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肩膀留下咬痕。
鏡中映出一個整齊的牙印,她用恰到好處的力道啃了我一口,我沒有流血,只是覺得肩頭灼燒般發燙。
我站在全身鏡前,除了肩膀上顯眼的印記,光潔白皙的身體沒有看見一處紅點。
先前我從不讓她留下痕跡。
但她今天看起來特別脆弱,凝視我的時間比以往還長。
所以當她試探地慢慢加大了咬我的力道,我沒有阻止她,反而將她的後背抓得更緊。
她的踰矩和我的縱容。
我今天讓她留下了痕跡,明天可能就會答應她留下來過夜。
一個個小小的慣例被打破,穩固的關係逐漸失衡,共同建立的那些終將一夕坍塌。
被一個人逐漸靠近心防,理應感到羞澀與怦然,我卻僅是害怕。
還沒做好準備的我,不願陷落。
「要走了?」
「嗯。」
想著要劃清界線,但我還是一次又一次約她共度夜晚。
相同的是,我不會在她的房間留到隔天。
我知道只要離開這個房間,我們就從最親密的關係變回陌生人,一切又導到正軌。
「項鍊忘了。」
她拉住我,目光眺向床頭,指示我,而非直接幫我拿過來。
我嘆了口氣,把鞋子脫掉,重新套上拖鞋,繞過床走到另一側的床頭櫃。
「不在這,放在浴室嗎?」
我疑惑,項鍊沒有掛在我的脖子,床頭櫃上也不見蹤影。
她從背後把我的頭髮撩起,掛到肩膀一側。
「幹嘛?」
冰涼的項鍊和炙熱的指尖劃過我的鎖骨,我皺起眉,掠過皮膚的搔癢感覺讓人難耐。
她沉默,小心翼翼在我身後扣起項鍊,幸運草形狀的吊飾順著鍊子滑到我的心口。
比指尖更燙的吻,貼上我的後頸。
我的呼吸和思緒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親近打亂了,正當我要轉身阻止她。
她就退開了,給我一個置身事外的笑容。
搞不清楚她在想甚麼,若即若離的,令人煩躁。
我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主動靠近她,雙唇緩緩接近,停留在可以交換鼻息的距離。
她吻過來,我躲開,也返還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顏。
「過分。」
她笑著說。
「我真的要走了。」
我捧起她的臉,深深吻上去,今天的親吻沒有要欠到明天。
「我送妳,等一下,我拿件外套一起出門。」
她的笑容更好看了幾分,聲音裡的喜悅也感染我。
雖然她從不送我離開,我們又破例了,可是她現在的表情相當可愛。
她的臉蛋用漂亮可能更適合,但我覺得她開心的樣子十分可愛。
我無法拒絕這樣的她。
她的套房離車站大概走路十五分鐘的距離。
她穿了運動風的夾克,我也套了件她的連帽外套。
我們第一次像朋友一樣並肩走在路上。
晚風吹拂,她理了理被吹亂的頭髮,朝我一笑。
她的側臉比以往都好看,貼身的運動夾克讓她看起來像個要去慢跑的大學生。
我的手揣在口袋,想著哪天約她一起去跑步好了。
一秒冷靜過後,我把這日常的想法收了起來,我們不是那樣的關係。
普通朋友都說不上。
「要牽手嗎?」
她對我伸出手。
會躺在床上互相撫摸,會親吻,會做各式各樣事情,可是我們不是戀人也不是朋友。
「路人會覺得很奇怪吧。」
「很晚了,沒人會注意到。」
「為甚麼想牽手?」
「可能跟想接吻的理由一樣。」
「那是甚麼理由。」
或許根本沒有理由,就像我約她只是因為寂寞,只是因為她的體溫讓我感到舒坦。
她聽出我的語氣不是問句,所以沒有回應我,也沒有來拉我口袋裡的手。
她是個聰明體貼的人,總在最適當的時候安靜。
我順應她的溫柔,到車站的路上也不再說話。
「謝謝妳送我。」
到車站後,我向她道謝,想把她的外套還她。
「妳穿著,火車上冷氣很強,下次再還我。」
她在我脫下來前阻止我。
她這種時候特別強硬,我沒有推託,老實地接受她的好意。
火車還有五分鐘進站,我得先到月臺,就在入口跟她分別。
她沒有馬上離開。
過了票口,我匆匆回頭看她一眼,發現她仍注視著我。
我急忙把視線撤回,加快腳步。
頸後被她親吻的地方又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