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及青春時期的記憶是作家的寶藏」

　　還記得某師似乎曾引用過這樣的話來引導我們回想過往的記憶與情趣。

　　我對自己的數個疑問中可指為最大的一個是：你的過去在哪？

　　不是的，這明顯不是在自問自答我是否患了失憶癥、還是無來由的長期腦震盪。當然更不是問「我過去真的活著嗎？」這類不知為何非得營造角色悲傷過往的少年漫畫式臺詞，那應該留待那些傻子自己去解決。我當然活過人們創造出來的某個時代。我哭喊要奶的時候，某些人正歡呼紅布幕的掀離；我睡死在床上時，有些人在晃動中消逝；然後我現在身上多出了幾個就在幾年前人們也還未能想像其功能的儀器。

　　我活過，且也還正經歷著。雖然還不覺得我夠格拿「人生」這種濫詞來往臉上貼金，但姑且套用一下的話，「平步青雲」未免太開心，稱不上；「還算順利」倒是勉勉強強。至今為止，我確實沒有那種被什麼擊倒又站起來的艱苦拳擊手故事，只是一介平淡俗子。

　　可清水也能釀醇酒，我是這麼想的。諸多的志者讓他們不算是偉大的經歷幻變成你我手上惹人愛憐、或有所省思的本本篇章。乃至於「小確幸」這種短縮語傳遍大街小巷，即便我沒在轉角撞見咬著SEVEN御飯糰的女孩子（這也叫戀喜運，但我總覺得這實在不是什麼大事，就算在小確幸中吧），也能體會。

　　當我汲取那口記憶之井，只聽著木桶匡鏘一聲，撞到乾巴的土上。我竟不能抓著一些漂在向後流逝之時間長河中的碎裂瓦片，任憑它消去、褪色，剩下一些類似於數據或資料的東西。



　　在哪？不對，我應該問為何。



　　用出了一點力活過了，那麼我怎不能動情下筆？我將手摸向家族相片，我期望可在這之中尋出一些絲頭，可是不得。那些糾葛似乎隨風沙飄去，於是大家安身立命，遠觀簡直像是齒輪的嵌合。我再將手伸向同儕們的筆記，但藍色的字跡已經淡去，從紙背後摸來凸凸的刻痕已經平坦了。

　　我探進寶箱裡尋找定情信物，沒有那種東西。只撿到一張卡片，有點像點數卡，有點像賀年信。我除了雙手一攤別無他法，只好把腦袋的功率調高，希冀見到一些流星劃過。

　　我是看到了廣袤無垠的星辰夜空，但並沒有近在咫尺的流星。



　　我現在能偶爾寫些，小人故事多，不過只要回首就只見坑洞與灰濛。這是否意味著那些十數年的光陰，近乎是無味的高能養分？

　　我忽略了什麼？我馬上得出「就因為你從來都不在意所以它便如此造就」的結論，令人咋舌之快。果真如此，那麼我便沒有立場，也不能，進行家族書寫、而至青春歲月的往事回味。伸手不可得只能再造幻想國度，一頭栽進便是。但那太過無力；不正因為那些蓄積的力量，才使得人們足能在紀錄的瞬間璀璨？好死不死地，我唯獨落下了這件事。

　　所以它確實一直都在那，但可能與其說我沒抓到，倒不如說我瞎了，而只好以為它早已去。

　　我剩下一柄不太能作用的鑽頭，用來鑽出些常被人懷疑笑說毫無意義的，藏在心土下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