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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魔法少女IRIS★MAGICA》EPISODE 5~EPISODE 7

Amory | 2011-10-25 09:03:17 | 巴幣 200 | 人氣 520



  續上文:
  PROLOGUE~EPISODE 4





  第5話 我真是個笨蛋!

  從那天起,真的下起了綿綿細雨。
  陰冷的薄紗從灰暗的蒼穹浸潤而下,為久受乾燥的大地帶來豐沛的雨量,潤澤的水氣讓乾裂的傷口逐漸癒合。然而,似是受到這濃渾又黏膩的氣溫與濕度影響,不僅僅是人類部門的工作人員,就連每位機器人同仁的心中彷彿纏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低氣壓、一種說上來的煩躁感,讓人與人相處間特別容易動怒,因此我可以聽見長官怒罵下屬的聲音、同事間的紛爭聲不斷自耳邊響起。
  我望向了並列在我的座位旁-蜜歐的位置,平時露出開朗笑顏的她此時並不在位置上。這幾天蜜歐似乎身體不適的關係,已經很久沒來公司上班了。每次我打電話給她,她總是在電話中,讓我不免擔心起她的狀況。
  部隊內的低氣壓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大,讓我不得不在調解各方紛爭與傳播安撫人心的訊息上疲於奔命。人們彷彿受到了魔女的詛咒般,持續陷入永不間斷的低氣壓中,就連我似乎也受到這種氣氛感染,內心一直沒辦法開顏歡笑。
  聽到愛莉絲小姐垂頭喪氣的聲音,士兵們也會士氣銳減喲!
  如果蜜歐在的話,大概會這麼說吧!我還是頭一次感受到蜜歐不在時的寂寞。
  蜜歐的身體究竟怎麼樣了呢?她什麼時候才會來上班呢?
  不經意地,我的腦海中閃過了某個飄逸的桃紅。
  我連忙搖了搖頭,甩開這勢必會讓我無法專心的憂愁。
  但越是想甩開,這種憂愁卻更像癌細胞般逐漸攀附在我的思考中樞上,讓我不得不回想起那名少女冰冷卻又哀戚的面容。
  『人類……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呢?』
  在那之後,我們並沒有再見過面。
  真是的!原本還下定決心讓自己堅強起來,結果到頭來……我還是那個軟弱的自己。
  我終究沒辦法改變這一切,成為帶給他人幸福的光輝。
  終究只會成為惹人生厭的包袱嗎?
  我真是……沒用!
  沉淫於這悲傷的水潭中,一不注意,我便與迎面而來的一名軍官撞個正著。
  碰的一聲!那名軍官手上的文件立即被我撞落於地。
  「啊!」我連忙蹲下身,一面道歉一面幫對方將文件收拾好。
  對方也跟著蹲下身,協助我整理散落一地的文件。
  當我碰觸到對方的手掌,正想縮回來時,我注意到對方的面孔與衣裝。
  那位被我撞飛文件的軍官……竟然是哥哥!
  「哥、哥哥!」
  我、我竟然都沒注意到是哥哥,是我太分心了嗎?
  哥哥抬起了頭,微蹙眉頭問道: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哥哥平淡的語氣透露出些許的關心,但我卻沒有回答哥哥的問題,只是默默地將他的文件收拾好後還給他。哥哥的視線依舊投射在我身上,想必是為不成材的我而擔心吧!這讓我心中的罪惡感更加強烈。
  幾分鐘後,我坐在高級軍官所屬的奢華休息室中。
  平常這個地方只有將軍大人所允許的將領才能進入,就連我也很少被允許進入這個地方。凝望著放在我眼前,盛滿棕黑色液體外加懸浮在表面上的奶油螺旋的白瓷咖啡杯,我強忍著周圍環境所帶來的不協調感,對坐在對面的哥哥露出了笑容。
  「已經好久沒有跟哥哥一起喝下午茶了呢!」
  哥哥輕輕拿起了小巧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地品嚐著咖啡的香味。
  無人回應的沉默環境,讓人備感尷尬。
  我只好跟著拿起了散發些微苦澀的咖啡杯,品嚐了一口。
  平常的我並不怎麼喜歡喝咖啡,特別是苦澀難耐的黑咖啡。
  但這時咖啡的苦澀,或許能將腦海中的煩惱一起麻痺、拋至九霄雲外去。
  透過餘光,我看見哥哥已經放下了咖啡杯,他的雙眼正注視著我。
  那道銳利的眼神就像他的光劍般可以貫穿一切,不由得讓我身體一縮。
  哥哥終於開口說話了……
  「愛莉絲!」他以平緩的嗓音問道,「你最近幾天都去了哪裡了?」
  一瞬間,空氣彷彿凝結了。
  「哥哥……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儘管察覺了某種不詳預感,我仍強裝困惑反問道。
  哥哥從下屬的手中接過另一杯咖啡,倒入奶球後,拿起小勺開始攪拌。
  「不用隱瞞了,你每天晚上都會跑出去進行什麼工作吧!」他說道,「你的那位同事都告訴我了!」
  那位同事?蜜歐嗎?為什麼她……
  「你每天晚上都去了哪裡?」
  哥哥又再一次問了我相同的問題。
  他的語氣不同於拷問部下或敵人時的兇狠,反而顯得相當平靜。
  這是因為我是他的妹妹,他希望我能自己將實情說出來。
  但是……
  魔法少女的一切,所遭遇的一切,周圍人的一切。
  這些事情是能說的嗎?
  我沉默了。
  「不能告訴我嗎?」
  他又再度問了一遍。
  我沒有回答。但沉默等同默認一切。
  這陣沉默在我們之間歷經了數分,直到哥哥將它打破。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以前你不管什麼事都會告訴我,曾幾何時……」
  他面向窗外的面容更顯得幾分寂寥。
  「……我們兄妹之間的距離已經那麼遙遠了!」
  「哥哥……」
  我的心更加刺痛。
  但就在我即將開口前,哥哥卻搶先打斷了我的話語。
  「但是,你千萬不要感到自責,既然是你決定的事情,那就好好做到底就是了!」他指了指我的胸口,說道,「你所信任的真實,就是你心中唯一的宇宙!」
  這番幾天前才從某人口中聽到的相似話語,不禁讓我笑了。
  「傑洛也說了類似的話呢!」
  「喔,是嗎?那傢伙……」
  我瞧見哥哥稍微瞇細的雙眼,但那副表情一瞬間便消失了。
  哥哥對傑洛真的這麼有意見嗎?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縱容你胡來!」收起先前平穩的表情,哥哥再度恢復為平時滿覆威嚴的面容,「這幾個月來的國際情勢越趨不穩定,維繫長年平衡的基石因敵人的挑釁逐漸出現裂痕,我有預感之後可能會發生什麼極大變故……」
  哥哥並未明言所謂的變故是什麼,但我卻能了解他話中的涵義。
  「儘管挑起戰鬥是何等愚蠢的行為,但為了守護己身信念、戰友和部隊,我們軍人也得舉起刀刃、浴血奮戰,正面對抗敵人……」
  「哥哥,千萬不要!」
  聽到哥哥的話語中所流露出的高昂鬥志,我急聲喊道。
  深怕我心中所懼怕的那起戰役再度爆發。
  「放心,只要有戰爭就必定會有犧牲,這是任誰都不願看到的結果。我知道你是我們仲裁部隊的和平大使,如果不是他人挑釁,我也不會主動舉起刀刃的!」
  哥哥輕輕拍了拍我的頭,對我露出了笑容,而後便走出了休息室。
  凝望著哥哥離去的背影,儘管哥哥給了我保證,我仍不由得擔心起來。
  哥哥……千萬不要發生戰爭啊!

  綿密的細雨不停地下著,滴落在臉頰上的水滴蘊滿了已遠離春季的熱度。潮濕、悶熱難耐,從空中輕灑而下的雨水雖然掃去平時空氣塵埃的燥熱,但超過標準值的濕氣卻讓全身上下的關節相當不舒適。我打起了傘,替奈特學長負起了外出採買的工作。即使在雨水籠罩的朦朧灰幕中,商業區街道上依然車水馬龍,完全不減居民們上街採買與逛街的樂趣。收起了傘,我正想將採買好的物品透過光子傳送回部隊,卻從朵朵綻開的傘影間注意到了某個事物。在站前廣場反射著都市輪廓的IBC公司大樓玻璃帷幕下,一道略顯熟悉的身影正垂首坐在長椅上。
  「那是……」
  我連忙將手中的荷物送回部隊,並冒著陰雨越過馬路,走到了站前廣場上。當那道熟悉的身影抬起頭看見我時,她睜大了雙眼,似乎對於我的到來十分愕然,但沒多久便恢復為我時常看見的笑顏。
  她的笑顏……黯淡了許多,是我的錯覺嗎?
  「蜜歐!」我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問道,「妳的身體不要緊吧?」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回話。
  「妳今天怎麼會來到商店街呢?是要買什麼東西嗎?」
  她依舊點了點頭,沒有看著我。
  但從她那閃爍的眼神與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感到一股不安。
  隨意一瞥,我注意到她的手腕,上面佈滿了被什麼長形物體切過的擦痕。
  不僅僅是手腕,就連被領口覆蓋的首項與手臂也……
  這怵目驚心的傷口,讓我顫抖著聲音問道:
  「蜜歐,你的手……你受傷了嗎?」
  聽到我這番話,她使勁地搖了搖頭。
  彷彿刻意想隱瞞這件事般,拉緊了身上的衣服。
  過了不久,她似乎放棄掙扎般,將拉緊衣服的手勁鬆了開來。
  抬起了頭,從被瀏海遮住的雙眼仰望著灰暗的天空。
  以略顯虛弱的嗓音,開口說道:
  「愛莉絲……妳跟那位櫻井小姐是什麼關係?」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沒有什麼關係,算是……一面之緣吧!」
  「……是嗎?」
  蜜歐仍只是微微頷首,但我沒辦法從她那被瀏海的陰影所覆蓋的臉龐,讀出她的表情。
  她的話語、她的嗓音,充滿了沉陷於水潭中那深不可測的溫度。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愛莉絲妳卻十分在意她,就算她對妳做了多麼過份的事情,妳還是沒有辦法憎恨她,我說得沒錯吧!」
  我沒有辦法回答。蜜歐的話語完全猜透了我的內心。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愛莉絲妳是個純真、善良到無可救藥的傻瓜,就算別人怎麼冷漠的對待妳,妳也會不顧一切地去幫助對方,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蜜歐……」
  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對。
  「我真是個笨蛋啊……即使歷經了過去的傷痛,我竟然還選擇相信這種感情……」
  「蜜歐……」
  她終於收回仰起的首項,正面直視著我。
  那道異於以往的深遂金眸,不禁讓我感到一股徹骨寒氣。
  「愛莉絲,我先前跟妳說過,我許下願望是為了救妳,但那並非我全部的理由……」她緩聲說道,「我成為魔法少女的理由,是想獲得這份力量!」
  似是展現她話語中的力度般,她站起身,用盡全力張開了雙手。
  「十年前,那時的我還是小孩子,什麼事情都不會自己做,那時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幫養母做家事……」
  我慢慢聆聽著蜜歐所述說,那段我從來沒聽說過的過去。
  「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我甚至連他們的面都沒見過,只能透過照片得知他們長什麼樣子。一直以來照顧我的都是我的養母,對我來說……養母就是我真正的母親。但是……」
  蜜歐背對著我。她的身形好像在顫抖,我無法確定。
  「有一天,一名非正規機器人佔據了我們所在的大使館區,以住在當地的大使女兒作為人質,威脅非正規獵人們不準輕舉妄動。原本談判就快要成功,但是獵人……愚蠢的獵人卻將當時同在大使館工作的養母當成非正規機器人,處決了……」
  我的喉嚨乾涸,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就算事後收到撫慰金也無濟於事,同時……因為獵人們未依照安全規範施放炸彈,導致當時還是小孩的我身受重傷,儘管因一位高明的醫生救治而挽回一命,我卻成為了只剩冰冷身軀的半人類半機器人。」
  凝視著自己的雙手,覆蓋在人造皮膚下的冰冷器械。
  那時的蜜歐,在得知真相後的感受是什麼呢?
  這對於並非人類的我來說,能夠體會她的心情嗎?
  心底好痛……
  「所以……我一直無法原諒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即使是已歷經十年的現今也是如此,以暴制暴一直是他們的作風,我無法原諒非正規獵人!我會選擇仲裁部隊為工作場所也是這個原因!」
  「蜜歐……」
  「愛莉絲,如果你無法對獵人產生憎恨,那就由我來吧!」
  「蜜歐……」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蜜歐……」
  「讓他們嚐受與當年同等的痛苦!」
  「蜜歐……」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凝視著上空,絕望、空洞的眼神,那是我所不認識的蜜歐。
  我不禁感到一股顫慄。
  但是就在我被恐懼擊倒之前,我連忙按住了她的雙肩。
  「蜜歐,清醒一點,不可以這麼做!」
  搖晃著她的身軀,我竭盡所能出聲喊道。
  這麼做似乎終於將她的意識從絕望的邊緣拉了回來。
  「哈哈,我當然知道不可以這麼做……」
  看見我的身影,她的眼神逐漸由空洞泛出淚光,化為星滴。
  「只是,偶爾會有這種衝動……」
  拭去眼眶的淚水,她極力在臉上展露笑容。
  「沒事的,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但那抹笑容卻充滿悲傷的色彩。
  「我明天就會去上班的,不用擔心我……」
  讓我心底好痛……
  「謝謝你,愛莉絲……能夠跟妳成為朋友,真的是我的榮幸!」
  那是我見到蜜歐的最後一面,成為了我永生懊悔的記憶。

  殘酷的真實徹底粉碎了我天真的幻想,將我心中僅存的期盼破壞殆盡。
  我們僅能懷抱著希望的硃砂,在絕望的深淵中等待著污濁的沼泥沒頂。
  一切如前撲後繼的浪潮般,無情地奪走了所有事物。

  那天晚上,在城市東區的下水道中,一名水管工人發現了蜜歐的屍體。
  屍體在經過法醫堪驗後,很快被送還至仲裁部隊中。
  由於屍體並沒有明顯外傷,蜜歐也未有隱疾,故警方最終以意外身亡結案。

  腦袋一片空白……
  所有一切彷彿被現實抽離般,背我而去。
  我孤身佇立於蒼白的黑暗中,遠望著這個世界。

  那一天,我與蜜歐道別後,蜜歐去了哪裡?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時的我,是不是應該拉住她,如此一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早在那時,我就應該發現端倪……但是,我的愚蠢卻選擇性忽視了它。
  我……真是個笨蛋!

  那一天,當蜜歐的身體被運回部隊時……
  ……白色的塑膠布、白色的屍袋……
  ……讓我想起在簾幕魔女那時看見的情景……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人類的死亡。
  認識蜜歐的同事都在哭泣,我只能漠然地看著這殘酷的畫面。
  旁人肯定認為我悲傷過度,但我的心中卻無法感受到任何事物。
  理當被浪潮左右的強烈悲哀,卻反而被蒼白的虛無所吞噬。
  我一定是個怪物,一個無法活在這個世上的怪物。

  那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我的錯吧!
  一定是我是個大騙子的緣故。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就連淚水也沒有辦法流出來了!
  心中只有無盡的蒼白……但是,心底好痛。
  不是悲傷的痛楚,而是心中完全被挖空的痛楚。
  我真是……失去作為智慧生命體的資格,讓我的創造者蒙羞。

  呵呵……呵呵呵呵呵……

  人類在面臨死亡時究竟是什麼感受呢?
  在死亡之後,究竟會前向何處呢?
  只要將這把利刃劃過動脈,或是從這邊跳下去,馬上就會知道了吧!
  但是,不可能的……

  我們機器人……就算粉身碎骨、支離破碎也不可能死去。
  因為我們是怪物……喪失情感的罪惡生命。
  那麼,只要將這枚晶片從這邊丟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徹底結束了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
  人類……機器人……

  天國的階梯為我開啟,鮮紅的血河撕裂世界。
  彷彿有位使徒招引我踏出一步,因此我也輕輕地……邁開了腳步。
  很快就能體會……人類的世界了吧!

  但就在這時……

  「不可以-----」

  一股強勁的力量拉住了我的臂膀,強硬地將我從天國的門扉前拉了回來。
  手臂主人的面孔浮現在我的視野前端。
  是傑洛!是我最喜歡的人!
  這股本能性的反應深入我的胸口,讓我停止的心臟開始跳動。

  「不要做傻事!」

  在反射著夕陽餘暉的背光側下,他的雙手緊緊按著我的肩膀。
  表情看起來充滿了憤怒,卻又像寫滿了驚恐。

  「不要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牽掛著你的人,包含了卡尼爾、凱因博士、利卡爾博士、夜星寒影、所有認識你的人……還有我!隨隨便便就結束自己生命的人……這種人、這種事情,我絕對不允許!如果有這種不知珍惜自己幸福的傢伙存在,我一定會用Z光束刀把他劈成三瓣!」

  一連串急速的話語,讓傑洛的嗓音開始沙啞。
  他……是在擔心我嗎?擔心著愚笨的我嗎?

  「傑洛……」
  胸口蒼白色的鹽塊彷彿溶解了。

  「這不是你的錯!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不要把一切的過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他奮力嘶吼、咆哮道。那副兇狠到令人畏懼的模樣,是我第一次看到。
  但是比起遭到責罵的畏懼,這股力量卻彷彿敲響了我心中難以撼動的夜鐘。

  我也是身處在幸福之中嗎?
  我……真是個笨蛋!

  「但是……」

  當胸中的鹽塊瓦解之時,無法抑制的悲傷便如湧泉般而上。
  我抓住了他的胸口,即使他沒有同意我這麼做,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攀扶在他身上。

  「那時候……我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明明有機會可以阻止這一切的……」

  他的雙臂攬住了我的身體,讓我感受到一股受保護的感覺。
  好溫暖……
  在我的耳邊,我聽到他如此低語道:

  「我知道。」

  僅僅如此的話語,便打碎了我心中堅固的心防,讓被凍結的感情一起被釋放出來。
  緊緊抓著他的身體,深紅的烈焰在我們周圍燃燒。
  現在的我和他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子呢?我已不清楚了!
  肯定狼狽不堪吧!

  由模糊的視野延伸出去的世界,我看見……
  偽裝成戒指的靈魂寶石紫水晶表面,在最後一道夕陽映射下,發出璀璨的光輝。






  第6話 不要再跟來了!

  「我呢,是魔法少女喲!」

  那一天,在酒紅色的夕暮中,我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傑洛。
  包含了魔法少女的一切、魔女的一切以及今後的一切……
  儘管在同儕道德下,魔法少女的真相不應輕易讓外人知道。
  但或許是受當時情境的渲染,我仍將隱藏在心中許久的真相說了出來。
  傑洛想必是在笑我吧!或是將我說的一切當成無稽之談。
  即使如此,他還是靜靜地聆聽著我的話語。
  僅僅只是如此,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坐在辦公室的我將雙手托在頰前,胸口不禁感到一股暖意。
  儘管我仍未從陰影中走出來,但因傑洛的鼓勵確實給了我幾分勇氣。
  讓我不再懼怕現實,能勇敢地活下去。

  已經什麼都不怕了……應該吧!

  懷抱著如此不合時宜的幸福的同時,周圍的同事們起了一陣騷動。
  最初的我並沒有特別去注意他們,但是當周遭的聲音異常地安靜下來後,我的注意力不得不被轉移。
  我想詢問坐在我對側的同事伊芙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透過餘光卻讓我捕捉到一件不可思議的景象。
  包含我在內,所有的同事全部注視著辦公室的門口。
  在那站立的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空氣彷彿冷了下來,就連我理應發出聲音的喉嚨頓時也哽住了。
  佇立在門口的……

  是蜜歐!

  我揉了揉眼睛,想確定這是否只是我腦海中的幻影。
  但周圍的同事們卻與我凝望著相同的幻影。
  這表示我們凝望的是實際存在的事物?
  「你、你們……為什麼全部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幻影以困惑的表情看著我們,彷彿我們才是異於常理的存在。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我回想起了這幾天經歷過……種種心痛如絞的儀式。
  必須親自為最親愛的朋友入殮,在告別式上為她送別,看著火葬場的塵煙消失在雲端。
  如此悲傷到幾乎不願憶起的歷歷過往,實在難以與眼前的景象相互對應。
  這是騙人的吧!蜜歐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這股矛盾的心態讓我畏懼與她的眼神正面相交……
  但是此時此刻她的眼神卻聚焦在我的身上,對我投以求救的目光。
  「愛莉絲……」
  我多麼希望不要發生這種事,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希望無來由的奇蹟將一切都歸零。
  但幻想終究是逃不過現實嚴苛的打擊,終將被殘酷的現實粉碎殆盡。
  蜜歐轉而將目光投向身旁的同事,但同事馬上嚇得倒退一步。
  緊接著就像連鎖反應般,其餘的同事紛紛退步吶喊,甚至開始驅趕眼前的幻影。
  在這片慌亂之中,我依舊只能佇立於原地,冷眼望著這一切看起來既荒唐卻又悲涼的景象。
  假若蜜歐其實根本沒死,或是真的有奇蹟存在讓蜜歐復活過來。
  那麼不管怎麼樣,我應該相信著她才對。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沒有邁開步伐……
  我是個既懦弱又卑鄙的小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當我察覺到周圍情況改變時,蜜歐早已不在現場。
  同事們就像驅趕鬼怪般,將她趕了出去。

  如果在這裡結束,那麼多年來我與蜜歐的友情便從此斷裂了。
  我將永遠見不到蜜歐,就算她其實還活著也一樣!

  但、但是,我才不要這樣!
  就算這一切荒誕不經也好,就算眼前的事物真的是鬼魅作祟也好……
  我都不能放棄任何希望,不能不握住朋友伸出的求救之手!
  在我的懦弱被良心苛責前,我已強迫自己邁開了腳步。

  「蜜歐!」
  喘著氣,我最終在我們部隊不遠處的眺望臺上找到了她。
  此時的她,正定睛凝視著城市的遠景。
  她那寂寞的表情,就跟那一天我最後一次遇見她一樣。
  讓我好害怕再次失去她,因此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抓緊她。
  「愛莉絲啊……」
  看見了我,蜜歐的嘴角微微揚起了笑容,但隨即垂下了眼神。
  顯然她對於同事們的排擠,打擊是多麼巨大。
  好不容易讓起伏的胸口平靜下來後,我對她說道:
  「不要在意……其他人的話!」
  就算沒有人接納妳,我也會接納妳的!
  蜜歐點了點頭,表情稍微浮現了些許光輝。
  她的外表、神色與舉止皆與我過去認識的蜜歐相同,完全無法懷疑她並非蜜歐本人。
  蜜歐,其實存在著吧!就算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演變過來的,我還是願意這麼相信著!

  那一天,在我們互相道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蜜歐始終沒有告訴我這最關鍵的部份,只告訴我當她甦醒過來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為何會躺在棺材裡,感受到這種詭異的氛圍,想必任何人都會嚇死吧!
  她連忙從棺材中逃了出來,遠離殯儀館。
  這麼說來那一天,火葬場燒掉的那副棺材實際上是空的?
  無論這一切的轉變是如何離奇古怪,我都慶幸蜜歐能平安無事。
  我不禁緊緊抱住了她,就算她為此感到困惑或不耐,我也不在意了。
  就像是想將多年來所隱藏的淚水一起流出般,如此哭泣。

  主管迪斯先生並不同意讓蜜歐回來上班,更正確的說來沒有任何人願意面對蜜歐的存在。
  每當我談起了蜜歐,大家就像是遭遇了什麼災厄之事般,急急忙忙迴避。
  我連想好好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即使有跟我比較要好的同事,也只是以冷漠的目光要我放棄這個念頭。
  在蜜歐被認定死亡的那一天,她在部隊的職位就被削除了。
  但她明明就還活著,大家卻完全將她當成了已逝之人。明明就還活著……
  最終我只能徒勞而返,更遭受眾人的冷眼。
  或許是認定不會受到其他人的接納,蜜歐自當天以來再也沒有回到部隊,讓我十分擔心她。
  所幸即使我打電話過去、找她出來,她還是願意答理我。
  事情一定可以好轉的!我是這麼相信著。
  就算現在無法受到他人接納,但時間久了一定能……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這一天下班之後,我一如往常前往與蜜歐的會面點。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附近的眺望臺。
  似乎只有在那裡,才能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但是今天,我卻在相同的地點找不到她的身影。
  正當我疑惑著她是不是不會來這裡時,一道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吶,丘比,告訴我吧!」

  那道聲音直接進入了我的腦海。
  我立刻察覺……這是只有魔法少女同士才擁有的念話能力。
  依循聲音的來源,我連忙跟了過去。
  「這個靈魂寶石……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話的聲音是蜜歐!確實是蜜歐沒有錯,我絕對不會聽錯!
  這麼說來,她應該就在附近。
  「只要一離開這顆靈魂寶石,我就會失去意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們究竟在說什麼?靈魂寶石?
  「看來妳也察覺到了,靈魂寶石的真正涵義。」
  真正涵義?
  「妳們魔法少女與靈魂寶石間的有效距離為一百公尺,超過這個距離就會失去對身體的操控權。」
  「………」
  「魔法少女在誕生之時,原本身為生命體的靈魂就會被轉化為靈魂寶石,換言之靈魂寶石就是你們的本體,軀體只是附屬之物。」
  靈魂寶石就是本體?軀體是附屬之物?
  「當時妳與櫻井梅兒戰鬥時,正是因靈魂寶石脫離了妳的軀體超過一百公尺,才讓妳陷入假死的狀態。」
  空氣彷彿凍結了……
  聽到這番話,我不禁停下腳步,動彈不得。
  位在我前方的蜜歐與丘比,似乎也發現了我的存在。
  蜜歐陷入假死狀態是因為……靈魂寶石脫離軀體一百公尺以外?
  這究竟是……
  「……究竟是怎麼回事?」
  對於我的問話,佇足於扶手上的丘比依舊面無表情。
  或許面無表情就是牠最大的表情變化。
  但此時的我已管不了這麼多了。
  我的心中充滿了驚恐與憤怒,繼續問道:
  「為什麼靈魂寶石沒有辦法脫離身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牠歪著頭,在夕陽的背光側顯得高深莫測。
  但那都比不上我心中的激動。
  「如果要以妳們生命體原有的軀體去戰鬥是不可能的,為了讓妳們在戰鬥中不會分心,我將妳們的生命轉化為靈魂寶石保管好,再對原有的軀體進行強化,妳們所有的痛覺也會被限制住,因此就算身體完全被炸碎,只要靈魂寶石還完好如初,就能透過魔力再度復原,這不是件很方便的事情嗎?」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魔法少女有這樣的特性。
  我竟然都沒有聽過……
  對於身為機器人的我們來說,這或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但對於身為人類的蜜歐來說,這種轉換方式,這根本……
  「這根本就是殭屍了嘛!太過分了!這樣子……還算是人嗎?」
  我的聲音逐漸拔尖,激動地對仍舊面無表情的丘比吶喊道。
  但是牠卻像無法接受我的抗議般,嘆了口氣:
  「唉,妳們果然又是這種反應,為什麼人類這種智慧生命體每次得知真相都是如此,這明明是一件很有效率的事情,為何還要如此激動呢?」
  「你根本從來都沒有說過吧!這樣的轉換方式……這樣的轉換方式……」
  「那是因為妳們都沒有問,我也只好當成妳們都已經知道了。」
  「這太過分了!太過份了!」
  我已經語無倫次了。
  初次得知魔法少女竟然是這樣子的形成方式,我的胸口彷彿被貫穿了一個大洞。
  虧我如此信任丘比,如此重要的事情牠竟然……
  但相較起我的激動,從剛才開始便沒有開口的蜜歐,卻只輕輕地說了一句:
  「有什麼關係呢?」
  她將滿懷深沈闇夜的眼眸凝視著我。
  「這樣子就不怕受傷,只要小心靈魂寶石不被摧毀就好了……不是很方便嗎?」
  那股徹骨的寒意讓我心中一震。
  這一瞬間,蜜歐彷彿再度轉變為了我所不認識的人。
  「謝謝你,丘比!」
  她竟然對丘比道謝,完全不追究丘比那未寫清楚的契約。
  「謝謝你讓我成為魔法少女!」
  「蜜、蜜歐……」
  她的笑容,她的眼眸,充滿了難以親近的北國氣溫。
  我想喚住她,但她卻以新房式仰角對我輕輕一瞥。
  「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那一刻,我彷彿體會到了最可怕的事物。
  「……因為我不會再輸了!」

  從那天起,我就沒在這個地方遇見蜜歐,電話也無人接應。
  我對於自己的疏忽與愚蠢感到痛恨。
  明明已經有一次教訓了,為什麼我還是放手讓她溜走了。
  我真是個……蠢到無可救藥的笨蛋!
  佇立於往日對付介石魔女前所出發的Sky Lagoon邊陲地帶。
  我胸口感受到的只有空洞與懊悔。

  就在此時,一股不自然的魔力反應透過靈魂寶石在我心中產生共鳴。
  這股力量是悲嘆之種孵化成魔女的徵兆。
  換言之,現在在這個地方的某處,魔女結界正無聲無息地開啟了。
  但與這道魔女反應相較,又有另外一道強烈的魔力反應重疊在上。
  這股魔力反應好像有點熟悉……
  仔細感應這股反應的構造後,我察覺了力量的真面目。
  隨即動身躍入靈魂寶石偵測出的魔女結界入口所在位置。

  Kirisanpo Wakegawakaranai
  オーロラの魔女-キリサンポ

  絢麗的煙火滿佈夜空,極光的紐帶勾勒出五彩繽紛的螺旋狀星雲,在花團錦簇間交織舞動,這裡正舉辦著熱鬧的慶典。但與這本應顯得歡笑的氣氛相較,偽裝成慶典器物與人群的使魔接連撲面襲來,位居倒螺旋極光底部的舞臺上,極光魔女揮舞著反覆不定的觸手正發出咆哮聲。儘管極光魔女張牙舞爪,試圖吞噬眼前的獵物,但位居魔女面前交戰的兩名少女,卻完全不將理應為敵人的魔女當成一回事。她們眼中的敵人,就只有對方的魔法少女。
  「蜜歐!」
  受到力的作用,蜜歐的身體向後摔了出去,重重撞擊在背後由極光編織而成的不明材質壁壘上,順便壓死了一隻使魔。我連忙跑了過去,想攙扶她起來。但蜜歐卻甩開了我的手,試圖憑靠自己的力氣站起身。
  交戰的對手從空中降落下來,收起了武裝,慢步而來。
  儘管全身疲乏讓蜜歐的身體不聽使喚,她還是惡狠狠地瞪視著眼前的敵人。
  ……瞪視著櫻井梅兒小姐!
  此時,帶著一貫冷漠目光的她說話了。
  「太天真了!這種僅僅光靠願望就想拯救世界的天真妄想,根本是癡人說夢……」背過了身,她向後走了幾步,以居高臨下之勢凝視著我們,如此說道,「眾所皆知,一百年前因為英雄洛克人的活躍,阻止世界淪為野心科學家威利博士的囊中物。然而,鮮少人知道,在英雄洛克人的背後,實際上是另一位少女孤獨承擔了這一切。那位少女向世界許下了願望,讓世界恢復了和平,但她卻無法受到世人的感謝,在英雄過於強大的陰影下,她只能背負著絕望而消逝。」
  踩著充滿威嚇力道的步伐,櫻井小姐的身影慢慢接近而來。
  「與願望相背的就是絕望,只要一定程度的違反常理,那麼便必須背負與此同等的絕望,兩相抵銷為零。那名少女固然是實現了她的願望,但她卻也在絕望中毀滅。這種事情對於魔法少女來說應該是基本常識才對,妳難道不知道嗎?」
  蜜歐使勁力氣站起身,打算對櫻井小姐還以顏色。
  我連忙壓住她,避免她再一次衝出去。
  「不要再打了,蜜歐!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非要這樣互相戰鬥不可呢?」
  甩開我的牽制,蜜歐將憤怒的目光轉而朝向了我。
  「我不能不打啊,如果不阻止那傢伙的話,仲裁部隊戰爭就會爆發,將一切歸於毀滅!」
  聽聞這關鍵的名詞,讓我的身體僵住了。
  「我的未來看得很清楚,那傢伙是引起仲裁部隊戰爭的導火線,一旦仲裁部隊戰爭爆發,多少士兵與平民將會犧牲在戰場上,不僅如此,妳的兄長卡尼爾上校,還有妳也會……」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確實,蜜歐說得對,一旦戰爭爆發,不僅是我,還有哥哥都會……這是我早就知道的未來,也是亟欲改變的未來。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止這種悲慘的結局發生!
  但是……
  大概是察覺我一時的遲疑,蜜歐加深了捏緊我手臂的力道,對我怒吼道:
  「算了!如果愛莉絲妳不願意戰鬥的話,那就由我來吧!」
  「蜜歐!」
  腳部爆發的衝擊力從我周圍炸開,將我彈飛了三尺遠。
  當我重新抬起頭時,蜜歐已舉起了看起來像長鞭的武器,再度對櫻井小姐展開攻擊。
  這個對立的即視感,讓我想起了在那被修正的未來中,哥哥與傑洛的戰鬥。
  那時的我,就像現在一樣只能旁觀著這場戰鬥,無法阻止悲劇的到來。
  如此膽小又懦弱的我,那時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祈禱,祈禱他們不要發生戰鬥。
  但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我擁有阻止這一切的力量。
  因此現在的我,所應該做的事情是……

  「夠了!不要再打了!」

  伸出了慣用的紫水晶,將其變形成刀刃與盾牌的型態。
  我佇立在她們兩人的攻擊路徑中央,對左右雙方如此吶喊道。
  兩人的身影果真因為我的阻擋而停了下來。
  「愛莉絲,妳……」
  蜜歐怨懟地瞪視著我,櫻井小姐則一貫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擋住蜜歐的攻擊,蜜歐想必無法原諒我這麼做。
  但為了保護她,為了讓衝動的她冷靜下來,我不得不這麼做。

  然而,我卻完全沒有料想到……

  代表死亡的陰影正從我頂空罩下,那是一直被我們忽略的極光魔女本體。
  原本看似毫無威脅感的極光魔女,不知何時那由數道散發虹光的電子彩帶纏繞而成的螢光觸手,竟已組成了一隻巨大的章魚,章魚的八條腕足化作銳利的牙齒,就像是朵舊東南亞群島共和國才能看見的霸王花般,從上空對我展開擁抱之吻。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至,如同將黎明吞噬的黑夜。
  等我察覺到危機感時已經太遲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就像是電影中關鍵時刻的運鏡效果般。
  萬物的速度瞬間進入緩慢的推移中。

  銳利的牙齒從上空逼近,從原本的細小逐漸轉變為龐然巨物。
  藉由強勁的咬碎力,即將把我的身軀一分為二。

  但在我如此的恐懼即將成真之際……

  某個力道卻將我撞開,強制將我推出了黑夜。
  反之是銳利的三排牙齒貫穿了另一人的身軀。
  身體遭刺穿的聲響與痛苦的悶哼,在我耳畔響起。
  我抬起了頭,赫然發現遭到魔女的利齒刺穿的人是……

  「蜜歐---」

  鮮紅色覆蓋了我的視野。
  在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當我的意識再一次與世界聯繫上時,魔女已經消失了。

  屈身跪坐在蜜歐的身邊,鮮紅色與濁污浸染了她的衣裝。
  我慟哭、吶喊著,豆大的淚水灑落在她顯得安祥的臉龐上。
  為什麼會這樣子……要是我那時沒有衝出去的話……
  都是……我的錯!

  自責、悔恨盈滿心中。
  就像是將靈魂寶石完全污濁化般,擴張至整個胸腔。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但是,一道顯得清亮的少年嗓音,卻像黑暗中的一線曙光般,將我拉了回來。
  我抬起頭,以淚眼婆娑的目光凝望著丘比一貫的笑臉。

  「我之前不是說過嗎?」
  牠歪著頭解說道。接著便跑到蜜歐握在手中的靈魂寶石旁邊……
  「只要靈魂寶石沒有受損,即使受了致命傷也能透過魔力修補恢復原狀。」
  伸出了動物般的雙足,開始對靈魂寶石施加魔力。

  蜜歐身體上的傷痕漸漸消失了,氣息也恢復了穩定。
  儘管意識尚未恢復,身上的血跡也依然存在。
  但這確實是好轉的跡象……

  我緊緊抱住了蜜歐,為這再度復甦的奇蹟喜泣而淚。


  今天晚上,下起了傾盆大雨。

  奔流的雨勢讓地面幾乎成為水鄉澤國,排水設施面臨挑戰。
  所幸在降雨的前一刻,我帶著蜜歐回到了她的住處。
  儘管已從冥府再度歸來,沒有生命危險,但她的身體卻相當虛弱。
  就像是人類感冒時免疫力遭到威脅一般,持續發著高燒。
  難道所謂的魔力恢復只是讓生命脫離險境,不包含讓身體狀況恢復嗎?
  凝望著從茶壺嘴蒸騰而起的熱氣與哨笛聲,我想起了白天時櫻井小姐說過的話……

  願望的反面就是絕望。在許下願望的同時就必須背負起詛咒。
  我們魔法少女……也是如此嗎?

  端著人類感冒時最常吃的淡粥,我回到了蜜歐的寢室。
  卻發現她的床舖上沒有人,棉被也已被翻開。
  狂風暴雨正從玄關側敞開的大門外颳了進來。

  我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碗,奔了出去。

  在屋外猛烈的雨勢中,蜜歐單薄不定的身影正走在路燈照耀下依稀可辨的小徑上。
  「蜜歐!」我抓住了她,想將她帶回屋內。「妳要去哪裡?」
  但是她的手卻掙扎著我的力道,不肯隨我回去。
  「這麼大的雨,妳要去哪裡?而且你還發燒呢……」
  磅礡的大雨將她原先秀麗的長髮全部淋得濕漉漉的,看起來狼狽不堪。
  她仰望著漆黑的雨空,從被瀏海遮蔽的目光中,說出了這番話:
  「不去不行啊……」
  我緊緊抓著她,深怕她一不小心就會脫離我的掌控,做出傻事。
  「妳要去哪裡?為什麼非得現在去不可?不能明天再去嗎?」
  「再慢一點,就沒有辦法阻止她了……」
  她?難道是指櫻井小姐?
  「為什麼?妳非得要跟她對立呢?」
  「為什麼?」她沉聲說道,「為了要阻止悲劇的發生呀……」
  她推開了我,踩著搖晃的步伐繼續向前進。
  我連忙再一次拉住她,但她卻使勁力氣甩開了我。
  在陰雨之中,顯現的是絕對的排斥。
  「……我可不像妳,可以善良到連是非都不分!」
  「欸?」
  從蜜歐口中說出的這番責備,讓我愣住了。
  「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我只剩下這條道路可以走了……」
  「別說傻話了……」
  一股激動之情湧上心頭。
  「我不是還在妳身邊嗎?」
  但這股激動,隨即被對方澆熄了。
  她抖動著雙肩,發出笑聲,讓我備感訝然。
  「……想要往臉上貼金,也有點羞恥行不行。」
  突如其來的冷冽話語就像刀刃一般……
  「妳若真得關心我,那就跟我站在同一邊,跟我一起戰鬥吧!」
  深深刺入了我毫無防備的心中。
  「光憑著祈禱,妳就以為能改變一切嗎?別笑死人了!」
  特別是由摯友口中說出的這番,毫無感情、已無法辨認真偽的話語。
  「當初真不該救妳的……」
  在暴雨中化為了詛咒、怨恨,徹底貫穿了我心房中最脆弱的防線。
  「卡尼爾上校有妳這樣的妹妹,真是恥辱到想去自殺啊!」
  去自殺啊!去自殺啊!去自殺啊!
  迴盪在我耳中的這番詛咒,讓我眼前一白。
  我伸出了手,想攫取住蜜歐逐漸遠去的身影。
  但雙腳卻因冷顫而僵住,完全無法動彈。
  只能遠望著換上魔法少女服裝的她,消失在雨幕中。

  「不要再跟來了!」
  那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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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risanpo Wakegawakaranai
  極光的魔女。性質為「反覆」。身居於如同慶典般的神社舞臺中,據說此為生前盼望能與某人一同觀賞綻放的煙火的願望所然。擊倒她的方法為找個義正嚴詞的現實主義者,將她的幻想徹底粉碎,否則無法根除她不斷復生的欲求。

  Hanabiseller
  極光魔女的手下。任務是「強迫推銷」。每當將一支煙火推銷給一位參觀者,便能賺取一分錢。縱使參觀者對這個循環感到厭煩,他也不會停止這個動作。






  第7話 這是沒有奇蹟的世界!

  國際資源永續利用協會。
  這只是瞞騙世人耳目的名稱,實際上他們是由眾多國家所支持,對這已傳承千百年來、帶來無數悲劇與進化的魔法少女熱循環系統進行分析研究、利益評估、重建模擬,位居常人對魔法少女認知領域的陰暗面,由人類自體設立的研究機構。知道內情的人,都稱呼這個機構為「MAGICA」。
  數千年甚至數萬年前,名喚「孵化者(Incubator)」的外星人來到了這個地球,對人類的生活進行干涉。在體認到熱寂理論中所預言,宇宙即將因熵的增長走向熱寂的情況下,孵化者們對人類提出了一種資源循環的交涉手段。他們認為第二成長期的人類女性在情感相位轉換時所爆發的能量最大,因而以實現願望作為交換條件,讓簽訂契約的魔法少女們在熱循環中隨著絕望的累積轉生為魔女,最終歸於宇宙的能量,達成熱平衡。這種方法儘管殘酷,為人情所不容,但卻確實地推動了人類歷史上多次的興衰與演進,人類因魔法少女的許願與毀滅,脫離了原始人類的生活,逐步走向了現今繁華的時代。
  200X年由瘋狂科學家威利所引發的多次動亂,21XX年思考型機器人西格瑪所引發的戰爭,甚至是在時空預言中由另一位瘋狂科學家拜魯所引發的妖精戰爭,五千年後歸於荒蕪的汪洋世界,在被歷史記載的英雄背側,實際上是由多名魔法少女的犧牲換來的和平,推動世界的演進。人類就是在如此殘酷、但確實能為人類帶來利益的條件下,不停地向前走。
  但是,如此循環的手段卻也被人類看上。在理解魔法少女熱循環的構成原理下,人類從中看出了人類自體所能擷取出的利益。魔法少女的形成方式,乃是將自體的靈魂轉化為如同寶石般的靈魂寶石,讓原先的肉體昇華為僅為戰鬥而存在的工具。一旦魔力耗損過多、或累積過多的絕望,靈魂寶石便會完全變黑,轉化為悲嘆之種,成為魔女。靈魂寶石與身體間的有效距離為一百公尺,但若將魔法少女的身體與靈魂寶石分開擺放,永久封存,究竟會發生什麼情況呢?抱持如此研究興趣的人類,因而拋棄了良心,投入眾多資源,開始朝向這個方面研究發展。
  MAGICA正是暗地實行如此違逆道德、常人所不允許,但卻能帶來龐大研究收益的地方。
  「……雖說如此,但這項計畫目前仍處於試行階段,在一百個受測者中仍未取得明顯的成效,因此若有任何的風險請自行承當,你能接受這樣的合同嗎?」
  身著一身白衣的研究員將一份寫滿密密麻麻規約與應填欄位的表格交給了我……若有任何風險請自行承擔,本協會不負任何責任……完全僅為自身考量,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體現人類先天自私本性。醜陋、骯髒不堪,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一口答應了。
  浸沒於絕望的大海中,即使沒有變成魔女,現今的世界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那麼,就讓自己的人生朝向意外的方向發展吧!或許能永遠脫離這殘酷的世界。
  白衣的研究員點了點頭,讓我躺進了一副看起來像棺材的實驗艙中。幾個人走近我身邊,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後,便將實驗艙的上蓋關閉,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凝望著實驗艙內無機質的黑暗,伴隨著逐漸模糊的意識,我回想起了那遙遠卻又沈痛的過往……
  浮士德和惡魔梅菲斯特簽訂契約,實現了與格莉卿相戀的願望,但卻帶來了慘烈的結果,使他在餘生中後悔莫及。但是我在許下願望的那一剎那,便嚐受到了與願望相背的詛咒所帶來的報應。
  在那之前,原本是那麼的安好……
  『熱斗,起床了,要上學了!』
  每天早晨起來後到十分親密的青梅竹馬家叫他起床,一起去學校,一起放學,一起作功課。
  每天都過著天真、祥和到像傻瓜般的日子,享受著那時的我一點都不會珍惜的日常。
  與朋友們一起玩樂,一起冒險……
  一切原本是那麼美好,直到我內心的醜陋破壞了這一切。
  在即將畢業的最後一學期,一名女孩從亞美羅帕轉學到我們班上。
  她有著一頭淡粉紅的柔亮長髮,如寶石般碧綠清澈的雙眸。
  羞腆的表情略帶些許哀愁,外表給人一種神聖的氣息。
  據說她先前就與熱斗見過面,因此一進入班上便與熱斗相當熱絡。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她與熱斗有過什麼過份親密的關係。
  但身為女孩子的我,心中深沈的黑暗,卻讓我感到無比的嫉妒。
  凝望著她們每天在一起作功課、一起談天說笑、一起玩樂,我只能在心中哭泣。
  明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身為青春期少女的幼稚情感。
  但我仍深陷於這被感情左右的怨恨中。
  就像是拿起鐵釘往稻草人奮力釘上般,怨恨著某人。
  於是就在那一天,我許下了願望……
  我早就知道那名女孩也是魔法少女,每天為除去魔女而奔波。
  因此當我看見契約獸時,心中一點也不驚訝,反而還很高興。
  我許下了願望……一個狠毒的願望。
  我希望那名女孩能就此消失,不要再出現在熱斗面前。
  契約獸點了點頭,拍動牠那如同翅膀般的兔耳,將我的靈魂寶石從胸口摘取出來。
  我的願望實現了……但是卻以最慘烈的方式實現了。
  那名女孩也是魔法少女,就在我實現願望的那一天……
  她被魔女吃掉了……而且是在我和熱斗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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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身の魔女—シャナ?ザ?ビーエッチケイ

  活生生地……連人帶頭,被吞噬的一乾二淨。
  那是就連想像也覺得恐懼的景象。
  幼稚的我,萬萬沒有想到如此的願望竟造成如此慘烈的結果。
  我原本只是想讓她再度回到亞美羅帕,不要再接近熱斗,從來沒有想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是幼稚的我僅因那微小的情愫,造成了這個結果。
  那名女孩的死亡,不僅對我,更對熱斗造成相當大的打擊。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儘管我告訴了熱斗這件事,告訴了他所有魔法少女的秘密。
  他卻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肯定不相信我說的話吧!
  什麼魔法少女!只有幼稚園的小朋友才會相信這種鬼話!
  他一定是這麼想……
  於是就在一天陰雨的夜晚。
  位居長壽町以前作為福音會據點的公寓下方……
  鮮紅的血液與迸裂的腦漿染紅了地面。
  在他隨身攜帶的PET中,找到了他最後的遺言錄音。





  熱斗自殺了。





  他的錄音並未提到我的名字,肯定是深怕牽扯到我,造成我的困擾。
  他的家人們也沒有責怪我,僅僅認為他壓力過大而走上絕路。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有人能咒罵、怨恨我,我或許會比較輕鬆。
  但是……完全沒有一個人責備我,反而安慰我不要悲傷。
  明明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的錯!
  不久之後,熱斗的家人們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就連我問小灸她也不知道。
  在這祥和的秋原町,往日的歡樂已經消逝,只剩這空無的軀殼。
  都是我自私的願望破壞了這一切……我真是個卑鄙的小人。
  我根本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即使我選擇了死亡,我還是無法死亡。
  我得知了魔法少女的真相,得知了魔法少女的形成方式。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沒辦法消失。無情的世界選擇讓我繼續存活,卻不讓我離開。
  為什麼……
  黑夜擴散至我的意識。
  猶如身披「闇黑渲染的夜晚」的怪盜風痕所持有名號般,逐漸將我的意識奪走。
  如果這一次,能徹底讓我消失就好了。
  但是,不可能的吧……
  世界是殘酷的,當想消失時,反而消失不了。

  「櫻井梅兒小姐,好好睡吧。」

  研究員的話語是我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
  在這之後,我便進入深沈的睡眠中。

  一百年後,世界發生種種動盪,MAGICA也因此產生諸多變革。
  儘管MAGICA這個機構依舊存在,但卻因許多我也不清楚的理由,我被放了出來,強迫進入了歷經一百年洗滌與肆虐,由機械革命所掌控的未來世界。
  縱使最初步入這個世界的我感到些許畏懼,但我很快就為能甩開過去的幻影而高興。
  我……終於脫離了過往,不再受過去的罪孽所束縛,不再受沈痛的過往所悲慟。
  我可以在這裡展開新的人生,縱使已殘缺不全,但那都是全新的開始。
  原本一切是那麼順利,直到與那名少女重逢為止……
  在那不願憶起的陰雨中,我又與那名少女相遇了。
  儘管那名少女與記憶中的她根本一點也不像,那名少女還是個機器人。
  但是……那名少女身上所散發的氣息,卻讓我顫抖不已,就像是過往的夢魘般追逐著我。
  明明長得完全不一樣,但只要閉上雙眼,那名少女的身影就像是附著了她的靈魂般……
  持續追逐、持續詛咒著我,對我索命。
  我好害怕,為什麼直到這一刻,她仍對我緊纏不放呢?

  「機器人……還是消失吧!」

  那一天,我對她撂下狠話,放出無數箭矢。
  我一點都不想傷害她,對於投影了她的身影的那名少女,我懷抱著無比的愧疚感。
  靈魂寶石是魔法少女的生命。
  即使如此,我還是依照自己的本能,瞄準了她的靈魂寶石,射出了箭矢。
  間接造成了另一名魔法少女的誕生。

  直到現在,我珍惜的事物是什麼?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我已經不知道了。
  那麼,就按照現有的情況,漫無目的的活下去吧!

  「一百年前的魔法少女也和你一樣抱持理想而生,在絕望中毀滅!」

  栗色的少女……她的摯友阻擋在前,持續對我宣戰。
  我不得不將她擊退,防止她繼續舉旗再起。
  然而,她還是無法承受絕望的打擊,最終走向魔法少女共同的命運。

  「放棄吧!變成魔女後就無法恢復原狀了!」

  面對她的哀求、哭喊,我只能冷漠地拒絕。
  這是事實……魔法少女一旦變成魔女,就只能等待毀滅。
  這是沒有奇蹟的世界,唯一存在的只有絕望。

  瓦爾普吉斯的小丑們發出了笑聲。
  那是在詛咒著我吧!詛咒著我這個沾滿罪孽的人……至今仍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就這樣消逝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好。

  在世界各地巡迴演出,將世界轉化為戲曲前不罷休。
  瓦爾普吉斯,也將我的生命一起帶上戲曲之輪,離開這個世界,前往歡笑的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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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魚片的魔女。性質為「離題」。一生以偏離主題為目標,試圖將所有的正題導向離題。據說生魚片的熟度是八分熟,但八分熟後究竟是叫生魚還是熟魚,至今仍無人知曉。當結界內的主題不再具有討論性時,她便會消失。



番外篇 介石魔女的輓歌(?)
Requiem of the Kai-shek Witch

  那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白雷劃過天際,在闇雲間怒吼狂嘯。
  傾盆而下的狂風暴雨有如釋放千年蓄積的能量般,將大地淹沒為水鄉澤國。

  然而與肆虐的驟雨相較,身居與世隔絕的官邸內的年邁領導者,他的生命卻猶如風中殘燭般微弱。躺在被燄色燭光所照亮的病床上的他,正虛弱地喘著氣。身旁的高官將領都在呼喚著他的名字,但他卻已經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一股厚重的手勁握住了他的雙手,讓他再一次張開雙眼,從模糊的視界中勉強可辨認到的是兒子的面容,那即使在最後一刻仍強忍著悲傷、由自己一手栽培出來的堅強面容,讓他反而備感寂寞卻又溫馨。他有好多話想跟自己的親生兒子說,但哽在喉嚨裡的話卻怎麼樣也無法化作聲音說出來。這一刻,他只能緊緊握住了兒子的手,以被病魔奪走的最後力氣……
  遙想起當年那風光的歲月,面臨人生轉捩點的時光。
  他也是站在相同的位置,緊緊握著最尊敬的人的手。
  「孫總理!孫總理!你不能死啊!」
  不僅僅是他,旁人都在呼喚著那位偉大總理的名字。
  但總理的目光卻只注視著他,在彌留之際說出最後的心願:
  「蔣介石啊……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最有才幹的將領,未來必能繼我遺志,實行三民主義,拯救中國……」
  總理的聲音越來越小。
  「切記……」
  然而他仍能清楚聽見總理奮力的咬字。
  「和平……奮鬥……救中國!」
  說完這舉世聞名的遺言後,總理便撒手人寰,與世長辭。
  眾人的悲痛聲瞬間落下,他的心也在淌血,然而他卻沒辦法哭泣。
  偉大的總理長年來奔走各地,為的是實現救國理想,帶給人民安居樂業與五族共和。但這樣的救國理想卻險人同意,更有野心者處心積慮舉旗造反、恢復帝制,真是豈有此理。他再一次走向窗臺,對著所能看見的北京都在心中如此發誓:必會成就總理遺志,實行三民主義統治中國。
  就在此時,一隻長相極其古怪的生物卻跳上窗臺,以童稚之聲對他說道:
  「汝心之所望為真乎?吾能實現汝之願望!」
  他感到愕然,隨即喝道:
  「來者何人?」
  但生物卻搖了搖頭,答道:
  「吾乃何人非重點,汝心之所望可否成真,端看汝之決心。
   來吧!與吾簽訂契約,實現願望,成為魔法少女吧!」
  最初,對於這放肆生物,他雖感輕蔑與不信。
  久之,他卻發現生物所言不假,甚至可能為神所派來的使者。
  這是惡魔的誘惑?還是神的救贖呢?他不知道……
  但在心中理想的催迫下,他決心許下願望。
  「我要實現孫總理遺志,將三民主義發揚至國際,拯救全中國!」
  「契約成立!」生物舞動著頭部兩側狀似兔耳的奇怪毛刷,如此說道,「汝之願望超越熵,從此以後汝便能用這份力量改變全世界。」
  一代英豪,蔣委員長就此誕生。
  倚靠這份力量,蔣委員長領軍北伐,剷除軍閥,殲滅魔女,恢復江山,統一中國。
  「殺啊!共匪都是由魔女偽裝而成的人類,試圖亂我族秩序,絕不能留活口!」
  然而,蔣委員長與其同志很快發現隱藏於魔法少女背後的真相。
  魔法少女存在目的竟是為了成為魔女,致使同為魔法少女的張學良起兵叛變。
  「蔣委員長,既然魔女都是魔法少女轉生而成,我們就不應再繼續自相殘殺,應將目標共同對準丘比一族,他們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丘比一族假以「好契約,不簽嗎?」之名,行「為宇宙送死,不亦樂乎!」之實,大舉入侵東北,逼迫未成年少女入火坑,令全國四萬萬同胞身居水深火熱之中。
  但即使如此,蔣委員長卻認為時機未到……
  「放肆!若無先安內,哪能後攘外,你這區區毛頭少在那自發議論!」
  儘管蔣委員長搶下張學良的靈魂寶石,讓他變為行屍走肉,但魔女軍團卻已趁機重整勢力、死裡逃生,翻身再起,讓他不得不將矛頭對準入侵的丘比一族。隔年,對丘比一族全面戰爭爆發,蔣委員長傾全兵力抵抗丘比一族入侵,死命抗戰,獲得各國魔法少女援助,終將敵軍擊退,迫使丘比一族放棄在中國的推銷業務。
  但真正的和平並未到來,中國魔法少女軍團內產生紛爭,魔女軍團伺機而起,大破魔法少女正規軍。蔣委員長兵敗如山倒,只得退守臺灣,擇日再起。無奈魔女吸收蘇聯魔女之力,能力越趨強大,轉瞬間以超弩級魔女「共產黨之夜」之姿席捲全中國,待蔣委員長發現時,為時已晚。
  晚年,蔣委員長以臺灣作為反攻大陸之前線基地,然大勢已去,就連國際魔法少女聯盟亦承認魔女共和國的存在,令蔣委員長憤而退出國聯。遙望臺北都,想起那繁華的北京都,這一刻的蔣委員長深感受同等願望相背的絕望,進而抑鬱不已,臥病在床。
  「余以願望拯救蒼生,卻受同等絕望折磨,拯救多少人,亦須詛咒多少人,此為吾輩魔法少女乎?」
  遙想昔日風光,不由得哽咽。
  「余人實為駑鈍之才也。」
  狂風暴雨,雷電交加。闇夜之空就像持續奏響命運交響曲般嘶吼不斷。
  余人之命運,終究至此乎?余將懷抱絕望而逝,轉生為魔女。
  就在此時,喉中的障礙突然消失,他連忙握緊了親兒的手,奮聲說道:
  「經國啊……絕對不要步上我的後塵,不要成為魔法少女……反共復國,復興中華,此乃吾人最大遺願。」
  言畢,民族救星.偉大的領袖—蔣委員長便與世長辭,靈魂寶石也在這一瞬間完全變黑。

  大雨過後,雨過天青。
  遙望受大雨洗滌而煥然一新的臺北都,經國回想著父親最後的話語,在心中立誓。
  就在此時,放肆生物再度現身於窗臺,假以天真之容強迫推銷。
  「大膽妖孽,皆因汝故,父親抑鬱而終!」經國怒吼道,「但是,我不得不需要你的力量……」
  不吉祥生物抬起雙耳,雙目顯露興味。
  「實行臺灣民主與經濟發展,就算無法復興中華,亦能讓臺灣擠身大國之列!」

  「改變世界的力量與詛咒,就讓我來承當!」

創作回應

赫密斯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111/64c1e74012a86e6bd2e4c995899e41f1.PNG
    10/25……這篇也未免隱藏太久了……
2011-12-23 18:35:18
Amory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110/2bc81e4c176f509165009aa71002cb83.PNG
    本來這篇要跟上篇合在一起的,但要發文時才發現字數太多,只好偷偷再開一篇放文章。所以10/25其實就是我上篇文章解鎖的日期。
2011-12-24 08:24:27
Amory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110/f7fdc6faed91f9d6964d59383d38cad2.PNG
    總覺得這篇寫得最精彩的地方,就是最後面的「介石魔女的輓歌」(揍死)
2011-12-24 08:28:09
赫密斯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111/52aa1a1a5a80a1119e733fca7f00331d.PNG
    心有戚戚焉呢!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110/67a844af4ab576b62877ad48043e6f09.PNG

 
2011-12-24 08:31:28
Amory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106/b41eae106c0239761091dd1e679f33fa.PNG
    和平……奮鬥……救中國!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106/9a1c7b4ae01efd3a7656609ed3d7f511.PNG
    反共復國,復興中華,此乃吾人最大遺願。
2011-12-24 08:3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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