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年輕的勇者來到了森林深處的一座高塔。
據說這裡住著一名美麗的公主。
這名公主被邪惡的巫婆囚禁著,正整等著王子前來拯救。
雖然勇者沒有考到王子的證書,所以不能自稱王子,但是好歹他也是經過認證的三等勇者,所以勇者還是來了。
他要來拯救公主。
勇者下了馬,走到了高塔下方,然後就開始對著塔頂的房間大喊:
「喔,公主啊,美麗的公主啊,寂寞的公主啊,無助的公主啊,勇者來拯救你啦!」
沒有回應。
「哈囉哈囉,有人在家嗎,請問公主在嘛?」
依然沒有回應。
「公——主——」
一只平底鍋從高塔的窗戶飛了出來,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勇者的頭上。勇者痛得跌在了地上,眼冒金星。
「吵——死——啦——?。。 ?/font>
一道身影從搞塔頂端的窗戶探出來,並非他所期待的年輕漂亮的公主,而是一名禿著頭的老頭子。老頭子有著紅紅的酒糟鼻,像喝了太多酒,鬍子剪得參差不齊,凹陷眼眶像是已經一個星期沒好好睡覺了。
不管怎麼樣,那都不可能是勇者前來尋找的美麗公主。
年紀不對,長相不對,個性不對,性別也不對。
「一大清早就在那裏喊些莫名其妙的,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事情的發展跟想像的不一樣,讓勇者慌了手腳。
「那個……」勇者怯生生地問:「請問這邊是不是住著一位公主?」
老頭挑了挑眉毛,「公主?那是什麼?」
「公主不是什麼,公主是一名女孩子?!?/font>
「那女孩的名字叫公主?」
「不,她不叫公主,她是女孩子?!?/font>
「你一下說他是公主,一下又說她是女孩子,給我說清楚,他到底是公主還是女孩子!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樣,不僅沒禮貌,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嗎?」
「呃……」
老人怒斥,「別在那裏呃來呃去的!給我好好說話!」
勇者被嚇得整個神經緊繃,「她是公主又是女孩子?!?/font>
「所以說,你在找的這個公主,她長什麼樣子?」
「咦?長什麼樣子?咦?」勇者眨了眨眼睛,冷汗滑下臉頰,他開始強迫自己回想曾經在資料室讀過的數據,「根據統計,公主們,呃……公主們的平均身高是一百六十一點五公分,有百分之八十的頭髮是金黃色的。皮膚大概是白皙的。個性可能是溫順的,至少我希望她是溫順的,從平均數字來看,公主們的罩杯……」
老人打斷他,「你一下子大概,一下子可能,一下子平均,然後又給我搬出什麼統計數據,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種方式形容別人的長相的,從剛剛開始我她媽的就聽不懂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你他媽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叫做公主的女孩子長什麼樣子?。俊?/font>
勇者鼓起臉頰,生氣地回應:「她不叫公主?!?/font>
「那她叫什麼名字?」
一陣沉默之後,勇者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回答:「我不知道?!?/font>
老人問:「那她到底長什麼樣子?」
又一陣漫長的又尷尬的停頓,「我不知道。」
「嗄?你跟我說你要找人,然後說你完全搞不清楚她長什麼樣子,又跟我說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說真的,你到底認不認識這個人???」
「我……」一陣支吾之後,「我不認識?!?/font>
「你不認識?」老人皺起眉頭,打了一個嗝?!改悴徽J識她,那你找她幹嘛?」
終於有一個知道答案的問題了,只見勇者清了清喉嚨,舉起寶劍擺了一個帥氣的姿勢,這個姿勢是冒險月刊所統計過的,公主們最喜歡的姿勢。
「我想要拯救她。」勇者說。
結果這句話完全沒有打動老人,反而還惹火了對方。
「嗄?你是有多了不起,為什麼這個公主還需要你這種傢伙來拯救?你在搞什麼啊?不去找一份正經的工作整天在外頭喊著拯救拯救的,然後連想要拯救的對象長怎樣都搞不清楚?你這傢伙是怎樣啊?腦袋都裝些什麼?。恐卸幔俊?/font>
「沒有……不是的!」勇者皺了皺眉頭,怯生生地問:「中二病是什麼?」
老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瞇起眼睛看著勇者,問到:「話說回來,你到底是誰???」
「啊,我嗎?我是一名勇者?!?/font>
「勇者,那是什麼?」
勇者回答:「所謂的勇者——」
老人打斷他,「算了,我不想聽。」
勇者乖乖地閉上嘴巴,兩人就這樣對看著,沉默了一陣子。
勇者怯生生打破沉默:「請問,這裡有公主嗎?」
老人斥了一聲,「沒有,沒見過,我家沒這孩子?!?/font>
「啊,是啊,這樣啊……」勇者摸著後腦勺,頻頻鞠躬道歉:「這樣啊,那……不好意思,打擾了,啊,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勇者強忍著即將掉下的眼淚,一邊說著,一邊後退,就這樣直到退進森林裏頭,直到樹葉完全遮擋住勇者的身影。
但過了一會兒,勇者又跑了回來?!副?,忘記牽馬了。」他毫無用處的又補了一句,「這是我的馬。」
勇者一邊解開綁在樹上的韁繩,一邊說道:「牠是白色的,牠的名字叫雪莉,我知道牠的長相,也知道牠的名字,我跟雪莉已經認識很久了,牠是我媽在我成為勇者那一天送給我的,雪莉是非常非常乖的好馬,牠喜歡吃胡蘿蔔,喜歡在草地上睡覺,牠……牠……」
勇者愈說愈快,語氣愈來愈激動,最後他指著高塔上的老人,崩潰地哭喊道:
「你沒有資格這樣子批評我?。。 ?/font>
說著,他跳上馬鞍。勇者哭著大喊:「駕!」馬兒嘶鳴了一聲,抬起前腳在空中踢了幾下,開始朝森林裡狂奔。
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勇者繼續踏上了他的旅程。
再也沒有人看過這名勇者的身影。
(完)
後記:
這篇真的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寫的,至少五年前了,最近在整理自己的作品,打算寫一篇回顧文,主題是「那些年我沒有完成的故事」,然後就在資料夾裡面發現了這篇。
雖然是廢棄的作品,但是讀著讀著覺得還是挺有趣的,然後就掐頭去尾,把當時想太多的地方通通刪掉,最後整理出了這篇短篇作品。改動的地方只有開頭跟結尾,中間的對話幾乎都保持原樣不動,我覺得這篇當時應該是想要諷刺高中時候的我自己。能夠像這樣進行無情的自我揶揄,說不定就是一種成長的證明。
順帶一提,這個故事中的勇者,後來成為了一名麵包師傅,在一座小鎮開了一間店,曾經的勇者現在是個單純敦厚的老實人,每天天還沒亮就會起床揉麵團,他烤的麵包在顧客之中頗受好評。只是當人家問起過去的事情,會露出尷尬的表情,然後結結巴巴的轉移話題。現在他正暗戀著隔壁花店老闆的女兒,每天都會找藉口送幾根長棍麵包過去,只為了跟那女孩稍微聊兩句。那女孩似乎也對這名麵包店老闆有意思,兩個人的感情正逐漸升溫中,再過不久應該會有所結果吧。
每個人生命中的公主,不一定都被關在遙遠的高塔上,等著白馬王子前去拯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