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哥哥、今天明明輪到我準備早餐……」
「沒關──」
站在廚房的霍普話才剛到嘴邊,卻在轉頭後陷入當機狀態。
還沒反應過來,霍普就拿著額溫槍衝到詩音面前,接連兩次短促的嗶聲,霍普立刻按住了她的肩膀。
「詩音,妳發燒了,今天待在家休息,好嗎?」
「可是……」她輕擰著眉,本想試著說服哥哥,卻已經沒有心力再繼續組織言語。
「沒有可是。」霍普拿起手機快速地輸入了幾行字,又馬上拉起詩音的手折返回房間。
安置好詩音以後,萊特、霍普和薇希都擔心地待在床邊。
「真是的……姊姊快要遲到了哦。」她無力地勾著笑容,想讓他們安心一些。
「詩音、妳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薇希伸手替她撫平翹起的退熱貼。
「嗯、沒問題。」
「如果不舒服就要馬上聯絡我們,知道嗎?」
「我們會盡早回來,不要太勉強自己噢。」
「好,哥哥們也快去上班吧。」
這樣的對話似乎在小時候也有過,只不過那時的哥哥們和薇希姊姊只能被擋在門外,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她。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自己已經習慣性地說服他人和自己,她一個人也沒問題。
若不這麼做,她似乎就會說出所有任性要求,儘管她明白身邊的人們都是如此溫柔,一定會願意接納自己的任性,但──
「好冷……」
天花板被窗外太陽照亮了一些,比起夜晚還要明亮許多。
總是充斥著生活聲響的房屋在此刻格外寂靜。
奇怪、她的房間原來那麼空曠嗎……?
「詩音,媽媽接下來會有一段時間不在家。詩音可以乖乖等我回來嗎?」
「嗯、媽媽不可以太勉強自己,工作加油唷。」
「謝謝妳,有詩音的加油打氣,媽媽一定沒問題的。」
年幼的她看過無數次母親離家的背影,她明白母親只是出門工作,過了一段時間就會帶著溫柔的微笑回來,身邊也還有哥哥們、姊姊陪著她,但、她怎麼樣都無法忽視心中的不平衡。
「媽媽……哥哥……姊姊……」
她輕按著熱得發脹的額角,隨著眼角濕潤,呼吸也逐漸變得紊亂。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混雜了哭腔的囈語,破碎地與她的眼淚一同滾落。
此時,輕撫過側髮的手掌傳來溫暖的體溫,恰到好處地撫平了她的動搖。
她緩緩睜開被淚水沾濕的夜藍色雙眼,正好與對方的翠綠交會。
「哎呀、吵醒妳了嗎?」
「弗雷伊克哥哥……?」
他微微瞠目,隨後又勾起嘴角。
她上一次這樣叫他是什麼時候了呢?
「怎麼了嗎?我在這裡唷。」
沉穩安定的語調像是溫柔的擁抱,安撫著她的不安,卻讓她的眼淚再次掉下。
「嗚嗚……弗雷伊克哥哥……」
弗雷伊克看著哭累後又睡著的詩音,輕輕地拂去她臉上的淚痕,低垂的眉眼中夾帶著些許憐惜。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妳比想像中的還要脆弱啊。」
沒多久,再次醒來的詩音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
燒好像退了不少……身體也比早上有力氣一點,幸好霍普哥哥有要求她待在家裡休息,不然也不會好得那麼快吧
話說現在幾點……?!
她愕然地看著自己無意識中握著的手,順著手臂看上去,她才和對方帶笑的雙眼交會。
「睡得還好嗎?詩音。」
「弗雷伊克?!」
「真是可惜,還以為詩音終於又願意像小時候那樣叫我了呢。」
他遺憾地笑了笑,收回自己被甩開的手。
「哈?你在說什……麼……」
話才說到一半,腦海便浮現了自己意識不清時的表現。
「?!」
「看妳的反應,似乎是不需要我再多說了呢。」弗雷伊克笑著說道,一邊拿起溫度計,對準了她的額頭。
「哥哥們呢……?」她懊悔地抱著頭,抬起的眼底充斥著不安。
「萊特和霍普放學後有一場必須出席的會議,薇希還在忙著處理學生會的事情,所以我就自告奮勇地回來照顧詩音了。」弗雷伊克說完,滿意地勾起微笑。
「燒確實退了,可以安心了呢。」
「反正你一定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吧。」詩音不太高興地抱著雙膝,在床的角落縮成一團。
「要是說沒有的話,就是在說謊了呢。」
「嘖……」
「不過,幸好我有來這一趟。」弗雷伊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妳還是個可以和他人撒嬌的孩子,不用那麼堅強也不會有人責備妳的。」
詩音看著他緩和的微笑,不甘心地撇過頭。
「……對我最嚴厲的人還敢說。」
平時應該會拍開他的手,今天卻沒有啊。
「那是……那時候確實是有些求好心切。」弗雷伊克見好就收地稍微拉開距離,「現在有胃口嗎?萊特說他有煮一些粥放在冰箱,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我要吃。」
「那我現在去熱,妳再休息一下吧。」
弗雷伊克一起身,衣角就馬上被拉住。
「啊、不、我……」詩音立刻放開自己不聽話的手,支吾了幾聲後又放棄般地抓起被子,倒回枕頭上背對他。
還真是不懂得撒嬌的孩子。
帶著淺笑的弗雷伊克沒再多說什麼,靜靜地離開了房間
當他端著粥回到房間時,詩音不知何時又睡著,但和方才不同的是,她的表情已經安穩許多。
「唔……」
聽見他進門的聲響,詩音很快就又從淺眠中醒來。
「弗雷伊克哥──咳嗯……弗雷伊克。」
他看著急忙改口的詩音,忍俊不禁。
「坦率一點才不會錯過重要的人喔。對了、就像是詩音在運動會上──」
「好了啦!」她又氣又惱地打斷他的話。
「好。」弗雷伊克這才盡興地將雞蛋粥放到床邊小桌上。
弗雷伊克看著詩音把粥小口小口吹涼的模樣,又開口。
「詩音果然是被稍微溫柔對待就能搞定的類型呢。」
「別把人說得像流浪貓一樣!」
吃過東西後,詩音感覺自己的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決定下床活動一下身體。
剛走到客廳,就看見被她趕出房間的弗雷伊克正拿著新寄達的信件。
「詩音,是寄給妳的信。」弗雷伊克語帶保留地笑著,將信件遞給她。
「你幹嘛笑成那──」她正想說些什麼,卻在看到信封邊緣熟悉的花樣時止住嘴邊的話,快速接過信封!
「媽媽!」
弗雷伊克忍住笑意,看著詩音笑得像是正在拆聖誕節禮物的孩子一般單純。
『親愛的詩音 妳過得好嗎?大家都好嗎?有沒有和大家好好相處?我在這邊過得很好喔。當這封信寄到妳手中的時候,妳的生日就快到了吧。我近期會回家一趟,我很期待見到詩音和大家喔。 艾蕾格』
「咦、媽媽要回來?媽媽要回來了耶!」詩音驚喜地張大了嘴巴,下意識地拉著弗雷伊克的手臂分享自己的喜悅。
「是啊,太好了呢。」弗雷伊克輕輕一笑,回望她對於自己的舉動有點錯愕的雙眼,「我也很久沒見到艾蕾格阿姨了。」
收回手的詩音默默地「喔」了一聲,用衣襬擦了擦手,把信紙仔細地收回信封內,本想直接轉身回房,猶豫了幾秒後,又走向廚房的櫥櫃,拿了幾顆小小的黑巧克力。
「給你。」
弗雷伊克有些意外地看著她,緩緩眨動的綠眸像是在確認自己沒看錯。
「這算是在示好嗎?」他抿著微笑,從詩音手中接過幾個小巧的方塊。
「……謝謝你特地跑來照顧我。」她像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這句道謝擠出牙縫,悶悶的語調滿是笨拙。
見她這副模樣,弗雷伊克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麼啦!?」
「雖然這部分只針對我,但詩音不坦率的樣子還真是和希里爾一模一樣呢。」他歉然地掩住自己上揚的嘴角,看著恨不得立刻打扁他的詩音。
詩音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最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放鬆握緊的拳頭,牽動嘴角、劃出一道不明顯的弧度。
「畢竟……我們是家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