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踏入二樓的女洗手間門口，就聽到斯斯索索的啜泣聲隱隱約約的傳來。我為這哭聲有點狐疑，都已是學校將近閉門的時間了，到底還會有誰在呢？當繞過了一堵有屏風作用的粉紅色瓷磚牆，我不禁為洗手間內的光景微微吃驚。
掃把、地拖、抹布及垃圾桶等清潔用品散亂一地，水漬處處，一卷卷的衛生紙都被拉回條狀，落到地上糊成一團。
凌亂不堪的洗手間，最盡頭的洗手盆下方跪著了一位女孩，束在頭上的馬尾被扯落了一半，還濕淋淋地滴著水珠，而啜泣聲就是由她發出的。
馬上，我意識到怎麼一回事。
「嘎！」她察覺有人闖進來，嚇得倒抽了一口氣，眼神傾瀉出不知所措及恐慌。「啊……我、我，對不起……我……不是……」
她一雙小眼睛哭腫了，原本該整潔的校服看起來皺巴巴得很。她或許怕我誤會，慌慌張張想解釋什麼，可是又哭得喘不過氣來，斷斷續續到最後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句。
「可以了……不用在意我。」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但現在這個時候，讓她稍微放鬆下來應該是最迫切的事。
我把廁格的門鎖上，做著洗手間內平常會做的生理行為，心思卻不自覺留在廁格之外。抽泣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水從水龍頭跑出來的漱漱聲，門板隔住了外頭的震撼畫面，現在才嗅出這空間內充斥著清潔劑的化學氣味。
洗手間內的氣氛很怪異，令我內心有點不安……我可以為她做點什麼嗎？說點安慰的話語？還是替她收拾一下現場？
可是，這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嘛。而且，她不一定希望有陌生人介入事件的，白平無端跑去關心別人，人家也未必會受落啊。平日很喜歡抱打不平的母親，就有碰過被受助者狠狠罵回頭的情況。
就這樣視若無睹地離開嗎？我良心又過意不去……
我把沖水制按下，看著廁盆一瞬間就變得潔淨無比時，我內心就下了這樣的一個決定。
如果她主動需要協助的話，那我就盡己所能吧。
卡噠－－我把廁格門推開，瞥見她已經站起來了，情緒亦平伏不少，正在嘗試整理自己的儀容。我不敢正視她，如果此刻盯著人家看，不論目光友善或不友善，她很可能同樣會感到難堪。
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地上的水漬及雜物，裝作平靜地扭開水喉的開關，還故意用肥皂把每一根的指頭擦得乾乾淨淨，我在小學時也未曾這樣注重過衛生。
妳啊妳啊，就快點說些什麼吧……
「對不起，學姊！」
在我連頭髮也重新梳理一遍，已經沒什麼可以再拖延逗留在這裡的時間之際，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回首看見她雙拳緊握，嬌小纖細的身軀明顯地顫慄著，彷彿用盡體內所有勇氣才喊出話來，我也緊張得手心冒汗，不知道該給予什麼反應。
她見我沒有回話，也沒有立即離開，於是趕緊把說話的後段說完。雖然聲線不及剛才的大，可是我仍聽得見她的每一個字音都蘊含著惶恐不安：「那個……今天的事，拜託妳不要告訴給任何人，可以嗎？」
居然，拜託我守秘密！妳應該找人求助，把事情原原本本揭發出來才對啦！
「求求妳了！我可不想把事情鬧大！」她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激動得緊閉雙眼，兩顆晶瑩剔透的眼淚隨即掉落。
這時，我才發現她的手臂佈滿紅紅紫紫的瘀痕。
學妹可憐兮兮的模樣令我心軟了也心亂了，我沒有說話，只依照她的意願，視若無睹地離開。
在步出洗手間前，我回頭平靜地問了一句：「把門關上，會否令妳好過一點？」
學妹欲要說話，可是一開口就想哭喊出來的樣子，最後只能掩著嘴巴猛點頭示意。
「閉門時間快到，妳自己注意一下。」這次我沒待她回應，就把洗手間的木門關上，並掛了個「清潔進行中」的膠牌。
踏上樓梯，打算到四樓圖書館取回書包離開，腳下卻有著一股名為「良心」的吸力，害我舉步維艱。
可是認真想想，我自問也沒有勇氣和能力去扶助她擊退一切，即使最後成功了，也不一定會感激自己替她強出頭啊。
既然人家覺得這是最佳的協助方法，那乖乖跟隨就好了，何必－－
一記重物劈到我的頭頂。
回過神來，赫見梯級最上層的邊沿站著一名男生，他雙手捧滿了大堆書籍，搖搖欲墜的樣子。
「啊啊啊－－小心啊－－」
迴避！
這是我潛意識中第一個反應，可是身體沒能配合思想的速度，還來不及躲開，書本經已排山倒海的壓來，還附加了一個大男孩的重量。
碰碰碰碰－－
書本和學生在梯間混亂攪和，最後暈眩得分不清身在何方，只知身體各處撞得很痛很痛。
「哎……」我從書海間坐起身，揉著手肘位和頭部騰痛的部分。
對了，那一併滾下來的男生怎麼了呢？
我留神望向前方，就發現男生正雙腳朝天的倒臥地上，狀甚滑稽。
「嘿嘿嘿嘿嘿－－」位於四樓的梯級頂倏地傳來一陣陣爆笑聲。原來幾個學長看到他如此出糗，忍不住大笑起來。
「姚柏朗啊姚柏朗，我早說了不要死撐，搬不動就分給大家嘛！」一位架著眼鏡的學長稍微收斂笑意，沒好氣地教訓道。
「哼！這個高難度的動作，失敗一次半次有何奇怪！」男生一邊反駁，一邊將身子轉回正常角度。「你該多謝我這個天才居然失手給你們看！」
「自己失敗就好，你連累了學妹跟你一起滾樓梯啊！」
這個時候，他才恍然驚醒的看看坐在身旁的我，再三確定後，用著非常誇張的語氣大聲道歉：「啊－－真的很抱歉啦－－真沒想到這招數那麼具破壞力！妳有沒有哪裡弄傷了？」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我腦袋運作不了，只是他熾熱的關懷目光使我渾身不自在，不得不說點什麼來應付：「我……」
只是稍微牽動嘴巴，左頰立即傳來劇痛。起初我沒太在意，畢竟從樓梯滾下來，怎可能沒有撞傷？然而，我見男生們不約而同地噤聲了，表情由抱歉到愣然，再慢慢轉為驚訝，便不由得伸手摸摸自己的臉。
劇痛之處，染出一片殷紅。
「血啊－－實在很對不起啦－－」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