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靴踩在沾滿血腥味的地毯上,涅爾瓦手握彎刀,清點著地上的死屍數目。圍繞著她的是一群的手下,以及高檔的臥房,頭上的水晶燈都要比她的命還值錢。
清點完畢後,涅爾瓦的眉頭深鎖,還不等她擦拭彎刀上的鮮血,事情就令她感到煩躁。
「跑了三個。當家徹爾斯也沒抓到,宅邸裡面應該有什麼密道,立刻搜出來。」涅爾瓦的神色清冷,她下達指示時語氣非常平穩,甚至她感覺不到她正惱火。
在她身旁還有一名粉色頭髮的女子,女子目光有些陰險,卻也身穿蝮蛇的盔甲並同樣有蛇紋點綴。
「涅涅,海港那邊好像失手了。軍營我也派人確認過了,魔族佬好像中了幾十道傷口,還被弩射中大腿與肩膀,雖然還能戰鬥,但是要她趕路有些勉強了。至於雷特西亞公爵,她還守著內陸的城門,恐怕是抽不出身了。妳有什麼想法嗎?」粉髮女子伸手輕撫涅爾瓦的背脊問道。
「我們還不是一樣失手。三十三名需要誅殺的成員只殺了三十名,這是一場失敗的突襲?!鼓鶢柾叩谋砬橄啾绕鹌綍r顯得相當嚴肅,她伸手輕撫刀背,眼神凌厲地瞪著牆上的畫像。
「兩個時辰內要我們追殺三十三個人,他們還有護衛還躲在不同地方,能殺了三十名已經是大成功的結果了。我們在酒吧殺了一個、在妓院殺了兩個、在武器庫殺了一個、在下水道找到一個也殺了、再地窖又找到一個……他們四處躲藏就像是老鼠。涅涅,足夠了,老頭應該也這麼覺得?!?/font>
女性抿嘴露出笑意,朝向涅爾瓦愉快地說道,彷彿少殺三個也無所謂。
對此涅爾瓦冷笑了幾聲,她將彎刀掛回腰帶上,隨後低聲答覆:
「不行,作為大團長的親生女兒,這不夠?!?/font>
「呀!真嚴格……那我來配合妳,一起去抓剩下兩名吧。至於當家徹爾斯應該跑的最遠,小貓貓自己會追的。那會是一場……精彩的貓追老鼠?!古悦蜃炖湫?,隨後她朝向涅爾瓦伸出左手。
涅爾瓦輕笑了幾聲,隨後她伸出手拍打女性的手掌,便與她一起去追蹤剩餘的兩人。
*
火炎燃燒帶來一股煙硝的臭味,美麗的街道上散布火藥爆炸的痕跡,破碎的磚瓦四散在道路上。地上有些斑駁血跡,一名穿著華麗的女子倒在血泊中,紅低頭看著女性的遺體不發一語。
女性的胸口上插著一根沒有火藥的鋼針,紅伸手握住沾染血液的鋼針,從女性的心臟中拔了出來。周遭悶燒的火焰替她的身影帶來幾分憂愁,她抬頭凝望前路,港口的激戰聲音停了下來。
紅沿路追及逃亡的敵對家族成員,最終來到了港口附近。
幾分鐘前,她還能聽見港口內有打鬥的聲音,如今除了火焰燃燒的聲響外,已然聽不見劍戟交鋒的聲響。聽力細微的她連弓弦的震動都聽不見,紅知道,港口的戰鬥已經落幕了。
很顯然,舒伯失敗了。
根據涅爾瓦的報告,徹爾斯並不在本家,徹爾斯的妻子同樣不在本家。紅大概料的到,他們在襲擊發生的當下就被蝮蛇用最快的速度護送到港口,蝮蛇的主部隊也就駐守在港口,拿不下來是自然的。
常理而言,紅該往港口加派人手,但是他們壓根沒有這麼多人可以分派。
現在她能做的,就是闖進去,嘗試把蝮蛇的領袖與徹爾斯與其妻子殺害。
紅低頭凝望胸前的家徽,舉起右手握緊家徽時。紅低聲地祈禱:
「父親、母親、兄長,我會報仇的,也會讓我們的名號在這片土地上永遠的回響。請——借給我你們的好運吧?!?/font>
紅邁出了腳步,她踏著無聲的步伐向港口邁進,手中緊握著家傳的弩槍,輕聲呼吸隱藏氣息,開始了一場追殺。
靴子踩踏在石磚地面上毫無聲息,紅沿著運河內側的水道行走,藏身於陰影中盡可能避免自己被發現。然而她剛走到港口,便有些震驚地瞪大眼簾。雖然紅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見眼前的風景她仍然有些心疼。
陪伴自己發起革命的家族親信被砍去了腦袋,用一根木樁串起來插在港口邊,像是沿岸的裝飾藝術一般被展示著。在那些無首的遺骸當中,紅還看見了舒博的衣服與身體。
紅沉默了數秒,眼前的風景悽慘的令紅無法用言語表達憤怒,但是她仍然令自己的神色保持清冷。
請你安息。她在心中默念道。
紅非常清楚,稍有不慎自己也會與這些屍體一樣,無論身體當中流淌的是什麼血脈,人終究會死。
紅藏身於運河當中緩慢前行,在運河上方蝮蛇傭兵駐守著港口,曾經只需要一兩分鐘的路程,紅卻花了將近十分鐘才靠近了港邊。在熟悉的運河出???,紅能夠看見排水孔以及爬往港口地面的梯子,這裡本該是個有著清澈水流,色彩白皙的美景。
如今紅所見的不過是染紅的水流,以及斑駁的梯子。
紅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緩緩爬上梯子。從這裡上去,會抵達港邊的停船口後門,這也是對方最可能準備船隻撤離的地方。
她爬上梯子,推開了阻絕地面與地下兩側的水溝蓋。紅所見的是相同的蔚藍天際,還有大開的停船口後門。在門框上,紅能夠看見兒時的自己所畫上的小貓塗鴉,塗鴉旁……徹爾斯與她的妻子正在被幾名水手帶上船。
這時,紅瞪大了眼睛。她起身跳出水溝蓋,她剛舉起弩槍——一名高大的女子就出現在她的眼前,擋住了弩箭的去路。
女子身穿蝮蛇的盔甲,上面不只有蛇紋點綴,還有帶翼蟒蛇的金屬裝飾與徽章。女子與吉娜一樣高大強壯,頭上長著兇魔的犄角,眼神還顯得特別兇惡。不同於其他蝮蛇,她單手舉著一面水滴盾,單手拿著錘矛,明明武器看似單純,卻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喔——沒想到來了一個很不一樣的傢伙?!古拥哪樕细‖F出一陣不懷好意的笑容,隨後低聲地說道。
「妳是帶翼蟒蛇薩菲羅,對吧?」紅握緊弩槍,眼睜睜看著徹爾斯被護送進停船口,當下她的神色十分地緊繃。
「這事看服裝就知道了。而妳是安德魯瓦茲家的殘黨,從我在戰場上看見一個執事服的老頭我就覺得這服裝很眼熟,果然是妳們家族。我記得當年只有安茲露比沒死,所以妳就是那名安茲露比??!怎麼說……妳看起來比我想的還要不一樣。不像是一個高貴的大小姐,而是一名戰士。」
薩菲羅單手舉著盾牌,刻意擺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透過對話爭取時間。她並非懷疑自己會輸,而是她清楚拖時間遠比戰鬥容易,而她在此的目的不過是護送徹爾斯離開。
如今,光靠自己的蝮蛇傭兵要奪回風琴港並不容易,她知道紅肯定也雇用了涅爾瓦,那不會是一場好打的戰鬥。反之,只要護送徹爾斯與其妻子出去,正好血洗了內部不和的布羅薩菲爾家,又能去與出航的艦隊會合把軍力帶回來。到時候拿下風琴港就容易了,薩菲羅對此有明確的計畫。
「——」紅瞪大眼眸,她不再發話。
一直以來,對話都不是個必要選項。至少在紅眼底,一場廝殺是不用對話的。但是不同於過往的是,這次紅不用保護什麼、不用顧慮誰,她知道,目標只是殺死對手,其他的都不必在乎了。
紅將手伸向腰包,這一瞬間薩菲羅便架起了盾牌準備防禦。然而紅卻在一瞬間反手舉起右手的弩槍,朝向盾牌下方的空隙扣下了扳機。
弩箭劃破空氣,在弓弦的震動當中箭矢不偏不移地朝向薩菲羅的腳脛射去。一計陰險的攻擊迫使薩菲羅退後一步避開了箭矢,同時薩菲羅的目光本要追上紅的身影,但是她剛眨眼對方就消失了。
不過一瞬間的事情,紅俯身衝刺,快速地逼近薩菲羅的左前方。而這對於高大的薩菲羅而言,是個視線的死角。
配戴白手套的手掌中心藏著一組抹毒的小刀,紅瞄準了鱗甲銜接皮假的隙縫,一口氣將手中的數把小刀拋出。常理而言,她會看見敵人被小刀刺傷,中毒然後慢性死去。
硄!然而,一聲金屬巨響在紅的耳朵當中迴蕩。
她不可置信地看見薩菲羅轉過身子,用盾牌壓住了她投擲小刀的手前方,樸實無華的防禦將小刀彈開。薩菲羅的神色更是不慌不忙地注視著紅,同時,她的單手收到身後藏起攻擊的動作。
這一刻,紅下意識的向後跳開。一祭錘矛便從她的面前重砸而下,為了確保攻擊距離足夠,薩菲羅還向前邁出箭步。轟鳴聲以錘矛為中心四散,港口地面被砸碎,碎石在紅的眼簾前方飛揚。
只差一步的距離,紅的腦袋就會被砸碎。本能的反應讓她連忙多退了好幾步,快速地與薩菲羅拉開了距離。
紅不明白,薩菲羅剛剛是如何擋下來的,常理而言,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帶翼蟒蛇之所以被稱為這名字,自然是因為我們很強。我們能在嚴苛的北方戰線自在地出入,把任何戰場當作自家後院行走,知道生存的法則,能戰勝死亡,因此我們被稱為帶翼蟒蛇。」
「至少,像是那樣的偷襲也殺不死我?!?/font>
薩菲羅舉著一面盾牌,手握錘矛緩慢地邁步,一步步地靠近紅的身子。她的表情有些餘裕,眼中並沒有過多的緊張,彷彿廝殺就是她的日常。
紅沒有回她話,而是向後跳開,同時從手中撒出一把黑色的粉塵。
薩菲羅見狀,她的眼眸瞪大,雙腿發力準備向後退開。然而不等她動作,紅快速從腰包中抽出打火石,摩擦過身上的金屬片後引起了些許火花,隨即她將打火石與火花一起扔往粉塵當中。
緊接著爆炸的火光與巨響在港邊響起。
轟隆隆——
火光遮蔽了薩菲羅的視野,那怕她急忙退後拉開距離,再用上盾牌阻擋衝擊與高溫,她仍然一時之間找不到紅的位置了。
火光散去,在飄散的煙霧中薩菲羅觀望著四周。忽然,一把箭矢朝向她的腦袋射來,她察覺空氣的流動之際便扭身躲開了箭矢。下個瞬間,薩菲羅卻對自己的感受產生了懷疑。
她感覺到,背後有一股箭矢飛行的空氣流動。然而剛剛的箭矢是從正面來的,怎麼可能沒有身體移動箭矢卻從背後來?
震驚之下,薩菲羅瞪大眼眸。她轉過身子試圖躲過箭矢,然而她的肉眼所見,不是箭矢……而是一根金屬鋼針。
薩菲羅扭身用盾牌阻擋,依靠著盾牌的弧度,她從鋼針側緣接觸將其彈開。一聲巨響在煙霧中轟鳴迴響,衝擊力道下薩菲羅不禁退了一步,鋼針也隨之被盾牌彈開,重砸在地面上揚起了塵土。
她還來不及思考對方是怎麼發射箭矢的,兩側便飛來無數細小的箭,這些箭矢又細又小且聲響極小。當薩菲羅發現箭矢時,箭矢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然而,薩菲羅反倒因此興奮地揚起嘴角,笑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