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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的對面 10. 到不了的彼岸

二日月夜 | 2024-08-26 01:00:04 | 巴幣 2 | 人氣 207



   跨出嶄新的一步 總是令人感到沉重寂寞
   即便轉世重來
   我也盼望與你再度相遇

 原文

    いつも新しい一歩は重くて寂しい
   もし生まれ変わっても
 もう一度貴方に出逢いたい
                                                                 ——————出自Lisa-《unlasting》
 
 他浸身在屍山血河之中,血池中漂浮著無數具自己的屍體,黏稠的血液超過他的腰際,他環顧四周,艱難的在暗無天日的世界中蹣跚前行,尋找一絲光明。
到底要走多久,這個無止無盡的黑暗?光明到底又在何方?
他費力的喘氣,停下腳步望向無邊的黑暗,休息片刻後他正打算繼續行走時,卻感覺腳下一陣束縛感,他往下看去,滿身是血的自己抱著他其中一隻腿腳,抬頭向他露出開懷的笑容。
「代價,償還代價,」說著的同時,屍體攀著他的身體,緩緩爬出血池中,
屍體抓住他的手臂,靠上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喃不止,
「代價,要償還代價,不能忘記,我們的罪業??」
他掙扎著,想逃脫屍體的束縛,
在他掙扎的同時,漂浮的無數屍體們各個甦醒過來,緩緩朝他而來,爬上他的身體,抓住他的手腳,暗紅的血色染遍他的全身。
我們的罪,我和他的罪,必須償還代價。
「代價?代價?代價??」耳邊只剩屍體們陰森的低吟聲,死氣沉沉的在他耳邊重複低語,話語猶如詛咒一般侵蝕進他的耳朵中,他們撬開他的嘴,拉扯他的舌頭,將手指伸入他的喉嚨之中,直至嘴中被塞滿撐裂,四肢被鉗住,屍體撫摸他身體的每一處,全身被鮮血污染,他張嘴尖叫,但喉嚨早被扯破,屍體們如遇上美餐般,將手臂探入他的體內,嘴邊呢喃著「代價」,觸碰他的五臟六腑,似是要將他開腸剖肚。
救我,救我!他內心哭叫,但周圍只有伴隨著笑聲的話語,屍體們迫不急待的抓著他的腿腳,讓他沉入血沼之中,血液即將淹過他的脖頸時,一條青色的小龍不知從何處竄出,仔細一看,藍色的小龍頭上長著一對小巧的龍角,嬌小的龍跳上他的頭頂,甩動著尾巴,剎時,無形的牆以他為圓心包圍住他,為他擋住淹沒上來的血水,以及一具具向他襲來的屍體,然而屍體們仍不懈的敲擊或是抓耙著無形的牆,血也不止的漫流而來,那圈圓越縮越小,最後,他只能將自己捲縮腿腳,小龍站在他的肩上威嚇著,卻只能發出如蛇般的嘶嘶聲,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屍體和血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抱住小龍,緊閉著眼,感覺到黑影籠罩全身。
「聽我說?」溫柔婉約的女性聲音傳出,如悠揚的樂聲驅散那些惱人的話語,也如一線曙光照射進腐敗的黑暗之中,
在亮煌煌的暖光之下他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紅色花海,花海中的一條長河前站著一抹身影,那人烏黑的秀髮在微風中飄揚搖動,額上的龍角比天上的顏色還要青藍。
「丹楓!」他叫道,
而那人在那一聲叫喚後,微笑著伸出雙臂,
「應星。」
 那聲熟悉的身影、叫喚和容顏,觸動著他的渴望,他邁開步伐向丹楓跑去,花泥上留下一個個深刻的腳印,途徑的彼岸花花瓣散落在四周。
 那個人就在眼前,在無盡的孤獨和黑暗;在不絕的怨怒和惡意;在無窮的瘋狂和混亂,是你,只有你,會為我展開笑容和溫柔;只有你,會為我落淚傷心和懊悔,也只有你,會為我誠心祝福和快樂,就如你與我道別時所說,生時雖無緣,但彼岸途上,我們終於能並肩而立,不必分離。
「丹楓!丹楓!丹楓!」他欣喜不已,眼看著對方也走向了自己,眼看自己能投入他的懷抱,眼看他就在自己的身前,
 然後,丹楓卻越過了他,穿過他的身軀抱住他身後的人,他愕然的轉身看去,後方,丹楓與滿頭白髮的應星噙滿淚水相擁著彼此,而他只能孤零零的站在花叢之間仰頭望著兩人。
 為什麼?他問,他抓起自己的髮尾,看著髮尖的微紅,自問,我難道不是應星嗎?
 他再次抬頭,丹楓與應星形影不離的身影在眼前,丹楓淡淡的微笑,輕輕牽起應星的手,在應星耳邊喃喃道:「走吧,應星。」
 應星也牽起丹楓的手,眉眼帶著笑意回答:「嗯,走吧。」
 兩人緊握彼此的手,緩緩朝河岸走去。
「別走,等等我!」他叫道,然而腿腳像是生了根,在原地動彈不得,不管他如何叫喊、如何想邁開腳步都是白費力氣,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應星和丹楓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而儘管途中他無數遍不停叫喊著丹楓的名字,丹楓一次也未回頭望向自己,他的眼中只有伴在自己身側的應星。
 啊,原來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原來從不屬於我。他幡然醒悟,那支撐自己數年歲月美好的回憶,那些笑語,那些憐愛,那些好友、親人、戀人都不是屬於我,都是屬於應星的,不是我的。
 他的臉龐滑落下淚水,遙看丹楓與應星踏上河的對岸,一時神往,他也好想去到那一頭,去到丹楓的身邊,多麼希望他身邊有一個自己的位置,多麼嚮往自己也能如他們一般踏在彼岸之上,若到達彼端,我是否終於能夠放下一切?那些承受的罪責、責難、傷痛、仇恨和惡意,是否就能拋下不需在承擔?啊,若能夠脫離這一切,能夠就此拋開所有,從此解脫,那該有多好,讓我成為彼岸之人吧,讓我也去往彼岸吧,生界又有何可留念?自我出生起,生的世界為我帶來了何物?若作為生者只能遭受痛苦,那我為何而出生?我為何為生者?如果誕生極為悲慘和痛苦,我寧願從未誕生,死,死亡,多麼令人喜愛的詞語,若死亡能帶走所有苦痛,我願成為死亡的信徒,畢生追隨,這幅永生的身體不是祝福,是詛咒,是令我束縛於苦痛和地獄的枷鎖。

此時,他的腿腳終於能夠動彈,他著迷的踏步上前,往著河岸走去,
「我個人建議你,不要喔,」不知來歷,一名紫色長髮的女子站到了他的身邊,彎下身,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男孩疑惑的抬頭看著女子,
「過了河岸,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女子話語不嚴厲,柔美的聲音像是母親在提醒自己的孩子般,
「那就是我要的,我的死亡。」男孩說,
女子的瞳眸中顯露微微的憂思問道:「你渴望死亡?」
男孩堅定的點頭,
 女子臉上浮現淡淡的憂傷,苦笑的搖頭嘆息:「這裡是你的心域。」
「心域?」男孩不解,他從不知道有這種地方,
「是,你身患魔陰,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為了能與你溝通,至少讓你保有一絲理智,我使出了全力施展了『言靈』之術,看來是施展過了頭,無意中觸碰了你的意識深處,因此如今你所見的一切,皆為你心中所想、所思,眼前的彼岸,也不是真正的彼岸。」
「如果我仍要過岸?反正我也不想回去,我已對現實,對生者的世界毫無留戀。」
 女子苦澀一笑:「那是你的選擇,若你堅決,我也無法阻止,但有一事我得警告你,如今這萬千花海的心域是在我言靈的控制之下才能展現,你仍魔陰纏身,一旦你過了你心靈的彼岸,言靈即會失效,魔陰所帶來的夢靨會再次找上你,彼時我的言靈之術也將無任何用處。」
 男孩沈默了,他再次望向對岸的丹楓和應星,兩人那無比幸福依靠彼此的模樣,令他羨慕不已。
「那是你的渴望。」女子也與他看向同個方向,
男孩沈默沒有回話,女子則蹲下身,使兩人身高相等,
「而如今你的模樣才是真實的你,」說著,女子伸手撫向他的頭頂,撫摸他的頭髮,
「若你渴望死亡,讓我來幫你吧?首先跟我一起離開這裡,然後與我和我的同伴談談,如何?」
「你是誰?」
「我們是星核獵手,我叫卡芙卡,你的名字是?」
 男孩呆愣住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單純的主動向自己提問稱呼,彼時,人們不是稱呼他為應星,便是讓他從是與不是中擇一,從未有人將他視作一張白紙詢問自己,
「你找我,卻不認識我?」男孩問,
 卡芙卡笑著回答:「我聽說了一些你的過去,但過去是過去,如今,我想知道你現在的名字。」
 男孩又是一愣,女子的紫眸中只有笑意,沒有任何雜質,她的提問,沒有任何意圖,只是想知道一個名字,一個能稱呼的名字。
 明明是不認識的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人,但從女子身上,男孩卻感受到安心和依賴感,這也是言靈的效果嗎?還是這是女子本身自帶著的氛圍?
 不,這無關緊要,因為心靈前所未有的平靜是真實的感受,而這也是他未曾擁有,卻曾經妄想的寧靜。
 男孩開口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女子並未有過多的反應,只是輕點了頭,站起身,伸手向他,溫柔的瞇眼微笑著,
「走吧?」她說,
「嗯。」男孩牽起她的手,手心是前所未有的溫暖,久違的親身感受到除自己以外的人的溫度,那天在擁擠吵雜的小餐館中,與那名持明少年的擁抱,當時相擁時的溫暖他並不記得了,留下的反而更多的是刺骨般的寒冷。
如今他握的手,與他粗糙佈滿傷痕的手不同,女人的手柔軟且溫潤,低頭含笑的瞳孔中帶著無限的包容,男孩感覺那對紫色雙眼自己能一直繼續凝視下去,在她的眼中,男孩感覺過去的一切似乎全都能夠輕輕放下,他不需再憶起過往,過去人們在他身上種下的痛苦,隨著女人的聲音,如風中的羽毛飄向遠方。
 魔陰的野獸陷入暫時的沈睡,他的理智再次重回,他終於脫離長年產繞在他腦中的吵雜,體會到毫無喧囂安靜的精神。
腦中的生鏽的齒輪,受到了潤滑開始轉動,即便長年混亂的記憶讓他仍感覺意識朦朧,然而,他終於能沈默不語的傾聽他人的話語,理解話語,回答話語。
他也終於能安靜的聽取他人長串的說明,他們說明著自己的來意,並解釋所謂的星核獵手,雖然他聽得一知半解,但他們提問:「你要加入星核獵手嗎?」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是」。
 他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兩個原因,一是,有人答應給予他所期待的死亡;二是,這裡有他想要的平靜。
 就像如今他坐在浴缸中所感受到的平靜,他任由卡芙卡將泡沫揉進他的長髮中,她的手法很溫柔小心,像是在觸碰易碎物般,她用手指慢慢梳開頭髮上打結的部分,接著當水流流過耳際時,她將手擋在耳朵上,以防水流入耳中,然後她雙手裹著毛巾按壓著長髮上的水珠,
「我可以自己洗。」他說,
 卡芙卡嘆息的笑著:「你當然可以,但洗澡不僅僅只有清理贓汙,也能使人身心靈放鬆,我想讓你知道這些。」
 他承認,潔白的浴室裡,遠處音盒上轉動著的唱片傳來悠揚的樂聲,肌膚的每一處被飄著淡香的溫水浸泡,觸碰自己的肌膚時,感受到是光滑細緻的觸感。
從他睜開眼到現在,他第一次體會到,所謂的「沐浴」。
擦乾身體後,一套衣服平整折好的放在他眼前,旁邊則放著那支髮簪和耳環,本來它們與自己長期沐浴在血水中滿是髒污,女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它們看上去就猶如新物一般,只能從物品邊角的破損看出它們實為舊物。
「這些是你的東西吧?我重新清洗過了,衣服也縫補了一下。」
他伸手套上衣服,近處細看確實能看到重新剪裁縫補的痕跡,穿好衣服後,他看著擺在面前的耳環和髮簪。
曾經他認為自己是應星,打扮成應星的模樣,尋找著過去的影子,過去的羈絆,但倒頭來,他發現,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不是雲上五驍、不是天才匠人、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更沒有戀人,他一無所有。
「應星。」記憶中丹楓的呼喚仍縈繞在耳邊,過去,在這黑暗且痛苦的世界中,丹楓就如燈塔般站立在遠方,為他點亮前進的道路,而現在他知道,那條道路並不是為自己點亮的,那是給予『應星」的光亮,而不是『他』。
丹楓已經不在了,應星也不在了,他們的愛戀也成為過去的故事,隨著他們的罪孽和恩仇。
橙紅的雙目遙望遠方,丹楓與應星並肩而行的身影漸漸消失,而現在眼前站著的是還帶著青澀臉龐的持明少年,少年平淡的說道:「我不是飲月君。」並背對著轉過了身,往著與他相反的方向離去。
「沒事吧?」卡芙卡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透露著擔心的語氣問道,
他睜開眼,答道:「我沒事。」
他再次看向那兩樣過去之物:「丟了吧,我不需要了。」
卡芙卡點了點頭:「那我幫你把它們保管起來。」
「隨便妳。」接著他望向從剛才開始就站在房間一角的另一人。
「告訴我吧,接下來你需要我做什麼?」他向星核獵手的首領問道,
 星核獵手的首領只是莞爾一笑:「不急,需要你去完成的『劇本』還沒寫好,所以首先,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他看了一旁站著的卡芙卡:「她沒和你說嗎?」
 星核獵手的首領再次微笑:「說了,但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的名字。」
 名字,男人曾經不僅詢問過他人,也自問過自己,我叫什麼?他追尋過這個答案,並追尋著能為他解答的人,然而,最終他發現,能回答他問題的人是自己。
 他看向懷中的支離,那把也與他一樣承載著過去並傷痕累累的刀刃,滿佈金色裂痕的刀刃陪伴滿是傷痕累累的他漂泊流浪百年,它曾經斷成碎片,一度成為廢鐵,但它再次被重塑,再次成為刀刃,同時它也再也恢復不到過去時的模樣,它是「支離」,但也不是「支離」,就像我一樣,我是「應星」,但也不是「應星」,我就與這把刀刃一樣,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他從思緒中抬起頭,雙目堅定的注視著名叫艾利歐的星核獵手首領,說出當時他回答卡芙卡時一模一樣的話語。
「我叫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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