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一頭朱槿跟著錦繡、綺羅和浣紗來到她們這桌,許久未見了,且兼能約束眾人的白大姐又不在,於是三個人吱吱喳喳如麻雀一般,都急著想把別後各自的狀況說與朱槿知曉。
「兩個月未見,院子裡變化可不小呢,」浣紗首先就大肆宣揚起來:「妳知道麼?吳六官半個月前替蘭花姐贖身了。」
「真的啊?」朱槿聽著很替蘭花姐高興:「就是說以後蘭花姐就不在院子裡,去做吳六官娘子了對吧?」
「唔,其實只是姨娘,」綺羅低聲道:「咱們這樣的身份,有人肯幫著贖身,能掙個姨娘就是福氣了。再說吳六官的正頭娘子一年前就沒了,家裡只有一個還不足兩歲大的女娃兒,這也算是得來不易的機緣,蘭花姐接下來只要相夫教女,不用拋頭露面,若能再懷上個男娃兒,那也不愁日後在吳家站不住跟腳。」
錦繡嘆息:「李四官若是也能這麼對我就好了……」
朱槿寬慰道:「李四官很疼姐姐,總有一日也會為姐姐贖身的。」
「哼!別說了,那沒良心的,」錦繡罵著罵著紅了眼眶:「到蘇州去做買賣說走就走,十天半月的也沒個音信,只怕是在外頭有了別人吧,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說著錦繡就掉下淚來,其他三人連忙柔聲安撫,好容易才哄住了。
「李四官一向很疼姐姐,我想他不是那樣的人,等他蘇州的買賣順當了,一定忙忙趕回揚州找姐姐的。」朱槿勸著錦繡,又笑問綺羅:「齊大少和劉五爺還是成日裡為了姐姐爭風吃醋麼?」
綺羅抿嘴一笑:「他倆不就是那樣子?又愛吃醋又愛撒嬌,我也由得他們,橫豎別鬧得太大就行,倒也有趣得很。」
浣紗嘆道:「我就沒意思了,林二官每回來找我總是那麼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我真摸不透他什麼心腸。」
錦繡聞言瞪了浣紗一眼:「小蹄子別不知足了,林二官隔三差五的就來會妳,他在其他院子裡也沒養(yǎng)著別的小娘,算是對妳一心一意,妳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那個人很悶嘛,」浣紗嘟著嘴,滿臉嬌嗔:「每回來找我都說不上幾句話,只知道扯著我上床……」
錦繡和綺羅不等她說完都寒了臉,一起嚴厲喝止:「小蹄子還不閉上嘴?在槿丫頭面前亂說什麼渾話呢,大姐今天不在妳就這樣輕狂!」
浣紗一時羞愧,也無以為繼,紅著臉久久只迸出一句:「槿丫頭也不是外人,而且又侍候三爺這麼久了,這話也不是聽不得啊!」
「妳還說!」
看到錦繡瞪起眼睛就要生氣,朱槿忙跳出來幫浣紗打圓場:「錦繡姐別生氣,浣紗姐說的其實也沒錯,三爺他也是每天晚上都扯著我上床睡的,這也不算什麼。」
這話一出口,不止錦繡,綺羅和浣紗都聽呆了,她們是知道朱槿本來面目的,那麼樸實純真的一個小丫頭,卻不曉得在高天河身邊是經了什麼事,現(xiàn)在露骨話竟比浣紗還敢說!
三個人臉都一起脹紅了,卻也好奇不已,終究還是最心直嘴快的浣紗開口:「妳說……三爺每晚都扯著妳上床睡?」
朱槿點點頭,一臉正直誠實:「是啊,不過我們每天晚上都有很多話說的,倒不會很悶。」
這下連錦繡也好奇起來,止不住兩頰火燒一般,還是悄聲問:「三爺他每晚都是和妳……睡同一張床麼?」
「嗯,他說他只要我侍候,不願意找別人,」朱槿老實回答:「有時也覺得挺熱的,因為他每晚都摟著我不放。」
「每天晚上麼?」綺羅覺得自己都快噴鼻血了,又上下打量朱槿半日:「每晚這麼折騰,妳倒吃得消?」
「每天晚上啊……」浣紗盯著她一臉壞笑:「實話告訴姐姐們,妳是不是已經懷上了?」
朱槿聽不太懂,只能一臉傻樣:「懷上了……什麼東西?」
「欸,就是小娃兒啊,」浣紗一臉受不了她:「妳又不像我們得喝避子湯,如果三爺真的每晚都這麼……賣力,妳不是早該懷上孩兒了?」
「啊?」
朱槿呆楞起來,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三個姐姐別有深意的眼神投射在她身上只讓她加倍慌亂,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才對,下一瞬她就開始哭喪著臉,連口唇都在發(fā)抖。
「嗚……為什麼只是抱著睡就會懷孩兒?三爺沒告訴我啊,」她怕得眼眶泛紅都快哭出來:「三爺只是抱著我而已哪兒就賣力了?摟著我很費力麼?」
錦繡等三人看她泫然欲泣,隨時都可能要昏倒的樣子,總算開始覺得事情似乎並不單純,三人相互對望,交換了個眼神。
「那個,槿丫頭妳先別慌,」錦繡安撫她:「說不定是姐姐們弄錯了,現(xiàn)在為了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我們問妳幾句話妳得老實說:妳和三爺每晚抱著睡,妳脫了小衣沒有?」
朱槿立刻紅著臉搖頭:「那怎麼行,我娘在我小時候也教過的,當然不可以!」
呃……光憑這句話三人當下心裡已經有影了。
綺羅又問:「那三爺有沒有脫了他自己的小衣?」
「當然沒有,」朱槿正色道:「三爺的娘小時候一定也教過他啊!」
浣紗滿臉不可置信:「所以你們倆每晚穿著衣服抱著睡覺?」
「嗯,就是這樣。」
隨著這句回答,周邊吃茶的食客同時聽見自己身旁這桌三位嬌俏的美人兒控制不住地大笑起來,她們笑得實在太響,引得周邊人人側目,朱槿被周邊那麼多眼光盯住只覺得尷尬不安,她輪流推了推三位姐姐,她們卻還是笑得停不了口,浣紗姐還笑出眼淚。
「姐姐們別再笑了,大家都在看我們呢……」
「嗚……我也不想啊,」綺羅憋得吃力,一臉痛苦難當:「還不是妳害的!」
「忍著、千萬忍著,」錦繡捂著抽搐的肚子努力保持冷靜:「要是笑得太響傳到三爺那兒去,我們怕是要被滅口了!」
「嗚嗯,我知道……哇哈哈……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浣紗笑得最是誇張,都快滾到地上去了。
她們的動靜還是驚動了掌櫃的柳千帆,柳千帆只能無奈走向她們這桌低聲道:「穩(wěn)著點吧,我知道白大姐今日不在妳們難免鬆快些,但也得看地方啊,我這裡還做生意呢!」
看地方……對了!
錦繡計上心來,望向柳千帆:「柳老闆,是我們不好,不過我們有重要的事得和槿丫頭說,妳這兒有沒有安靜點的地兒方便我們說說話?一會兒就行了。」
「這樣……我開那角落的琴字房給妳們用吧。」
柳千帆有些無奈,但帶開這四人的確也是個辦法,總是比讓她們繼續(xù)待在店頭笑得停不了口來得強。
引著四人進到琴字房,裡頭整潔敞闊,有桌椅有床褥有茶水,柳千帆笑著讓四人隨意,離開時還貼心替她們掩上房門。
琴字房裡剩下四人面面相覷,看著一臉懵懂的朱槿,三人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但總得有人先開口才行。
錦繡於是嘆了口氣,拉著朱槿坐到桌邊,輕道:「妳別怕,是姐姐們弄錯了,妳沒有懷孩兒。」
「沒有……麼?」
朱槿也說不上來自己是高興還是失落——如果能懷上三爺的孩兒……
「放心,真的沒有。」綺羅也肯定對她說,想安她的心:「你們那樣抱著睡是不會懷孩兒的。」
這樣麼……
朱槿思索了一會,忍不住問:「那要怎麼樣才能懷孩兒呢?」
三人聞言臉上一僵,朱槿卻還滿臉天真等著她們回應。
「綺羅!」錦繡終於受不了了,躲開朱槿的視線:「妳來教她!」
「教就教!槿丫頭妳聽好……唔嗯,我不行,浣紗妳來吧!」綺羅嚶嚀一聲也躲開了。
浣紗咬咬牙,看著眼前滿臉認真只差沒記筆記的小丫頭,終於是豁出去了。
「妳們兩個小蹄子給我到屏風後頭去,不準偷聽我們說話!」然後她拉著朱槿的手:「槿丫頭妳跟我坐到床邊去,我來告訴妳!」
「嗯,謝謝姐姐。」
坐在床沿邊,浣紗和朱槿兩人對望,真要開口浣紗還是覺得千難萬難。
但朱槿還在等著。
她只好艱難道:「槿丫頭妳聽好了,如果真想懷上孩兒,那必得是一男一女一起睡著……這妳總知道吧?」
「嗯,我和三爺就是每晚一起睡著的。」
「光是你們那樣不夠,還得……」
萬事起頭難,真開了頭之後浣紗就開始滔滔不絕,將整個流程交代個透,直把朱槿聽得臉紅心跳目瞪口呆,聽完了還是一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才好。
「現(xiàn)在妳明白了吧,要生孩兒就得這麼著來一遍才行。」浣紗又嘆口氣:「為了教會妳說得我嘴都乾了,快替我倒杯茶來。」
朱槿忙忙從桌上倒杯茶來遞給浣紗,又囁嚅問道:「所以……懷孩兒的方法……三爺會不會也不懂呢?」
「放屁!我就沒看過哪個男人不懂的!」浣紗嗤之以鼻:「男人全是色中餓鬼,妳對他稍微有點好意思,笑一下,他就撲上來了,我遇過的誰不是……討厭!都是妳這臭丫頭害我說了什麼啊!」
錦繡和綺羅這時也從屏風後頭轉出來,看著浣紗害羞以袖遮面的樣子,都笑道:「想不到這小蹄子還知道害臊呢!」
浣紗還遮著臉,只露出兩個眼睛恨恨瞪著她倆:「妳們兩個還敢說,這種事只會推給我,自己就知道躲起來。」
綺羅忍著笑:「我們看妳教得挺好就沒敢插嘴,現(xiàn)下槿丫頭算是學會了,都是妳的功勞呢!」
朱槿卻是一臉黯然:「姐姐……我不懂,三爺是不是不喜歡我呢?」
三人被她這說法嚇了一跳,齊齊圍坐到她身邊。
「傻丫頭,妳怎麼會這樣想?」綺羅笑道:「三爺肯定是喜歡妳的啊!否則為什麼不要別人,每晚只抱著妳睡?」
「可是方才浣紗姐說那件事是兩情相悅,順理成章,又說男人不會不懂,」朱槿垂下頭,聲音很是失落:「三爺懂,卻沒有和我……那不就是說他並不喜歡我麼?」
浣紗等三人又對望了一陣,錦繡終於也紅著臉開口:「三爺會每天抱著妳睡當然是喜歡妳的,喜歡妳卻沒有和妳親近也可能是有另一個原因,浣紗很久之前提過的……」
朱槿想起來了,低聲問:「是說三爺他……不行麼?」
綺羅也嘆道:「槿丫頭妳也別怪三爺,這種事誰也不想,三爺自己一定也很痛苦吧,如果一個男人不行,那怎麼樣都沒法懷上孩兒的。」
錦繡看朱槿的臉色愈來愈黯淡,連忙開解道:「其實我聽說過這是能治的,只要找到好的大夫,對癥下藥,再多吃些補品,說不定可以重振雄風。」
「我知道了,我會和三爺好好說,一味逃避不是辦法,還是要看大夫才行,多謝三位姐姐。」
三人看她過度認真的模樣不由得心裡發(fā)毛。
「槿丫頭,妳和三爺關起門來說歸說,可千萬別把我們三個的名字帶出來。」浣紗苦著臉:「今天這事我們三個絕對守口如瓶,妳也別漏嘴告訴他我們知道,否則我怕我們都要被滅口。」
朱槿想要分辯高天河不是那樣的人,不過看三位姐姐的表情那是真怕得很了,於是也不再多言,只道:「我理會得,一定留心。我離開得久了,也該回三爺那兒去,就先和姐姐們告辭,下次有機會再同姐姐們說話。」
朱槿回到高天河身邊時看得出他已等了好一陣子,但他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見她終於回來,還是笑得溫柔。
「槿兒久未見到淮秀院的朋友,聊得很開心吧,還想再吃些茶食麼?」
「不用了,」朱槿輕道:「讓三爺久等,我們這就走了吧。」
高天河笑道:「那我們下午往天寧寺去參拜,然後我?guī)呥[湖,春日裡湖景一定美得很。」
「嗯,都聽三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