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鋒姑且有在昨晚找到空檔向燕子提起要和夏旖歌外出的事情,卻只得到「這樣喔」的簡短回答,看不出來她究竟在想什麼。
「──希望學姊不會太過在意啊。」李少鋒暗自想著,由於約好十點出門,早上的行程依然一如以往,結束慣例修練,在交誼廳吃早餐。
這個時候,夏羽突然從電梯走出來,訝異地問:「學長還沒有去約會嗎?提早半個小時是禮節喔。」
「我就不追究為啥妳會那麼興奮了……這個只是某種隊伍交流的一環,旖歌小姐希望藉此打聽出更多情報,約會就只是一個名目。」李少鋒冷靜地說。
「你居然真心那麼想喔?」夏羽傻眼地問。
「可能性偏低,不過也得提防她突然把我綁到花蓮。畢竟在臺北下手總是比在臺中方便,綁過去的時間也較短。」李少鋒思索著說。
「真是的!兩個人出去就是約會啦!」夏羽篤定地說。
「我和妳不也經常兩個人到便利商店買些消夜?」李少鋒反問。
「那個也是約會呀!」夏羽笑盈盈地說。
李少鋒放棄和莫名亢奮的學妹爭辯約會定義,起身準要回房間換成外出服裝,不過走沒幾步就被拉住手,再度轉頭問:「又怎麼了?」
「學長想要穿什麼衣服赴約?」夏羽問。
「反正外面會穿大衣,襯衫加牛仔褲就行了。」李少鋒隨口說。
「不行啦!約會要好好打扮啦!」夏羽正色說。
「所以說了不是約會,到底為什麼妳這麼興致高昂……」李少鋒無奈嘆息,半放棄地讓夏羽拉到房間,站在立身鏡前面,任憑她從衣櫃當中找出各種連自己也沒有印象的衣褲,湊著比對尋找最合適的穿搭。
「這個可是很重要的!而且學長是工房代表,不能丟面子吧。」夏羽說。
「說是這麼說啦。」李少鋒妥協投降,默默讓夏羽幾乎把衣櫃所有服裝都拿出來一輪,毫無反駁地接受她的建議,接著將理所當然繼續待在房內講起約會注意事項的夏羽拎出房間,迅速換妥。
深藍色長袖襯衫和西裝褲,腰際皮帶則是有著裂痕似的特殊紋路。李少鋒在立身鏡前面審視,暗忖夏羽在這方面的品味比想像中好,而且仔細想想,她是唯一一位不會穿著食物戰爭T恤就在交誼廳走來走去的女性成員。
李少鋒拿起手機、錢包,踏出房間時已經沒有看見夏羽身影,不過想到她肯定會偷偷跟在後面就不再思考,發了則訊息向秦樓月報告準備前往赴約,隨即離開公寓。
冬風凜冽,不過天空晴朗無雲,確實是適合外出的日子。
李少鋒抬頭望好一會兒,接著才注意到夏旖歌就站在不遠處的人行道轉角。她依然戴著金花玉石的髮飾,將半邊長髮抓到後面別著,身穿稍嫌寬鬆的長袖襯衫搭配高腰牛仔褲,將衣襬紮入的緣故更顯得雙腿修長。肩側揹著金鍊的小背包。站姿英挺帥氣,行人都不禁轉頭多瞥上幾眼。
夏旖歌同樣注意到視線,走上前說:「很高興你願意履行。」
「畢竟約好了。」李少鋒說。
「鋒郎,你確實比想像中更加老實呢。屬於那種只要事前約好,不管之後發生什麼事情都會遵守內容的類型吧。」夏旖歌笑著說。
「……這樣是優點吧。」李少鋒說。
「視情況而定,本次對我而言的確是優點。」夏旖歌聳肩說。
所以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能拖就拖,甚至找藉口反悔嗎?李少鋒不禁皺眉,然而不同於前往花蓮正式締結婚約,前往故宮博物院不會產生實質影響,而且落英宴的事情也確實有些虧欠夏旖歌。
「那麼出發吧。」夏旖歌側身說。
「直接到臺北嗎?」李少鋒問。
「殲滅軍的地盤原本只到劍潭捷運站,並沒有包含故宮博物院,那裡歷來都是冬花宮的地盤,不過去年的大火過後,宮主沈懷嬋、下任宮主沈婭雙雙失蹤,門人更是死傷大半,實際而言已經傾覆,因此殲滅軍把那附近都吃了下來,並且將故宮博物院周遭的幾棟民宅改造為根據地。」夏旖歌說。
李少鋒曾經親身參與「那場大火」的始末,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簡單說:「原來如此。」
「因此那附近是很安全的,不用擔心。士林夜市同樣被納入殲滅軍的管理之下,如果時間剛好,回程也可以順路過去逛逛。」夏旖歌補充說。
真是將約會計畫制定得滴水不漏。李少鋒思索著這種時候是否該誇獎一下夏旖歌的服裝,然而回想至今為止和女生單獨出去的記憶,完全無法作為參考,挑了個較為曖昧的方式說:「仔細想想,幾乎沒見過妳穿蒼瓖派隊服以外的服裝。」
「畢竟穿著隊服算是某種宣傳。」夏旖歌伸手撫平褲子皺褶,抿起嘴說:「我派的隊服有開高衩,戰鬥跑動時都不會礙事。蕓雯覺得約會就該穿裙裝,極力推薦,不過我還是認為褲裝比較方便。」
真是富有實戰性的意見。李少鋒暗忖楊千帆幾乎不穿長裙應該也是類似理由,苦笑著問:「今天是約會嗎?」
「……等到結束時,你就會知道答案了。」夏旖歌淡然說。
這個回答感覺可以做各種解釋耶,像是不管自己怎麼想都無所謂,又或者她會讓這次外出變成難忘的約會。李少鋒放棄試探,主動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
夏李兩人搭乘計程車來到烏日高鐵站。
星期日的緣故,北上人潮頗多。李少鋒看著繞了好幾圈的購票隊人潮,正要認命去排隊時就被夏旖歌拉住,表示已經有買好票了。
搭乘高鐵期間,夏旖歌幾乎沒有開口,逕自翻閱著車內月刊。
李少鋒有些坐立不安,想要看著風景又會連帶看見夏旖歌的側臉,持續盯著車內通道或電子告示牌也不太對,只好默默低頭滑手機。
四十多分鐘的車程比想像中還要難熬。
從高鐵月臺抵達臺北車站的大廳後,李少鋒很快就注意到各方視線,扣除被夏旖歌美貌吸引的普通人,大多是殲滅軍成員。李少鋒對此也有些見怪不怪,暗忖今日行程都在他們地盤,做好會被盯著看一整天的心理準備。
「人比想像中還要多呢。」夏旖歌左顧右盼地說。
「畢竟是周末。故宮博物院的話是搭紅線吧。」李少鋒看著手機的簡易路線圖,隨口說。
「鋒郎,無須這麼著急。」夏旖歌微笑著說。
「有什麼其他安排嗎?」李少鋒問。
「總之……先到附近的咖啡店稍微休息吧。」夏旖歌說。
踏出臺北車站時,天空同樣蔚藍,卻也感受到比起臺中更低的氣溫。寒風呼嘯而過。李少鋒拉緊大衣,跟著夏旖歌在街道左彎右拐,片刻來到一間遠離熙攘鬧區、位於巷弄的咖啡店。
店內是美式工業風的裝潢,暗沉中帶著復古懷舊,原木桌和鐵椅的斑駁很有韻味。除了飲品也有提供早午餐的輕食。客人大多都是學生,而且極高比例都是情侶。
夏旖歌滿意說著「運氣好,不用排隊」,似乎已經事前確認過餐點,在服務生帶位後就立即點餐。李少鋒迅速掃過紙質菜單,點了推薦的美式熱咖啡。
餐點很快就上桌。夏旖歌喝了口拿鐵才像是急忙想起來似的將杯子放回原位,拿出手機對準司康、烤蘋果派拍照。
嗯……看起來似乎是她自己想來的場所。李少鋒沒有說出剛剛已經吃過早餐了,隨口問:「妳是不是也很少像這樣到處玩?」
「我平時可是很忙的。」夏旖歌沒好氣地橫了一眼,淡然說:「大多時都待在蒼瓖城內習武練氣、處理派內事務,偶爾外出也是代表我派到其他縣市的門派宅邸參加社交活動,無法隨意走動。」
「派內事務主要在做什麼?」李少鋒順著問。
「主要是處理派內弟子提出的各種日常報告,像是補充備品、例行修練活動的時程、派內儀式的細節、老舊城區的修建申請、城內搬入與搬出住民的名單確認,有時候發生爭執也要出面調解。父親大人相當忙碌,兄長大人和崇予又都不擅長這方面的業務,總是處理得很隨便,從以前就都是由我負責。」夏旖歌說。
這方面的情報倒是講得挺乾脆,然而知道也很難派上什麼用場吧。李少鋒皺眉問:「妳還負責克蘇魯遊戲的事情吧?這麼忙嗎?」
「我派有其他修為更高與經驗豐富的玩家,在克蘇魯遊戲方面,我也只是一名玩家的立場,其他關於戰利品的確認收購、遊戲情報整理是由崇予負責。」夏旖歌說。
「原來如此。」李少鋒喝了口美式咖啡,思考著下一個話題。
「司康和蘋果派,你比較喜歡哪樣?」夏旖歌突然問。
「兩個都是妳點的吧。」李少鋒說。
「網路食記都很推薦,看起來也很好吃才會點……各分一半?」夏旖歌問。
「沒問題。」李少鋒說。
「嗯。」夏旖歌勾起嘴角,一邊用抹刀將果醬塗在司康上面一邊問:「鋒郎在瞭望塔工房裡面又是負責何種工作?」
「主要是打雜吧,畢竟我身為新人。如果樓月學姊有什麼臨時吩咐就去做,大多是處理各種文書作業。」李少鋒說。
「當中也有關於十書的資料嗎?」夏旖歌好奇地問。
這個問題的用意該不會是考慮到自己入贅到蒼瓖派之後,確認是否能夠立即著手處理業務吧?李少鋒暗自揣摩,回答說:「我看不懂中文以外的語言,能夠負責的資料有限。大多都是重點整理,雖然經常出現花費許久從幾十萬字當中整理出來的重點最後用不到,被收到書架一角。」
「在習武練氣之餘還有時間處理其他業務,真是不容易。畢竟你們也會認真到高中上學吧。」夏旖歌說。
「怎麼聽起來妳沒有上過高中似的?」李少鋒問。
「確實沒有,國小、國中就讀市區的學校,高中就選擇在城內自學了,畢竟那樣也方便修練,而且城內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世界,有其他需要就前往花蓮市,倒也沒有什麼不便。」夏旖歌淡然說。
「選擇上大學的修練者也是少數吧?尤其是門派的直系弟子。」李少鋒說。
「畢竟學位沒有太大意義。有別於國中、國小的情況,大學同學幾乎不曉得我的身分,相處起來也算是輕鬆。」夏旖歌說。
「等等,花蓮的普通人都知道妳是蒼瓖派掌門千金?」李少鋒訝然問。
「我派在花蓮市開設許多練武館,駐館武師都是我派弟子,父親大人偶爾也會親自前往指導。不是掌門千金,卻也是館主千金,他們在應對進退自然會有些拘謹。」夏旖歌解釋說。
聽起來,夏旖歌在學生時期並沒有普通人的朋友。這點應該也是武學世家直系弟子的常態,秦樓月也是相同立場,不過她自幼就氣息總量不足,很快就將重心轉為研究;夏旖歌卻是曾經想要爭取掌門之位,這麼一來就必須持續締造功績,因此不能夠在他人面前展露弱點,凡事想辦法獨自解決。
李少鋒感覺從更加深入的一面認識夏旖歌,默默切著蘋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