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閣下而設的精神煉獄》
第壹章 - 靜寂,皆為你所欲也
EP 昨天從不在般若
若然今天永不去
若願明天永不來
昨天從不在般若
在戰火洗禮後的大地上,虛無的沙土上唯有一朵凋萎了的蒲公英,而有個小女孩被其吸引了
面對世間殘酷的她,產生了一個幻稚的念頭 —— 渴望幸福能取代痛苦
殊不知痛苦是無可取代的存在,幸福與痛苦更加不是對立的存在
這就好比要用棉花填充人心的空殼,用血肉彌補機械的人性
所以她一邊祈求著世界能夠更溫暖,希望人性能更堅強
另一廂,女孩割開了自己的頸,讓赤色的雨粉滋潤了大地
而在這片藉由犧牲而重得生氣的大地上,首先長出的生命是野花
金黃色的花,是蒲公英
「我希望自己能夠回到盲目之中,從未意識幸福的存在」
如果我擁有「如果」,這樣一點也不虔誠的祈禱也能實現,作為「神明」的我就能從名為「知性」的詛咒中重獲自由了嗎?
可惜,從噩夢醒來後,是無止境的煉獄
距離聖誕節還有一段時間
在那片白色的森林中,本應該幽靜的環境卻傳來冰沙的窸窸窣窣,若仔細跟隨雪地上的腳印的話,會發現有一個小身影正在雪幕中掙扎著
那處,紅色的雪帽大衣在努力著,拒絕屈服在寒冷中,小小的身軀抱住胸,上身縮成一團,下身則是大步大步向前,踏進會吃掉整個腳跟的厚雪,靠近不遠處的光明,遠離森林的陰暗
戴著護目鏡和面巾罩的樣子有點奇怪,畢竟是個小女孩,衣物飾物和身形的比例不一,使動作有點笨拙
剛這樣説完,只見她這就趴倒在雪中,似乎是被什麼絆腳了
狼狽地站起身,女孩使力搖擺全身,以在大手套裏不靈活的手指拍落染在身上的雪白,抹去護目鏡上的白霧,再不耐煩地弄走跑進面巾的冰冷,讓水霧化為可見狀態
在整理好後,她伸手到大衣的口袋,拿出一個不斷震動的小鐵盒
打開沒有尖角的鐵盒,女孩表現憤怒,反覆按下數字鍵上的紅色鍵,無視螢幕上的訊息,然後把手上這物大力丟向前方的雪堆中,同時口中唸道某些字,但厚厚的防寒面巾完全地吃了她的聲音?但沒有阻止她表達自己的煩燥
再次噴出了白煙,嘆了口氣後,敗犬樣子的女孩以一個更慢的節奏移動著
唯獨不是因為雪積更厚的關係,而是反之
畢竟她已經到達目的地,離開了森林
站了在城市的邊緣
如果我無法承受痛苦的話,請讓我變得可以與世為敵
那怕「成長」的代價是人性、理性,我的知性,還有我的明天
反正這些對我而言,一文不值
要強迫一個人成長的結果,如同勉強快樂的下場,畢竟這是禁止天空持有「憂鬱的藍色」那種荒謬又任性的念頭
但也許自大的人類真的能隻手遮天,在這個不怎溫暖的世界,人類作為冷血動物,缺乏火種的生命只能與環境同化,忘卻「冰冷」的反義詞為何物
「哈啾!」
然後,寒冷制止了沒有意義的思考
城市用最沉悶的一面迎接自己,調戲自己,叫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重度色盲,純灰白的高樓之間沒有半點顏色,就連街道上的大樹都穿上了白帽子,直至步進燈柱的橙黃光中,我才看到天空並不陰暗的原因
抬頭仰望,忽略面前單色的建築羣,確認目的地就在住宅區後方的那處,那處,都市中心的繁華與煩囂正和自己揮手,邀請自己融入那團日夜顛倒的明燈裏
我想答應他們,唯獨是目送了上一班巴士,只好等待個五分鐘,一個人,獨個人在陌生的地方,抵抗著疲勞轟炸,告訴自己不要睡著,要不恐怕外頭融雪的時候,我也還沒到達
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再調幾個鬧鐘,騷擾未來的自己,嘲笑自己趕不上行程時,氣溫卻很配合地降低著,空氣中漂浮著隱形的刺客,一旦眼皮要墮落便狠狠地刺進皮膚,尤其耳根最為敏感
前提是巴士站並非露天,巴士亭有趟門,透明小箱子的設計已經隔走了一陣寒氣,況且腳下的氣槽正為下肢提供暖氣,然而也不足夠,始終是說在顯示班次螢幕的右上角,氣溫的數字是負數
該死的天氣
卻,明明今天還是八月
儘管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但亦很反常態吧?
如果是幾十年前而言的話
我望向螢幕,確認著今天的日期
2216年8月31日
這份焦慮有個名字,叫做「希望明天永遠不到來」
窗外的這個城市叫球磨市,是前日本,現稱日出國,西南部的一個地方 —— 至少?現在是這個名字,儘管之前叫球磨川市,但改名了
即使如此,這地方應該十年前沒分別吧?
理應如此
只不過世界的變化速度卻未見有緩減的象徵,急速改變不斷的一切,眨眼間,童年回憶歸屬之地已經面目全非
自稱「森之都」的熊本,但允許球磨村成了球磨郡,結合八代、西片、球磨川郡,成為了如今在球磨川附近的一個「小城市」?前提是,用現在標準來衡量,要不用過往標準而言,它就是一個標準大型都市,高密度高人口高發展度的大鬧市,更不用說,球磨川附近的這地是一個的旅遊區,簡直無法想像到達後的人海有多麼難受,程度估計大概是另一個熊本市
再次看出窗外,下山的路代表已經越過了分隔住宅區和市中心的山坡,即將進入城市的心臟
望海的城市充滿光污染,就連海的對面,天草、球磨市兩邊陸地包圍住的小離島也是閃耀不止,整個海峽也是對眼睛的破壞
高樓、大廈、摩天高樓就像腫瘤一樣延伸,我猜病變是從商業區開始,那邊的摩天建築羣接連感染旁邊的建築,儘管越離開中心處,建築物平均高度便越低,但工業增生物整體而言也是很嚴重,這個城市已經病入膏肓,昔日的簡樸被繁榮淘汰,要治療什麼的可沒可能了
畢竟連海洋也被感染了,在原碼頭的位置座落了一個沒怎刺眼的海燈籠,金字塔,大型人造建築似乎是某公司的野心,不過慶幸的是那東西並非照原計劃比例建造,不然長崎、熊本合一了
病況何只不樂觀,甚至可以說不治了
硬要說有什麼沒改變的話,就是巴士剛剛經過的那送電?,真的,山下的景觀完全和記憶不一樣,矮房子都被高樓大廈取代,這一切似乎皆是參考了某個我討厭的地方
不過,也許眼前的景象正正體現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是好事嗎?我不知道
總之,這個城市看起來,就是在宣告自己「一定會人來人往」的感覺
「真討厭,把森之都還我,我不要在人海裏游水」想這樣抱怨
但抱怨無用,當初如果早點出發的話,這份怨言可能不會存在,唯獨來到這裏的目的為「工作」時,很難不把事情拖到最後一刻
何況這幾年太陽活動什麼什麼的,所以小冰河時期的此刻,叫人在這種天氣下到處跑真的是會要人命
的確,這副身體體溫超高而耐寒,卻又如何,到底誰人會享受辛苦的感覺,好歹不是和那傢伙同樣是被虐狂,我一點都不喜歡四肢凍得僵硬的體驗,更是討厭被埋在雪地中
沒法子,小個子的身體就是這樣,雪再厚一點的話,恐怕要被活埋,雖則他們都說我有生理上的優勢,但什麼更靈活、新陳代謝較快,個人而言都是頭痛的地方,是說,因為這些特點,我老是被安排到麻煩的地方去,至於真正對我而言的優勢,會被當作兒童而不收車費算嗎?
不用錢乘搭市中心直通巴士?勉強算吧?好歹850日元的小錢?一點也不少呢
擺在目前工作的收入前,雖說日常支出不怎是問題,始終?不久的未來計劃將需要大量使費,我必須要透過最快速的方法,把金錢盡量儲蓄起來
這也是為什麼,我在完成「出差」的主要工作?通宵工作過後還要趕去跑副業 —— 可是日常開銷的來源的說
在這旅遊區工種多了,仍然不代表我的選項多元化了,畢竟「16-12歲女孩」的身份是我的設定,而兒童保護法禁止了絕大部份高收入的工作?例如藍領?才不是「那種工作」?拜託,我還沒有自暴自棄到那樣子
倒是?自暴自棄是真有其事
比如說
我的主要工作?
所以我想麻木自己,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理
沿海高樓十分破壞環境,一來自私地破壞景觀,二來影響風勢,不過當高樓不只一幢時,屏風樓的熱島效應反而將溫度留守下來,使後方的草地公園成為無風帶
真是諷刺,明明如果八月不會下雪,這發展商的招牌絕對會被拆下來抗議
時代變了呢
舊制度倒下,新制度改革,社會變遷不斷,比起說破舊立新,萬物之間的影響婉如在接力循環,要我說例子,我會直指向大海上的金字塔,那處不旦立了一個奇觀,還是人類文明的里程碑
21世紀的藍圖,起初他們以為2110年能有技術建好,他們的猜測部份正確,但是當時的政 —— 資源,社會資源狀況不允許,一度要被遺忘在歷史中
但風水回流轉,藍圖卻得幸了,後來機緣巧合之下,終於被採用,然而沒有和原設計一樣,作為巨型都市,而是作為人造島,接駁著本岸、神隱島和長崎縣,同時也是地方政府合辦的落址、商用及康樂用地??
當然,以上全都是聽那傢伙說的,我沒認真查查看就是了,至少我自認為可信的情況下,他不會慣性地戲弄自己就是了?我選擇相信早兩個星期到達,先行進行視察的他
反正不是沒說服力,確實,歷史和文明發展就是不停打圈,從那裏開始,就會在那裏結束;我在這個地方經歷了童真,也要在這個地方喪失最後一點童真
我好像還未交代清楚自己的工作
我的工作是維穩體制
先把話說清楚,政治不是我最喜歡的範疇,工作不在乎興趣而視乎能力,而我的存在,包括出生、經歷、教育、個人能力,全都是已定的,我「被」擅長維穩工作
現在是二十三世紀,距離第三次世界大戰和第二次冷戰已經好一段時間了,目睹著後者成長的我,了解戰爭的殘酷,正因如此,我才不至於抗拒,而繼續這份工作
所謂的「守護和平」,即清除異己、「危險因子」,但剛提及的都不是我的崗位要處理的事情
我要做的?有點難解釋?
總結而言,我要做的是清除官僚敗壞,平反內亂
畢竟「和平時代」的二十三世紀,卻不怎和平,仔細一看,社會只是無視著長久以來的緊張局勢,對現況麻木
比如「他們」
眼見街上的「他們」,融入人群中,和人類一樣呼吸著的他們卻穿得輕薄,始終不會感到寒冷的他們並非市民,一條銀色的線條在純黑色的風縷衣上穿梭,反射著彩光的銀條乃百分百承擔了這套制服的辨識度
在對面街道走著的一男一女,並非人類,而是「人形有機合成體」,或是「人形機械人」,大眾簡稱為之「人形」
他們是KDUL人形
如果對組織全名有興趣的話,那麼我只說一次,他們是「狩獵聯盟」,全名「崎品防衛統壹聯盟」、英文為 ”Keibu Defence United Leagues”
隸屬於GSD?一個我忘了全名是什麼的組織,好像是叫什麼什麼國際安全的東西
算了
總之,省略歷史背景,人形的他們是特殊警察
專對付崎品宿主 ——
「啊?!」
正在自己顧著人形那邊的時候,行走路線似乎和別人的交叉了
忙於思考的我撞上了行人
「啊?!」
被撞倒後坐了在雪地上稍為慘叫,並非因落地的痛楚,而是寒冷的難受
不是因為笨手笨腳的關係,反而是過度敏捷,同時過度敏感,結果是被撞到的瞬間,腦子的那個區域便被激活,準備一連貫「反射」動作,身體便進入防備狀態,止住呼吸,重新調整心跳心壓,乃是為了讓頭腦保持緊張,加快反應速度
只見自己大腿的四頭肌反射性收縮,即將進入預備攻擊的狀態
倒這不是攻擊的時候,這也並非遇上衝突的場地,在治安良好的日出國不會大機率在街頭遇上匪徒,隨便飛踢無辜路人何談道德,察覺到自衛機制的荒謬,所以理性接過了身體的控制權,首要目標為安撫反射神經,其後是重新審視現況
撞上來的是一個少女,看皮膚紋路透露出肌肉活動而判斷,看樣子是絕對沒有敵意,何況手上的電話更是在證明可能性:這是一場純粹有人走路不專心的意外,而非捨身襲擊案件
鬆一口氣,考慮到沒有暴力解決的需要,二來太好身手會引致懷疑,所以我選擇屈服於地心引力,任由身體向下跌,說到底,這點衝擊力,對於我的身體來說,連擦傷也沒可能,只要不用後腦落地什麼都好
再者,論責任的話,是沒有盲點的自己沒注意,因此被撞到,也不是她的錯
純粹習慣了人口密度較低的地方,還有總是以為別人會讓路給自己,果然不同地區的人,他們的習慣也是會有差異,比如說走路習慣
說回來?看樣子,短短幾年,已經完全改變了我的生活習慣了
一直靜不下心來
「抱歉抱歉!我?是我沒看路!你沒事吧?吶?」
少女對我伸手,示意要把自己拉起身,唯獨猛烈的道歉攻勢使人尷尬,不太想理會對方
更何況當我抬頭 ——
「沒事 —— 」
我確認了那對異色的瞳孔,黑與深藍,還有異色瞳上,微微的白疤痕
「怎、怎了?你沒弄傷吧?真的很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很抱歉」
像見鬼一樣,此刻我才明白,也許身體是在警吿自己另類的危險
「我沒事?」
腦袋片刻空白,找不到該聚焦的地方,我瞄向對面街,人形們已經離開了
在之前習慣了被人形追捕後的日子,忘記了眼前的是KDUL人形,而不是一般的國家維穩機器,導致我壞習慣地走神,因把注意力全放在他們身上,而沒注意到路上的一般平民,對「和平」的社會,我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
「若果在一個「和平」的社會之中,每個人都更有可能是危險因子」的狀況,我還沒有適應
當然?此外還有一點,我沒有適應
工作方面?
「沒事,沒關係?我趕時間?」
「啊??抱歉?請慢走?啊不對」
「嗯??」
我們沒交上眼神,我決定就這樣背對而去
「很抱歉打擾到你了」
少女的聲音在背後傳來,明明是柔弱的氣音,身體卻如坐針墊,一旦意識到被活人注意,緊崩到不行
「沒關係」儘管出於禮貌,我想這樣回覆,卻恐怕只會延長交流的時間,那將會是我最討厭的發展
可是説?
那張臉孔?我在任務文件上看過
而我,還沒對自己所做過、即將要做的事情麻木?
??
話說?我的說話方法未免和外觀太不乎了吧?
話說??
我未免太軟弱、太優柔寡斷了吧?
我只是想切斷積極的噪音,逃避苦痛輪迴
若然今天永不去 ——
若願明天永不來 ??
??昨天從不在般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