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貮章 —— 新篇:與恐懼和自由同行
EP 25 有你在旁
與其承認錯誤,將自己當成悲劇的主角,順便把自己的盲目掃到眼皮下,相信自己是正確的話,是和呼吸一樣容易
這是人類硬件的原廠設定,無知是種幸福,而忘卻、無視比苦惱更容易
儘管自大並非她的意思,彷彿太空中的隕石,沒有目的地,一直為堅持而堅持的態度使她像個小丑一樣,為了一個無法證明的論點,奉獻自己的所有
「哈哈?」
瘋掉,表現得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既沒有刷汗的意思,也沒有要修飾透露在聲音中的痛苦,超出大腦負荷的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
就是說,少女面對著進退兩難的局面,要不她看著自己重複命運,失去所有,並因此陷入瘋狂,第二個選項則是告訴自己:「我嘗試了,我真的努力過了」來安慰終究放不下自尊心的自己
然而,「討價還價」這個通常對他人橫蠻的行為,在自卑的思維中,因為真實情況中的「本我」遠遠不及期望中的「超我」,精神分歧便會把「本我」疏離,產生「自身的缺點不是值得接受的部分」如此抗拒性的取態,把自己不好的一面從「自我」中拆開,而當中包括了身體
陷入低谷的人們,經常堅信是生理部分影響「本我」的存在,故然這副身體也有責任,故然把自己的「高貴的精神」和「粗劣的肉體」分開來看
繼而,抱負「高尚精神」去懲罰肉體 —— 便是自傷
對自己討價還價,不斷否定自己的「本我」,直接斷言「真正想法」只是生理的欲求,化學物質的催成反應,緊接著冷待自己的需要,並且逐點逐點推後自己的底線
不健康的想法最終只是在加速心理的損壞,少女選擇自我傷害,對自己一意孤行而又不切實際地討價還價,諷刺的是,這個「超我」所追求的,不是問題的解決方法,而是心情的調節 —— 自我懲罰,直至身體處於底線,極限狀態,用壓力麻痹自己,乃本我的意思 —— 無可否認是逃避的一種
但當局者迷
少女同時真心渴望得到認可,能救活自己的什麼也好,一個寄托,一個救贖,鈴木拼命地尋求著
紅潤的眼睛除了紅絲,沒有雜念
「拿著?」
她說,鈴木她帶點笑意說,上下排牙齒互磨的聲音酷似玻璃碎的清脆,顫抖的少女眼神失焦,披著血紅的面紗,活像死人
「這樣的話,你就能治療好你自己吧?」
少女她遞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像奉獻一樣,把那塊「身外物」作為謝禮逞交給佐島
在古代,人無法控制大自然,需要聽天尤命的時候,會拜祭神明,討好「萬物之靈」祈求保佑為理由,舉行大大小小祭祀儀式,屠宰家禽奉獻至上,並規限自己,立下「神聖」的定義
藉此驅除「不潔」的異端,同時靠繁複無用的儀式欺騙自己,自己確實在改變什麼,繼而維護自己的信仰,飼養物質上根本不存在的精神產物,實際上卻只是在麻痹自己,浪費著資源
當然,不是說宗教是直接的逃避,有不少例子是靠看似無用的儀式,暫時分散注意力來給予時間休息、強化自己的心靈,世界被如此因宗教強大的心靈改變的例子多不勝數
然而,「心靈庇護所」是會上癮的,人心總是會隨安,不是所有人也能做到自我提醒,不是所有信者皆能告訴自己宗教是一個中途站,而非終點站
留在「舒適圈」越久,人越是和外界脫節,漸漸地,任何少少的挑戰也會成為無比恐懼的原因,乃使人心趨向軟弱的惡性循環
只要忘記自己的初衷,那個人再也不是在信教,而是他的所有皆被宗教取代了
這樣的他沒有自我
這樣的她,在放棄自我
在糟蹋自己
「你很噁心」
所以面對著她的哀求,少年他拒絕,他拒絕這種不怎正確的事宜,他表明自己的判決,反對那種會一直惡性循環的價值觀,直接唾棄她的「施捨」
「我討厭你的全部」
厭惡「善意」的眼神,是噁心和卑視的混合物,當中還有一絲驚嘆,純粹佐島在盡力壓制
「我不要你施捨」
他對於少女的堅持,她的「不惜一切」?低估了
他確實被她的?決心給完全震撼了
「?還有忘了嗎?」
「真正的醫者不自醫?我可不能治療自己」
男子所指的是,自己宿主的能力,「治療」他人的能力,實質上是有機物轉移,而「轉移的對象」不可以是自己
所以,那怕接受了鈴木溫腥的「禮物」,佐島也無法為自己的傷勢進行回復工作
「混帳??」
強硬的語氣缺乏情感,像機械人,只是在遵從生氣時的標準音調升跌,生硬的表情更是反映著佐島的不決
望著少女盤起手掌,手心盛著鮮紅的決意,還有那對僅有淚珠、紅絲稱得上為雜質的兩眼,心中的感受是什麼
鐵定不盡是狠心
那怕一邊咒罵一邊倒退,退後的身姿卻有點尷尬,畢竟他在猶豫,仍然處於不可置信的心理狀態,少年在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的?行動?意義是什麼
望著她,他呆站了一會,腦袋也許在運轉,也許沒有,成為冰冷的人類之後忘記、轉身,冷冷地丟下受傷的少女,步向觀眾席
對人形,他問道
「急救用品,有嗎?」
「當然」
驚愕雖然,人形的心智及思維的運轉速度很快,堪比一個長期被腎上腺數刺激的大腦,因為延遲只有十毫秒難以發現,倒是「出現延遲」是一個人形自身也感到出奇的事實
並非在於被少女自傷一事,而是同樣經歷了那種刺激,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少年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我這樣有救嗎?」
唯獨他的眼神,充滿恐懼
一副「我究竟做了什麼的模樣」
「縫針、植皮即可,但我大概會建議局部植肉,那樣子不會有傷痕之如,能確保皮膚神經的完整性」
人形心智的判斷是:努力地配合,這樣一來,也許能減低男子的壓力,協助舒緩目前的狀況
所以她手勢指示佐島過來,人形從腰包掏出有紅色十字的白膠袋,要替他包紮,減輕來自生理疼痛的心理負擔
「??她呢?」
只是稍微打量了那邊,那強暴撕裂而出的切口,這邊清理傷口完畢,開始緊急縫合的人形對好位置後,便平淡地道出早已完成的分析結果
「換肉,那傷口很大機會細菌感染」
語畢,傷口已經處理完畢,男子那脫離身體的耳朵用黑線釘在面側上,黑色的虛線如是「剪下」的指示線,只見這狼狽得來又有點惡趣味的景象
「謝謝」
接過酒精抹布用來擦走乾固的凝塊,但見其抹布不能徹底地清潔耳背一帶的棕色,人形故然提出協助的方案
「要幫你嗎?」
「?謝謝」
與其說猶豫,放大的雙瞳像藍屏的表示,思考不了的緣故,是因為聽到了這句
「她呢?」
面對人形的提問,他給出沒有感性的答案
「我會處理」
感覺到人形的手停了下來,只見男子走近,帶著平淡、無色的容顏 ——
還有一份深不可測的「深怨」
成熟是什麼?
在少年還是男孩的時候,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在經歷了「那件事」後,目睹自己的母親如何被自己的抑鬱弄瘋,男孩被迫長大,深深感受到這個道理:
悲傷、痛苦是可以傳染的
亡羊補牢的他,下定決心不要再讓他人受傷,對自己勸告:「不要那麼自私」
具體行動是什麼?
把自己的感情埋在胸口
自己的難受是一時,對他人造成的傷害是一生
若然,大家在說話、行動之前多檢點,思考一下言語的意思、情感的影響力,也許世界沒有悲劇的連鎖效應
控制好自己的悲傷,將傷痛留給自己,砒霜留給自己
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受傷的人只會有一個
比起「被明白」,別人的「不明白」更好吧?
聽到「你不是唯一一個」,第一時間來到心頭上的不是慰籍,而是心痛 —— 為什麼不是只有自己一個
這是同理心的真正意義
不是為了憐憫那些和自己有相似經歷,反而是理解那些和自己不一樣的人
世界不需要傷心的擴散
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就不會有人明白了,並因而受傷了
災難止於智者
至少,可以慶幸的是,自己沒那麼容易死去,相比他人
如果他們協助自己所需要的資源,能夠用在協助更多更有需要的人,何樂而不為?
這是一個無論在公在私也更合理的選擇
但是他又來,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無法收容內心中的風暴
終究不能
最後的決定以行動表現出來,少年伸手,從手心中拿起少女的肉塊,還有餘溫的「部分」,指頭夾住耳骨拿高,待紅漿滴下才移走
然後他再伸手,調好角度,放在其原先的位置,少女的面側
佐島輕輕地用手背推開頭髮,好讓那面側坑洞能被清楚望到之如,頭髮不會刺到傷口之外,他更是在小心地弄走被汁液染上、黏在傷口附近的碎髮,確認自己的動作不會把初步的結痂撕開
對準傷痕,他的手漸漸施力,耳朵就像拼圖似的接上了傷口,然後,少女感覺到一絲痕癢,取代傷口那處的刀插和火燒
奇怪的感覺使女子瞇起眼,合上的眼皮便把淚水推走,在炎熱的面蛋上滑下,流動的淚珠繼而產生了另一處的痕癢,叫她想舉手抓臉
但她沒有,缺乏模糊感的視野,她注意到了視線
冰冷的眼神在叫鈴木不要動,面前這討人厭男子在盯著自己,深不見底的感情漩渦,將一切痛感給帶走
頓時,她忘記了自己和對方,究竟是為什麼而對立、吵架
男子的手不冰,和自己的體溫差不多,指頭有點黏,也許是乾涸的血塊吧,但撇除污糟的這點,她不介意
該怎樣說才對,少女她對於這肌膚之親,一直渴求著 —— 不是特指浪漫感覺或激情方面的
而是很單純,社交上的互動
失去親人、友人,長期受創傷困擾,鈴木 花子無法像正常人一樣面對生活,單是照顧好自己便辛苦不已,早熟的女孩一直以來也是孤零零
她太久沒有接觸過「正常」,童年對她而言過於遙遠,是連逆轉時間也補償不了的程度,少女需要的是一個平行時空,全新的因果,完全不同的開始
像是一個詛咒似,但仔細看,這個「正常」卻只是「如果沒有受傷」
如果沒有不幸,人性、人心更堅強,世界、命運更溫柔,那麼她就能不用負擔無法承受的重量,她就能自由
現在碰著自己面側的人,是情人?還是父母親?還是弟妹?怎也輪不到面前的這傢夥
但也罷,同溫的皮膚已經足夠
可以說是命運的施捨嗎?整場只有失去的鬧劇中,唯一的收穫?但少女認為這一刻,更加像神明的嘲諷,有償的溫暖
對此,她想哭嗎?她會感動嗎?會感到不公不憤嗎?
未免太多問題了吧?
答案是,不會
不過,直到「永遠」完結之前,她不想思考
甚至,她想捉住對方的手,感受他的關節,皮膚的粗糙,血漿的觸感,肌肉的抖動,指甲的長度
但未免太任性了吧?
因此她只是盯住對方,忽略眼角邊緣綠色的光芒,了解這對木頭公仔的眼睛,究竟在傳達什麼訊息
「可能,終結惡性循環的方法,沒有我們所想那般複雜」
少年單單是在猶豫,確實的恨,確實的悔意,複雜的事情反而允許簡單的答案
?他沒有什麼心計
他有的是?心意
他的眼中有自己
看到自己
此刻的她,找到了欣慰
醫者不自醫的她,首次感到被治癒的感覺
不直率是本性,因而擺出無表情,大概基於內心的想法在掙扎不已,恨和愛、悔和求,重新對上視線,她擠出厭惡的笑容
皺眉的皮笑肉不笑,嘴角努力在對抗下墜的張力,少女不想再露出哭臉
以行動表現了內心最後的決定
所以回禮是稍微離開耳朵和面側,讓右臉待在冰冷之中 —— 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鈴木緊閉雙眼
一下耳光,打在紅色還沒成熟為棕色的面頰上,打偏了,還打到了右耳上,畢竟非慣用手
「啊?」
一般情況下,痛楚的自然反應是自衛的憤怒 —— 她沒説什麼
不是反應不了過來
而是默許
默許對方用低劣的方法回應自己的魯莽
「我說,對你而言,我是什麼?」
只見少年他隨之開始審訊,拉高聲音,不再忍住泣音,任由聲帶激動地震動
「只是解決社交需求的道具?」
「獲取自尊的方法?」
「你告訴我,我算什麼?」
「我算你的什麼?!我憑什麼原諒你?!」
爆發的感情反映在顫抖不止的聲音中,逐漸加強的語氣是罵腔,但真正叫鈴木不敢抬頭面對的原因,乃佐島他那處於哭泣邊緣的焦急
訴苦無門的心情
因為他沒說錯,少女一直以來也在忽視對方的感受,剛剛的行為也是,鈴木沒有給予對方任何撤退的餘地,對方回應過度極端的固執,不是完全無法挽回的決裂,便是能夠扭轉局勢的機會
若然結果論的話,她沒錯
但過程中,代價為徹底失去的風險,自傷還有失信
畢竟是情緒勒索
「你太聰明了」
成長不是告訴自己就能做到,如何充滿善意的目標和邪惡的手段,兩者並不矛盾,好心做壞事是因為她不能瞬間學懂,缺乏經驗的天才亦是與普通人沒分別
所以她才接受懲罰,甘願成為沙包
這是能力範圍內,鈴木認為的最好決定
所以她默默聆聽他的一切抱怨
「所以我才恨你」
「其實你不需要任何人」
「尖酸刻薄、凡事過份考究的你,其實一路以來我忍受得很辛苦」
「我投降了,我不明白你想怎樣」
「當是我從來不明白你,而相反地,你從來都沒有花時間理解我」
聽到這裏,少女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算了,我問你」
「記得什麼?『香港之旅』嗎?你知道小時候的我想去什麼地方嗎?」
「你不知道,因為你沒問過」
緊握拳頭,不是想攻擊誰人,而是希望把身體縮小,從眾人的目光前逃走
「你只會關心你的美好,你只懂得照顧自己,而忽視那些和你同等的人」
「你的所有事情設下了不必要的規條,你用著那又瘋狂又偏執的標準去衡量所有人,包括你的親人」
最後一句,鈴木像被指令的人形,耳朵接受了特殊的字詞,隨之倒抽一口氣,精神地盯向少年
或是説,恐慌地
「你以為我沒發現嗎?」
察覺到深淵原來一直在回望自己,鈴木心生畏懼,始終心中的愛麗絲不想照鏡
「其實你的媽媽,一點也不溫柔」
「閉嘴??」
「那時候,你的所有事情也是你父親打辦,你的母親其實甚少陪伴過你」
「不是的?別亂說?」
「你知道每次你提起她,你的笑容很虛偽嗎?」
「才沒有」
「你只是裝作快樂」
「你只是不想面對那個女人的真面目」
「?你懂什麼?」
「我說」
「你的實力主義,是她造成的,對吧?」
忽然,自言自語的音量倍增,少年的字眼刺進了傷處,少女即場翻面,又從被動的敗犬轉為狂吠的瘋狗
「閉嘴」
「閉嘴啊!混蛋!」
然後,鈴木又再一次發瘋,任由憤怒爆發
「不關她事」
只是當佐島不再退步,兩團火焰在爭鬥誰比較猛烈時,兩者順理成章地融為一體
「是呀?又怎樣??」
「總之?閉上你的臭嘴,不準你那樣說她?你?你 ——」
「—— 你懂什麼?!她可是為了我付出所有啊!」
「什麼時候死人就能豁免被指責了?這不符合邏輯思維啊?你解釋啊?這斯德哥爾摩癥候群不是嗎?難道這合理化了她對你的嚴苛嗎?你試試解釋看呀?」
「?切!」
雖然生氣,但真相的沉重壓過了所有怒氣,認真反省,自己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在自衛?
的確,過去是既定,因果是必然
「夠了」
儘管露出嫌惡的表情,對方也不怎冷靜,佐島卻給了少女一個下臺階,一個休息段
「我的嚴苛是學你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
「所以你明白我嗎?」
「你明白一直被質疑、評判的我,有多麼難過嗎?」
唯獨一旦鬆懈,積蓄太多的感情便會過載大腦,所以不論鈴木還是佐島,以持續的哀傷作為處理的方法
「你可明白,你體驗過」
「你知道它的傷害,但你不敢反抗」
「所以,『實力主義』的你,現在幸福了嗎?」
「結果論的世界上有沒有任何一個,因為你而變得更幸福的人?有沒有半個?」
「完美的救世主,我說,我敢說,你沒有平等地在乎過別人」
「根本沒有,失心瘋的愛麗絲」
「你的字典裏有『你』有『我』,但沒有『我們』」
「那麼談什麼我們的將來?」
重點的一句說話,攻破了眼皮的最後防線,頓時強烈的悔疚感奪去了嘴角、淚腺的控制權
「你太強了,太厲害?令你根本不用在意任何人」
「你覺得你自己不用依賴任何人,但你卻把自己的生命一線交託他人,而從來不在自己手上」
「這個圓形的世界不是你的」
「你的世界是一個金字塔,不平等的」
「幸好,當時的我能跟得上,現在也是」
「所以,我是你的玩具嗎?我算什麼?」
「??」
「你根本沒有把我當作你的朋友」
少年用柔弱的聲線吐出話來,叫人感到奇怪,室內的環境居然下起雨來,提升著濕度和溫度
「我看得很清楚,如此相同的我們,所做的決定又是這麼不一樣」
「正因如此,我討厭你」
「你是我知道的人中,最壞的人」
當思考的迴路是一直線時,答案出口的時間取決於哭腔什麼時候停止,早已將自尊拋棄的花子當然沒想那麼多就是了
「對」
拒絕逃避,她望進自己曾稱之為「朋友」的兩眼中,說出心痛的陳述
「我確實是個壞人」
陳述之後是道歉
「對不起」
緊接其後的則是謝意
「不過?謝謝」
「這不代表什麼?單純?」
「是我早應該和你說的話?」
女子清喉嚨,嘗試清楚地傳達訊息,免於鼻沫和哭腔的干擾前提
他值得這句真誠
「我從來沒有因你的突然離開而憎恨你」
男子無法裝作聽不見,便把感情倒吞,彷如倒吞口水,但掉落心臓上的重量是以噸計,即使如此,仍不足以填補缺失的部分
「我也很感激你的陪伴?我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就是了」
「對不起,過了這麼長時間才告訴你」
鈴木的聲音充滿自愧
「不過?覆水難收?是不是有點遲嗎?」
諷刺味的說話不是由對方指出,而是自己,但男子也不爭氣地笑了出來,尷尬的笑臉是配合嗎?不是,是贊同的意思
少女因自嘲而表現出的笑容,是溫柔的
「謝謝你肯細心聆聽」
「很抱歉,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朋友」
「不過」
帶著溫柔的笑容,散發綿羊毛般軟柔氛圍的她卻出其不意,反手打了對方一個耳光,只是響亮的一掌怎也不及接下來激動的聲音驚天動地
「你是故意的吧?!混帳?!」
笑臉卻被忿怒支配,擠出的淚水劃過面上的紅印,掉到地上,成為鞋底的著落位
鈴木氣憤地衝至他前面,踏在其腳尖上,好讓自己身長顯得高一點,扯著他的恤衫領,大力地扯,有風進肚為止的程度,彷彿是想拿來抹面似
她是真的很氣憤,不用說也知道
「叫我好好活下去?然後?你居然?這樣?!」
「不要自己去死啊!」
「你不要再自己一個承受了啊!」
大力地搖晃男子,鈴木尖叫的同時,淚珠又彈到對方身上
「他媽的自私精」
「給我一起活下來啊!」
「別再丟下我啊!」
倒是少年只是冷笑相對
「別笑話了?怎可能啊?」
「你可是傷害了這麼多人呀?」
「我這麼自大狂妄,我學了你的殘忍,當然要回報你,阻止你呀」
「三心兩意的人是你!」
近距離大喝,痛得左右耳空鳴,怒火攻心的情況下,女子再扯住衣領搖晃對方的身體
「一心一意和三心兩意又有什麼關係?你不又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聲帶用力至發痛的程度,空氣粒子和皮膚粒子亦因而感到威脅,顫抖起來,那股力量的震動使兩人的淚珠都滴下了,只留下紅潤的眼袋
「古時的人認為死要留全屍,這算是對死者生前所做的一切,作出原諒吧?」
「免受身體欠缺的痛苦」
氣喘狀態下發言,少年沒有要把這段時間作休息用,乘勢而上似
紅潤的臉上有「血色」,縱使大家也在正視對方,他們也在正視問題的本身,而他們在各自身上找不到解決方法
「怎了?你覺得我有話想說嗎?」
「的確」
「去死吧你」
「真的?去死吧你」
交代了所有,付出了所有代價,毫無保留的兩人之間,在沙場上所剩下的只有立場上的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