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又提早開始連載囉~
上一章請見此→Unholy 第二章:血脈(上)
照之前慣例,歷史背景和翻譯會整章結束時再放
同步更新於艾比索
第三章:馬戲團
This is the age of oddities let loose,
Where different talents find their different marts.
─ Lord Byron, Don Juan
這是個怪胎橫行的年代,
不同才華皆能覓得買主。
─拜倫,《唐璜》
(倫敦,1854年11月)
亞伯拉罕又一次從搖椅的惡夢中驚醒。
那對母女仍坐在搖椅上背對著他,鮮血不斷從搖椅下泊泊流出,逐漸淹沒仰躺在地、開腸剖肚的死屍。
「……海倫?」他扔下刀,朝母女伸手。
母親轉過身,空洞無珠的眼眶對上水藍雙眸。
「你終究無法拯救我們。」
她說。
「我能阻止這一切發生!只要我……」
「太遲了,亞伯拉罕,已經太遲了。」
蛆蟲從她與嬰兒的口鼻流出。
「不──」
「你沒事吧?」蘇爾德抓住慌亂揮舞的雙手,憂心地注視水藍雙眸。
「傑克?」他這才想起床上還有別人。
「又做了惡夢?」
「……嗯。」
「你最近很常被惡夢嚇醒。」蘇爾德拉起掉下床的棉被蓋回他身上。
「我……我還在擔心你。」他痛恨不停撒謊的自己。
「我?」
「自從上次的……意外後,我一直很擔心你。我不想失去你,傑克。」
「你沒有因此失去我,但你需要放輕鬆,我去替你倒杯水。」蘇爾德戴上眼鏡爬下床。當他打開房門,大黑狗正一臉不滿地瞪著他。「嗨,維克多,你的主人又在做惡夢了,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
大黑狗朝他吠了一聲,掉頭走回壁爐前趴下。
「他到底是看上這條狗的哪一點啊……」
「能幫我拿本書嗎?」亞伯拉罕的聲音從臥房傳來。
「哪本書?」
「能讓我快點睡著的最好。」
「真是艱難的任務。」他走向書櫃,從裡頭挑了一冊《唐璜》(Don Juan)。
大黑狗依然不悅地瞪視眼前所見。
「你幫我挑了拜倫?」亞伯拉罕接過書本和杯子時詢問他。
「不滿意嗎?」他爬回床鋪抱住亞伯拉罕。
「我很滿意。」亞伯拉罕回以感激的微笑。「謝謝你,傑克。」
「不客氣。」他親吻因寒冷而發紅的臉頰,很快便又進入夢鄉。
亞伯拉罕翻閱著詩集,一邊搓揉灰黑色髮絲,最終仍不敵睡意而闔上眼。
大黑狗用前腳攀上窗臺凝視夜晚的街道,雙耳因突如其來的車輪滾動聲與鳥獸鳴啼而豎起。
一支車隊緩緩駛過皮卡第里街。
那看起來像是個馬戲團。
一隻身穿華服的猴子從窗外爬了進來,手裡還抓著一封信。牠歪著頭打量大黑狗,猶豫幾秒後將信遞給牠,鬼鬼祟祟地溜出窗戶。
「小畜生。」伏拉德變回人形打開信封,對信件內容搖頭以對。
這時間真不適合粉墨登場。
~*~
(戈爾達明勳爵宅邸,1853年5月)
「各位抱歉,我父母非得搞得像要跟全世界炫耀我的婚事一樣,我無法阻止他們。」霍恩伍德鑽過成群賓客,躲回書房向朋友們致歉。
「別這麼說,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昆西遞給他酒杯。
「是啊,但我沒料到會盛大到這種地步,這還只是宣布訂婚而已。」他一飲而盡然後嘆了口氣,視線飄往窩在沙發上的兩位年輕醫生。「我等會兒會需要我未來的伴郎,一些家裡還有閨女的親戚對你很感興趣,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還真是幸運。」蘇爾德仍不想從亞伯拉罕身上離開。
「起來吧,傑克,亞特需要你。」亞伯拉罕輕推他。
「親一下再走。」
「別鬧了,昆西還在這裡。」
「我已經看到啦,你們儘管親吧。」
「噢閉嘴啦……」
「我們一起去大廳吧,露西見到你們會很開心的。」霍恩伍德提議道,眼角餘光瞄到昆西正在把玩擺放窗邊的望遠鏡。「你看到了什麼?」
「你家花園有不少動物。」
「很正常。秋天會見到更多。」
「你如果能留我在你家打獵的話我會非常感激。」
「當然沒問題,我喜歡打獵。」
「那是什麼?」昆西瞇起眼睛。「一匹狼?怎麼可能?」
「這倒是新鮮事。」霍恩伍德湊向克里歐里牛仔,透過望遠鏡看見一道黑影在花園邊緣移動。「非常有趣……」
「但這年頭還有狼會在大白天出沒嗎?」蘇爾德好奇地發問。
「我也很想問相同問題,但那東西確實有點像狼。」
「或者只是我眼花了,可能只是條大狗,狼應該已經在英國絕跡了。」昆西聳肩說。
他們下樓時正好遇上強納森與米娜,六人很快就又與受眾人簇擁的露西會合,所有目光全都集中於笑容滿面、開心地挽住未婚夫手臂的露西?韋斯特拉身上。亞伯拉罕心神愉快地環視四周,感受歡騰氛圍在空氣中瀰漫,直到他與一個高大陰鬱的男人對上眼。
男人朝他們走來。
「您真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男人與霍恩伍德握手。
「謝謝,您是……」
「我是德古拉伯爵。」
「很高興認識您,德古拉伯爵。」
「您有著特別的口音,伯爵。」露西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您是從哪來的呢?」
「我的家鄉在特西凡尼亞(Transylvania),那是個美麗的地方。」
「我會想認識那個美麗地方的。」
「向您介紹我的家鄉是我的榮幸,韋斯特拉小姐。」
男人快速瞄了亞伯拉罕一眼,這讓亞伯拉罕對他的存在突然感到一絲不安,但無法解釋為何如此。
~*~
蘇爾德睜開眼睛,將蓋在臉上的《唐璜》放置床頭櫃,眼前所見讓他感到十分滿意,不安份的手指探入棉被展開摸索,很快就獲得濕熱喘息與驚喜交雜的水藍雙眸。
「傑克……」亞伯拉罕揪住他的衣領。
「早安啊,亞伯拉罕,你今天精神真不錯。」他輕啄略微乾裂的雙唇。
「你可以先叫醒我再……唔……」
「舒服嗎?」
「很棒……」亞伯拉罕嘆息地享受愛撫逐漸加深,當蘇爾德吮吻他的頸側時笑了出來。「嘿!這樣會留下痕跡!」
「但你嚐起來太美味了,讓人很想咬一口。」
「我又不是食物!」他翻過身將蘇爾德壓回床上,抓起那些修長手指舔舐著。「讓我幫你,傑克,我想要你……」
「求之不得。」蘇爾德露出興奮笑容,望著金黃色腦袋鑽進棉被做出讓他只能無助呻吟的事情,在高潮來臨前止住亞伯拉罕的動作。
「如何?要繼續嗎?」亞伯拉罕爬回他身旁。
「我有個點子。」他露出頑皮笑容。
「說來聽聽。」
「我們可以……換個姿勢……讓我們同時都很舒服。」
「噢……你是指……」亞伯拉罕的臉更紅了。
「你知道的。」他把亞伯拉罕推回床鋪。
他們在彼此都得到滿足後仍在床上待了好一陣子,直到聽見蘭費把早餐擺在門外才不捨地下床,在沉默中進食然後與對方告別。伏拉德在蘇爾德跳上馬車離開書店後走進臥房,幸災樂禍地注視坐在床沿發呆的年輕醫生。
「看來蘇爾德讓你有個美好早晨。」
「感謝你帶來的一連串混亂,我們已經一年沒有好好碰觸彼此,所以你才沒發現我們之間的關係。」亞伯拉罕白了他一眼。「還有你非得挑這種時候來調侃我嗎?」
「如果我想調侃你,我不會這時才出現,我會在蘇爾德試圖在你脖子上留下吻痕時假裝追老鼠追進房……」
「伏拉德!」
「抱歉,因為你們太吵了,不想聽見都難。」
「我們才沒有……算了,你是吸血鬼,我不想跟你爭辯物種間的聽覺差異。」亞伯拉罕走向衣櫃更衣。
「如果他弄傷你,我可是會生氣的。」伏拉德指指脖子,識相地離開房間。「你可是我的學徒。」
「你一定不會相信我們這幾年來僅止於親吻與愛撫。他剛才的舉動確實有點過頭,可能是太久沒親熱才比較激動吧。」
「你要我相信你們的關係不包含任何人的重要部位跑進另一人的身體裡?」
「嘖!我們又不是雞姦犯。」
「你們倆真的非常有趣。」伏拉德坐進破沙發評論道。「對了,我們今晚有約,所以最好別讓蘇爾德又跑來你家。」
「什麼意思?」亞伯拉罕探出頭看著他。
「有人邀請我們去看一場表演。一場馬戲團表演。」
「呃……這跟威廉男爵的那群親友有關嗎?」
「無關。只是來自友人不是時候的邀約而已,但我認為你會感興趣。」
「別跟我說那是吸血鬼經營的馬戲團。」原來你還有朋友喔。亞伯拉罕差點說出吐槽。
「沒錯。」伏拉德拋給他這回答。
這傢伙一定在盤算些什麼。
他暗忖道。
~*~
(柯芬園,1853年5月)
「我們到了。」強納森為米娜和露西打開包廂大門。
「多麼富麗堂皇。」米娜踏進歌劇院包廂時輕聲讚嘆。
「跟巴黎的相比遜色不少。」露西拉著她的手入座。「我多希望我們能再次造訪巴黎。」
「妳依然對巴黎念念不忘啊。」她笑了笑。
「可不是?妳不也愛死那裡的書店?」
「唉,說的也是,我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巴黎的書店。」
「話說我們今天要看的是什麼戲?」露西打開扇子搧風。
「我沒記錯的話是威爾第的《弄臣》(Rigoletto)。」
「我一直有個疑問。」強納森望著四周景象開口。「坐在包廂裡的觀眾到底是來看戲的,還是來被人觀看的?」
「不能兩者皆是嗎?」露西反問他,順便幫他整理歪掉的領巾。
「總覺得我們現在很像動物園裡的動物。」他吞了口口水。
「真要是這樣,我們就要成為最有看頭的動物。」霍恩伍德走了進來,背後跟著昆西和兩位年輕醫生。
「亞特!」露西立刻起身擁抱未婚夫與追求者們,就連亞伯拉罕也得到柔軟芬芳的親吻,最後一位踏進包廂的觀眾讓她驚訝地睜大眼。「德古拉伯爵?」
亞伯拉罕再度感到不安。
「很高興又見到您,韋斯特拉小姐。」伏拉德握起她的手親吻。
「德古拉伯爵說他沒來過歌劇院,因此我也邀請了他。」霍恩伍德向未婚妻解釋。
「原來如此……」
「容我向您介紹我的朋友們,伯爵。」霍恩伍德向伏拉德介紹眾人。「這位淑女是露西從小到大的玩伴米娜?莫瑞,至於這位有點緊張的紳士是米娜的律師男友強納森?哈克。」
「真是登對的愛侶。」伏拉德與強納森握手。
「噢……感謝您的稱讚,德古拉伯爵。」強納森支支吾吾地道謝。
「這位是昆西?莫利斯,我們英勇的克里歐里牛仔,他是個美國人。」霍恩伍德愉快地輕拍昆西的肩膀。
「嗨,伯爵,很高興認識您。」昆西朝伏拉德伸手。
「我很高興能結識來自年輕國度的居民。」伏拉德的手勁讓他感到驚訝。「聽說你是個探險家?」
「可以這麼說。我喜歡四處旅行和收集各地民間傳說。」
「啊,我也喜歡民間傳說,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伏拉德點點頭,最後望向亞伯拉罕與蘇爾德。「這兩位是……」
「這位是約翰?蘇爾德醫生,我們都叫他傑克,他會在我的婚禮擔任伴郎。」霍恩伍德向他說明。「而這位是來自荷蘭的亞伯拉罕?凡赫辛醫生,他和傑克是大學同學。」
「能一次認識兩位醫生是我莫大的榮幸。」他禮貌地笑著。
不安感仍未自亞伯拉罕心頭消散,這位神秘的伯爵勾起了他埋藏內心深處的恐懼,然而他說不出原因。
但他感受過這股氣息。
怪物的氣息。
他無法克制地想著。
他在演出途中藉故離開包廂,駭然發現伯爵就跟在身後。他在一個無人的走廊停下,右手伸進外袍翻攪,水藍雙眸緊盯火光下不斷接近的黑影。
「覺得臺上表演很無聊嗎,凡赫辛醫生?」伏拉德對他說。
「確實如此。」他警戒地望著對方。「無聊到需要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人們總是喜歡擠進密不通風又堆滿易燃物的屋子裡看戲,並稱呼這樣的行為叫社交活動,老實說我很不喜歡。」
「是啊,我有同感。」他在伏拉德接近自己時從外袍拿出一個十字架項鍊,暗自感謝房東太太恰好在他出門前送他這個旅遊紀念品(「這可是有泡過聖水喔。」她如此強調)。「外加我信仰挺虔誠的,不太喜歡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
「……原來如此。」伏拉德停下腳步。
「容我問您一個問題,伯爵。」
「請說。」
「您不是人類,對吧?」
伏拉德歪嘴一笑。
「我很期待你要如何證明。」
「亞伯拉罕?」蘇爾德走了過來。「原來你在這。」
「上完廁所剛好遇到德古拉伯爵,所以就在外頭聊了一下。」亞伯拉罕把項鍊塞回外袍。「我們回包廂吧。您先請,伯爵。」
「謝謝你,醫生。」
伏拉德的笑容讓他寒毛直豎,但他必需找出怪物混入人群的意圖。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
裝飾華麗的黑馬車在深夜的皮卡第里街現身。
一隻紅毛猩猩跳下車,摘下帽子向伏拉德與亞伯拉罕行禮,在兩人坐進馬車後爬回駕駛座拉動韁繩。
「你朋友的品味還真獨特。」亞伯拉罕不禁低語。
「他飼養不少寵物,例如這隻紅毛猩猩。」伏拉德輕描淡寫地回答。
「他該不會也有魔法吧?」
「沒。他沒有魔法,雖然他是從人類轉化的。」
「他曾經是個人類?」
「一個有趣的人類。」伏拉德凝視夜空說道。
黑馬車在倫敦近郊一座巨大的彩色帳篷前停下,鳥獸啼鳴與腥臊如濃霧佔據所有感知。
身穿華服的猴子又冒了出來。
「帶我們去見你的主人。」伏拉德對牠說,牠捏起胸前徽章指指上面的名字。「請帶我們去見你的主人,基格斯。」
名叫基格斯的猴子驕傲地點頭,帶領他們走進帳篷,裡頭已經坐滿吸血鬼。基格斯領著他們坐進椅子,無視伏拉德的瞪視爬上他的肩膀,燈火此時暗了下來。
一具被艷麗鳥羽覆蓋的女體自帳篷頂端垂降而下。
她抬起頭,燈光瞬間照亮她的身軀。
「露西?」
亞伯拉罕瞪大眼睛。
~*~
(紫夫人宅邸)
貝拉多娜任由淚水爬滿雙頰,繼續她不見終點的自怨自艾,就連暗紅光暈從地面亮起也毫無反應,直至強光迸發才引起她的注意。
「妳就是切勒絲特?瑪麗亞?阿瑪托?」亞瑟?馮?畢羅從光芒中走出,背後跟著一臉愜意的珀爾伯爵腓德列克。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名字。」貝拉多娜抓住槍起身。
「你確定沒找錯人?」亞瑟用手肘頂了腓德列克一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名字挺中性的。」腓德列克聳了聳肩。「我很確定是她,我見過她。」
「你們想要什麼?你們不是早就死了嗎?」貝拉多娜警戒地倒退。
「我們得知妳獲得魔法的事情,因此想來提供一點建議。」腓德列克被槍管瞄準時舉起雙手解釋。
「我不需要建議!」
「妳應該知道如果再死一遍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知道!我會變成幽冥女王的禁臠!就像你們一樣!你們又能幫我改變這命運嗎?」
「我們能教妳妥善運用魔法。」亞瑟出現在她背後說道。
「你是什麼時候……」
「妳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阿瑪托,以免落到像我們一樣的下場。」腓德列克遞給她手帕。「我們能幫助妳。」
她絕望地瞪著兩人。
「我竟然落魄到要向兩個死透的主戰派求教。」
「喔不,親愛的,妳絕對不會後悔。」
~待續~
這章的重點是露西,但兩位醫生依然很閃ˊ艸ˋ
(伏拉德:要不要說說你們剛才到底在房間裡幹什麼="=)
(凡赫辛:閉嘴啦>////<)
(蘇爾德:我們做的事情跟數字很有關係^^)
(凡赫辛:傑克!)
(蘇爾德:我就是要氣那個壞傢伙ˊ3ˋ)
(伏拉德暴怒中)
是說伏拉德看到他們的互動(X)滾床(O)和凡赫辛嘴硬的樣子大概只想說這句話
喔對,貝拉多娜真正的姓名原文是Celeste Maria Amato。Celeste是男女通用的名字,Maria常見於男性中間名,所以亞瑟才會懷疑是不是找錯人~
馬戲團長下一段就會登場了,先預告一下就是之前在雜圖串提過的某歷史人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