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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吧
「是啊，我也一直相信會有人來救我們……可是，最後什麼都沒有，只有飢餓和害怕陪著我們。」
諾菈縮坐在一旁，抱著雙腿，表情平淡地望著正在埋葬爺爺的羅伯特。
「那晚之後，我和爺爺就躲進地下室……等到村莊徹底安靜，攻擊的人都走了，我們才敢上去。但爺爺的腿不好，又怕那些人回來，只能一直住在那裡。雖然又小又窄，但至少……那裡還是家。」
她抬頭望向已經昏暗的天空，毫不保留地將過去的經歷說給羅伯特聽。
羅伯特思索片刻，想起自己初遇她時的情景，有些不解地問道：
「城市離村莊不算遠，小諾菈當時有試著去尋求幫助嗎？」
「去過……可是他們根本不相信，還說什麼村莊怎麼可能被攻擊，覺得我是在亂編故事騙東西……」
諾菈咬了咬嘴唇，無奈地垂下頭。
「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壞，還是有像羅伯特哥哥一樣的好人……願意分點吃的給我們。」
她低聲說道。
願意幫助也好，不願意幫助也罷，對諾菈來說，苦難仍舊無法減少分毫，但她依然打從心裡感謝那些願意幫助自己的人。
聽到這，羅伯特察覺到諾菈的話中，似乎未提及父親的存在。
他試探性地問道：「話說，小諾菈的爸爸呢？他那時候沒有回來嗎？」
羅伯特的疑問讓諾菈沉默了一下，隨後她搖了搖頭——
「那天之後……爸爸就再也沒有回來，這三年裡也完全沒有他的消息。只記得他當時說，要去首都一趟……也許就和爺爺說的一樣，不是拋下我們，就是……兇多吉少了吧。」
深深的憂傷浮現在諾菈的眼神之中，而那悲痛的淚水早已流乾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麻木，彷彿已經在這段時間習慣父親的離開。
然而在羅伯特眼中，諾菈無疑是一個被迫承受苦難、被迫接受命運的孩子，她曾經的天真……如今也所剩無幾。
「總之，小諾菈的爺爺應該能安息了。」
羅伯特一邊說著，一邊用鏟子將土壤拍平，最後將一塊簡陋的木板插在墳前，作為墓碑。
「……謝謝你，羅伯特哥哥。」
諾菈輕聲道謝，目光垂下，不知是為了感謝對方的幫忙，還是因為有人願意傾聽她的心聲，讓她一度壓抑的情緒稍稍得到釋放。
羅伯特側眼看向蜷縮著身體的諾菈，心中湧起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畢竟這孩子如今孤身一人，無依也無靠，若放任不管，並且在未來沒有得到妥善的庇護，她接下來的人生恐怕只能靠行乞偷竊茍且偷生，而最壞的情況還可能淪為奴隸，甚至是慘死街頭。
羅伯特不是救世主，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大善人，但至少這一次，他想伸手拉她一把。
沉默片刻後，羅伯特走到諾菈面前，半蹲下來，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溫柔問：
「小諾菈願意和我一起旅行嗎？」
「我……和羅伯特哥哥一起旅行？」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邀請，她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羅伯特。
「嗯，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和我一起走，至少能保證你的安全。」
羅伯特自信地說道，雖然他自己在旅途中時常一餐沒一餐，但總比放任不管都還要來得好。況且，以他的身手，保護一個小女孩也並非難事。
「這……」諾菈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的確，和羅伯特一起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但惠頓村終究是她的家鄉，這裡承載著她最美好的回憶。即便村莊荒廢了，唯一的親人也離世了，她仍難以說服自己就這樣拋下這一切。
「小諾菈不會覺得不甘心嗎？明明本來應該是個幸福的孩子，如今卻被一群壞人摧毀殆盡，難道不想做些什麼嗎？」
面對羅伯特的靈魂拷問，諾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從未抱怨過自己的命運，甚至也未曾去恨那些摧毀村莊的入侵者。爺爺總是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這句話她聽了無數次，漸漸地也就相信了。
但現在，羅伯特的提問像是撕開了某種早已結痂的傷口，她的心裡隱隱作痛著……
「我說過了，有我在，我可以幫助小諾菈，只要小諾菈願意。」
羅伯特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同時帶著一絲溫柔。
而諾菈的眼中閃爍著光澤，像是看見了希望，但很快就轉瞬即逝……
她低下頭，將臉埋入雙臂中，讓自己置身於黑暗之中。
……真的可以依靠羅伯特哥哥嗎……？
她心中不斷盤旋著這個問題。因為羅伯特的出現，像是一道劃破陰霾的光，但她卻怎麼也無法接受這份救贖。
她不相信自己的運氣，也不相信這世界會無償賜予她希望。
……羅伯特哥哥大概只是同情我吧……？
她害怕成為別人的負擔，也害怕羅伯特會因為自己而陷入危險。
……如果我真的跟著羅伯特哥哥走，會成為累贅吧……？
那些想法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反覆自問自答，但每次都將她拉入悲觀的深淵。而此刻，諾菈的猶豫，正是羅伯特最不想見到的模樣……
「啊啊，既然小諾菈不想，那我也不會勉強了。」
羅伯特輕輕嘆了一聲，抬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像是在與自己妥協。
隨後他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轉身準備離開。但他步伐不急也不緩，似乎還留著些許餘地。
短暫的沉默之後——
「等一下！」
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羅伯特停下腳步，還沒走遠的他轉過身看向諾菈。只見她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捏著衣角，猶豫不決。
「我……我真的可以相信羅伯特哥哥嗎？」
諾菈的聲音不大，但還是清楚地傳到羅伯特的耳中。
聽到諾菈這麼問，羅伯特微微一笑——
「那還用說！」
他叉起腰，語調堅定不容置疑，毫不由於地給出充滿自信的答覆。
諾菈從羅伯特的眼裡看不見半點虛假，明明兩人才認識不到一天，彼此仍算陌生，但這個男人卻能讓她感受到莫名的安全感。這種感覺很奇怪，但她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但事到如今，她別無選擇，因為眼前的男人——羅伯特是現階段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同時也是唯一願意幫助她的人。
「我也想做點什麼……想為爺爺、為爸爸媽媽、為惠頓村的大家做點什麼——！」
那些曾經珍視的事物雖已成為過去，但她不想再只是逃避和等待。現在，正是她鼓起勇氣邁向未來的時候。
「……所以，羅伯特哥哥，請幫幫我！」
她抬起頭，眼神不再猶豫。
見諾菈終於正視自己的未來，羅伯特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然而，想到剛才諾菈有些冷淡地掃了他的興致，決定開個小玩笑逗她一下。
「要我幫忙可以，但小諾菈得給我一點酬勞才行！」
「酬勞……？」
這要求讓諾菈一愣，隨即露出為難的表情，低頭思考著自己能給出什麼報酬。
「不然這樣好了，就用——」羅伯特話音未落，便被諾菈打斷：「如果羅伯特哥哥願意幫我，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麼都願意做！」
這突如其來的回應讓羅伯特一時間愣住，原本他只打算隨口說句「用一塊麵包當酬勞」來輕鬆帶過，卻沒料到諾菈會如此認真地回應。
——這孩子……究竟是抱著多大的覺悟才說出這種話的……
看著諾菈那認真的表情，羅伯特心中浮起一絲內疚，但話已出口，收回去未免太難看，他乾脆將錯就錯——
「既然小諾菈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就包在我身上吧！哈哈哈——」
他朗聲大笑，隨後快步走到諾菈面前，有意無意地上下打量她一番。
——嗯，這小鬼還有點潛力，長大後說不定會成為一個姿色不錯的姑娘。
羅伯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讓人不禁懷疑他腦中是否在盤算些奇怪的想法。不過，這樣的舉動在年僅九歲的諾菈眼中，無非就是個怪異的哥哥突然笑得詭異罷了。
「羅伯特哥哥，你怎麼突然笑得那麼奇怪？」
「啊？沒、沒什麼，哈哈哈！我只是在想，我這一生做的最明智的決定，可能就是收了個天才夥伴！」
「天才……？」
諾菈歪著頭，滿臉疑惑，但心中隱隱感覺羅伯特口中的「天才夥伴」指的或許就是自己。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雀躍——或許，自家人離世後，羅伯特是第一個這樣讚美她的人。
「不過，要找到那些襲擊村莊的傢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雖然羅伯特說要幫助諾菈，但眼下並沒有那群入侵者的線索，連從哪裡下手都不清楚。
「或許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找出那群人的蹤跡。」
「他們？」諾菈疑惑地問……她轉念一想，馬上想到了「他們」指的是誰——
「啊！是冒險者公會嗎?」
「答對！不愧是小諾菈，果然是個天才呢！」
「嘻嘻！」諾菈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而羅伯特也順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至於該怎麼借助他們的力量呢……總之，先回城裡再說吧！那小諾菈……」說著，羅伯特伸出手，再次邀請諾菈，「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諾菈回頭望向村莊的廢墟，目光落在爺爺的墓上，在心裡默默地向過去做最後的告別。
望回靜靜等待自己回應的羅伯特，諾菈的眼神不再猶豫。
她伸手握住羅伯特的手，大力地點了點頭——
「嗯！羅伯特哥哥！」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