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間四月芳菲盡

第二話　Koko Wa 何處

　　【2006年（萬通7年）4月20日（星期四）　08:24】
　　「砰」的一聲神祕的槍響，讓任天道的意識浮上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無污的天花板。眼珠子慢慢轉動，看見自己處身的是一間單人病房。
　　柔和的陽光透過右邊玻璃窗與白色的窗簾灑落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
　　病房內靜謐而寬敞，床頭右邊有一些不明用途的醫療儀器，左邊櫃上擺著一束鮮花。
　　鮮花並沒有花香，反而空氣中充斥消毒藥水的氣味。
　　他理解自己應該處身於醫院中，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處身於醫院中，不由自主焦慮起來。
　　當他醒過來之後，「927521」這個號碼，亦隨之浮現於腦海中。
　　確實那是不應遺忘的數字，同時也是恥辱的數字。
　　蒙受不白之冤，重判入獄後，遭剝奪了姓名，只能用「927521」來代表身分。
　　天道拒絕接受不公正的裁決，既然警方及法律無法洗刷冤屈，那麼就由他親身找出真相。為此他千方百計，想盡升種辦法，也得逃離監獄。
　　本來一切都非常順利，就在最後關頭被發現。無數獄警追來，槍聲不絕於耳。
　　天道只能不顧一切全力逃跑，最後在崖邊跳下去，嘗試投身怒濤中逃走。然而此時臥在病床上，顯然越獄失敗，更受傷送院。
　　「警察係邊？唔通守係門口？（警察在甚麼地方呢？是不是守在門口？）」
　　他想起床走走看，但是身體好像沒有力氣。除去動幾根手指，以及扭動脖子以外，就甚麼都辦不了。如果強行挪動四肢，更會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與此同時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有說不出的奇怪，奈何究竟有哪兒奇怪，又無從談起。
　　突然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天道警覺地望過去。進來的人不是警察，而是一位年青的女護士。
　　「Ohayou~ AAA! Me Ga Sameraretan Desu Ne?」
　　女護士說著天道聽不懂的語言，走到床邊檢查醫療儀器上的數據。冷不防與天道對上眼，即時流露出驚喜的神色。
　　「妳——」
　　「Sensei! Sensei!」
　　二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說話，只是天道那股有氣無力的話語，完全被女護士高昂的聲音淹沒過去。她快速按下牆上的呼叫鈴，大叫道：「Kanja Ga Ishiki Wo Torimodoshimashita!」
　　那位女護士究竟在說甚麼呢？
　　九龍市的醫院也有聘請外國女護士照料病人嗎？不怕言語不通嗎？
　　更重要的是——
　　「我——唔——呢度——（我——唔——這處——）」
　　天道嘗試發出聲音，可是聽上去就像幼小女孩子未發育的嗓音，與自己向來的嗓音截然不同。
　　一旦思考，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奇怪的記憶，與自己原有的記憶產生矛盾，使他感到非常困惑。
　　數分鐘後數名醫護人員衝進病房，一邊對天道進行身體檢查，一邊詢問不少問題。
　　「Kanja No Ketsuatsu, Taion, Shinpakusuu nado No Baitaru Sain Wa 正常 Desu.」
　　「涼宮小妹妹，我Wo Miru Koto Ga Dekimasu Ka? 我的說話Ga Kikoemasu Ka?」
　　眼前人一直在用陌生的語言說話，天道從最初聽不懂，慢慢聽得懂其中一兩個字。彷彿大腦是認識這個語言，正在慢慢恢復記憶。
　　由於天道沒有回答，醫生只好擅自進行下一個檢查項目。
　　「Tataseru。」
　　「是?！?br>　　護士將天道扶起來，以枕頭作背墊坐起來。通過與護士的雙手比較，赫見如今雙手既短又幼，以及嬌小未發育的胸部，就像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一般。
　　——這個根本不是自己原本的身體。
　　「Hakike Ya 頭痛 Nado No Shoujou Wa Nai You Desu Ga...」
　　醫生將聽診器貼在天道那塊平垣的胸部上。
　　無論看多少遍，天道都肯定，現在自己真的是變成小孩子的身體。
　　自己不是逃獄中受槍傷，然後轉送來醫院嗎？為何會變成小孩子呢？太不合理了！別開玩笑了！
　　莫非眼前一切都是夢？這處是天國？抑或是地獄？他還能夠回去，揪出陷害自己的幕後黑手嗎？
　　一時心亂如麻，左手抓住那名醫生身穿的白袍。醫生正好收起聽診器，想不到眼前的病人有反應，緊張問：「涼宮小妹妹？」
　　「涼宮小妹妹」究竟是誰？
　　天道的頭腦再次閃爍過一些零碎的殘餘記憶，好像想起了某些事，又好像搞亂了某些重要的事。
　　「……茜……」
　　「……都是妳的錯……」
　　「……這個孩子為何這麼笨……」
　　「……必須要服從祖母大人的話……」
　　好像有很多認識的人，不斷在眼前說話。偏生每一段記憶都非常零碎，以至連對方姓甚名誰都想不起來。當天道打算深入探索時，驀然雙手死命捏住頭部，喉嚨不斷發出模糊的呼叫聲。
　　「頭部 No Rentogen 檢查 Wo Shi, MRI 檢查 Wo Shimashou.」
　　「是，先 Sei.」
　　究竟自己在甚麼地方？自己的身體為何變成這樣？那些不斷閃現的記憶又是甚麼一回事？
　　天道越是在意，頭顱越是疼痛難忍，眼淚都快流下來。彷彿腦內有一根貫釘，快要鑿破頭殼。除去在床上拚命地哀嚎外，就甚麼都辦不到。