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湖面反映著藍(lán)空的晴朗,來來去去的人民不約而同地拿著信紙來到此地,無論真假、都想嘗試亞特拉斯傳說的儀式。
「今天的天氣好好──」
在樹蔭外曬著太陽的我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仗著亞特拉斯人民還不清楚特洛伊梅亞公主長什麼樣子,絲毫不把儀態(tài)放在心上。
「明天就是昇陽式了呢。」
樹蔭下的萊特大人抬頭看向我,迎著日光的眼睛微微瞇起,彎成好看的弧度。
「是啊。」霍普大人低垂的墨色眼瞳含著恬靜的笑意。
「齊艾爾他們應(yīng)該也差不多要過來了吧。」我神清氣爽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樹蔭下的另外兩人。
「喂──你們到底寫好了沒啊?」
「囉嗦!我本來就不擅長這種事情啊!」伊薩克焦躁地抓著紙筆,亂七八糟的頭髮都是在思考信件內(nèi)容時揉亂的。
反觀弗雷伊克,和平時沒兩樣的帶著淺淺微笑,一臉平靜地喝著茶,根本不把空白乾淨(jìng)的信紙放在眼裡。
「都給你們自己選要寫給未來還是過去的自己了,有需要想那麼久嗎?」我蹲在野餐墊旁邊,隨手拿起自己的信件搧了搧。
「如果可以拜見一下詩音的信,或許我就能寫得出來了呢。」弗雷伊克看著我手中的信笑道。
「我才不要。」我輕哼了一聲,接著轉(zhuǎn)頭望向兄長們,「萊特大人和霍普大人都是寫給未來的自己對吧?」
「嗯。」萊特大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唇邊的微笑有些苦澀,「只要想到過去的種種,就不知道該對自己說什麼。所以……」
「我……本想寫給過去的自己,想叫自己別再對你們視而不見。」霍普大人捏著厚厚一疊信紙,隨後靜靜一笑,「但那時的我一定聽不進(jìn)去,所以我選擇寫給未來的自己。」
霍普大人輕輕地握住我的手。
「提醒自己,此刻的平穩(wěn)時光是多麼可貴。」
珍惜的語調(diào)令我不禁屏息,緊緊回握著霍普大人的手。
「我也是這麼想著,寫了和霍普大人一樣的內(nèi)容。」我柔柔地笑著,也牽起萊特大人的手,「但如果是寫給過去的自己,我一定會告訴她──」
溫柔陽光照耀了朝我們走來的安維、以及在他旁邊揮著手的齊艾爾。
滿溢著未來光輝的光景讓我的眼中冒出一絲水光。
「告訴她……此刻的自己是多麼的幸福。」
?
記錄之國.雷克爾特的變遷式告一段落後,夜色漸深。
「變遷式是宣告蛻變的儀式嗎……」
我坐在雷克爾特王城內(nèi)的中庭,仰望著美麗月色,想起過去也總是像這樣獨(dú)自一人坐在月夜下,無論是在特洛伊梅亞、還是其他國家。
有時是兄長們陪在我身邊、有時是利奧爾提德,還有幾次是路克他們,對了、其中幾次還是盧法斯和弗雷伊克他們。
但是……
我不自覺地抱緊了自己的手臂,衣袖下滿佈的傷痕一再提醒著自己的異變。
漸漸失去的痛覺代表著什麼,各種可能性飛越腦海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
至少我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不這麼催眠自己的內(nèi)心,恐懼彷彿就會在下一秒吞噬理智。
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所以──
「詩音?」
帶著些疑惑與訝異的嗓音從身後出現(xiàn),一轉(zhuǎn)頭、灑落在他身上的月光替他的身側(cè)加上柔柔光暈。
「密利恩……」我顫動的唇輕喚著來者,發(fā)覺自己的反應(yīng)有些異樣,又立刻將笑容堆上臉龐。
「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這裡?」
「……發(fā)生什麼事了?」密利恩快步走近我,蹙起的眉宇寫滿了擔(dān)心。
果然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沒有啊──就算這樣狡辯也沒用吧。」我無力地長嘆,重新直視密利恩的雙眼,「我可能、有點(diǎn)害怕未來。」
密利恩的雙眼動搖般地輕顫,隨後又在我旁邊靜靜坐下,用眼神要我繼續(xù)說下去。
「不管是前陣子在亞特拉斯舉行的昇陽式、還是今天的變遷式,當(dāng)我看到兄長們、還有大家的笑容,我真的很高興。這些歡笑就像是在明確地告訴我,我這段日子的努力並沒有白費(fèi),內(nèi)心都被當(dāng)下的幸福佔(zhàn)滿。」
憂慮漸漸在胸口擴(kuò)散,我的聲音也變得有點(diǎn)不穩(wěn),緊握成拳的手也微微發(fā)抖。
「但是、從明天開始的未來,我還能看到大家的笑容嗎?我所做出的選擇,能讓我所重視的人們獲得幸福嗎?」
我還能繼續(xù)……在大家的身邊笑著嗎?
「詩音,把頭抬起來。」
溫柔的音調(diào)起伏像是在為我拂去恐懼一般。
我緩緩抬頭,看見密利恩直視著我的堅定雙眼,被月光添上了細(xì)密光輝。
「就算會害怕,也不可以逃避目光。」
「!」
密利恩輕輕覆上我的手,慢慢地鬆開緊握的拳頭,交錯著指尖、握住我的手,無聲地強(qiáng)調(diào)著他就在我的身旁。
「我也明白正因為是重要的存在,所以才會對未知的未來產(chǎn)生不安。今天參與變遷式的人也不是只會感到雀躍或期待。」他淡薄的情緒下,似乎包覆著對過往的追憶。
「但無論是妳還是我,都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才迎來今日。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止步不前吧?」密利恩的嘴角勾起了充滿自信的角度,就和他平時在人民面前一般穩(wěn)重而親近。
堅決的覺悟帶著強(qiáng)大的信念,溫柔地輕推著我不安的背影。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徬徨的淚水吞回心中,伸手緊緊抱住身旁的密利恩。
「謝謝……」
他輕笑了幾聲,手指柔緩地?fù)徇^我的髮梢。
「偶爾聽妳說說洩?dú)庠捯膊粔摹!姑芾魃晕⑹站o了一下?lián)碇业氖直郏高@樣我才有理由讓詩音對我撒嬌嘛。」
「那、之後也讓我聽密利恩發(fā)牢騷吧。」我吸了吸鼻子,原先被夜風(fēng)吹得冰涼的手沁著他的體溫,開始變得溫暖。
「真的?那妳要做好覺悟喔。」
密利恩的胸膛隨著他的低笑微微震動,透過衣服傳來的心跳鼓動比此刻的一切都還要鮮明。
嗯、沒問題的。
我還感受得到他在身邊。
不管即將迎來什麼樣的變遷,只要還能看著他的笑容,一切就都會沒問題的。
「詩音。」
密利恩從長椅起身,鄭重地在我面前半跪下身,輕握住我的指尖,流暢而優(yōu)雅的動作讓我一時看得出神。
「無論未來會發(fā)生什麼事,我都想和妳一起活下去。」
敲擊著我心底的語句就像是落入平靜湖面的書信,盪出圈圈漣漪。
「……我也是。」
我用雙手握住他的手,揚(yáng)起了不太完美的笑容,努力不讓淚水冒出眼眶。
「我也想和你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