橘，這會是它樂意得悉的結果嗎？
廣告筆應該比我更了解，雖然和姚柏朗、姚杏晴這對兄妹相識不過數(shù)天，但我跟它聊天的時間便立即急劇減少。誰叫他們每天小休、午膳和放學也繞著我吵個不停，甚至有次直言說我太自閉了，毅然把我拉出課室偷偷溜到天臺吹風，又說這才不枉這段叛逆的中學年代。
在課室發(fā)呆和在天臺發(fā)呆，到底差別何在？我實在搞不懂。
如是者，廣告筆開始跟不上我每天所經(jīng)歷的事情。要不就是我太累了懶得如日記般詳細記載，要不就是零碎得記不住，忘了原來沒跟它說。
對不起，這幾天發(fā)生太多事情了，我一下子也沒能適應。
我也高興 妳有所改變
曾經(jīng)如此親密地交心，卻漸漸被空白的時間愈推愈遠，它不會覺得寂寞嗎？沒有一點點覺得自己被冷落、被遺忘了嗎？
我默默呆望筆桿上的橘色句子良久，它的無私讓我內疚起來。面對這兩個如此相異迂迴的相處對象，為什麼我就是沒辦法做到兩者兼顧呢？抬頭掃視補習班內每一位專心聽講的學生，他們也可有著同樣的煩惱嗎？除了學業(yè)成績外，他們還有很多要擔憂、要兼顧的事情吧？
剎那間，我腦海閃過姚柏朗的臉。
他坐在梯間的憂鬱神情我至今仍歷歷在目。自我認知這個人的存在以來，我還以為他只是個浮誇又單純的傻瓜，即使闖了什麼大禍小禍，身邊總有一班兄弟為他排憂解難。
但原來，他也有嚴肅、認真的一面，也有兄弟沒法子為他解決的煩惱。
滿腹心事底下，講義根本塞不進腦袋，兩小時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我離開補習中心踏上回家的路途，經(jīng)過天橋時瞥見一只黑蝶細細碎碎的飛舞在高速公路的半空上。
牠也似乎太早破繭而出了，天氣報告說未來的一至兩星期將有一道寒流回襲，那時候牠一定抵擋不住如此寒冷的氣溫啊……
殘夕下的黑蝶孤零落魄，似乎找不出自己該往何處，一架大型貨車極速駛過後，其氣流迫使牠改變路線，朝公園飛去。
我這才看到公園的某一張長椅上，坐著一名束馬尾的少女，身上穿著了跟我一模一樣的校服。
「杏晴？」
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她立即緊張地左顧右盼，最後發(fā)現(xiàn)了站在上方天橋的我，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可是這一瞬間的鬆懈，也讓眼眶內的淚水泛濫缺堤了。
我坐到杏晴旁邊，遞上了手帕，這小小的關懷卻令她哭得更狠。
「發(fā)生什麼事了嗎？」
她不語，只用手帕掩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豆大的淚珠默默沾濕了布巾和指縫。
我沒有再問什麼，繼續(xù)靜靜坐在一旁陪伴著，期望當她想哭訴的時候，自己能第一時間充當傾聽者。看到她難過的樣子，我也隨之失落起來，同時也了解到那天保健室內，為何會覺得沮喪的姚柏朗很眼熟。因為在不久之前，原來我已經(jīng)遇見過一次。
這兩兄妹，細看之下真的長得很像。
「未來嫂嫂……」良久，杏晴終於把手帕擱下，語帶哽咽地說話了。
對這稱呼，我是打從心底的抗議，但現(xiàn)在並不是為這小問題斤斤計較的時候，我只好默許她的呼喚，虛聲回應。
杏晴把束在腦後的馬尾撥到耳畔，展示給我看－－原本烏黑柔順的直髮，現(xiàn)在整個髮尾肆意卷曲收縮，活像非洲土著的頭髮，亂糟糟的結成一團，還隱隱約約傳來一股燒焦的氣味。
該死，我怎可以擺出這種吃驚的表情！當我意識到自己何等失禮，趕緊把微張的嘴巴合上時，杏晴已經(jīng)難堪地別過頭去。
嗚啊－－我真想狠狠摑自己一記耳光！
「這下……該怎麼辦……要是、要是被哥哥，和媽媽爸爸看見的話……」她哽咽得沒辦法再說下去，喉嚨只允許她不停小聲抽泣。
「其實妳不用啞忍的。」只要她願意，姚柏朗一定奮不顧身替她出氣。「妳哥哥他－－」
「不！千萬不要告訴我哥哥！」我只是稍微提及一下而已，低頭啜泣的杏晴馬上戒備起來，堅決要我守秘密。大聲喝令過後，她又一臉歉意地平靜解釋：「他們……他們跟我說只是大家一起玩玩而已……」
我的視線不其然落在她的後腦位置，只見原本活潑奔放的馬尾頓變成一把倒掛的流星鎚，如果這也算是個玩笑，那班混蛋的玩笑也實在開得太過份了吧！
「如果可以，請妳多點照顧我妹妹。」
那天午膳結束，目送杏晴回到課室時，姚柏朗這樣拜託我。
我並非不願意，只是有點不明白，以他的個性，應該認識很多細心和和開朗的女孩，為何會選上我？難道他認為一個內向又冷漠的人會懂得開解別人嗎？
仰望半空，那只黑蝶依舊迷茫地尋找入夜後的棲身之處。
「來吧。」
我毅然從長椅上站起來，主動挽起杏晴的手，這個舉動令她有點不知所措，怯怯地 問：「要、要去哪了？」
「髮型屋。」我拉她站起，看看手腕上的精工錶，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要趕快才行。「去修個清爽的短髮。」
「短、短髮嗎……」她也明白，這的確是個唯一的掩飾方法，但看起來相當猶疑。「會不會……很難看？我從來都沒試過短髮啊……」
「我也沒試過。」我毅然把束在頭上的兩個髮圈解下來，下定決心笑說道：「那麼，今天一起去試試。」
將來事情會如何發(fā)展，我不知道，但現(xiàn)在不論我站在哪個立場，首當其衝要做的，都是要好好照顧眼前這個徬徨無助的小女生。
「未來嫂嫂，妳真的會替我守秘密嗎？」連續(xù)撞破兩次，再加上與姚柏朗熟絡的程度，她對我的信任有點動搖。
這問題該如何回答呢？我不能隨便承諾她，因為同樣地也有著另外一個信任我的人。
最後，我含糊地說過去：「放心吧，直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有把妳的事情告訴過任何人。」
這是事實，然而卻不保證未來。
善良純真的杏晴安心地點點頭，我暗暗慶幸她沒聽出那句話背後的意思，可是我的心沒因此放鬆下來，反而愈來愈沉重。
「究竟怎麼一回事？」
姚柏朗看著兩個短髮的女生，感到很疑惑。
也只是剛回到學校而已，連書包也沒有安置好，他便急不及待地拉著杏晴到我的班房來。
杏晴抓抓一頭剛好及肩的貼薄飄逸短髮，不滿地嚷著嘴說：「只是轉個新髮型而已，有什麼好奇怪嘛。」
「從小到大妳也只喜歡長髮，母親說要替妳稍微修剪一下而已，妳也不高興得哭出來，怎麼忽然會修得那麼短呢？」杏晴不停向我擠眉弄眼，看來她回家後撒謊撒到口乾了，姚柏朗還是不相信。「櫻，妳來告訴我，要說真話。」
說真話嗎？我不其然再望了杏晴一眼，她非常用力地猛搖頭，無聲地求我不要說。
「這樣真的好嗎？」
這句話原本是問妹妹的，可是哥哥卻搶著答道：「有什麼不好的？」
她不說出真相，也不代表從此就會天下太平，現(xiàn)在坦白反而更好吧？我緩緩吸了口氣，將事實吐出：「其實－－」
「其實是，我社團完了以後就碰見了未來嫂嫂！閒聊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也從沒試過短髮的造型呢！」杏晴及時插話，一雙小眼睛更直直的瞪著我，要我別多嘴。「要知道，下定決心把長髮剪掉，是件痛苦的事情啊。所以我嚷著未來嫂嫂伴我一起到髮型屋，就這樣而已。」
……這樣真的好嗎？我不諱地跟她對望了良久。
最後，我迴避視線了。
想怎樣，就隨妳的便吧。既然妳這麼堅決，我也不能阻止什麼。
「實情就只有這麼簡單？」
「我知道這樣太任性了，所以不敢說真話，怕被哥哥罵我……」
姚杏晴啊姚杏晴，妳到底是個從來不敢說謊的弱氣少女，還是個向來把撒謊當飯吃的腹黑魔女啊？
「有這樣痛苦嗎？怎麼我理髮時都沒感覺耶……」
姚柏朗啊姚柏朗，難道你永遠也要聰明一時，蠢鈍一世嗎？
「女孩子的心事，哥哥你不會懂的啦！」杏晴故意亂抓他的頭髮，卻由於太短的關係，怎麼抓也沒造成太大混亂。「未來嫂嫂，妳說是吧？」
他們一同充滿期待的看著我，四隻相似的眼睛盯得我很大壓迫感。
「我……」不想說謊，卻也不能揭秘的情況下，我還可以說些什麼？「還是很不習慣短髮。」
「啊。」忽然，姚氏兄妹不約而同地輕呼了一聲，表情有點驚訝，但又要笑不笑的。「承認了。」
承認了？承認什－－
「才不是！」可惡，稍不留神就中計了！
「嘿嘿，不跟你們胡鬧了，我要回去準備上課啦。」杏晴蹦蹦跳跳地跑向走廊的盡頭，書包上的掛飾鈴鐺地響過不停。「午膳一起出外吃好不好？下午見！」
我們愣在走廊的另一端，目送著不時回頭揮手的杏晴，沉默不語。上課的鐘聲響了，正當以為姚柏朗也就此告別時，他卻開腔說話了：「我這個兄長粗枝大葉，如果對象是個女孩，她該會願意傾吐心事的。」
雖然很少和同齡的男生接觸，然而這一刻卻微妙地感應到，他正在懇求我。
洞悉到這點，我下意識地轉個頭來，他的雙眼蘊含了一種很深很深的憂傷，沒理會我的詫異，繼續(xù)把話題接下去：「認識的女孩子當中……除了妳外，已經(jīng)找不出能讓我安心把妹妹交予照顧的人了……」
所以，如果妳知道什麼，懇求妳能夠坦白－－他那段說話，似乎就是隱藏了這個意思。
大概，他也不期望我會立即將實情告之，黯然轉身離去。
錯失了一個坦誠的好機會，卻又成功守住了一個秘密。好像做錯了，又好像做對了。與人相處，有這麼複雜嗎？
就做妳認為正確的事
廣告筆，你還真說得輕鬆。這個兄妹相瞞的待續(xù)故事，我從來也沒有讓廣告筆一起擔憂，因為再怎麼說這是別人的秘密和家事，無謂弄得像寫人家是非，我一人知道就算了。
不過現(xiàn)在，我實在不清楚該怎麼辦才好。
我是妹妹唯一能夠傾訴的人，也是哥哥唯一能夠付託的人。
站在交叉點上的我，該要選擇哪條道路呢？
他們之間的嬉笑怒罵，我忽然覺得很虛偽。明明就很擔心對方，為何卻盡做些令彼此更為擔心的傻事？
一點也不有趣！
我在筆記本用力地寫著，還畫了個憤怒表情圖案強調我到底有多不滿。最近跟我唱反調的人也實在太多了吧？這下連文具也是如此，如果這情況持續(xù)下去的話，我敢說不出半個月這城市就會出現(xiàn)多一名瘋子。
可是 妳看來很高興
我在字裡行間應該沒特別表現(xiàn)出什麼來呀……為什麼它會這樣認為？而且它用了比參加派對還來得高興的歡樂橘，這會是它樂意得悉的結果嗎？
廣告筆應該比我更了解，雖然和姚柏朗、姚杏晴這對兄妹相識不過數(shù)天，但我跟它聊天的時間便立即急劇減少。誰叫他們每天小休、午膳和放學也繞著我吵個不停，甚至有次直言說我太自閉了，毅然把我拉出課室偷偷溜到天臺吹風，又說這才不枉這段叛逆的中學年代。
在課室發(fā)呆和在天臺發(fā)呆，到底差別何在？我實在搞不懂。
如是者，廣告筆開始跟不上我每天所經(jīng)歷的事情。要不就是我太累了懶得如日記般詳細記載，要不就是零碎得記不住，忘了原來沒跟它說。
對不起，這幾天發(fā)生太多事情了，我一下子也沒能適應。
我也高興 妳有所改變
曾經(jīng)如此親密地交心，卻漸漸被空白的時間愈推愈遠，它不會覺得寂寞嗎？沒有一點點覺得自己被冷落、被遺忘了嗎？
我默默呆望筆桿上的橘色句子良久，它的無私讓我內疚起來。面對這兩個如此相異迂迴的相處對象，為什麼我就是沒辦法做到兩者兼顧呢？抬頭掃視補習班內每一位專心聽講的學生，他們也可有著同樣的煩惱嗎？除了學業(yè)成績外，他們還有很多要擔憂、要兼顧的事情吧？
剎那間，我腦海閃過姚柏朗的臉。
他坐在梯間的憂鬱神情我至今仍歷歷在目。自我認知這個人的存在以來，我還以為他只是個浮誇又單純的傻瓜，即使闖了什麼大禍小禍，身邊總有一班兄弟為他排憂解難。
但原來，他也有嚴肅、認真的一面，也有兄弟沒法子為他解決的煩惱。
滿腹心事底下，講義根本塞不進腦袋，兩小時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我離開補習中心踏上回家的路途，經(jīng)過天橋時瞥見一只黑蝶細細碎碎的飛舞在高速公路的半空上。
牠也似乎太早破繭而出了，天氣報告說未來的一至兩星期將有一道寒流回襲，那時候牠一定抵擋不住如此寒冷的氣溫啊……
殘夕下的黑蝶孤零落魄，似乎找不出自己該往何處，一架大型貨車極速駛過後，其氣流迫使牠改變路線，朝公園飛去。
我這才看到公園的某一張長椅上，坐著一名束馬尾的少女，身上穿著了跟我一模一樣的校服。
「杏晴？」
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她立即緊張地左顧右盼，最後發(fā)現(xiàn)了站在上方天橋的我，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可是這一瞬間的鬆懈，也讓眼眶內的淚水泛濫缺堤了。
我坐到杏晴旁邊，遞上了手帕，這小小的關懷卻令她哭得更狠。
「發(fā)生什麼事了嗎？」
她不語，只用手帕掩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豆大的淚珠默默沾濕了布巾和指縫。
我沒有再問什麼，繼續(xù)靜靜坐在一旁陪伴著，期望當她想哭訴的時候，自己能第一時間充當傾聽者。看到她難過的樣子，我也隨之失落起來，同時也了解到那天保健室內，為何會覺得沮喪的姚柏朗很眼熟。因為在不久之前，原來我已經(jīng)遇見過一次。
這兩兄妹，細看之下真的長得很像。
「未來嫂嫂……」良久，杏晴終於把手帕擱下，語帶哽咽地說話了。
對這稱呼，我是打從心底的抗議，但現(xiàn)在並不是為這小問題斤斤計較的時候，我只好默許她的呼喚，虛聲回應。
杏晴把束在腦後的馬尾撥到耳畔，展示給我看－－原本烏黑柔順的直髮，現(xiàn)在整個髮尾肆意卷曲收縮，活像非洲土著的頭髮，亂糟糟的結成一團，還隱隱約約傳來一股燒焦的氣味。
該死，我怎可以擺出這種吃驚的表情！當我意識到自己何等失禮，趕緊把微張的嘴巴合上時，杏晴已經(jīng)難堪地別過頭去。
嗚啊－－我真想狠狠摑自己一記耳光！
「這下……該怎麼辦……要是、要是被哥哥，和媽媽爸爸看見的話……」她哽咽得沒辦法再說下去，喉嚨只允許她不停小聲抽泣。
「其實妳不用啞忍的。」只要她願意，姚柏朗一定奮不顧身替她出氣。「妳哥哥他－－」
「不！千萬不要告訴我哥哥！」我只是稍微提及一下而已，低頭啜泣的杏晴馬上戒備起來，堅決要我守秘密。大聲喝令過後，她又一臉歉意地平靜解釋：「他們……他們跟我說只是大家一起玩玩而已……」
我的視線不其然落在她的後腦位置，只見原本活潑奔放的馬尾頓變成一把倒掛的流星鎚，如果這也算是個玩笑，那班混蛋的玩笑也實在開得太過份了吧！
「如果可以，請妳多點照顧我妹妹。」
那天午膳結束，目送杏晴回到課室時，姚柏朗這樣拜託我。
我並非不願意，只是有點不明白，以他的個性，應該認識很多細心和和開朗的女孩，為何會選上我？難道他認為一個內向又冷漠的人會懂得開解別人嗎？
仰望半空，那只黑蝶依舊迷茫地尋找入夜後的棲身之處。
「來吧。」
我毅然從長椅上站起來，主動挽起杏晴的手，這個舉動令她有點不知所措，怯怯地 問：「要、要去哪了？」
「髮型屋。」我拉她站起，看看手腕上的精工錶，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要趕快才行。「去修個清爽的短髮。」
「短、短髮嗎……」她也明白，這的確是個唯一的掩飾方法，但看起來相當猶疑。「會不會……很難看？我從來都沒試過短髮啊……」
「我也沒試過。」我毅然把束在頭上的兩個髮圈解下來，下定決心笑說道：「那麼，今天一起去試試。」
將來事情會如何發(fā)展，我不知道，但現(xiàn)在不論我站在哪個立場，首當其衝要做的，都是要好好照顧眼前這個徬徨無助的小女生。
「未來嫂嫂，妳真的會替我守秘密嗎？」連續(xù)撞破兩次，再加上與姚柏朗熟絡的程度，她對我的信任有點動搖。
這問題該如何回答呢？我不能隨便承諾她，因為同樣地也有著另外一個信任我的人。
最後，我含糊地說過去：「放心吧，直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有把妳的事情告訴過任何人。」
這是事實，然而卻不保證未來。
善良純真的杏晴安心地點點頭，我暗暗慶幸她沒聽出那句話背後的意思，可是我的心沒因此放鬆下來，反而愈來愈沉重。
「究竟怎麼一回事？」
姚柏朗看著兩個短髮的女生，感到很疑惑。
也只是剛回到學校而已，連書包也沒有安置好，他便急不及待地拉著杏晴到我的班房來。
杏晴抓抓一頭剛好及肩的貼薄飄逸短髮，不滿地嚷著嘴說：「只是轉個新髮型而已，有什麼好奇怪嘛。」
「從小到大妳也只喜歡長髮，母親說要替妳稍微修剪一下而已，妳也不高興得哭出來，怎麼忽然會修得那麼短呢？」杏晴不停向我擠眉弄眼，看來她回家後撒謊撒到口乾了，姚柏朗還是不相信。「櫻，妳來告訴我，要說真話。」
說真話嗎？我不其然再望了杏晴一眼，她非常用力地猛搖頭，無聲地求我不要說。
「這樣真的好嗎？」
這句話原本是問妹妹的，可是哥哥卻搶著答道：「有什麼不好的？」
她不說出真相，也不代表從此就會天下太平，現(xiàn)在坦白反而更好吧？我緩緩吸了口氣，將事實吐出：「其實－－」
「其實是，我社團完了以後就碰見了未來嫂嫂！閒聊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也從沒試過短髮的造型呢！」杏晴及時插話，一雙小眼睛更直直的瞪著我，要我別多嘴。「要知道，下定決心把長髮剪掉，是件痛苦的事情啊。所以我嚷著未來嫂嫂伴我一起到髮型屋，就這樣而已。」
……這樣真的好嗎？我不諱地跟她對望了良久。
最後，我迴避視線了。
想怎樣，就隨妳的便吧。既然妳這麼堅決，我也不能阻止什麼。
「實情就只有這麼簡單？」
「我知道這樣太任性了，所以不敢說真話，怕被哥哥罵我……」
姚杏晴啊姚杏晴，妳到底是個從來不敢說謊的弱氣少女，還是個向來把撒謊當飯吃的腹黑魔女啊？
「有這樣痛苦嗎？怎麼我理髮時都沒感覺耶……」
姚柏朗啊姚柏朗，難道你永遠也要聰明一時，蠢鈍一世嗎？
「女孩子的心事，哥哥你不會懂的啦！」杏晴故意亂抓他的頭髮，卻由於太短的關係，怎麼抓也沒造成太大混亂。「未來嫂嫂，妳說是吧？」
他們一同充滿期待的看著我，四隻相似的眼睛盯得我很大壓迫感。
「我……」不想說謊，卻也不能揭秘的情況下，我還可以說些什麼？「還是很不習慣短髮。」
「啊。」忽然，姚氏兄妹不約而同地輕呼了一聲，表情有點驚訝，但又要笑不笑的。「承認了。」
承認了？承認什－－
「才不是！」可惡，稍不留神就中計了！
「嘿嘿，不跟你們胡鬧了，我要回去準備上課啦。」杏晴蹦蹦跳跳地跑向走廊的盡頭，書包上的掛飾鈴鐺地響過不停。「午膳一起出外吃好不好？下午見！」
我們愣在走廊的另一端，目送著不時回頭揮手的杏晴，沉默不語。上課的鐘聲響了，正當以為姚柏朗也就此告別時，他卻開腔說話了：「我這個兄長粗枝大葉，如果對象是個女孩，她該會願意傾吐心事的。」
雖然很少和同齡的男生接觸，然而這一刻卻微妙地感應到，他正在懇求我。
洞悉到這點，我下意識地轉個頭來，他的雙眼蘊含了一種很深很深的憂傷，沒理會我的詫異，繼續(xù)把話題接下去：「認識的女孩子當中……除了妳外，已經(jīng)找不出能讓我安心把妹妹交予照顧的人了……」
所以，如果妳知道什麼，懇求妳能夠坦白－－他那段說話，似乎就是隱藏了這個意思。
大概，他也不期望我會立即將實情告之，黯然轉身離去。
錯失了一個坦誠的好機會，卻又成功守住了一個秘密。好像做錯了，又好像做對了。與人相處，有這麼複雜嗎？
就做妳認為正確的事
廣告筆，你還真說得輕鬆。這個兄妹相瞞的待續(xù)故事，我從來也沒有讓廣告筆一起擔憂，因為再怎麼說這是別人的秘密和家事，無謂弄得像寫人家是非，我一人知道就算了。
不過現(xiàn)在，我實在不清楚該怎麼辦才好。
我是妹妹唯一能夠傾訴的人，也是哥哥唯一能夠付託的人。
站在交叉點上的我，該要選擇哪條道路呢？
他們之間的嬉笑怒罵，我忽然覺得很虛偽。明明就很擔心對方，為何卻盡做些令彼此更為擔心的傻事？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