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尼德霍格離開城鎮的時候,黎明揮灑於大地上。陽光使陰鬱的森林再次迎來明媚的光彩,旅人普遍會在此時騎著馬前行,但是尼德霍格不同。
皮靴踩踏在青草與樹葉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泥土與草葉的氣味在森林中飄蕩,尼德霍格徒步遊走於光芒四射的林地當中。
日光絢麗地揮灑在尼德霍格的身上,她的白髮因此反射著些許金光,本該陰鬱的神色也成了一副溫柔的微笑。當尼格霍格邁步前行,掛在腰帶上的提燈就會叮噹迴響,這使得茂綠樹林中尼德霍格的背影十分明顯。
迎面陽光之時,尼德霍格用紫色眼眸欣賞著森林裡面的風景,在她的鼻腔中還有許多生命氣息正在流轉。
尼德霍格並不討厭生命氣息,反而對眼前明媚的林地感到賞心悅目。
腳邊的草叢躁動,她知道有兔子躲在草叢裡面。樹叢中傳來一陣啼叫,她知道有五彩繽紛的鸚鵡躲在裡面。遠處有一道視線正對著自己,她知道雄鹿正在戒備她這名外來者。
關於生命,她十分熟悉。
沿著草地行走,穿過一抹耀眼的日光後她來到了溪流邊。看見眼前的溪流時,尼德霍格低頭凝望著自己的模樣。
犄角上有著紫色的紋路,紋路散發出一道輕薄的光芒,她的尾巴也同樣的透出光芒,看著就像是一面薄紗一樣。透過這點,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態良好,更知道了今後的道路。
「遙遠森林裡面有一條狹長的溪流,溪流向南通往地中海的出海口。並且有溪流與出海口的地方就會有人類的城鎮,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偶爾,會覺得溪流是個了不起的東西,日子過得越久感覺也越發深刻。」尼德霍格順著溪流望向遠方,她感嘆的自言自語。
邁出腳步時,尼德霍格順著溪流遠去的方向掃過目光。從上流滾滾而下的溪水將流至遠方,供給更多的人使用,這聽著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它卻是一件不可或缺的幸運。
沒有水就不會有生命,對尼格霍格來說她享受於如此簡單的道理。
走在溪流邊,她嗅著溪水的芬芳,裡頭有些天然礦物的氣味,而這也是泉水美味的原因之一。
想至此,尼德霍格停下腳步凝望溪水,她蹲下身子想品嘗一口。但是尼格霍格才剛伸出手,她的耳朵顫抖了兩下,她聽見了不遠處有一陣騷動的聲響。
一頭熊在追逐一個體積嬌小的人類,人類在拼命的逃跑並且大聲求救。
「救命!來人呀!附近有沒有獵人快來幫我啊!」稚嫩的女孩聲音在森林裡面迴響,若是勇者在此,她肯定會義不容辭的過去拯救女孩。但是尼德霍格僅是輕笑了幾聲後說道:「如果妳應當活下去,妳就會來到我的面前,如果妳應當死去,那妳就會成為熊的晚餐。」
講完一句話,尼德霍格用笑顏捧起了溪水,她低下頭準備品一口溪水。但是位在溪水對面的樹叢中衝出了一名綠色頭髮的森人女孩,她驚恐的大聲尖叫,雙腳踩入溪水當中,揚起的水花噴濺在尼德霍格的臉上。
跟在女孩後方的是一頭體積龐大的棕熊,牠面色兇惡的踩在溪水上,揚起的水花再次噴濺在尼德霍格的身上,雙雙打斷了尼格霍格品嘗溪水的機會。
「救我,拜託妳!」森人女孩驚聲尖叫。
「哈,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尼德霍格低聲嘆息。
此時,森人女孩站在尼德霍格的背後,她驚恐地看著尼德霍格所在的方向。在尼德霍格的面前,棕熊揮動熊掌朝向她的腦袋拍去,森人女孩見狀害怕的閉上雙眼並且大聲尖叫。
然而,她沒有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身上也沒有噴到半點血跡。
錯愕之下,森人女孩的眼皮抽動,她鼓起勇氣睜開了雙眼,隨後她看到了遍地的鮮血灑在鵝卵石地面上。
尼德霍格的指尖向前,她抬頭凝望棕熊。在黑色手套所指的前方,一把鮮血鑄造的刀刃貫穿了棕熊的嘴巴,徑直穿過棕熊的後腦勺,輕鬆地奪走了一頭猛獸的性命。
「既來之,則安之,你的屍體就在這裡為我所用吧。這句話是一個異世界人告訴我的,我很喜歡。」尼德霍格抿嘴笑道,她將手指收回,鮮血四散一地的時候棕熊跟著向後倒在溪水當中。
森人女孩看見此景,她愣了許久。棕熊對於普通的獵人都是十分危險的存在,她沒想過有人在轉瞬間就殺死了棕熊,還輕描淡寫的講出她沒聽過的話語。在迷茫之中,森人女孩看見了尼格霍格的龍犄角與龍尾巴,她的臉上浮現出一陣強烈的畏懼,鐵青的臉色下女孩的雙腿不斷顫抖,然後無力的跌坐在地面上。
龍族是強大至極的存在,其中能變成人形的龍族,更是如同神話一般的災害,森人女孩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懼。她知道,眼前的陌生龍族有意的話,可以拍碎她的小腦袋。
尼德霍格緩慢的轉過頭,她凝視著眼前的森人女孩。
茂綠的自然捲長髮看著像是杉樹,異色瞳的眼眸吸引尼德霍格多看了幾眼,金黃的右眼、蔚藍的左眼長在一副小巧可愛的臉蛋上,在尼德霍格看來也是個可愛的女孩。
但是尼格霍格知道,森人只是看起來年幼,恐怕都過百歲的存在。
尼格霍格看見森人女孩的棕色鹿耳朵不斷顫抖,頭上的麋鹿犄角更是隨著腦袋輕輕顫動,搭配上鐵青的神色她就明白了,森人女孩十分害怕她。
「放慢呼吸,太害怕的話妳自己會昏厥過去的,食腐的動物也許會把妳當作屍體順便拖回去吃了也說不定喔。」尼德霍格將手放在臉頰旁,她瞇起雙眼用一副邪媚的笑容朝向森人女孩說道。
聽聞這句話,森人女孩摸著胸口,她開始在急促的呼吸中找尋規律,慢慢的透過深呼吸來控制害怕的情緒。看見森人女孩的耳朵逐漸不再顫抖,尼德霍格才接著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深呼吸。吸——吸——呼,像是懷孕在生小孩時的感覺,模仿看看吧?」
尼德霍格的語氣戲謔,她順勢伸手輕輕撫摸森人女孩的臉頰,她弄得森人女孩有些不知該怎麼樣才好,女孩混亂的臉龐紅潤了起來。
「不,孩子,妳知道嗎?妳臉紅的跟蘋果一樣的話,簡直是在引誘我在這裡吃了妳。」尼德霍格興奮地笑著,在她眼前百歲的森人也像是個小孩,因為尼格霍格活了數千年以上。
但是,尼格霍格沒料到的是,她的這句話讓森人女孩的眼睛上翻成了白眼,並且口吐白沫的向後倒了下去。
此景不禁令尼格霍格驚嘆的瞪大雙眼。尼德霍格所說的「吃」,和森人女孩所想的「吃」恐怕不是同一個含意。
不過,森人女孩暈倒了仍然是不爭事實,無奈之下,尼格霍格抱起她的身子挪到樹陰下讓她休息,隨後轉身來到溪邊露出了一抹邪笑。
「你的屍體,就為我所用吧。」尼德霍格冷笑了幾聲,隨後她將手伸向棕熊的屍體,開始了血腥的肢解作業。
當鮮血順著溪水流下,時間也隨著水流流淌而去。當黃昏的斜陽曝曬在森林的每個角落,溪流表面反射著耀眼的金光,猶如一座流動的黃金之河。在溫暖的夕陽中,森人女孩的眼皮抽動,她緩慢的睜開雙眼,凝望著香味撲鼻的前景。
睜開眼皮,映入森人女孩眼簾的依舊是尼德霍格的身影。
但是她的臉上沒有過多的恐懼,她看見尼德霍格坐在溪流邊凝望著一簇營火,營火上放著新鮮的烤熊肉。尼格霍格的臉上保持著一副期待的微笑,她還從腰包中掏出一小罐蜂蜜淋在熊肉上面,表現的就像是一名純粹貪吃的好人,而非是一頭惡龍。
這幅風景加上毫髮無傷的身體,手腳更沒有被綑綁之下,森人女孩姑且知道尼格霍格對自己沒有壞心思。
「妳叫什麼名字,回答我的話我就請妳吃一塊熊肉。」尼德霍格的眼中映著營火的火光,她盯著火烤蜂蜜熊腰肉問道。
「我——我叫做拉拉!」本來,森人女孩還有些猶豫,但是她的肚子一叫出聲她便急忙的大聲回答。
尼德霍格點頭答覆,隨後她從一塊厚實的肉排上切下一大片烤好的肉。不等尼德霍格轉交,拉拉迫不及待的跑上前接過眼前的火烤蜂蜜熊腰肉,不管它燙不燙口,她就把肉排往嘴裡塞了進去。
火烤鮮肉的香氣與蜂蜜結合,轉瞬間,拉拉的臉上浮現出一副幸福的燦笑。
尼德霍格並沒有因為拉拉的爭搶而表現出不快,她僅是保持著微笑繼續切肉,並且接著問道: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被熊追?我印象中森人都會在世界樹附近生活,妳怎麼會在聖王國的領地內?」
「我……被世界樹的長老放逐了,只好四處流浪……還被熊追差點死掉,我真的很高興能預見妳。」拉拉的一字一句都透露出幾分可憐的氣氛,她的眉毛下垂,眼角下垂就像是一名快要哭泣的普通女孩兒,惹人憐愛的模樣能吸引住大多數人的同情心。
但是尼德霍格的笑顏當中多了一分猶疑,她微笑著追問:
「妳說說看,妳做了什麼導致妳遭到驅逐出境?」
「我偷吃了一點美味的果實……因為我太餓了。」拉拉摸著前髮,她目光哀傷的說道。
但是尼德霍格的臉上沒有半點同情,她瞇起雙眼清雅的微笑,然後花上將近一分鐘用來注視拉拉的臉龐。過程中,拉拉用手遮住臉龐,輕聲地啜泣著。
「孩子,妳所謂的果實,應該是禁果,而不是真正的水果。」尼德霍格低聲的說道,她一語道破了拉拉的偽裝。
「——」輾轉間,拉拉停止了啜泣,她的身體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妳不是偷吃了一顆果實,而是偷偷地睡走了妳們長老的丈夫,對吧?」尼德霍格抿嘴笑了出來,她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喜色,她熱愛談這種話題。
「嘖。」此刻,拉拉卸下了偽裝,她挪開手不快地朝向尼格霍格咋舌。
「我不是第一次聽見森人睡走長老的丈夫。這並不是奇怪的事情,因為森人的女性比男性多十倍以上,想必妳的同性經驗也多的出奇,我對森人的了解實在太多了。妳身上的氣味是瞞不過我的,孩子。」尼德霍格抬手指著自己的鼻頭,她抿嘴而笑表露出幾分譏諷。
拉拉冷笑了幾聲,隨後她張開雙腿邋遢地坐著,和一開始可愛的模樣截然不同。除了怕死的時候除外,她看著像是有著女孩外表的邋遢大叔。
「不說我的事情了,妳一頭龍族在這裡做什麼?是領地被搶了在流浪嗎?呵……真悽慘。」拉拉譏諷著眼前的尼德霍格,她還擺著嘲笑的表情說道。
「我?」尼德霍格沒有半點憤怒之情,她反而在臉上露出了有些意外的微笑。
「沒錯,就是說妳!可憐的流浪龍!」拉拉唪著腹部哈哈大笑,而她殊不知對方可有名了。
尼德霍格跟著拉拉笑了幾聲,拉拉也跟著尼德霍格一起在夕陽下大笑,兩人像是在相互嘲笑。
「我是尼德霍格。」
「唉?」
當尼德霍格用微笑說出自己的名字,拉拉的笑聲乍然終止,她的眼睛瞪大神色呆滯,錯愕地盯著眼前的尼德霍格。此刻的拉拉臉色鐵青,臉上不只沒了笑容,還多了一分深刻的恐懼。
夕陽昏沉的落入地平線之後,黑暗吞沒大地與森林,烏鴉的叫聲在森林中迴蕩。尼德霍格的眼睛散發著獨特的紫色光線,她露出尖銳的利齒咧嘴笑著,周遭陰風陣陣吹拂揚起了塵埃,這使得拉拉看不清尼德霍格的身影。
拉拉看見的是一副巨大的黑影,還有尖銳的利齒朝向她嗤笑。
「尼德霍格……為什麼……妳有何……目的?」拉拉的眼神迷離,她認為自己死定了。
「目的?那當然是——滿足自己的『慾望』。而妳,是我第一天的晚餐。」
尼德霍格在黑暗中大笑,下一刻她的身影猶如一道暗影般向前穿梭,拉拉在黑影中大聲哀號呼救,但是沒有人理會她的哀嚎與呼救。
很快,她的聲音在黑暗中漸行漸遠,直到她的意識迷離,最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