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宮紫痕線分支走向
在宮紫痕線中,有著最重要的三條分支。
江湖默認的不成文規矩中,有那樣幾項,是比較為人樂見的。
如若某二人,並非有著血緣羈絆,亦非早已言明二人關係為何,絕不更改……那麼,某一方願意選擇與另一方無條件結伴浪跡天涯,便視之為侶。
被淨花上好幾日,狠狠惡補過常識與各種規矩的無名,自然也清楚這些了。
宮紫痕問過無名意願才將她帶出俠隱閣,但他仍然一直很困惑……她到底有沒有想清楚自己應下的選擇是什麼?
在江湖上遊走的日子裡,他一直在試著修復自己的經絡,對他而言這是最重要的事之一,另一方面,則是嚴格督促無名刻苦習武。
無論是想培育出一名好武者、好對手,還是想要養好無名的身體,讓無名重拾武藝都是有必要的。
不過要讓無名學何種內功心法,讓他苦惱過好一陣子。
寒冰神功不能學,讓無名重修望廬訣……她又不肯!
說啥……她和他一樣,都是中途離開俠隱閣,根本沒學到藝成,還是偷跑的!這樣照淨師父教她的內容來看……該算是叛離吧?那她也不能使用望廬訣啦!
在某些點上,無名的固執程度都讓他沒能耐住性子,險些把人直接踢下河去,讓她泡水冷靜冷靜。
好在總能及時想起她沒武功傍身一事,這才阻止了慘劇。
「呵呵……行……我就不信我不能再創出一門你能學的心法與武訣……」宮紫痕妥協了,重新思索如何創建出無名也能學的心法與武訣。
不過想創新,手邊的參考資料就要足夠。
他帶著無名幹起老本行……
「前輩,這是在幹嘛?」無名不明白宮紫痕的舉動。
宮紫痕拎著她潛入許多武館與醫館,到處翻找書櫃裡的藏書與典籍。
「借幾本書看看。」宮紫痕隨口答道。
無名一本正經地說:「前輩,不問而取謂之偷……我們不可以這樣呀!」
宮紫痕一時間無言以對:「你別學楚天碧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和我說話。」他會手癢。
他隨意選了一些書名看似不錯的書,胡亂堆在一起帶走。
路上無名還在碎唸:「前輩……這是別人的東西,稍微看看就算了,還把書偷走……真的不太好啊……」
宮紫痕不耐煩地把書整疊放在她頭頂上,無名慌忙按住,以免書本掉落一地。
宮紫痕挑眉道:「咯咯咯……你這麼煩惱,那就給你一天的時間,把這些書的內容都背下來,我就把書還回去。」
無名苦著臉,把書摟到懷裡,勉強點下腦袋。
背書,行!她能。
至少宮前輩答應會把書還回去了……聽前輩說,以前他都是參考完就隨處亂扔的。
不過前輩偷書的這種習慣,是怎麼養成的呀?
她想問,也就問了。
宮紫痕面無表情地回答她:「以前隨便翻閱楚天碧的藏書,翻習慣了。」
而且翻完從不收拾,楚天碧會唸他,但唸完每回都仍是楚天碧親自收拾殘局。
無名訝異道:「楚閣主從不讓弟子碰他書櫃上的東西呢……打掃時也都會有淨師父或是紅兒盯著。」
宮紫痕沒有接這話,他才不想要這樣的特殊待遇呢。
為了不讓無名繼續騷擾他,他要她立刻開始背書,否則這些書就不會還回去了。
無名只好苦巴巴地翻起書頁,認真記下每一個字。
在「借」書、背書、還書的循環中過了兩個多月,宮紫痕將熟悉的地方都「借」過一輪後,無名才鬆懈下來。
宮紫痕讓無名將書的內容背給他聽,他用樹枝在地面演算創造心法武訣的可能性……
宮紫痕蹙眉諷笑道:「咯咯咯……還以為有什麼好借鑑的內容……結果都是垃圾。」
他煩躁的把地上畫的內容用腳抹去,示意無名跟他走。
「去哪?」
「再回一趟廬山罷……小道恆說過可以讓你學他們仙風觀的心法。」順便借點道恆與楚天碧的藏書──這宮紫痕就沒講。
冥宮之亂已平定,想來現在俠隱閣應該還算安穩,回去晃晃也無妨。
「喔……宮前輩,你帶我出百草廬時,怎就沒想到?而且道恆師父真的會很生氣的。」無名隨口一提。
宮紫痕沒好氣地用手臂拍拍她的腦袋:「閉上嘴,走。」
他怎麼會想到她會這麼固執!?道恆都沒說她不能用望廬訣了,她卻自認為不可以。
總不會要聽楚天碧親自發話說可以,她才肯學吧。
他完全不相信,發生在楚天碧眼皮下的事,道恆與他的對話……楚天碧會一點也不知情。百草廬中的對話,分明是透過道恆的嘴,在對宮紫痕傳達楚天碧的意思。
宮紫痕把無名安置在廬山山腳下,獨自上山去尋道恆討要心法。
無名本還想跟上,宮紫痕一句話就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你沒武功。」上下廬山的路並不好走,一起上去太花時辰了。
無名氣呼呼地轉身找好一處角落,蹲在那裡扮蘑菇,讓宮紫痕速去速回,她就不、拖、累、宮前輩啦!
悄悄潛入百草廬喚醒道恆後,宮紫痕無視道恆的怒火,左耳進右耳出,自顧自翻找道恆的醫典,並開口跟道恆討要仙風觀心法。
道恆疑惑道:「啊?那丫頭真把望廬訣忘光啦?」
宮紫痕聳肩邪笑道:「咯咯咯……她說她跟我一樣是叛出俠隱閣的逆徒,不可以繼續使用望廬訣。」
道恆用小指掏掏耳朵:「哈?誰跟她說她是叛徒的?她分明是被你給誘拐綁架的!」
宮紫痕哼笑:「不是我。你動作快點,她還在山腳下等我,這附近並不平靜。」
俠隱閣不只朋友多,敵人更多,廬山附近終年圍繞著一群不明來歷的江湖人士。
道恆怒道:「你把傻女娃兒一個人放山腳下!?」差點氣暈過去。
理智硬生生讓他撐住,不至於吐出一口老血,他匆忙把一些藥丸藥方和隨手寫下的仙風觀心法,胡亂塞進一個包裹裡,狠狠拍在宮紫痕胸口。
「快滾!藥怎麼吃,都寫好了。你快點回她身旁,否則她出任何事情都算在你頭上!」道恆催促他趕緊下山。
照他的意思,最好是把無名送回百草廬養一陣子再走,可是老楚讓他凡事都順宮紫痕的意思……
等宮紫痕走後,道恆才臭著張臉整理凌亂的百草廬,清點剩餘的藥材。
「嗯……嗯!?山人我的書呢!?」別看道恆總把自己的地盤弄得一片凌亂,他的東西在哪,他都能一眼找出。
道恆的怒吼沒能傳到宮紫痕耳中,他早已換了位置,優先光顧未明樓,一眼瞧出哪個書櫃是楚天碧最愛的,直接選擇那個書櫃「借」書。
「我瞧瞧……怎麼選好呢……咯咯咯……嗯……就選和她交手過的次數之倍數吧。」宮紫痕照著自己的想法,把該倍數的書都取走。
他本還想去藏經閣裡也挑幾本,可惜藏經閣的機關術他不懂,此處又有機關人守衛,以及俠隱閣弟子巡視,打起來動靜太大,只好放棄此處。
書「借」太多,他又從食香軒「借」走一個大食盒,用來裝那些書冊。
等他下山後,道恆抓著楚天碧的衣領鬼吼鬼叫,抱怨宮紫痕偷他藏書!
楚天碧淡然點頭淺笑:「道恆,我的藏書,也被偷了呀。」
道恆抓狂地說道:「你自願給他拿的,算甚麼偷!山人我的書卻不是呀!」
楚天碧安慰他:「道恆……你看看缺甚麼,我請弟子去添購回來可行?」
道恆欲言又止:「這……不是買不買得齊全的問題……你知道那小子拿的書……他……」
不行,道恆說不出口。
他把有些書冊,換上假書皮……混在普通醫典裡頭藏著,那些內容不適合一般弟子。應該也不適合宮紫痕他們……
楚天碧沒有追問,轉身清點起自己少的書冊。
他清點完臉色也不好看了……
道恆幸災樂禍:「怎麼?你也少了不能拿的書?」
楚天碧搖頭:「紫痕錯拿了我的日札。」
道恆「噗」一聲,瞪大眼睛:「你在上面寫些啥?不對啊!哪有那麼剛好!日札和正常的書冊長的也不一樣啊!」
楚天碧惆悵道:「我用俠隱閣閣規的外皮包裝著,紫痕不該會選擇它才是……」
宮紫痕最恨的就是將他變成俠隱閣棄徒的閣規,怎麼會拿取書名為「俠隱閣閣規大全」的書冊?註1
怪就怪楚天碧沒猜到,宮紫痕居然會用那般隨興的方式選書……根本就沒看書名。
道恆哭笑不得:「你也用假書皮?」
楚天碧沉重地點頭:「希望紫痕看見書名便燒了那書罷。」
為了讓氣氛輕鬆些,道恆還是把宮紫痕拿走甚麼樣的書跟楚天碧說了。
楚天碧微微訝異後,卻顯得有幾分高興:「看來我那日札不會影響到甚麼了。」
道恆沒聽懂他的意思,但他早就習慣楚天碧這種打啞謎的說話方式,便毫不在意,更懶得猜測。
等哪天老楚想說了就會說了,道恆如此想著。
宮紫痕拿著大食盒與包裹下山,回到方才無名變成一顆蘑菇的位置,就看見她被一群怪人團團圍住。
他低下眼,直接插入眾人之間,把掛在手臂上的大食盒與包裹遞給無名。
「你是誰啊!我們和這位姑娘正在說話呢!」一個急性子的人開口說道,語氣顯得不怎麼好。他說完話再抬頭看看宮紫痕,才發現這人怎麼特別高大,還邪氣十足……頓時有些腿軟。
宮紫痕掛著邪魅的笑容開口:「咯咯咯……說些什麼?也和我分享分享呀……呵呵,我可是很好奇呢。」
無名拿著東西,艱難地伸出手拉宮紫痕的衣角:「前輩,他們是在向我問路。」
宮紫痕環手於胸,不以為然:「你一看就不是當地人,找你問路?咯咯咯……就你這小傻子會信。」
他動動腳踝,預備隨時出招。
呵呵……居然被道恆那懶鬼說中,讓小傻子離開視線才多久,她就能惹上麻煩。看來他是片刻也不能離開她呀。
無名不解地歪著腦袋:「可這裡是廬山,我認得路啊!」
好歹曾是俠隱閣弟子,廬山一帶她還算熟悉。
只是那些人問的村名,她沒聽過,才呆呆站在原地,思索了好長一段時間。夏侯煥當年圍剿的村子裡,並沒有這個名字,是漏掉了?還是這村子是最近新建立的?畢竟她離開俠隱閣一年多了呀……其他夥伴早都藝成離閣了呢。
若不是這一年中,宮前輩都沒能創出適合她的功法,他們也不會回到廬山來。
宮紫痕笑著抬手放在她的頭頂上:「咯咯咯……你這吸引麻煩的特質倒是有趣。」
獨自和她相處的一年中,他倆遇上的小事件頗多,這回這樣的事並不算大問題。
他沒有把事情掰碎講解給她聽,反正他能擺平這些人。
那群怪人沒有多大耐性,宮紫痕不過和無名多說了幾句話而已,便讓他們選擇卸下偽裝,拿出武器和二人翻臉。
無名表情很驚訝:「啊……宮前輩,原來他們真的不是要問路的呀……」
宮紫痕笑得開懷,和小傻子在一起,不管遇上什麼事都很有趣。
他一個人行走江湖時,根本沒人敢找他麻煩。畢竟他一看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樣貌。
「咯咯咯……去一邊待著,我陪他們玩一會兒就好。」
無名知道自己失去武藝後只能依靠五炁朝元,但這不是好習慣,便乖乖退去一旁,像平時那樣,旁觀宮紫痕一人對抗所有歹人,學習一些他出手時值得學習的技巧。
這幾個二流子合力都不是宮紫痕的對手,他沒幾下就覺得無聊了。
「唉……無趣……真無趣呀……」一腳把最後一個二流子踹開後,宮紫痕聳著臉走到無名面前。
那群人掙扎著起身,互相攙扶著逃走了。
宮紫痕微微低頭和無名對視,認真道:「你得快點把武功重新練起來……呵呵,否則我就只能回來住在徹骨泉附近,三不五時找俠隱閣的人玩玩了吶。」
他已經忍了一年多,身上的武者之魂一直在蠢蠢欲動。
別的門派他不好找人切磋,只有楚天碧所在的俠隱閣,是他能任性的地方。
無名頭皮一麻,瘋狂點頭:「我會好好習武,前輩你冷靜點呀!」
宮紫痕的玩法,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強度,若宮紫痕又去找春校弟子麻煩,肯定會有失手傷人的時候……無名寧可自己多吃點苦,也不想他又和俠隱閣起衝突。
她試圖改變話題:「對了,前輩,這大食盒裝的是甚麼呀?你偷……呸!你去大食堂領了弟子膳食麼?」
宮紫痕勾起嘴角:「咯咯咯……又想指責我偷東西?你以為楚天碧不允許,我真的能從俠隱閣順出啥東西?我該為你如此看得起我感到高興。」
他沒原諒楚天碧,但是他也不會再否認,他對楚天碧的瞭解之深刻。
無名低下頭:「喔……那前輩是給我帶吃食麼?」
宮紫痕一噎,他又忘了小傻子需要吃飯……沒有內勁後更是需要一日三頓的吃。
沒聽見回應,無名狐疑地側過臉看他,然後往下看自己提著的大食盒,伸手要打開蓋子。
宮紫痕眼疾手快按住盒蓋:「不許開。」
無名大失所望,她從宮紫痕的反應中猜到了,這裡頭並不是食物。
宮紫痕沉默片刻後,為了緩解尷尬而說道:「我知道這附近有一間便宜又好吃的小吃店。」
無名臉上寫著:喔是喔,臨時胡扯的小吃店是吧。
宮紫痕無奈地在前方帶路,他真的知道有這麼一間店呀!
內勁再強仍要吃飯,到楚天碧那種程度,最多也只能撐三個多月不吃東西。他的內勁弱於楚天碧,偶爾便會選擇在那間店用膳。
雖說他一年沒在廬山居住了,應該也還沒倒閉……吧?
走到宮紫痕記憶中的地點後,他慶幸著,幸好這間店尚在經營,宮紫痕終於感覺討回點面子。
但這尷尬的感覺久久不能散去,他便一直不肯讓無名打開大食盒,也不主動打開它。
反正有道恆給的包裹,便能讓無名重新修練武藝了。
大食盒……就這麼被拋在腦後,過了好幾年才被開啟。
第一條分支:
宮紫痕弄不明白無名的想法,乾脆將無名當作寵物養,共同習武,日常切磋,精心照料,直到她天人五衰,臟腑枯竭而亡。
他一生都沒找到方法恢復手腕上的經絡,但新創的腿功還是讓他在江湖上有一戰之力,武力值不容小覷。
無名死後,他沒有再尋得別的人生樂趣,連無意中獲得絕世武功亦沒能使他心情振奮,他就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第二條分支:
看到無名和幾名孩童按照身高跪成一排,低下頭一臉無辜的模樣……宮紫痕真不知該擺出哪種表情。
他平靜地站到無名面前,居高臨下地問:「說看看,這回又怎麼了?」
無名睜著澄澈大眼,誠懇地說:「前輩,這次真的不能怪我呀……我只是和他們玩了一會兒捉迷藏……後來,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複雜了。」
聽到無名說的話,其他孩子爭先恐後地搶著解釋。
「叔叔,不是姊姊的錯……是有奇怪的人想抱走阿山,姊姊為了保護阿山,才和那人吵架的。」
宮紫痕太陽穴一跳,喊女娃兒姊姊,喊他就是叔叔?他自習武以來面容就沒老去過,只有髮絲偶爾會染上幾根白。
他抱著無名離開百草廬時,各方皆以江湖規矩默認他倆確立俠侶身分。一個喊叔叔,一個喊姊姊,這不差輩分了?
哼呵,按照俠隱閣的輩分來算,他和無名可是師兄妹呢。
咯咯……算了,和小孩子計較沒意思。
宮紫痕那一點不悅,一下就翻篇了。
在眾人七嘴八舌、東拼西湊下,宮紫痕總算聽明白他們的遭遇。
「咯咯咯……你和那群娃兒玩鬧,中途捉人販子,我能想像……那你能否告訴我,這長長的賠償單是怎麼回事?」宮紫痕把一張寫滿損害物件金額的單子拍在無名額頭上。
無名低頭對手指,怯生生抬眼偷看宮紫痕的表情,用如同蚊蚋的聲音說:「那人故意引我去人多的地方想甩開我,我一急就直接從正中央踏過去追,我也沒注意到途中破壞了這麼多東西……前輩,不要生氣,我有跟他們好好道歉,他們也說情有可原,在賠償金額上給我折扣了。」
宮紫痕邪佞一笑:「賠償?折扣?小傻子,你救的人是他們鎮上的孩子,沒反過來跟他們收保護費就不錯了,賠償?呵呵……就你一個人會認為需要道歉賠償。他們竟敢欺你不懂江湖規矩……賠償……哼呵咯咯咯……讓他們來找我討,我看哪個人敢開這個口。」
無名急道:「可是──」
宮紫痕挑眉瞪她一眼:「別可是。就算要賠償,那他們討要的對象也該是賊子或那個……小娃子,你剛剛說無名救的誰?」
一旁的孩童答道:「阿山,姊姊救的人是阿山。」
宮紫痕頷首:「或阿山他家的人去賠。小傻子,聽明白了沒有?」
不然都讓救人的人負責賠償,誰還要救人?
無名眉頭緊蹙:「可是──」她在俠隱閣時,就一直是這麼做的。
沒人跟她說這樣不對呀。
宮紫痕彎身將她拉起:「別可是。你不是說俠隱閣那群人有跟你提過江湖規矩了?沒提到這些?」
從她陪宮紫痕跳河後,她的江湖歷練就中斷了,對人心險惡完全沒有半點體悟。
她和宮紫痕行走江湖時,總胡亂相信別人,三不五時就衝動鬧事。處事風格那是一個天真無邪……
宮紫痕有時都會想,他到底是從俠隱閣抱走一位俠侶,還是撿回一個女兒?
他總覺得自己在養娃兒似的,有操不完的心。
越想越氣,夜裡等無名熟睡後,宮紫痕悄無聲息地到鎮上繞了幾圈,把在單子上留下討賠訊息的店家都砸了個遍。
這下他才心情舒坦了,帶著滿意的邪笑,回到他們落腳的客棧,運起輕功從窗戶翻入屋內,躺回無名身邊入睡。
一早醒來,無名就聽見客棧裡的人都在討論昨晚發生的怪事……
她越聽越覺得奇怪,忍不住低聲詢問身旁的宮紫痕:「宮前輩,他們說的事,跟你有關麼?」
宮紫痕沒有隱瞞,邪佞一笑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無名扶額嘆氣:「前輩……不是說好了不幹壞事麼……」
宮紫痕把一顆肉包子塞到她嘴裡:「這不是壞事,只是稍微警告那些自以為能占便宜的小人,別總那麼多心眼。」
他就是這狂狷的脾性,誰想從他身上占便宜,不如早點洗洗睡,夢裡啥都有。小傻子是他護著的人,誰占小傻子便宜,也等同在跟他作對。
無名聽完氣鼓鼓地啃著包子,三不五時瞪宮紫痕一眼。
宮紫痕便樂呵呵地欣賞她不停變化的表情。
「請問……昨日是二位俠士救了我家阿山嗎?」
在無名對著宮紫痕扮鬼臉時,一道溫柔平和的女聲響起,開口詢問他倆昨日之事。
宮紫痕直接道:「不關我的事,別把我跟啥俠士混為一談,有話你就和她說。」
那女子身著冰清劍派弟子服,款款彎腰朝無名一拜:「我是阿山的姊姊,謝過女俠出手相助。可否請問女俠尊名?」
無名連忙站起身朝她行江湖抱拳禮:「客氣了,路見不平出手相幫是俠者本分,無須行此大禮。我叫無名,呃……算是遊俠罷,你甭稱呼我為女俠,直接喊我名字便可。」
女子驚呼道:「您就是無名女俠!?」
無名有些不知所措:「呃……沒人跟我同名同姓,又剛好都是女子,再剛好都遊走江湖行俠的話……江湖上的無名應該只有我一人。」
女子卻比方才更加拘謹,雙手以冰清劍派至高禮節捧成蓮花狀,高舉過頭頂,深深彎下腰,認真道:「冰清劍派第七代內門弟子曹芳芳,見過恩人。」
宮紫痕在一旁環手挑眉,這情形貌似不單純呀。
當年冰清劍派口口聲聲說,無名偷了他們的鎮派功法天清訣,現在其門下弟子卻對無名畢恭畢敬……呵,俠客……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無名沒像宮紫痕想的那麼多,她慌忙地將曹芳芳扶起:「曹姑娘,任誰撞見阿山那事,都會出手相助。真的不必一謝再謝。」
曹芳芳眼神激動,手腳都不知往哪放:「恩人!掌門交代過門下弟子,誰見著您,都要以最高禮節招待……還有,掌門讓我們轉達,冰清劍派可以無償為您治癒三人,只要不是天殘之類無解的病癥……芳芳願隨恩人使喚!」
無名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在這個鎮上多了一個小跟班,無論她在鎮上逛啥,不小心多誇某個東西一句,曹芳芳就立馬付錢將東西買下,送到她下榻的客棧。
這令她感覺壓力奇大:「宮前輩……曹姑娘是被下蠱了麼?她這樣子……我有點害怕呀。」
她想提前離開這座城鎮了。
宮紫痕眼神微暗,安撫般把手放在她頭上:「咯咯咯……她給你的,你都儘管受著……這是你應得的。」
他不想跟小傻子解釋他猜測到的內容,這會毀去她的純善之心。
無名輕輕點頭:「喔……」
忽然她眼神一亮,興奮道:「前輩,我可以請她治療你的手腕麼?」
宮紫痕眼神一軟,勾起嘴角:「咯咯咯……才三次機會,確定要浪費在我身上?治好我,你就不怕我重蹈覆轍?」
無名認真點頭:「前輩才不會重蹈覆轍呢!你想找人比試,找我便是……還有呀,我們行走江湖,說不定會遇上些熟人……嘿嘿,也可以找他們切磋呀!治好你的手腕,你就不會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了!」
她的武藝是一日千里的增長,如今已能與宮紫痕打得不分上下。就算宮紫痕的手治好後,武功會更加強大,她也不會完全沒有贏面。說實在的,很可能之後都是宮紫痕打不贏她了。
待到宮紫痕經絡完全修復那日,他兩眼發直,死死盯著手腕上殘留的疤痕,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都已經做好這輩子無法重拾爪功的心理準備了……沒料到能有這種機遇。
一旁無名與曹芳芳吱吱喳喳的說話聲,都沒讓宮紫痕回過神來。
當天夜裡,無名興奮地捧著他的手,一邊和他閒聊,說明日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城鎮,去別的地方見識新環境的期盼之情,一邊摩娑他手腕上的疤痕,直呼慶幸他的好運。
「咯咯咯……好運呀……」宮紫痕輕聲呢喃著。
他看向眼前被一圈柔光團住的女子,忍不住俯身親吻她的額頭。
無名愣在當場,房內除了燭火燃燒的細碎聲響外,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其中。
她輕輕眨眼,睫毛微微顫動。
情動之際,宮紫痕將她環抱而起,踏著緊張的步伐走向床榻,將她輕輕放下,單手撐在她的頰邊,彎身吻上她的軟唇。
正常來講,一切皆會順理成章,直到水到渠成……
可宮紫痕眉頭緊鎖,看著眼前淚眼汪汪的她,實在沒辦法繼續下去。
「別哭了,我不碰你便是。」他可沒有強迫女人的愛好。
原來是他一直以來自作多情,她從來就沒有喜歡上他吧。
他打算起身去找掌櫃,再開一間房。
從此和她保持好距離,換一種身分照顧她。
無名收起眼淚,眼眶泛紅,拉住他小聲地問:「前輩,你去哪?」
宮紫痕眼神驚詫,看向她拉住自己衣角的手,若有所思地坐回床沿。
他平靜地問道:「你知道方才我對你……做出何事麼?」
無名愣愣點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是……夫妻之事?」
宮紫痕沉默著不接話。
無名委屈巴巴地道:「前輩,我控制不住淚腺呀……真的很疼……我沒想拒絕你……」
宮紫痕眼神更加深沉了,他才不過撐開個口子,都還沒再進一步,能多疼?
他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問道:「比你第一次爆發五炁朝元還要痛?」
無名用力點頭。
他又問:「比你吸收屍毒與九泉真氣後還痛?」
無名更用力地點頭。
他眼神開始變得奇妙……真那麼疼的話,那他可以理解。
他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快速好轉,所以……她並非完全對他無意呀。
「咯咯咯……那一切還是照舊罷。」
熄滅燭火,二人一同躺平,無名一如往常窩到他的懷裡,絲毫沒有畏懼或異於平時的反應。
他滿意地摟著她,維持這樣便好……他心滿意足地睡去。
多年後俠隱閣公告天下:俠隱閣即將舉行閣主交接儀式,將楚天碧的權力移交給新閣主蕭芊菱,歡迎各方人士前來觀禮。
「前輩~前輩~」
宮紫痕面無表情,把她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拉開,再單手把她的臉轉去其他方向。
「前輩,我們去看看嘛!」無名不死心地重新勾住他的手臂晃動。
宮紫痕盯著她看了幾秒,緩緩勾起含有一絲無奈的戲謔笑容:「咯咯咯……吃定我是麼?」
唉……宮紫痕在心底搖搖頭,更換行走的方向。
看到是往江西的方向,無名開心的表情就沒變過,路上變得加倍歡騰起來。
「呵呵……好吵。」宮紫痕偶爾來這麼一句,卻沒有像他們初相識不久那時一樣,故意走快點想要甩開她。
抵達俠隱閣後,宮紫痕直接表示不想看見楚天碧,他要自行去找點樂子,讓無名一個人進去俠隱閣觀禮。
反正俠隱閣裡不可能發生什麼危險,他等一切結束後再來接她便可。
無名被俠隱閣弟子安排到大廣場旁的觀禮席位後,心中有些失望。
她當年那些同門,除了樓煙雨、姜鴻波以外,都沒有出席這場交接大典。
和二人打過招呼後,她便安靜地觀禮,沒再說過一句話。
典禮結束後,楚天碧一個飛身落在她的身前,擋下她的去路。
她吃驚地張大眼睛:「閣主……呃,楚師父找我有事?」
楚天碧點點頭:「名兒,紫痕沒與你同來俠隱閣觀禮?」
無名告訴他,有是有,但是宮前輩說不想見到楚師父,便獨自跑去附近晃悠了。
楚天碧眼神無奈:「這樣啊……紫痕的手,可好全了?」
無名非常開心地告訴他:「已經好全了!雖說尚餘一點淺色疤痕,不過不是大問題……啊!師父,您的身體……?」
楚天碧淺淺一笑:「為師無恙,道恆與崑兒研究出的方子很有效果……活不到百八十歲,年逾古稀還是能辦到。」
楚天碧微微一動,抬起手道:「為師倒是一直很擔心你的身子,你當年尚未將養好,便跟著紫痕離開了俠隱閣……如今再見,可否讓為師替你把個脈?」
無名毫不遲疑地將手遞過去,楚天碧異常專注地把著脈,面色十分嚴肅。
良久後,楚天碧才放開手,他蹙眉問道:「紫痕的手真的已經好全了麼?」
奇怪,不是替她把脈嗎?怎麼又問宮前輩的手?
無名認真點頭:「真的,是曹姑娘用天清訣治好他的。」
楚天碧疑惑道:「曹姑娘?」
無名答道:「是冰清劍派內門弟子……」
她把來龍去脈和楚天碧說了一遍。
楚天碧認真聽完後,輕輕呵笑出聲:「呵呵,難怪紫痕沒想來找為師麻煩……」
無名不解地偏頭看他:「閣主……呃,師父?」
因為宮前輩的手腕治好了,所以不會生楚師父的氣了,是這個意思嗎?
楚天碧把隨身佩劍卸下,鄭重地遞給無名:「你的身子被紫痕調養得很好,但還是要注意少動真氣,更別經常使用五炁朝元……我沒有甚麼可以給你,這佩劍雖不是名劍,但經過為師多年養護,也算一柄良兵。這劍贈與你防身,就當是給你與紫痕遲來的賀禮。」
無名推辭不受,還有點疑惑:「這──不行啦!師父你還是自己留著這柄劍罷!宮前輩看見我用劍應該不會高興……我真用不上這麼好的劍。還有……當年我們不告而別,師父你不生氣麼?阿賀禮……是指甚麼?」
楚天碧偏開視線,溫和笑道:「名兒,記住你們永遠都是俠隱閣弟子,如此便好。賀禮……你問紫痕罷。呵呵……」
他強勢地把佩劍塞給無名,便如謫仙般飄然離去。
宮紫痕來接無名時,看見她抱著楚天碧的佩劍,原本打算隨手將之丟入俠隱閣的院牆內拋棄。聽到無名解釋說,這是楚天碧給他們的「賀禮」,他才勉強讓她把劍留下。
無名纏著他問:「前輩、前輩,是甚麼賀禮?」
宮紫痕不回答,可他沒想到……過了一個多月後,無名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他只能無奈扶額:「在江湖上,眾人皆默認你是我的俠侶,你說是甚麼賀禮?」
陽光照在無名恍然大悟的臉上,金晃晃的光線反射到宮紫痕眼底,將她充滿喜悅的表情,永遠定格在他的心中。
第三條分支:
在無名而立這年,宮紫痕手腕上的經絡完全癒合了,外面的傷疤色澤極淡,不仔細看,便彷若從未受過傷一般。
他用很多方法測試著手腕,左動右扭,都感覺不到一點障礙。再用真氣環繞手掌,延伸到指尖,也暢通無阻。
他不禁嘖嘖稱奇:「咯咯咯……小道恆私藏的醫書,看上去那般胡鬧瞎扯,沒想到當真有用。」
幾年前他耐不住無名的軟磨硬泡,和她一同回到他們在江西購置的小屋內,將那個裝滿書冊的大食盒打開來看。
「怎麼全都是書啊……」無名興致缺缺,直接走到一旁攤平,躺在地上發呆。
她原本以為除了書以外,至少會有些什麼有趣的東西,才一直吵著讓宮前輩帶她回來開箱。
宮紫痕沒理會她的反應,將書一本一本拿出來分類,仔細擺放整齊。
雖然不用急著創造新的功法了,但想辦法給她調養身體,還是重中之重的事。
也許從道恆與楚天碧那裡「借」的醫書,能有方法恢復她的精元,延長她的壽命。
「嗯?《俠隱閣閣規大全》?哼呵……不小心拿到一本垃圾……」宮紫痕將這本單獨拎到一邊,丟得老遠,任其在角落積灰。
《俠隱閣閣規大全》還特別厚重,他疑惑了一下,稍微回想俠隱閣閣規,當年閣規有這麼多嗎?想久了只覺厭煩,也就不再去想。管他呢,他又不是俠隱閣弟子了,閣規再多都管不著他。
「我看看還有啥……嗯……嗯?」宮紫痕停下動作,拿起一本醫書翻閱著。
「咯咯呵呵呵……小道恆居然玩這種換皮的把戲。」宮紫痕翻看後,就知道這是一本表裡不一的書冊。
他又檢視了好幾本從道恆那順走的醫書,果然不只一本被換過皮。
他默默翻閱著各種披上假書皮的典籍,越看表情越古怪。
道恆這個懶道士,收藏這種書真的沒問題嗎?還隨便亂丟在百草廬各處?以為換個書皮就萬事大吉?如此更可能被弟子誤取吧?宮紫痕在心底瘋狂吐槽。
他沒聽說過仙風觀弟子不能嫁娶,但也沒聽說過哪個仙風觀弟子,思想開放到這種程度。
因為他的表情實在太奇怪,無名漸漸被吸引過去。
她靜靜站到宮紫痕背後。
宮紫痕瞬間闔上手中的書,將它塞入其中一疊書冊的最底下,繼續分類那大食盒中的書冊。
「前輩,你的舉動很可疑喔。那本書我不能看麼?」無名坦率地問。
宮紫痕考慮了一下,回答道:「咯咯咯……可能不只這一本不能看,你還是去一邊繼續神遊罷。我收拾好再叫你。反正你分明就對看書興致缺缺,別以為我沒注意到。」
沒經歷過社會毒打的人,都有種喜歡找事兒的毛病,越不讓她做,她就偏要做。
她趁宮紫痕不注意,將被壓到底部的書冊順走。
她才翻開前兩頁,就發現書名和內容並不相符。
外表寫著「黃帝內經素問」,這她很熟悉,道恆師父講解過裡頭的一些經典內容。
但裡頭的開篇,卻寫著「素女經」,她敢肯定《黃帝內經素問》的開頭不是這樣寫的,她可是背書小能手呢。
好奇心驅使她往下閱讀,她注意到除了正文外,文章的行間空白處有許多夾註,這字體看上去懶洋洋的……她一看就知道是出字道恆師父之手。
翻閱幾頁後,她就看入神了。
「奇怪……若照道恆師父的夾註來看,按此書行止……可延年益壽,修復軀體損傷……為甚麼師父從來不提起此書內容呢?」無名百思不得其解。
裡頭很多內容她都看不懂,只粗粗瀏覽個大概,全靠猜。
她正在思考,宮紫痕卻拿著一本捲起來的書冊朝她腦袋上打下去。
「呵呵……讓你別看你偏看。」
無名按捺不住好奇心:「前輩,你方才也看過這書的內容,你覺得為何道恆師父不讓我們知道有這類的醫書呀?」
宮紫痕面色如常,不疾不徐地講解道:「道恆看似懶散,實則在面對醫理時嚴謹非常……這些內容靠他自己根本無法驗證,他才不會將自己都不確定可不可行的東西教給弟子學習呢。」
而且這種東西……真的能教嗎?若被發現四處傳授此文,還能不讓江湖通緝,可就奇也怪哉。
無名提問道:「前輩,那我們可以嘗試看看可行與否麼?」
宮紫痕咳嚋連連:「咳咳咳……咯咯呵呵呵……你背著我飲酒了?」不然怎麼說胡話了。
與她同遊江湖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發現她的不少弱點,其中就包含酒量奇差這點。
無名氣惱道:「我才沒喝酒呢!」
宮紫痕嘆氣道:「你知道這上頭寫的啥?你就胡亂問。」
無名以自己的理解,試著解讀內容後說給他聽。
宮紫痕連連搖頭:「小傻子,這上面說的是房中術,才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正經八百的醫學交流。」
他乾脆用大白話將整本書的內容說給她聽,只見她十分認真聽講,面上卻一點羞赧之色也無。
唉,小傻子根本就沒開竅,哪懂得害臊。
既然如此,那也不用避諱她,這些雜書,她愛看就看吧。
他們在江西又停留了好一陣子,因為無名想將他帶回來的書都看過一遍。
「先前不是沒興趣看書?」他問。
她理所當然地答道:「先前不知道,裡面有著或許能讓前輩恢復經絡的辦法啊。」
等她翻到一本七成都是房中術圖解時,她才明白先前她們討論的內容,實際上如何進行。
宮紫痕傻眼道:「敢情你先前都在裝明白?」
無名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怕她老實說自己聽不懂,前輩就不讓她繼續翻閱這些書了。
弄明白後,無名堅持要嘗試,以素女經與其它這些未經驗證的內容,來試著治療他的手腕。
拗不過她,加上橫豎吃虧的又不會是他……反正他倆算是俠侶,而且他也希望這些內容是對她的身體有益的,真的能達成恢復精血,延年益壽的效果最好。他的手……能不能好則都隨意了。
剛開始他經常被她一秒落淚,痛苦不堪的表情嚇住。
但都在她堅持繼續嘗試下去後,慢慢習慣了……她的忍耐力也是一次比一次高。
但是……
「咯咯咯……我就知道這書不靠譜……」
誰辦得到次次都遵循上頭的註釋,嚴格控制自己的衝動?完全把房事當成武功來練……
他往往沒能忍住,導致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他們都以為這不會有成效了,可每過幾回房中術,他的手腕就感覺好上幾分。
直到他完全康復,他都還難以置信,這些破書的內容居然是真的?那小傻子的壽命,是不是也順利延長了呢?
這仍是無法驗證之事,但他從此更加嚴謹地在面對房中術的實踐,再也不敢讓自己順從獸慾,任意行事。
醫書上說怎麼做,他就怎麼做。
在他手腕經絡恢復的一年後,某日清晨醒來,就看見懷中抱著的小傻子,眼也不眨,光盯著他看。
「幹嘛一直看著我?」他有些不自在地問。
無名稍微紅了臉,這讓宮紫痕心中直呼天下紅雨,這小傻子居然會臉紅了!?瞧上去還挺可愛的。
「前輩……原來……我真的心悅於你啊……」她一直認為楚閣主和淨師父多心了呢。
「哈?」雖說突然聽見小傻子的告白讓他很高興,但他同時也很不滿,難不成小傻子和他同床共枕、紅浪翻滾這幾年,都是用神愛世人、犧牲奉獻、研究真理的心態?
無名沒發現宮紫痕情緒不對,自顧自說道:「昨天睡前我看了一本新買的話本,上面寫說,面對非己心悅之人,根本無法容忍對方的觸碰。夜裡醒來時,我想像了一下,若是旁人……噁……真的不能容忍呢……」
宮紫痕面無表情反駁:「呵呵,說不定你只是習慣了我。」
他絕對不會去信,接下來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
結果無名沒有提出任何加強自身觀點的言論,只是好奇地盯著他看,然後直接問道:「那前輩,你只是習慣了我?」
宮紫痕頓時氣焰全消,緊緊摟住她:「咯咯咯……你可真是機靈鬼……」
換無名一臉面無表情地道:「你說我是傻子。」
宮紫痕親暱地蹭蹭她的臉:「行,在大道與我之間,選擇我的小傻子,我心悅於你。」
又過了一個月後,他倆在打掃屋子時,無名撿起那本被灰塵掩埋多年的《俠隱閣閣規大全》。
「咳咳……前輩,這裡怎麼會有一本俠隱閣閣規?」無名好不容易才將書本上的灰塵拍乾淨。
宮紫痕隨口答道:「拿錯了,直接燒了罷,閣規這玩意兒,肯定要幾本有幾本,不用刻意送回去。」
他們早就商量好,要把借用多年的那些書,送回去俠隱閣給楚天碧與道恆。
原本宮紫痕沒想過要還的,可是他的手腕神奇地治好了,那讓這些書失傳便有些可惜……無名便勸他把書還回去,順便提示道恆師父,書的內容確實有作用。
無名點點頭,拿起《俠隱閣閣規大全》,順手翻開來看。
「快點扔出去燒啊。」宮紫痕催促道。
「等一下……我就翻幾頁瞧瞧,當年淨師父說的內容,好像沒有這麼多啊……還是這本刻意把字體往大了寫?」
宮紫痕只好任她去。
「咦──!?」
聽見無名的驚呼,宮紫痕挑眉靠近她,低頭往她手上的書看去。
「嗯……?」宮紫痕奪過她手上的書,認真翻閱起來。
沒料到這本也是換皮書呀。
咯咯咯……居然是楚天碧的日札?
那他「借」走這本書時,楚天碧豈不是氣得半死?
想到這點他就很快樂,笑意漸深。
但翻著翻著,他就慢慢變了臉色。
他咬牙切齒地道:「楚天碧──我要宰了他!」
手上的日札都快被他揉爛了,他氣得渾身顫抖。
無名不知道他看到啥內容,突然這麼生氣。
該不會是楚閣主在裡頭寫宮前輩壞話吧?
但是宰了楚閣主這種事……可不能真讓前輩去做。
無名撒嬌道:「前輩,說好了不做壞事的……你真對楚閣主生氣的話,咱們一起去揍他,套他麻袋……但是殺人甚麼的……就不要罷。好不好?」
宮紫痕忍著氣,似笑非笑地問:「你和我一起揍他?」
無名點點頭,慢慢將臉靠在他的手臂上:「嗯!我站你這邊一起欺負楚閣主!」
她抬手握拳,一臉誠懇的樣子。
看她的動作,宮紫痕忍不住笑了。
「咯咯咯……一起揍這點還是算了……離經叛道之事我一個人做就足夠了……你只要乖乖替我搖旗吶喊,在旁邊看我怎麼勝過楚天碧就好。」
若楚天碧沒在日札中造假,那無名便是楚天碧之女。
他沒想忽悠讓無名做那套生父麻袋,極盡喪天良之事。
可只要想到無名和他浪跡天涯,都可能是楚天碧對他的補償,他就真的如鯁在喉,一口氣嚥都嚥不下去。
無名茫茫然點頭:「那咱們甚麼時候去還書?」
順便揍楚閣主給宮前輩出氣……呃,前輩不同意她出手,那就只能順便觀看宮前輩與楚閣主切磋。
宮紫痕沒好氣道:「全都燒了,沒一本有用的。」
「欸?可是前輩的手……」無名很不解。
宮紫痕彎下身緊緊摟住她:「我能好……是因為你。」
他的觀察力根本不夠啊……居然沒發現自己的傷勢在轉移到她身上。
楚天碧在日札中寫下他與姬憐容相識相戀的過程,還寫明了姬憐容的特殊之處。
姬憐容乃巫族人,巫族女性可藉由自身軀體與特殊咒文轉移愛人的傷勢,若沒有與咒文搭配,也可藉由房事緩慢轉移愛人的傷勢。
在他身上發生的奇跡,根本不是道恆那堆房中術的功用。
他們一直沒發現傷勢轉移的狀況,則是由於無名那五炁朝元之體,五炁朝元恢復自身傷勢的速度奇快,加上他們是以房中術緩慢轉移傷勢,沒特別注意根本察覺不到異常。
若是配合咒文一口氣轉移傷勢,那早就被宮紫痕發現了。
加上道恆那堆偏門醫書的巧合……宮紫痕都氣笑了。
他鬆開無名,讓無名輕輕倚靠在他身上,他則將書舉高,繼續翻閱下去。
看著看著,他又轉怒為喜。
「咯咯咯……居然……是這樣呀……」
楚天碧寫說,巫族此法,只對相愛之人有效。
想想也是,若非如此,巫族早就被全天下的男子想方設法捉住私藏,淪為禁臠了。
即便如此,活著的巫族女子還是少見,通常他們都是因替愛人承受嚴重的傷病而亡。
宮紫痕放聲大笑,替無名惋惜,她居然有這樣一位父親。
都不確定他們是否相愛,就先把人送給他?
「前輩?」無名偏頭看向他:「那書……是楚閣主寫的?他到底寫了甚麼,讓你如此氣憤?」
宮紫痕抿著嘴,沉默不語。
楚天碧明知道他想讓小傻子延年益壽,卻偏偏讓他成為那個損害小傻子壽元之人……
「呵呵,你不用知道。等過幾日,我們便一同上廬山去,讓你瞧瞧我是怎麼打趴楚天碧的。」宮紫痕額角彷彿有青筋浮出。
宮紫痕說完,獨自一人將所有的書抱去門外燒了。
他一直惱怒到修理完楚天碧(分明是又被楚天碧打趴下),道恆親自來找他談話後……
宮紫痕神色怪異地聽道恆解釋著。
「小道恆……你是說你那堆醫書,寫的都是真的?只是助益對象只有女方?」
道恆唉聲嘆氣地道:「對啊……假的我收著幹啥?所以你幹嘛燒山人我的書呢!你知道寫夾註多累人麼!而且那些書好些都是孤本,你給我負責默出內容來!」
宮紫痕心平氣和地牽著無名的手,跟隨道恆回去百草廬,一起把那些書的內容與夾註都默寫出來,還給道恆。
道恆懶洋洋地趴在案上,打著呵欠道:「好啦……沒事你們就下山去罷……再過兩年我就不會待在俠隱閣了……有事請教就到黃山找山人我罷。但沒事就別來吵我……聽清楚啦……劃重點,沒事別來!」
宮紫痕也沒想繼續和無名待在俠隱閣裡,就算百草廬建立在旮旯的地方,那同樣是在俠隱閣的範圍內啊。
道恆講解這些內容,對宮紫痕而言是意外之喜。
他一臉春風如意的神情,將無名打橫抱起,足下用力,飛過院牆,朝他們的住處歸去。
他們走後,楚天碧又悄悄冒頭。
道恆勉強抬起眼皮,瞟他一眼:「姓宮的的確是看了你的日札啊……」
若不是楚天碧急匆匆找他出面安撫宮紫痕,他都還不知道原來那傻女娃兒竟是老楚的親生女兒呢。
楚天碧無奈一笑:「原本想瞞著他們,不過看上去,紫痕沒讓名兒知道。」
道恆沒好氣道:「你這不廢話!誰會開口講這種事破壞自己與心儀之人的感情啊!」
楚天碧卻道:「我本以為紫痕會因為對我的怨恨,將這件事捅破……若名兒恨我,他應該可以從中獲得滿足感。」
他停頓了下又道:「不過看來……紫痕對名兒的喜愛,比對我的怨恨還深,這才讓他願意捨棄此種,能加減造成我痛苦的報復方式。」
道恆懶懶搖頭:「山人我看不見得唷……說不定只是對你的冷情與手段感到絕望了……你……呃……」
道恆嚥下髒話,繼續說道:「你那些行事作風,連山人我都看不下去,真……他……呃……過分!」
能讓一個修道之人,還是連發脾氣都懶的道恆動怒,一直無意間飆出髒話,就知道楚天碧的行徑多使人憤慨。
「哼,你別待在百草廬這礙山人眼了……山人都快給你氣到破戒了!」道恆大手一揮,把楚天碧轟出百草廬。
楚天碧望著關上門的百草廬,無聲嘆息。
「我自己就是愛人而不自知者……怎麼會不清楚名兒是否真已動情呢……」他低聲喃喃道。
若不是他能確定名兒心悅紫痕,他才不會安排這樣一局,將二人牽連到一塊兒。
可惜他騙人太甚,範圍太廣,沒人相信他是真心想為子女與弟子做出最好的安排。
就像當年,他發現自己確實愛上憐容時,早已和憐容因道訣別。
但憐容卻從未懷疑過他對她的感情……呵,巫族的神異之處,竟可用以證實他們曾經相愛過。
若他沒有愛上憐容,早就死在那山崖之下了。
便是說……他愛上憐容的時間點,比他發現自己愛上憐容的時間點要早上更多。
憐容從沒想過用這點說服他,讓他相信他們相愛,直到二人訣別,也不曾想以此動搖他的道心,將他留住。
楚天碧感慨道:「唉……巫族之女,總亡於愛。幸好紫痕是個可依靠之人。」
徒弟總有幾分像師父,楚天碧慶幸宮紫痕在情事上,一點都不像他。
「但願紫痕與名兒此後,一生順遂。」
楚天碧低聲禱告,迎著紛落的梅花,緩緩抬步,踏著寂寥的梅影,走往未明樓去。
註1:此時書冊通常採用的是線裝書的形式,特點是由若干張紙張摺疊後用線裝訂成冊。結構一般包括封面、封底和內頁,但不像現代書籍那樣有明顯的書脊(書背)。書的封面和封底是由較硬的紙或薄木板製成,主要起到保護內頁的作用。書名只有封面有,所以宮紫痕隨機抽選時,沒注意到書名是正常的。
童緣同人文化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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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宮紫痕
作者:和楓影子
出版者:蔡言葉
書籍封面/封底:Yu醬/荔枝
內頁Q版插畫:紹卿
人設構想/草圖:和楓影子;圖片細節修正:東方才悔
原作:河洛工作室之俠之道單機武俠遊戲
著作完成日期:2024年06月29號
初版首刷日期:電子書上架2024-07-20
出版年月:2024年7月
ISBN:9786260130459 ( PD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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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所有人物和事件,除了明確來自公共領域者,其他皆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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