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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亦山-玉文】淺月覓心.第二章【三十、歸去】

蜂蜜雪利酒 | 2024-12-29 12:49:13 | 巴幣 18 | 人氣 52


謝謝觀看~
多磨了幾天,終於可以把第二章尾聲呈獻給大家~
字數控制不了,真的好煩惱,原想是不是切成兩篇較好,但實在找不到適合斷章的位置,內容也不盡滿意,我盡力了??
下週起,就迎向第三章,更多更多的狐狐冒險~即將展開(?ω?)
終於要以狐視角說故事了,搓手手

??預警:我的媽呀這篇字好多。

首次點閱建議可先看過楔子裡的預警和故事簡介,確定不會雷到您再觀看,再次謝謝您的來訪

第二章【三十、歸去】

  「做什麼?都從少俠身邊退開!」

  水澤畔,聽見足音雜沓,眾位村民踏水而來,又聞見有一人在叫嚷,我認出那道聲音,正是村長。

  說時遲,那時快,響起一聲慘叫,村長竟似一隻布偶,被惡徒拎住後領,輕鬆提起,雙腳離地,寒森森的利劍就架在他脖頸上!村長只是瘦弱老者,而對方是身形魁梧的大漢,那兇器又抵上脆弱咽喉,只須輕輕這麼一劃,瞬息便要了他的性命,哪裡還有力氣反抗?

  「你再不說,我就在他身上戳出幾個透明窟窿!」惡人叫道。

  村民們倉皇驚呼,紛紛圍攏過來,想要搭救,卻又深怕惡徒的刀劍,真往他們身上刺窟窿,焦急萬分。

  「別動!」我喝道,抽出袖間匕首,往脖頸一貼,嗓音寒澈:「你若傷他一分一毫,我便往這頸子上一抹,想要龍心線索,等你下了地府再找我問去!」

  刺癢自脖頸滲出,一絲絲紅混著冰冷雨水從那細小破口,輕輕舔上寒刃。

  眾人均未想,我竟還藏著刀刃,甚至真抹出血來,皆是駭然,我一轉主宰,惡徒鬆下滿臉煞氣,搓了搓手陪笑道:「少俠,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們只要龍心線索,你和這干人等的性命,對咱們也是無用,你若肯說,又怎會為難你?」

  我並不理睬,眼眸瞇起,手微微動,作勢將匕首往脖頸一送!

  「我最後一問,你們放不放人?」

  惡人面色登時又紅又白,伸開雙掌極盡安撫,好聲好氣道:「放、放,你別衝動,咱們照辦便是!」鬆放村長,又急急忙忙驅趕一眾村民。

  眼見計策奏效,我心下稍寬,卻哪知那些村民不肯走,臉上盡是憤恨神色,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瞪著那群惡徒,手裡緊緊操著耙子、鏟子、鐮刀??各式農具,儼然要與這幫惡人拼命,大抵是擔憂我的安危,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暗嘆:「莫要救我不成,反斷送了性命。」

  黃豆大的雨水,呼喇喇打落身上,但覺身軀越發沉重,難以支撐,再這般僵持下去,我與村民們都會沒命,心念一轉,令道:「你讓老村長過來,我有話與他說。」

  十來位粗豪大漢中,走出一名老者,白髮皤皤,風打在他佝僂瘦弱的身軀,顫如薄紙片,拖著腿,一步一步慢慢走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變換著神采,時欣喜,時不捨,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很是關懷道:「少俠、少俠,你沒事吧?唉唷、唉唷!竟把你打成這般悽慘,惡人忒也狠毒??」大掌滿佈凍瘡,摸著粗糙,我卻倍感溫馨。

  事關緊要,我也不多言,悄聲與他道:「我自有辦法脫身,此地危險,你們快些離開。」

  那老村長愣是一僵,神情很是躊躇,我急得像熱鍋的螞蟻,又道:「再遲便走不了啦!」

  眼前人面色一暗,露出失望神采,仍猶疑不定,我心覺奇怪,只是眼下為讓村民脫身,不容我多想,只想催促他們快走。

  陡然,那老村長目光微變,湊耳悄聲道:「少俠,你瞧這幫惡人如此歹毒兇狠,要是從你身上套出了秘密,只怕要幹出何種大壞事,不如這般,你把龍之心的線索偷偷告訴老頭兒,我率大夥兒搶在他們先頭,取走寶物,事後再奉還少俠,你現在與他們道出秘密,那也不打緊了,活命要緊,你看好不好?」

  我一愣。

  「我把龍之心的線索告訴你?」我緩緩複誦道,以為聽錯,出神地盼著村長。

  他說得頗有道理,可我聽著總覺得哪裡怪異,胸口沒來由的打鼓。

  「少俠請說,少俠請說!」村長似有誤解,目光灼灼,殷切地盼了過來,可我心底只感到一陣寒涼,他又將耳朝我面龐緊緊一湊,不欲漏下一字一句。

  事到如今,我已明白此節,原來,他也是來索要龍之心的線索??

  心中一沉,喉嚨收緊,張著口,竟爾發不出聲來。我暗暗嘆氣,也罷,本也沒打算說??

  「少俠你說什麼,老頭兒聽不清,你再說清楚些?你再說一遍給老頭兒聽啊!」

  見那人心急如焚,面色劇變,猶似深怕到嘴邊的肉,讓人搶去,緊緊揪住我的衣領,猛力搖晃,掐得我難受,我怔怔地看他,望著那兩顆黝黑的眼珠自狂喜,到焦急,最終轉成了怨毒目光。

  「你快說啊!快說啊!」

  身軀晃得厲害,汙言穢語一句句撞入耳裡,心覺奇怪,老村長原是這般兇惡之人嗎?

  猶記得,眼前人笑時牽起滿面皺紋,說話和善可親,可如今卻望見那張枯瘦的臉,變得又紅又黑,目眥盡裂,齒關咬得牙齦見血??誰害得他變成這般模樣?

  我心底一笑,不知為何要笑,也實在沒什麼好笑的,但就是忍不住笑了。

  究竟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未及細想,一陣晦暗鋪天蓋地襲來,身軀慢慢軟將下去,再也無法動彈。

  雨聲瀝瀝,一切聲音變得遙遠。

  「啊呦!他??他斷氣啦!都怪你們!把少俠打死了,這下好了,啥都沒問出來,寶物線索沒啦!」村長氣急,揚手怒甩,將我這無有用途的皮囊扔回淺灘,連連跺足,水花融爛泥,點點滴滴濺在我面龐。

  真是怪事,我確實全身是傷,可尚存一息,何故說我斷氣了?

  腦際一陣思潮,登時恍然,木族天賦,重傷化繭,杜絕外創,此時氣息極弱,常人不可探查,殊不知竟讓老村長誤以為我已送命。我也從未經歷過,只聽聞族中長老說過,瀕死之際,會自啟此般天賦,若此刻能得同族靈力護佑,便可破繭重生,否則將衰亡凋敝,落花成泥。瀕死嗎?心中一陣苦笑,大抵我真要沒命了。

  「臭老頭,弄什麼鬼?你自己把他掐死,好意思怪咱們頭上?他說了什麼,快從實招來!」

  「嗐—!真沒聽清!誰讓你們手段這般歹毒,老頭兒可也沒想害少俠送命!」

  「哼!放屁!我看你是想獨吞龍心線索!」

  「你們才放好臭的屁!俺看你們就不是好東西!大惡人害了恩公,還要害村長,害俺們,絕不會有好下場!」

  「呸!好清高!左一句恩公,右一句恩公,反手把人家出賣,還真有臉說?」

  「住口!我們吃過的苦,你們受過嗎?辛苦耕種大半年,一場氣候異變,收成全沒了,年年飢荒,天寒地凍,鳥獸難覓,只能拔野草、削樹皮,熬湯來喝。實在餓到受不了,連地上死屍都吃,你們嘗過這樣的日子嗎?!我們只是想活下去,有何錯!上天不憐憫眾生,我們自尋活路,又有何錯!」

  兩聲有何錯,迴盪水澤,蓋在一片雨霧蒼茫,恨那祈求達不到天聽,冷風如刀,嗚嗚作響,猶似千萬蒼生悽苦哀鳴,泣那百姓樸實良善,卻始終未得上蒼佑護!

  「嘿嘿!對,你們沒錯,左不過都是來搶龍之心的,就別把自己講得多麼清高,看誰本事好,把龍之心搶到手!老頭,勸你老實交代,莫要弄鬼,老子手上的刀,可沒那麼好說話!」

  話聲甫落,拳腳相擊聲、刀劍轟鳴聲,混著人的慘叫,接二連三震響耳膜,任誰聽見均會覺得可怖又殘忍,摀耳不願再聽。然而,我卻感到有生以來異常的冷靜,我闔上眼眸不去看,任鮮血飛濺臉上,哀號充斥耳中,直到一片黑暗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神識悠悠轉醒,全身仍感乏力,我強挺精神,竭力保持清醒,身軀好似不疼了,又興許痛覺已然麻木。空氣中混著泥土與些微刺鼻的腥臭味,冰冷的雨水澆在頭上,雨聲淅淅瀝瀝,掩去眾多聲響,卻攔不住耳邊傳來的陣陣泣聲,又是誰在哭呢?

  「你為什麼要來我們村莊?」

  那道稚嫩聲音在一片雨幕中,抽抽咽咽地哭,便似這場雨,不曾止歇,嗓音聽上去頗為熟悉,但我想不起來,或者,我不願想起了。

  伴著似是拖動和搬運某物的聲響,那道嚎啕泣聲哭得更加淒切。

  「都是因為你,整村大人們都變得好奇怪,你為什麼要來!」他哭喊。

  「我不稀罕你帶來的熱食瓜果,不稀罕你編給我的蚱蜢,也不稀罕你教的劍術??」

  「還你、都還你??!」

  我睜著眼眸,卻只看見一片虛無,那孩子不知拿了什麼,拼命往我身上猛砸,我無法動彈,也說不出話,只能任由他撒氣。

  「這些都還你??你把我阿爹、阿娘還回來——!」

  伴著那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後心傳來刺痛,尖銳而猛烈,我靜靜墬入一片深海,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曦光照水,滌淨一方幽暗,波光蕩漾,水面上伸來一根花枝,我忍不住伸手去接,指尖碰觸間,一股暖流順著水波蕩進四肢百骸——

  「放心,我會治好你的??」一道秀逸嗓音,輕輕與我說道。

  「唉——你若不願想起,我亦不勉強。」那人淺淺嘆息,語氣滿是神傷。

  你是誰?何事讓你這般難過?又是誰,不願憶起前塵往事?

  「這樣也好,有些事或許不再想起,對你來說,才是好的??」

  ※※※

  我抽了一口涼氣,猛然睜眸,望見眼前現出一根又一根的橫樑。

  此處是???我怔了怔。

  良久,才恍然想起,此處是先前預約的客店,這樣說來,大抵是淺山君將我揹回。

  一、二、三??五??屋頂橫樑共有七根,再數一次,怎麼少一根?又數一次,這次怎地多了一根?這屋頂還有機關不成?我來回計算著橫樑數目,但見眼前愈漸朦朧,驟然感到一道濕潤而溫熱的液體滑過面龐——

  「??這屋頂漏水了?掌櫃的怎麼不遣人修一下?好歹也退點錢。」我喃喃道。

  困惑之際,一道溫潤嗓音在耳畔響起:「小蓮花,你怎麼哭了?夢裡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打他。」

  「??我哭了嗎?」我迷茫道,往臉上胡亂抹了抹,發現越抹越濕,呆愣盼向床前一抹碧色,心緒複雜,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只好乾笑幾聲:「??我夢見,我回到家鄉華胥,正巧舉辦祭典,水澤溪澗上,托滿各式美食小吃,蓮子糕、蓮藕羹、涼拌藕片、藕粉??看得我雙眼發光,都饞哭了,眼淚不爭氣從嘴角流了下來??」

  甫一說完,頗覺心虛,悄悄移開倆倆交會的目光——嘴長在我臉上,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

  淺山君靜靜望著我半晌,知我不願多談,也體貼不再詢問,只是淺淺一笑:「小蓮花,你這是想家了,那正好,我和店家借廚房熬了蓮子粥,想給你滋補,或能緩解你的思鄉之苦。」

  「知我者淺山君也!」熱粥香氣撲鼻,我旋即精神抖擻,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滿心感激地接過瓷碗,「你怎麼知道我想念蓮子粥的味道了?謝謝你啦!」

  這碗蓮子粥來得真是時候!熱粥入腹,暖胃又暖心,實在有說不出的舒暢。

  淺山君支著雙頰,一臉乖巧望向我,安靜等我用完粥:「小蓮花,你此番喝蓮子粥,算不算自己嘗自己?」

  「我不知道,我沒聽見,我不想聽。」

  「好好,你不愛聽,那我便不說。對了,不久前,望之有來探望你。」

  「他還活著!」我十分驚喜道,這算是我近日聽來最好的消息!

  「嗯,關於那時的事,望你莫要太怪罪他。」

  我笑了笑:「雖然我和望之相處時間不算長,但依我對他的了解,自是不信他會與那幫賊寇同流合汙,這其中必有什麼苦衷,又怎會怪他?」只是感嘆麒賢王竟放任麾下軍隊四處作亂,實在配不上「賢」一字。

  「小蓮花,雖說我不喜歡那隻老麒麟,但那批軍隊並非他的黑麒軍喔?」

  「啊?」我嗆了一下,又喝了好幾口粥順順氣,反駁道:「不可能,軍士有黑麒紋身,在場眾人所見,還假得了嗎?」愣了半晌,又瞇起眼來,狐疑道:「你們??不會吧?」

  「呵呵~老狐貍曾不曾與你說過,眼見不一定為真?」淺山君笑得神祕莫測,搖開錦扇,輕掩面龐,又故作羞赧道:「那是我畫的,好看嗎?畫得足夠逼真嗎?」

  我瞪大眼,忽而想起,當時懷中白狐,憑空現於淺山君臂彎,又想起這幾日,兩狐貍的聯攜招式,當即恍然大悟!

  熙月城下,氣氛詭譎,年輕的黑麒將軍令道:「很好,既然如此,便請公子協助一驗。」

  青衣公子噙著笑應下,萬道目光投來,輕笑聲落,眨眼一瞬,人已掠至雲陽君身畔,無聲無息將小狐抱走,白狐輕動狐耳,慵懶伸出小爪,兩狐掌心相印,盪開一片星輝。

  霎時,所有一切,靜止如畫,碧影如煙,竄至一名匪兵面前,自懷中掏出毛筆,筆尖一舔,大畫師青狐在千軍萬馬之下,繪下了這幅曠世傑作,化險為夷!

  ——所有人都被這兩隻狐貍耍了!

  我暗暗心驚,那時靈光一閃,提議查驗身分,險些釀成禍事,慶幸有他們在,熙月百姓得以皆安。論謀算,狐貍君臣若自詡第二,又有誰敢稱第一?這一路上有兩狐相伴,著實讓人心安!事出緊急,他們瞞我一事,也就沒那般在意了。

  我佯怒笑道:「好哇!你們兩狐竟瞞著我,使這般計策,狡猾、太狡滑了!人與人之間,還有沒有基本的信任啊?」

  「呵呵~這不就和小蓮花坦白了嗎?當時情況危急,我也是恰巧想了這門法子,幸虧老狐貍能夠領會我的用意。」

  此間,忽想起百姓受語言煽動,未見真相,單方面怒罵黑麒軍,這何嘗不是一種人心操弄?當時在密室,風祭司誤信謠言,便就認定妖族皆非善類,險些殺害小狐,又麒賢王無故名譽受損,不知心裡做何感想,會不會氣得想把兩隻狐貍抓來扒皮?雖說軒轅、青丘本就兩兩不對付,經此一遭,只怕關係更壞,不由得擔憂。

  「此事責在我,我會想辦法向眾人解釋清楚。」

  「小蓮花,當日眾人親眼所見,那將士胸膛紋了一隻黑麒麟,而今就光你一句片面之詞,人家便願相信你嗎?」碧影錦扇搖得輕快,我則囁嚅說不出話來。

  「或許還真的可行唷~」淺山君掩嘴淺笑了笑,旋即輕搖摺扇,一陣清香縈繞,幻霧瀰漫,化出滿屋桃樹和一隻注滿清水的瓷碗,碗內有一隻紙小舟穩穩落於水面,落英紛紛,但見一片小小花瓣落入平靜的清水,激起一圈圈漣漪,帶動小舟,撞向那碗緣。

  「小蓮花你看,一句無心之語,就如這片花瓣,輕如鴻毛卻能攪動一池清水,傳遍各處,牽引小舟飄蕩——這便是語言的力量。」

  水波漾起,自中心渺小一點,逐漸擴大,蕩至碗口,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人言可畏,它若是一滴墨汁呢。」

  「儒子可教,它可以是墨汁,也可以是馨香芳草,不是嗎?」錦扇帶來一陣清風,幻霧散去,眼前青狐笑容明媚:「只不過小蓮花就不必費心了,老狐貍早早吩咐我,妥善處理此事,如今,麒賢王不惜自損名聲,也要救下城中百姓,已傳遍南北,街坊百姓都不住誇讚呢~這下,麒賢王反因此事賺得好名聲,還得謝謝咱們。若小蓮花不信,你隨意找個路人問問,看是不是這樣?」

  提及霽月,我左顧右盼沒見到狐,又想那時小狐疲憊模樣,登時有些憂心,但見眼前人閃過一絲暗色,許是看錯,我眨了眨眼再看,卻見淺山君面色如常,滿臉不在乎,悠然搖動錦扇:「老狐貍乃青丘至尊,神通廣大,能有什麼事?不過元神歸位罷了,他犯不著事事與我這國相報告。」

  這話怎地聽上去很不是滋味?莫是在鬧脾氣?

  我從未見過淺山君鬧脾氣,心下大奇,看狐的目光叵測起來,狐卻不願多談:「不提這個了,小蓮花,你當日身披黑麒戰甲,英勇劈石,召集眾人團結的豐采,深植人心,街坊百姓皆道,你功勞最大,是熙月的大救星,正商議要為你雕個塑像紀念呢!」

  「??嚄!沒聽說過!」我張口結舌,愣了半晌,又捉住淺山君手腕,很是急切道:「你、你熙月語講得好,快幫我和大家說明,我並非黑麒軍!」

  「呵呵,我早知小蓮花會這般想,自然是一早便和大夥兒說個分明。」

  此話一出,著實鬆了一口氣,華胥雲陽花不過無名小花,就不必為我塑像,何等驚嚇?且讓我喝口粥緩緩。

  「我請他們塑像時,改換上那件你特別心悅、說穿了顯帥的青色勁裝,小蓮花肯定滿意!屆時完工,我再帶你去觀觀,呵呵~」淺山君支著頤,輕輕眨眼,笑得十分乖巧。

  「謝謝你啊,真是幫了個大忙,我人還活著,就有紀念雕像,簡直不要太好了~」我歡喜到腳趾摳地。

  ※※※

  我們原打算租架馬車,即刻啟程回青丘,遺憾來得不是時機,馬車皆已租走,最快也得至鄰近村鎮租借。現下徒步前往,不僅日落前到不了,若沒遇上客店,興許更要夜宿郊外,實在煩惱。

  正琢磨不定,耳畔響起淺山君歡快的聲音:「小蓮花,上次在青丘遊覽曾載過你,你似乎很是喜歡,此間日光正好,想再體驗一番搭狐車嗎?」

  「你要載我?」我笑望面前的青丘國相,見他神采奕奕,三條蓬鬆狐尾正歡快搖擺,「當真?路途漫漫,這一路上並不輕鬆喔?你真不怕被我壓沉嗎?」

  一陣青煙乍起,氤氳碧霧中,三尾青狐端坐眼前,姿態優美,沉下身軀,朝我回首眨了眨眼:「實不相瞞,我腳力很好,才一小段路,不過小意思,再說了,一瓣馨香能有什麼重量?快上來!」

  午後,百姓停下耕種,偷個閒,沏茶談天,幾位幼童在一旁嬉笑打鬧,眾人望見一人一狐恣意奔馳田野,紛紛投來欣羨的目光。

  「阿娘,快看!是俠客,還有大狐貍!好好喔~我也想坐狐車!」我們疾馳而過,那孩童雙眼放光,指將過來,滿臉振奮。

  「大狐貍是高貴的種族,只有他們認可的友人,才願乘載喔。」婦人滿眼溫柔,垂眸笑望孩子。

  「那我以後也會有狐貍朋友嗎?」小孩抬起臉,眨巴眨巴眼睛,認真問道。

  婦人神態和藹,摸了摸小孩頭頂,輕柔道:「當然啊,我們阿寶既善良又赤誠,一定會交到狐貍好朋友的。」

  幾位孩童上竄下跳,笑顏純真,燦若金陽,賣力朝我們揮手道別,我滿面笑容,也得意揚揚朝他們揮了揮手。

  秋風迎來,掀起千頃稻浪,滾滾穀馨香撲面而來。金浪翻滾,幾隻麻雀從中振翅飛起,停落在三尾青狐的鼻尖上,淺山君也不驅趕,任由小雀搭便車。

  我們一人一狐,幾隻麻雀、幾縷霞光相伴,一路馳騁,越過田野,涼風撲面,甚是快意!

  此次熙月之行,經歷太多太多,一路上我想了許多事,也知曉淺山君為逗我開心,這才提議搭狐車,心性如此溫柔妥貼,也難怪讓霽月這般放心上。夢中景象縈繞心中,久久不散,我將臉埋進青狐溫暖的後頸,柔軟狐毛擦過臉頰,有些微癢,有些淡淡的清荷馨香,倒真有撫慰之效。

  偶遇相逢,互道珍重,緣起緣滅、聚散離合,幸而友人還在。

  「??淺山君,謝謝你。」我輕輕呢喃,心中緩緩蕩開一股暖意。

  殘陽如血,彩霞絢爛,柔和的暮光穿過雲彩,在我們身上投出長長的灰影,落在橘金色的田野路上,晚風涼爽,捎來一絲淺笑與幾縷荷香——

  「小蓮花,不客氣。狐車疾行,可要坐穩囉?」

  ※※※

  濁氣清除,遍地噬陰不復存,我與淺山君搭著馬車一路暢通無阻,順利回到東皇城。

  熟悉的狐毛飄飄,繁華市井,商販叫賣聲此起彼落,我伸了伸懶腰,馬車裡的貂皮很柔軟舒服,就是乏味了些,外頭飄著細雪,確實冷,可這人間煙火氣,誠然有趣得多,喧囂熱鬧暖寒冬,讓人精神為之抖擻。

  「小蓮花,你可是餓了?我突然有些想念糖油餅,能替我到大街買些嗎?我先回府邸等你,晚點兒,我們再一起入殿找老狐貍覆命。」

  「啊?你不是一向不吃外食嗎?怎麼忽然轉性了?」

  「呵呵~小蓮花不要問這麼多,快去幫我買吧?多買些,我要青梅口味的,你愛吃什麼口味,盡管買,不必與我客氣。」未待我細問,淺山君將半月荷包塞入我手,轉身輕掠,如一縷青煙,眨眼便就不見人影。

  嘩,用飛的回家!

  我張口讚嘆,怔怔望向青尾消散的街角一隅,這青狐貍魅影迷蹤,也不知輕功得練多少年,才能有他半成的功力。

  一盞茶時分,我抱著大袋油餅滿載而歸,目光一瞥,竟見國相府前擠滿陌生狐貍,東首一眾,各個都是墨色勁裝結束,手舉長棍,西首一眾,則是淺山君與府上親兵,兩方互為對峙,我暗暗吃驚,急忙轉身折了回去,隱去一旁樹影偷聽。

  「這不是方廷尉嗎?怎麼有空來?可真讓寒舍蓬蓽生輝,這外頭風冷,快快進來喝點熱酒。」青衣滿眼笑意,熱情拉著人就要入府。

  方廷尉面色閃過一絲為難,抱拳道:「下官乃為公事而來,不能飲酒,還望國相大人見諒。」

  「哦?是何等大事,需要動用這麼大陣仗,堵在國相的家門前?」

  那人有些支吾,琢磨著字句,半晌才道:「是??與國主有關之事,還望大人配合,撤下這些國相親兵,與下官走一趟。」

  我心頭一陣麻,淺山君究竟犯了何罪,需要這般勞師動眾?霽月又怎會頒布此般命令?

  「國主怎麼樣了?」淺山君唇邊笑意依舊,但那雙含笑眸子已不笑了。

  「國相大人還關心國主大人啊?」

  一道尖刻嗓音響起,眾人紛紛看去,蕭索林間走出一名老官員,身形圓胖,盛氣凌人,開口就是酸言酸語:「犯了這麼大的事。」

  淺山君揮開錦扇自在輕搖,一派從容:「哦?多麼大的事,讓冉大人也來了?無須多言,讓我去見國主。」這才往前走了一步,數名狐官差齊刷刷搶出前頭,架起木棍,擋住去路。

  「你們想攔我?」青衣笑顏登時一沉,目光清冷,掃過在場每一雙眸子,以淺山君武功,真想離開,區區狐官差豈攔得住?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繃如緊弦,誰也不敢吭上一聲。

  「嗒、嗒、嗒」折扇在淺山君掌心輕輕敲打,每一下都重重打在眾人心尖上。

  「啪!」響聲清脆,所有人肩頭俱是一跳,驚駭之下,冷風捎來軟語嘆息,輕拂耳廓——

  「唉,瞧你們臉色一搭青、一搭白的,我看再嚇唬下去,都要嚇出狐命來了。好了,剛剛是逗你們的,諸位秉聖意,冒風穿雪來此,著實辛苦,便勞請押送我去見國主。」

  此話一出,我鬆了一口氣,淺山君真喜開玩笑,故作陰晴不定,嚇煞眾人,且如他所言,待見了霽月一切便知曉,倒也無須那般擔心。

  卻哪裡知道,聞言,眾位官差非但沒有鬆泛心緒,反倒神色比之先前,更為驚詫,好似見了鬼!好生奇怪,便連淺山君也微微蹙起眉,似乎也不解,到底怎生回事?

  「唷!竟還有臉見國主大人啊?惺惺作態,嘖嘖,來歷不名的狐貍就是不安好心,忘恩負義!」那圓胖官員搶出話來。

  這人能不能好好說話?什麼來歷不明?

  我頗有慍火,又心下大奇,淺山君再如何親民,都是一國之相,國相當前,此員借了天大膽子,恁地如此無禮?實在不太對勁!

  淺山君倒是面不改色,錦扇搖得自在:「哦?冉大人似有弦外之音,淺山洗耳恭聽。」

  那胖官員似是見獵心喜,逮住機會,張口正要數落一番——

  「冉大人對此案如此熱心!不若孤這位子讓你了,你替孤來辦,如何?」一道嗓音響亮明朗,自不遠處傳來。

  話聲響,人海之中,又走出一狐,來者八尺大漢,赤尾,墨色銀絲裘袍,雍容大度,偕風攜雪緩緩踱至,行經之處,眾人皆低首行禮,更讓人詫異的是,此狐比淺山君足足多了三條狐尾,六百年修為!我在青丘除了霽月,還未曾見過有這麼多尾的狐,此狐想是極為尊貴!

  忍不住多瞧幾眼,赫然吃了一驚,那人竟戴著狐面,遮去半張左臉。我心中大呼可惜,見此人眉宇間透著俊朗之氣,必是個相貌堂堂的漢子,可這半面狐面一遮,將美貌都掩去了大半,不如不戴,實在不知戴來作甚?

  他一現身,便連恣意挑達的淺山君也收斂目光,向他一揖:「王爺,勞您大駕。」

  「國相大人,」那人回了一禮,慢聲道:「想必大人十分關心國主近況,孤特來知會此事。」

  他揚手將官差遣開,讓他們去外頭驅趕閒雜人等,十分慎重,瞧見墨裝狐貍朝我走來,我心緒微詫,匆忙轉身,貼在兩人合抱粗的黃枯樹後頭,藏住身形,只聽那王爺嗓音低低傳來:「月兒他??心脈受創,偏又斷了兩條狐尾,修為大減,難以自癒,昏迷多日未醒,日前皇甫太醫仍在搶救??」

  話音甫落,如雷轟頂,我驟然想起風祭司那時所說,狐族斷尾要經歷比死還痛苦的折磨,心底一陣寒涼。我惴惴不安,轉頭盼了淺山君一眼,見重重人海中,那抹孤影碧衫面無波瀾,可袖中拳心攥緊又鬆開,心底是否如臉上一般風平浪靜,不得而知。

  「孤自是不信國相大人會謀害國主,只是攸關國主安危,不可不慎,如今群臣百官鬧騰得厲害,討要說法,朝堂已是亂作一團,委屈大人先配合廷尉署調查,只要大人是清白的,必能洗刷冤屈!」

  「嗯?這就奇怪了,國主昏迷,我人在熙月,又與我有何干係呢?」

  「——做案證據在此。」

  刻薄聲又搶出,話者自是冉官員,淺山君瞥過來人一眼,哼出一絲冷笑。

  那人身長不高,臉卻抬得很高,看向淺山國相時,毫無敬意,甚至透著絲絲輕蔑與不屑,他從懷中掏出一物高舉!

  其時,鈴聲驟響,目光落定,一條紅色綢帶顫於風中,上頭綴著的小鈴球,色澤碧玉,頗為眼熟,我盯看半晌,不由得心尖一跳,那不正是繫在小狐脖頸的絲帶嗎?只不過原是淡青色,這才未立時認出??

  「此物,在國主昏迷之際,仍舊緊緊抓住不肯放開,國相大人可還認得它?」

  淺山君瞇眸未答,緊盯綢帶,任那淒麗色彩一點一滴,刺痛地滲入眼底,將眸中青碧染作一池殷紅血色。

  「若下官沒記錯,鏤空玉鈴乃國相之物,如今,此物上頭還殘留著大人的靈力,國主大人大智大勇,重傷當下,卻緊握一條無用的絲帶不放,這是何故?顯而易見,是為留下線索!告知眾臣,犯人該當是誰!」

  落音剎那,冉官員粗胖手指凌厲一伸,化作一道控訴,朝淺山君洶湧而來!

  眾人皆是一凜,唯獨當事狐,仍是神色自若,極其鎮定。

  「哦,對了,似乎不該再稱呼您國相大人了。」冉官員哼出一聲冷笑。

  「您曉得吧?」他揚高聲調,刻意側著臉去看淺山君神情,藏笑的嘴都要笑歪了:「國主大人幾日前頒布了一道旨,已免去國相大人之職,如今該喚作『前』國相大人了??」

  我心中啊了一聲,霽月果真說到做到,如今淺山君失去身分,又多了謀害國主的嫌疑,這胖官員見人風光不再,便就落井下石,他說話放肆,原是因為如此,實在刻薄!

  「國主大人早早便吩咐,他元神出竅,任何人皆不得入殿打擾。只能以狐眼呼喚,寢殿大門,把守嚴密,始終緊閉,沒有任何狐,甚至一隻鼠,可以溜進去。偏偏國主大人此刻重傷,未免也太過巧合吧?究竟是前國相未盡保護國主之責,亦或是不滿處分,擊傷國主元神,蓄意謀害?!」

  此話一出,所有人皆倒抽一口涼氣,懷疑、不安、詭譎的目光,在眾人眼眸間游移滋長。

  猝然一道清明聲音響起,打斷眾人的猜測:「此事查明便知真相,無需臆測。」王爺皺下眉頭。

  那人低首朝王爺恭敬一揖,嘴下卻管不住,偷偷嘀咕:「我乃是宣揚正義,有誰不曉青淺山計謀多,嫌疑最大??還怕人講?」又轉向淺山君抬高面龐,負手而立,傲然道:「『前』國相大人,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一襲碧影目光深沉,錦扇抵唇,嘴角噙著冷冷笑意:「冉大人還真會編陰謀故事,」唰地揭開錦扇,慢悠悠地搖,輕鬆道:「說啊,何以不說?」

  「冉大人,您似乎還欠了我一樣物什尚未歸還。」

  那胖官員一愣,滿臉困惑,他似乎止不住碎念的習性,沒說幾句便又小聲嘀咕起來:「我又不是倒了楣,還跟你這廝借東西。」語落,神情忽變,似乎想到該是手上這條綢帶,瞪著眼罵道:「這可是做案證據,豈能交給你!?」

  淺山君微微一笑:「冉大人誤會了,此乃國主愛物,時常繫頸上,您不願還也沒關係,那您可要記得,國主愛清潔,最不喜人家碰他東西,您擅自拿走,可要記得送去浣衣局清洗,再煮個三天三夜,否則國主要更不高興了。」

  胖官員聽罷,脹紅臉皮,嘀嘀咕咕罵個不歇,他也不理,走到方廷尉面前,一個拱手,淺笑道:「方大人,請吧。」

  廷尉望向面前碧影,頷了頷首,抱拳:「勞駕!」又轉身抬手喊道:「將淺山大人關押井牢,等候審判。」眾官差一擁而上。

  一聲淺嘆散入風中,六尾王爺搖了搖頭,轉身便走,冉冉消匿於桃林間。

  我匿於暗處,眼睜睜望著一襲青衣隨著一眾狐官差而去,心緒久久不能平復。掌心一攤,現出一張捏緊發皺的字條,此物藏於淺山君荷包中,又繪上法陣,字跡清瘦恣縱,乃是淺山君親筆——

  「小蓮花,你若遇事,緊急未決,可用上此陣。」而後是啟陣之法云云。

  我暗暗思忖,淺山君思慮縝密,他特意支開我,又留下字條,想是早知將逢變故,便就留了後手。

  此事便連王爺都出面,必然棘手,事關青丘政事,我原不該涉入,可兩狐皆我友人,而今突逢禍事,我雲陽花又豈能棄之不顧!?

  心下已定,足踏法陣,擺出啟陣要求的古怪姿勢,原地迴旋一圈——

  其時,衣袂翻飛如浪,飛雪紛揚,待我旋完整整一圈,足下法陣驟然泛光!

  頃刻,全身上下,皆籠罩在淡金色的芒光,我心跳如雷,怔怔望著眼前,一道影子影影綽綽,正浮於燦燦光輝中——!

第二章完。

後記:
深謝螢幕前的您願意閱讀到這裡,
也萬分感謝一直陪伴至今的讀者,給了我極大極大的力量!
狐狐們和雲陽君的旅程還會繼續,那麼,若還有緣,我們明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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