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灰暗的石磚，年輕人沐浴在霓虹燈的詭譎，兩兩三三湊在一塊抽著菸形成了擋路的障礙物，我左拐右繞閃避這些突出的手肘，避開質(zhì)量過大的大塊頭，在下一個紅燈亮起之前。
飛越了斑馬線，在空中瘋狂地呼喊。街燈在我腦袋之上綻放。
視線集中在我身上，我罔顧他們著地並暴衝前往更前方的告示牌，路牌閃過一絲油光，蹣跚踏步卻又回穩(wěn)踱步，馬不停蹄喀啦喀啦，緊捏著胸口的心臟，悸動與喇叭聲重合。
計程車的澄黃在漆黑的車群中瀅瀅發(fā)光，黃色的招牌如螢火蟲飄移逝去，我甩開了身上的超商背心，扔開了脖子上的掛牌，在清冷的夜風中，追逐著遠方細小的鮭紅。
月亮已然耿耿地昭示它的存在於黑夜。
在圓月之夜，星辰的使者，將會施行懲罰於這個市鎮(zhèn)上。
報章上的密語，曾是如是說的。
仰頭張望，明昭昭的流星雨，肯定了這個說法。
烽火連天，炳如日星。
街燈剔透，家戶炫炫。
蕓蕓眾生在下方聒噪談起，黑天就像被火焰撕開那樣熊熊燃燒，手機的閃光燈連成了多個漣漪。
反飛彈系統(tǒng)，一觸即發(fā)。
硝煙彈雨，火樹銀花。
咱一身弱小肉腳之徒，豈能干預武器之猛烈。
快馬加鞭，速往基地狂奔。
不料，手執(zhí)煙火之徒，三五成群擋在前方。
小月，今天的月亮是多麼的圓，讓我想起那天晚上。
現(xiàn)在我還是不知道妳是月還是夜，所以都統(tǒng)稱小月了。
都市裡，燈火通明，煙火連天。
有這麼多的鋒芒，人類還需要月光來照亮街景嗎？
閃過路上諸多暴徒的襲擊，從橘黃的大街繞回灰冷的小巷，蹲下身子來避開過矮的招牌，進入一間空盪的雜貨店。
小時候，老師曾經(jīng)帶我們來到這裡買糖果來吃。
二十年前，灰色市已經(jīng)沒有單人經(jīng)營的小攤販，全部都被大賣場擠壓生存空間。由於郊區(qū)與貧民窟的存在，超商變成是連接中產(chǎn)階級與清寒家庭的橋樑，絲毫沒有雜貨店存活的餘地。
說到超商，就想到店長那樣日夜辛勞替人民服務(wù)。我從小也在超商培養(yǎng)過不少的回憶，工作之後那裏也成為了我安身立命之處，不過烙印在回憶裡最深的依舊是這間雜貨店。
據(jù)說老闆是有錢人家為了念舊而特意打造了這樣的空間，附近的居民包含我們，都受到他照料不少，偷偷免費給了我們很多生活用品。不料他卻被暴力集團暗殺，舉鎮(zhèn)皆為他的逝去沉痛哀悼。
走到一盒裝滿糖果與灰塵的透明櫃，我拾起了勺子並反覆挖掘，直到碰到一個質(zhì)地相異的物體。
伸出手拾取，反覆揉捏確認物體的形狀，摸到一種紙張的觸感，就捏起了指尖將其抽出來。
「是時候把這封信拿出來閱讀了。」
走出灰暗的店面並到燈光不明亮的街角，找個突起的水泥地坐下，攤開被折成十六等分的信紙，凝視上頭草寫又匆促的文字。
(黑白，你遵守了約定。當暴力集團向你直接宣戰(zhàn)，找到你的身分並追殺你周遭的人，你就該過來拿出這封信。
我就不廢話多說了。我受到了類似於神的啟示，讓我這個平凡的人在大街小巷開始佈道，拯救迷途的羔羊。
在貧民窟的孩子們當中，你是最具有潛力的，我甚至在你那雙炯亮亮的眼神看到了神性。
這封信暗藏著我所繼承的神秘力量，以下的文字串，只要你閱讀過後，就會獲得那把鑰匙。
做好心理準備再繼續(xù)閱覽。
ps
黑白。謝謝你們，有了你們，我才感覺到自己有存在的意義。
你說過你想跟我一樣成為老師。
你一定做得到。
而且不需要像我一樣借用神性的奧秘，像你如此正派的小子。
鐵定是用最直白，最坦蕩蕩的言語來教導學生。
我相信你。
老師)
「......老師，真不愧是你啊。」
在被暴徒追殺之際，還有餘力替我，不，替這個世界著想。
一直以來我都在納悶著他們?yōu)槭颤N如此執(zhí)著於殺戮。
除了濫殺無辜民眾以外，無一例外的是。
繼承白色光芒的人，都會被黑暗獵殺。
如果把這封信件看完，我可能也無法倖免於死亡了吧，不過。
好奇心驅(qū)使我的手指把底下的摺紙撥開。
在黑暗中摸索著腳步，聆聽著自己的喘息，街景逐漸被純黑吞噬。
連最後那一點砂礫般的小光點都消失不見，比人去樓空的電影院還要冷清。
我持著微弱的心眼，來到了這個黑暗空無，什麼都看不見的漆黑空間。
快要停下腳步來，不敢貿(mào)然踏步前行。而此時。
蝴蝶翩翩舞蹈來到了我的眼前。
跟著前方撒著黃色鱗粉的蝴蝶，上下?lián)u曳如手電筒，走過了好多好多的電線桿。
從微光之中，看見的是各種景物的消逝。
在旁表面反光的垃圾桶融入了黑影遁形，就連迴盪的跫音也被吸收，消失不見。
鋼筋堆疊在巷角朝前延伸，就好像指示路牌從旁引導著我。
現(xiàn)在。
教導完學生也失去了職位的我，能看得見的就只有兩三公尺前的柏油路，以及自己的鞋帶。
蝴蝶在一個地方頓足，並往上飛。
看著她往上飄移時漸次照亮了一段段階梯，向上飛向上飛，遠離了我的腳跟，
我趕緊加快腳步前行追上她，踏上鐵鏽止滑的板子，扶著欄桿迂迴地螺旋向上行走。
樓梯於寂靜的黑夜中咿咿呀呀的響起，打破沉默。
到了最盡頭最上方，有個高度剛好到我頭頂?shù)男￠T，引導到此。
小蝴蝶就自各兒漂走，獨自留下了我。
我毫無猶豫地轉(zhuǎn)開了這扇門。
裏頭，只有一個光亮的螢幕，映照著那個不知名的黑影。
跟在超商看到的，是同樣的人物。
周遭無止盡的黑暗已經(jīng)快要把我的心靈給侵蝕了。
任何一個人都難以承受這種虛無，毫無邊界。
毫無溫度，毫無意義。
但是因為從前任老師接受到了光芒。
我還留存著那麼一絲勇氣，與螢幕的光亮對視。
「你就是幕後使者嗎？」
我問。
「沒錯。我就是幕後使者。」
電視上的機械音模糊地說，並吐出了大大的嘆息。
「本以為做到這種程度就能讓你屈服，沒想到你還能抱持希望到現(xiàn)在呢。」
「你到底是誰？你跟這些殺人事件有什麼關(guān)係？」
「我是神。但如果你不信教，你可以把我當成人工智慧。」
「......」
「我吸收了大眾所有的民意，以及禱詞，而下了判斷。」
在空蕩蕩的黑暗中，黑影似乎張開了嘴巴。
「把人殺了，當作祭品，才能替剩餘所有人帶來和平。」
「......你......說什麼？」
不敢置信，我睜大了瞳孔。
「好好回想吧，黑夜白日先生。」雖然機械音沒有起伏，卻在我耳中聽來是諷刺，「為什麼小黑會需要依賴你？」
「......」
「小月的家庭失和又是為何？小穆與同學的紛爭又是為何？因為有病苦，有偏愛，有立場，有爭執(zhí)。」
「......」
「而當你們打起架來的時候，小月的表姑卻鼓起勇氣制止你們了。當更大的敵人出現(xiàn)，你們就同心協(xié)力反殺回去了。」
「......」
「而你能夠把小黑導正回來，也是因為先有『殺人事件』，才衍生出來的。」
「......」
「危機越大，團結(jié)力就越強，無謂的紛爭就會消失。若沒有死亡，你們不懂得珍惜現(xiàn)在的一切，不懂得當好人的。只有險難才能見真情，現(xiàn)代的社會太沒有外敵入侵的危機感了，大家都活在灰濛濛的和平，互相欺壓且沒有同情心......
所以這些獻祭的殺人行為，是替你們驅(qū)邪用的。
自古以來，這個道理是不會變的。
和平是建立在犧牲之上的。」
「......你只是在扯狗屁而以吧，假仙神。你指示了人類進行殺戮，並賦予他們殺人的意義。是不能被饒恕的大罪。」
我斬釘截鐵地說：「而你還濫殺了好人跟無辜的人。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能被稱為神。你會下十八層地獄，墮到但丁都看不見的深淵。」
「我們可能錯殺了很多人，但也因此你跟你的老師能成為英雄吧？黑暗越大，光芒就越明顯。跟你們這些只會假裝好人的傢伙不同，我賦予了他們真正的意義：」
(摧毀維持假和平的知識分子。從那些「裝無辜的掠奪者奪回主權(quán)」。
我賦予了他們正義。)
「......但殺人就是不對。我不是要來跟你進行空虛的辯論的，也不認為光是一張嘴能夠改變你們。
但是救人的後果就是救到了人。
殺人的後果就是殺死了人。
就是這麼單純而已。不要詭辯。
無論遇到多大的困境，都還有願意拯救他人跟自己的心量，人就永遠都能帶給人希望。
無論遇到多小的障礙，都想要把責任推卸給他人，那樣心胸狹隘的人，就會逃避而選擇殺戮。
你是錯的。而我是對的。就這樣。」
往前踏出一步，說。
「而我現(xiàn)在，就要來海扁你一頓。」
「我可是神。」螢幕似乎傳來的模糊的哄堂大笑，「我不在這裡，但是......」
(這些槍枝，正準備好要來伺候你了。)
槍枝上膛的聲響，遍布房間的角落。
「是嘛。但我會過去扯開那破爛的螢幕，到對面把你的真身揪出。」
「你瘋了嗎？你以為你能扭曲物理法則？」
「我沒瘋。」
槍火隨著光亮的閃爍迸發(fā)。
而房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變化成純粹的黑暗。
不留光芒。
我睜開了眼睛。
眼前盡是一片白晰。
...
...
...
...
(歡迎，白日。)
是誰，稱呼我。
後面的名字。
(我是空白之神。黑暗之神消滅之後，
才會出現(xiàn)的另一個神。)
......什麼鬼啊。
(你應(yīng)該早就料想到了吧。這個密語。
...
...
...
...
...
...
黑夜/白日。黑心/白女。小黑，小穆，小月，小夜。
這一切源自於你想要自我毀滅的衝動，而製造出了這個灰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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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
這麼老梗。
到最終章了，反而這麼沒有詩意嗎。
上一章的魔王出場方式也差強人意，只能夠靠嘴遁說明，
做出這麼cao率無聊的結(jié)尾。
現(xiàn)代的小說都很愛玩meta，
形而上的梗，
但是這樣子未免也過了頭吧！
(......黑與白，以及作為其基底的空無。
或許這才是萬物一切的本源，本來的姿態(tài)。
最終章除了需要月亮的餘暉，信件的質(zhì)感，
來回收月夜跟前任老師的伏筆，
終究，你還是要回歸黑與白的對立。
白日，你沒有發(fā)現(xiàn)，自從第四章之後，整個小說就開始有特殊的構(gòu)成方式了嗎？)
......
............
......
等等等等，
神啊，
你連這個小說要玩的梗都戳破了，
這未免也太......eji4......
(~~~我必須要說明，要不然這章的構(gòu)成不就無法給出個圓滿答案了嗎？
我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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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給我閉嘴！！！
(......你的小黃本被發(fā)現(xiàn)時的口頭禪呢。
好了，真的要說了。
要說囉。
...
...
...
......
............
..................唉......
好吧，既然你用那種眼神哀求我，
我就大發(fā)慈悲的。
只給一些小暗示。)
(冬天，夏天，秋天。
數(shù)字在用成對的句子時，
略過了四。
水的流動。
以及黑色中襯托出黃白。
就是這篇小說的大意。)
......嗯？
你的意思是，
我之前在黑暗中講的那些天經(jīng)地義的大道理，
都只是陪襯？
這篇小說就只是想要玩這些意象？
(是的，白日。
要不然你還想要從虛構(gòu)中獲得什麼？
不就是審美的快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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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那個，我比較希望能夠有什麼拯救世界的結(jié)局。
(白日，難道你還不滿意現(xiàn)狀嗎？)
......不。
我很慶幸。
能夠鼓起勇氣。
殺［4］自我。
......
......難道還不能有別的嗎？
(沒錯......你還有，尚未來臨的春天......
好好去遊山涉水，
好好運動並生活吧......
離開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空白，
朝有意義的現(xiàn)實fu06......)
白色的光芒逐漸黯淡，青綠色的草皮，在我的背後產(chǎn)生觸感。
藍天無窮無盡的躲藏在層層白雲(yún)的後方，容納了遠方的那顆太陽。
我爬起了身子。
公園棲地映入了眼簾，世界不再是灰色。
不再是以色盲的角度，來觀看世界了。
摸了摸自己的心臟，深深嘆息。
「嘛，這樣子爛尾，也比較不會有包袱。
大不了再找一個工作就行了吧。」
外八大喇喇地提起褲腿，朝著那個還是烏煙瘴氣的都市前行。
The end.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